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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八 谈事变

(2) 柏拉图认为人在出生前已经具有知识,只是在出生以后忘记了,通过某种具体事物就可以回忆起来,这就是他的“回忆说”。

(1) 参见《圣经·旧约·传道书》第1章第9—10节:“已有的事,后必再有;已行的事,后必再行。日光之下,并无新事。岂有一件事人能指着说这是新的?哪知,在我们以前的世代,早已有了。”

(3) 参见《圣经·旧约·传道书》第1章第11节:“已过的世代,无人记念;将来的世代,后来的人也不记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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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忘川(Lethe),希腊神话中冥府的一条河流,饮其水即忘却过去的一切。

国家在青年时代,武功昌盛;一到中年,学术兴旺;然后文武共荣一个时期;到了没落的年龄,发达的则是工艺和商业了。学术开始时仅仅是它的婴儿期,几乎显得幼稚,到了青年时代便朝气蓬勃,一进壮年则厚积薄发,最后步入暮年便逐渐枯竭。然而变迁的转轮不宜看得太久,它会使我们头晕眼花。至于变迁的历史,那只不过是故事轮回,本文不宜探讨。

(5) 天体在天球上每一恒星日内,绕着天轴由东向西旋转一周的运动。实际上,这是地球由西向东绕轴自转的反映。

至于战略战术,起初人们完全依赖人数,他们同样使战争主要取决于力量和勇敢,定好时间,选好战场,在平等条件下决一雌雄,他们不大懂排兵布阵。后来他们明白兵不在多而在精,便开始占据有利地形,用计诱敌,声东击西,等等,排兵布阵也比较得法了。

(6) 法厄同(Phaeton),太阳神(Helios)之子,驾其父的太阳车狂奔,险些使全世界着火焚烧,宙斯见状,用雷将其击毙,使世界免遭此难。

至于武器,几乎可以说无章可循,然而我们还是可以看出它们也是有变革的,因为有一点是肯定的:当大炮在印度的奥克西德拉克斯城使用的时候,马其顿人(13)管它叫雷电和魔法。而大炮已经在中国使用了两千多年,这也是人所共知的。对武器的特性的改进应注意以下几点:第一,射程远,只有这样才能避开危险,大炮和火枪的情况就是这样;第二,火力大,在这一方面大炮的确超过了所有的攻城槌和古代发明;第三,使用方便,各种气候都照用不误,携带方便,操作简单等。

(7) 参见《圣经·旧约·列王记上》第17章第1节:“基列寄居的提斯比人以利亚对亚哈说:‘我指着所侍奉永生耶和华以色列的神起誓,这几年我若不祷告,必不降露,不下雨。’”

一个强大的国家或帝国到了分崩离析、风雨飘摇之际,就是战争爆发之日。因为庞大的帝国鼎盛之时,总是把它所征服的本地人的武装削弱或消灭,让他们完全依赖帝国兵力的保护。但帝国一败落,一切都土崩瓦解,自己也成了鱼肉,任人宰割。罗马帝国覆灭时正是这种局面,查理大帝(12)之后的日耳曼帝国同样如此,群雄竞起,各自为政。西班牙如果分裂,也免不了同样的下场。国家的大扩张、大合并也会引发战争。因为一个国家势力过大时,它就像洪水,泛滥便在所难免。罗马、土耳其、西班牙等国的情况是有目共睹的。注意,如果世上野蛮民族几乎绝迹,而且人们除非掌握谋生之道,否则就不肯结婚生育(目前几乎世界各国都是这样,只有鞑靼地方除外),那就没有人口泛滥的危险。然而如果已经人满为患,还在一个劲地繁殖,而且不去预谋求生之道,那么这个民族不出两代就必然把一部分人移入他国。古代北方民族通常用抓阄的办法来处理,看哪一部分人应居留故土,哪一部分人该出外闯荡。一个好战的国家变得柔弱之时,战争就在所难免。因为,这一类国家到了衰颓的阶段往往变得非常富有,于是这块肥肉在招引一场战争,而他们斗志的低落也在鼓励别人打一场战争。

(8) 大西岛为传说中的岛屿。柏拉图在《蒂迈欧篇》提到,最先是一个埃及僧人向梭伦讲这件事的。

战争中的形势更是变化多端,然而主要表现在三个方面:一是战争的地点或舞台,二是武器,三是战略战术。古代的战争似乎大多是由东向西打,不过东方和西方并没有明确的分界线,所以战争的方向也不好确定是从东到西,还是从西到东。然而南北却是固定的,很少甚至从来没有见到过南方的民族侵略北方民族的事,相反的情况却屡见不鲜。由此可见,世界的北方地区是天然的尚武地区。这也许与北半球的星座或者北方都是大陆有关,而南方,据我所知,几乎是一片汪洋。要不,显而易见的是与北方的寒冷气候有关,这种气候,即便不加训练,也能使人体格坚强,血气刚烈。

(9) 大格列高利(Gregory the Great,约540—604),罗马教皇。据说他为了消除异教迷信,曾焚烧了许多古代异教作家的著作,但证据不足。

我听到过一种无关紧要的说法,我不想叫人轻易放过,而想叫大家略加注意。据说低地国家(我不知道具体的地方)有这样一种说法,每隔三十五年,同一套年景、天气又来一轮,如严寒、淫雨、大旱、暖冬、凉夏等。人们把这种现象叫“本初”。这倒是一件我愿意提到的事情,因为向后推算一下,我发现情况的确有符合之处。

(10) 萨比尼安(Sabinian,604—606),大格列高利死后当选为罗马教皇。

本文不宜讨论天体的变化。如果世界能延续那么久,柏拉图的“大年”(11)也许会生效,不过不是个人的新生(因为这是那些认为天体对下界具有比实际上更为准确的影响的人的痴心妄想),而是整个天体的彻底变革。毫无疑问,彗星对事物的总体是有作用、有影响的,然而人们也只是仰望、观察它们的行程,尚不能明察它们的影响,尤其是各个方面的具体影响,也就是说,什么样的彗星,大小如何,颜色怎样,光芒有什么特点,在天空中处于什么位置,持续时间多长,产生了什么样的影响。

(11) 据认为在世界开初后的12954年(有人推算为25920年),所有的星球运行到它开始的位置上,一个新时代即将开始。这种观点是在柏拉图的《蒂迈欧篇》中提出的。

马基雅维利则说,宗派的嫉妒对泯灭事物的记忆起了很大作用(诽谤大格列高利(9),说他竭尽全力消灭异教徒的一切古代文物)。我倒没有发现这种狂热起了多大作用,维持了多长时间。因为萨比尼安(10)一继位,又把原来的古迹文物恢复了。

(12) 查理大帝(Charles the Great,约742—814),法兰克国王,通过征服最后建立了控制西欧大部分地区的大帝国。他死后不久,帝国即告分裂。

所罗门说:“世上无新事。”(1)所以柏拉图有一种见解:“一切知识只不过是回忆。”(2)所罗门的说法是,“一切新事全是遗忘”(3)。由此可见,忘川(4)不仅在地下流,也在地上淌。有一位玄妙的占星学家说过这样的话:“如果不是两件事是恒定的(一件是恒星彼此永远保持固定的距离,永不靠近,也永不远离;另一件是这种周日运动(5)是永远守时的),万事万物皆电光石火,不能有片刻的存续。”毫无疑问,物质不断运动,永无止息。把一切埋进遗忘之中的大裹尸布有两种:洪水和地震。至于大火与大旱,它们不能灭绝人口,只能造成破坏。法厄同的车子仅仅跑了一天(6),以利亚(7)时代三年的大旱也只限于一地,人还是活了下来。雷电引起的大火,尽管在西印度屡屡发生,但地区毕竟有限。然而在别的两种毁灭,即洪水和地震造成的毁灭中,需要特别注意的是:幸存下来的人一般都是无知的山民,他们提供不了往代的情况,所以一切都被遗忘,仿佛没有留下一个人似的。要是你对西印度的人民深入考究一番,他们很有可能是一批比旧世界的人更新或者更年轻的民族。更有可能的是,那里遭到的毁灭不是地震造成的(埃及僧侣对梭伦讲,大西岛是被一场地震吞没的(8)),而是被地区性的洪水淹没的,因为那一带地震很少。可是那里却有一泻千里的大河,相形之下,亚非欧三洲的河川只不过是涓涓细流。他们的安第斯山之类的山脉也比我们的山脉高峻得多。由此可见,西印度人是洪水后幸存下来的人的后代。

(13) 指亚历山大大帝。

(1625年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