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悟读书网 > 文学作品 > 潘达雷昂上尉和劳军女郎 > 第一章

第一章

“还有乳罩、丝袜,”潘弟达满头大汗,扑上去,一抽一送,“老虎说得对,又湿又热,浑身冒火,热血沸腾。来,挠挠使我高兴的地方,耳朵,波奇塔。”

“我本来是想消灭病毒,而不是引起病毒,”贝尔特兰对着司令那涨红的面孔看了又看,“没想到药方比疾病本身还糟。将军,简直不可想象,这太过分了,您允许这么干吗?”

“大白天的,真不好意思,潘达。”波奇塔盖上被单气喘吁吁地抱怨着,“你一会儿就要睡着了,不是三点钟要到司令部去吗?每次完事你总是要睡一会儿的。”

“你要把我的裙子撕破了,”波奇塔躲在衣橱后面,扔出枕头,最后还是妥协了,“我都不敢认你了,潘达,你本来挺规矩的,这是怎么了?放手,我自己脱。”

“我洗个淋浴就行了。”潘弟达说着,采取跪式,一弓一挺,“别讲话,别分散我的注意力,给我挠挠耳朵。对,对,就这样,噢!我要死了,亲爱的,我简直不知道自己是老几了……”

“您瞧瞧吧,您从这些通报、控告信中得到了什么好处?”斯卡维诺将军挥舞着一份满是公章和签字的油污文件,“这您也有过错,贝尔特兰司令,您看看这家伙到伊基托斯是来组织什么的吧。”

“您是老几我知道得清清楚楚,您到伊基托斯来干什么我也知道得清清楚楚。”罗赫尔·斯卡维诺将军嘟嘟囔囔的,“咱们开门见山吧!对您的到来,我丝毫不感到高兴,上尉,这一点,我事先就得跟您说清楚。”

“这是来到伊基托斯的第一次,进旅馆的第一次,”潘达喘着粗气,撕掳着,拥抱着,最后滑了一跤,“来吧,亲爱的。”

“请原谅,将军,”潘托哈上尉含糊不清地说,“这里面可能有些误会。”

“现在才上午十一点,我们刚刚到呀!”波奇塔连推带搡,最后生气了,“放开我,你妈妈会听见的,潘达!”

“我根本不同意您到这儿来组织服务队,”斯卡维诺把秃头凑近电风扇,眯起眼,过了一会儿说,“我一开始就反对,我一贯认为干这种事太可怕了。”

“来吧,来吧,生个小士官生,”潘托哈被箱子绊得跌跌撞撞,椅子也打翻了,“我们现在就订货,过来,波奇塔。”

“尤其是有伤风化,毫无道理!”贝尔特兰使劲地扇着扇子。

“喂,喂,你这是怎么了?”波奇塔跳下床跑进浴室,“你疯了?”

“司令和我保持了沉默,因为这是上级的命令,”斯卡维诺将军打开手帕,擦了擦前额、两鬓和脖子上的汗,“但上级并没有使我们心服口服,上尉。”

“不过必须尽早订货,”潘达张开双手伸了过去,“货才能到得快。来,亲爱的,你往哪里逃?”

“我同这个计划毫无关系,”潘托哈上尉满头大汗,一动不动,“我接到通知的时候也大吃一惊,神父。”

“太妙了,潘达,”波奇塔又是笑又是拍手,在床垫上跳着,“多么美满呀,一个小士官生,一个小潘弟达。”

“我是司令,”贝尔特兰神父纠正,“您不会数肩章上的杠杠?”

“我不是早答应过你,等我有了三条杠就订货?”潘达拉直裤子,叠好,挂起来,“生下的小士官生将来就是洛雷托人了,怎么样?”

“对不起,司令,”潘托哈上尉轻轻碰了一下脚跟,“我根本没有参与此事。我向您保证。”

“给潘托哈家生个士官生?”波奇塔睁开眼睛,肘撑枕头,解开衬衣上的纽扣,“真的吗?我们可以订货了,潘弟达?”

“您不是军需处里想出这个坏点子的智囊吗?”斯卡维诺将军抓起电扇对着自己的面孔、头顶,嗓子发哑,“不管怎么说,有些事情得说清楚,我虽不能阻止这件事的进行,但我要尽量不使陆军受到玷污。谁也玷污不了自从我领导第五军区以来陆军在洛雷托省赢得的光辉形象。”

“在一家小旅馆里给潘托哈家生一个士官生好不好?”潘达解开领带,脱下衬衣。

“这也是我的愿望,”潘托哈上尉越过将军的肩望着混浊的河水、满载香蕉的小船、蔚蓝色的天空、火红的太阳,“我准备尽力而为。”

“我嘛,在旅馆里过一辈子都愿意,”波奇塔仰躺在床上,伸了个懒腰,“有人服侍,什么事都不用操心。”

“如果消息传了出去,此地就会闹翻天,”斯卡维诺将军提高了嗓门,站起来把手撑在窗台上,“利马的战略家们坐在办公室里安安稳稳地想出鬼点子。而如若事发,活受罪的是我斯卡维诺将军!”

“你说得对,这几天我真像个傻瓜。”潘达打开衣橱,把一套军装、一套西服挂起来,“大概是我对奇柯拉约产生了感情。说真的,我的坏情绪早就消失了。好吧,把箱子打开吧,这天气太热了,对吗,亲爱的?”

“我同意您的看法,您也应该相信我,”潘托哈上尉汗流浃背,祈求道,“我自己是不会要求这种任务的,这同我经常做的工作大不一样。我也不知道能不能胜任。”

“你难道不是军人吗?”波奇塔把旅行袋摔在椅子上,脱掉皮鞋,“你也知道你会被派到任何地方去,伊基托斯并不坏嘛。潘达,你不觉得这城市蛮可爱吗?”

“你的父母在木床上交欢造出了你,生你的人在木床上吃力地分开双腿把你生下,”黑暗中,弗朗西斯科兄弟在十字架上哀泣、号叫,“木床感到了她的肉体,被她的血染红,接受了她的眼泪,被她的汗水弄湿。制造这床的木头是神圣的,这木头给我们所有人带来了健康。姐妹们、兄弟们,为了我,张开你们的臂膀吧……”

“这新的使命搞得我坐立不安,不过这早就过去了。”潘达打开皮夹,付给司机几张钞票,“对,师傅,门牌549号,利马旅馆。等等,妈妈,我来扶你下车。”

“这扇门将会有几十人进进出出,这间办公室将会充满抗议的声音、签字的控告书和匿名信。”贝尔特兰神父激动地来回走动,把扇子打开又合上,“整个亚马孙地区就会闹翻了天,就会认为这一丑事是斯卡维诺将军一手搞的。”

“这几天你一直都是神不守舍的,”波奇塔戴上太阳镜,脱下大衣,“一句话也不说,瞪着眼尽出神。唉,可真让人受不了,我还没见过你变得这么厉害,潘达。”

“我好像听见辛奇这个煽动者正在麦克风前污蔑我。”斯卡维诺将军转过身,脸色都变了。

“没什么,妈妈;没什么,波奇塔。”潘达扣上安全带,“我很好,没有什么。瞧,马上到了,那儿是亚马孙河吧?”

“我得到的指示是,服务队必须在极端秘密的情况下进行活动,”潘托哈上尉大胆地脱下军帽,用手帕揩揩前额,擦擦眼睛,“我一定每时每刻遵守这一规定,将军。”

“真怪,你是怎么了,亲爱的孩子?”雷奥诺尔太太望着云层、飞机的螺旋桨和下面的树木,“一路上,你一声不吭,什么事使你这么发愁?”

“可我用什么话来平息众怒呢?”斯卡维诺将军叫喊着,围着办公桌转来转去,“利马考虑没考虑我的处境?”

“你怎么总是愣神,一言不发,潘达?”波奇塔一面把机票放在包里,一面打听机场的入口处,“那儿有几条河,我们可以去洗澡,到部落去游玩。打起精神来,傻瓜!”

“如果您愿意,我今天就可以请求调走,”潘托哈上尉脸色发白,“我对服务队没有丝毫兴趣。”

“必须给饥饿的人饭吃,潘托哈,”老虎严肃地看着他,“您要去的地方需要您运用您的组织才能。”

“说得多么好听呀!想出这个字眼的人可真是个天才,”贝尔特兰神父脸朝窗子,踮着脚望着粼粼闪光的河水、茅屋和生长着树木的平原,“服务队,服务队!”

“总而言之,没有性生活就会引发最卑鄙的堕落和腐化,”维多利亚将军说道,“就会败坏士气,引起精神失常,对一切无所顾忌。”

“您调走也没用,一个星期之后还会调人来,”斯卡维诺将军又坐了下来,吹着电风扇,揩揩头上的汗水,“这件事对陆军有无损害,可全靠您了。您肩负着比火山还重大的责任呀。”

“那只母猴有个可笑的名字,叫‘第五班和奶嘴’,”桑达纳少尉忍住笑,“这事过去了,因为我一枪把它毙了。那个堕落的士兵也叫我给关了禁闭,上校。”

“您完全可以高枕无忧,将军,”潘托哈上尉立正、挺胸、直视,“我一生中最尊重、最热爱的就是陆军。”

“还发生过同性恋、兽交之类的事呢,”洛佩斯·洛佩斯上校说得更明确了,“您想想,奥贡内斯的一名士兵同一只母猴正在过夫妻生活的时候被人撞见了。”

“目前您为陆军服务的最好方式就是远离陆军,”斯卡维诺将军的声音柔和了,做出和蔼的样子,“至少在您领导服务队期间要远离。”

“当然不会有好事,这都是因为娘儿们太少。”老虎柯亚索斯耸耸肩,“没有自渎过的人可就来劲了,一杯酒下肚,见到女人就会像饿虎扑食般地扑过去。”

“对不起,您说什么?”潘托哈上尉眨眨眼。

“士兵们整星期地关在兵营里,要不就到山里去执行命令,做梦都想到假日。”维多利亚将军也在想象,“到了假日,还要走许多路才能到达最近的市镇上,到了镇上还能有好事?”

“我希望您不要踏进司令部和伊基托斯的各个军营一步!”斯卡维诺将军把手掌、手背放在嗡嗡作响、看不清的扇片前来回翻动着,“一切正式活动,包括检阅、做祈祷,您都不能参加,也不能穿军装,只能穿便服。”

“在亚马孙地区,乡下的姑娘都有主了,”洛佩斯·洛佩斯上校做了一个手势,“没有妓院,也没有风流娘儿们可供解闷。”

“我上班也要穿便服吗?”潘托哈上尉还在眨眼。

“问题还在于,士兵们在这有害的炎热气候条件下,还得像纯洁的小鸽子一样地生活。”老虎柯亚索斯咂了咂舌头,“在森林地区服役的人都是好样的。潘托哈,真是好样的。”

“您将在远离司令部的地方上班,”斯卡维诺将军用带有疑惑、伤心、同情的眼光看着他,“您不要太天真,伙计,您想,在这儿能给您准备出一间办公室来进行您的组织工作吗?我在伊基托斯郊区的河边已经给您腾出了一间仓库,您就穿着便服到那儿去上班。不能让任何人知道那个地方同陆军有联系,懂了吗?”

“我们来研究一下问题的本质所在,再予以彻底解决。”维多利亚将军以拳击掌,“您可能已经猜出来了,潘托哈,这并不仅仅是一名妇女受辱的问题。”

“懂了,将军!”潘托哈上尉张大了嘴,连连点头,“不过事情出乎我的意料,我不知道还得隐瞒身份。”

“您先到森林地区去,”洛佩斯·洛佩斯上校拿起一根尖棒,在地图上的一个地方指了指,“您的行动基地将设在伊基托斯。”

“您要注意,您是情报局百里挑一选中的,”贝尔特兰神父离开窗口,走近他,向他慈祥地笑了笑,“现在就看您有没有能耐隐姓埋名地生活了。”

“说真的,我真不知如何完成这个任务。”潘托哈上尉咽了一口唾沫,“不过,我自当尽力执行命令。”

“我试着去习惯,将军。”潘托哈上尉含混地说。

“不管怎么说,伊基托斯是城市,潘达,而且看上去是漂亮的城市。”波奇塔把抹布丢在垃圾桶中,拉上提包的拉链,“别这么愁眉苦脸的。要是派你到山区去,不更糟吗?”

“另外,您住在陆军住宅区也不合适,所以要在城里找一所房子。”斯卡维诺将军用手帕轻轻地抹着眉毛、耳朵、嘴唇和鼻子,“我还要请求您,不要同军官们发生任何关系。”

“您是最合适的人选了,”洛佩斯·洛佩斯上校站起来搂住他的肩膀,“这一头痛的事情将由您来加以解决。”

“您指的是友谊关系吗,将军?”潘托哈上尉感到有点气喘。

“我和波奇塔商量好了,我们愿意随你去伊基托斯,”雷奥诺尔太太折起头巾,整好裙子,捆好鞋子,“可你还是愁眉苦脸的。你怎么了,孩子?”

“当然不是爱情关系喽……”贝尔特兰神父不知是笑、嗓子发哑还是咳嗽。

“不是开玩笑,斯卡维诺,”老虎把电话夹在耳朵和肩膀之间,点了一根香烟,“我们考虑来考虑去,还是认为这是解决问题的唯一办法。我这就把潘托哈连同他的母亲、妻子给你派去。祝你胃口好。”

“我也知道,这工作很艰苦,您得付出很大的精力,”斯卡维诺将军和蔼地点点头,“但别无他法,潘托哈。您的使命要求您同亚马孙地区的各色人物打交道,唯一能避免涉及陆军的办法,就是您本人得作出牺牲。”

“奥贡内斯呼叫伊基托斯,奥贡内斯呼叫伊基托斯,”桑达纳少尉不耐烦地叫着,“对,事情很严重,非常紧急,瑞士人的办法没有达到预期的效果,我的士兵都快要饿死了,都得了结核病。今天点名的时候又晕倒了两个人,司令。”

“简洁地说,我必须隐瞒自己的军官身份,”潘托哈上尉望着远处一个光屁股的小孩在爬树,一只红羽鹭鸶在一瘸一拐地走动,天际一片灌木丛在喷出火焰,“身穿老百姓的服装,同老百姓打交道,像老百姓那样工作。”

“您可别大意,”老虎柯亚索斯嘀咕道,“我们也不希望陆军成为一支太监部队,医生。”

“但是要像军人那样思考问题,”斯卡维诺将军在桌上轻轻一击,“我指定了一名中尉做你我之间的联络员,你们每周见面一次。您将通过他向我汇报您的工作情况。”

“没关系,”贝尔纳德·拉奥埃教授在小本子上记着,“我们来制定一份食谱,在不减少必需的蛋白质的情况下,把士兵们的性欲削弱百分之八十五。”

“您完全不用担心,我一定守口如瓶,”巴卡柯尔索中尉举起啤酒杯,说声“祝您健康”,“我什么都知道了,上尉。您看我们每星期二见面怎么样?我想我们的会面地点应该在酒吧间、妓院,您现在得经常去这种地方了,对吧?”

“我们也请教了专家,甚至花重金求教于一个瑞士人,”洛佩斯·洛佩斯上校搓着手指,“那是个有许多头衔的食谱专家。”

“这使得我有一种犯罪的感觉、一种麻风病患者的感觉,”潘托哈上尉逐一观察着猴子、鹦鹉、鸟类的标本及站在柜台前喝酒的人,“一开始,斯卡维诺将军就抵制,我怎么能开展工作?一开始就打击我的情绪,要我进行伪装,不叫我公开露面。”

“起初,我们以为是饭食的关系,”柯亚索斯将军在肚皮上拍了一下,“在驻地,调料用得太多了,人们的性欲旺盛与此不无关系。”

“你去司令部的时候还挺高兴,怎么现在又是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了?”波奇塔踮起脚在他面颊上吻了一下,“出了什么事?你迟到了,斯卡维诺将军骂你了?”

“万一让尊夫人听见,可要小心你的爪子,老虎!”维多利亚将军笑了。

“我尽量帮助您,上尉。”巴卡柯尔索中尉夹给他一片煎蛇肉,“我虽说不是专家,但我尽力而为。您的这份美差,换了别的军官还求之不得呢!您想想,行动自由,自排时刻表,自订工作制度,还不算别的外快,上尉。”

“气候湿热,植物繁茂,”老虎柯亚索斯舔了舔嘴唇,“我一直有这样的感觉,一到森林地区就浑身冒火、热血沸腾。”

“我们就住在这儿?这么个难看的地方!”雷奥诺尔太太看了看斑驳的墙壁、肮脏的地板、布满蜘蛛网的天花板,“为什么不在陆军住宅区给你一所漂亮的房子?你太软弱了,潘达。”

“很可能,将军。”潘托哈上尉结结巴巴地说。

“您不要以为我是个失败主义者,巴卡柯尔索,我只是有点不知怎么办才好。”潘托哈上尉尝了尝,嚼了起来,咽下去,说声好吃,“我是个很好的管理人员,但是不让我干本行。而我对这种事又一窍不通。”

“恐怕是因为天气热,气候的关系。您说呢?”老虎柯亚索斯的精气神来了。

“您去看了您的作战中心了吗?”巴卡柯尔索中尉又斟满酒杯,“斯卡维诺将军签署了一份通告,禁止伊基托斯的任何军官走近依达雅河岸上的那间仓库,违者处以三十天禁闭。”

“好像对派到那个地方去最为垂头丧气的倒是你了,亲爱的。”波奇塔翻箱倒柜,“为什么,潘达?”

“还没去看,”潘托哈上尉喝了一口,抹抹嘴,憋出了一个嗝儿,“因为……坦率地说吧,为了按照要求完成任务,我首先得在这方面取得经验。比如说吧,了解了解夜生活,还得喜欢凑热闹。”

“您瞧这份名单,”老虎柯亚索斯挠着头,“不到一年,就有四十七位妇女怀了孕,贝尔特兰神父手下的牧师主持了二十次婚礼。当然喽,解决这个灾难需要采取比强迫结婚更为彻底的措施。到目前为止,惩罚、刑责并不能改变这种情况。士兵们到了森林地区,都变成了发情的猪。”

“你就这样去司令部吗,潘达?”波奇塔靠近他,摸摸他的无袖衫,闻闻他的蓝色长裤和骑士帽,“你的军装呢?”

“再说离海也太远了,”雷奥诺尔太太放下针,把线绕牢,再用牙咬下来,“在森林地带,长脚蚊不少吧?我可受不了这个罪,你是知道的。”

“很可惜,这种事我又干不来,”潘托哈上尉发了愁,做了一个不好意思的动作,“我从来不是浪荡公子,年轻的时候也没放荡过。”

“事情伤脑筋啊,潘托哈,”洛佩斯·洛佩斯上校直打瞌睡,“康达玛纳市的市长还发布了通告,要求市民在军队放假的日子里把妇女都关在家里。”

“我们不能同军官家属聚会?”雷奥诺尔太太拿起掸子、扫帚、铝桶,又是掸,又是扫,又是擦,最后惊奇地说道,“我们要跟老百姓一样?”

“用这木十字架,你生火煮饭;用这木十字架,你建造房屋、睡床以及过河的木筏;”弗朗西斯科兄弟被高高地吊着,望着众人那一动也不动的树林般的脑袋、渴望的面孔和张着的双臂,“用这木十字架,你做成鱼叉捉鱼,做成吹箭筒捕兽,做成棺木埋葬死人。姐妹们,兄弟们,为了我,你们跪下吧!”

“我当士官生的时候,在外出的日子里,我宁可留在学校学习。”潘托哈上尉无限怀念地回忆着,“特别是啃数学,我最喜欢了。我从不参加什么晚会,说起来您不信,我只学会了最容易的舞步:小博莱罗和华尔兹舞。”

“到伊基托斯去?”波奇塔停止了往衬衣上喷水,手里举着熨斗,“嗬,把我们派得可真够远的!”

“连邻居都不能让他们知道你是上尉?”波奇塔擦着玻璃,洗刷地板,粉刷墙壁,最后也吃了一惊。

“新兵们固然对您夫人企图不轨,”维多利亚将军微笑着鞠躬行礼,表示和解,“但是请您不要忘记,贵亲戚也差点儿把他们揍死。我这儿有一份医生的诊断:肋骨折断,内伤瘀血,耳朵撕裂。在这种情况下,双方打成平局,亲爱的大夫。”

“这一切对我来说太可怕了,”潘托哈上尉畏畏缩缩地向周围看了一眼,然后凑到中尉的耳朵上说道,“一个人一辈子都未同妓女接触过,怎么能组织服务队呢,巴卡柯尔索?”

“我以神职人员的身份抗议,也以士兵的身份抗议,将军,”贝尔特兰少校挺胸腆肚,“这种暴行不仅有损于受害者,也有伤风化!”

“一个特殊任务?”波奇塔在门上打蜡,在衣柜上糊纸,在墙上挂画,“你要在情报局工作?啊,我一看你这神秘劲儿就猜出来了,潘达。”

“还有他们亲爱的女儿、亲爱的侄女、亲爱的干女儿,我知道了,斯卡维诺。”老虎柯亚索斯吹吹军装垫肩上的头皮,“那位贝尔特兰神父不是随军神父吗?他到底站在我们一边还是他们一边?”

“我一想到成千上万的士兵在期待着,对我抱有如此大的信心,他们数着日子盼着这一天的到来,”潘托哈上尉端详着酒瓶子慢慢激动起来,最后带有睡意地说,“我就坐立不安,巴卡柯尔索。”

“克里斯蒂娜是全洛雷托省最慈善的人,”贝尔特兰神父大声吼道,“竟被他们奸污了五次!”

“什么军事秘密?屁!”雷奥诺尔太太整衣柜,缝窗帘,掸灯罩,插开关,“对妈妈也保密?哎呀呀,你瞧瞧……”

“他们把我拉住不放,哎呀,我的耶稣,他们硬把我按在地上,”克里斯蒂娜太太哭泣着,“他们喝得醉醺醺的,满嘴污言秽语,在祭坛前面就……我敢发誓!”

“我不愿使他们失望,”潘托哈上尉愁眉苦脸的,“可我他妈的从哪儿着手呢?”

“事情就是这样,亲爱的听众,”辛奇大声疾呼,“这些亵渎神明的好色之徒既不害怕上帝,也不尊重神圣的教堂和洛雷托几代人的命根子——本省的守护女神的苍苍白发。他们无所顾忌。”

“你不告诉我,你也好受不了,”波奇塔整理床铺,铺上台布,油漆家具,把杯子、盘子、餐具摆在食柜里,“以后你就别想让我挠你喜欢的地方,咬你的耳朵。反正随你便,亲爱的。”

“我的太太就在教堂里被他们干了,”木匠阿德里亚诺·拉尔克笔挺地坐在椅子边上,“不是在大教堂,而是在圣基督·德·巴加珊教堂里,先生!”

“祝您旗开得胜,上尉,”巴卡柯尔索给他打气,建议干杯,“妓女不来找上尉,上尉就去找妓女嘛。我看这最简单不过了。”

“现在请您指定一下,您愿意同哪个人结婚,陶乐莱斯小姐?”奥古斯托·瓦尔德斯上校在三个新兵面前来回走着,“牧师马上就主持婚礼,选吧,您来挑选吧,您愿意让哪一个来当您未来儿子的爸爸?”

“当间谍,潘达?”波奇塔搓着手欣赏着房间,低声说,雷奥诺尔太太,瞧我们把这猪圈收拾得多么好,不是吗?“就像在电影里那样?嗬,亲爱的,太棒了。”

“一名中士强奸了我的女仆鲁易莎·卡内帕,接着是一名下士,随后又来了一个下等兵。”巴卡柯尔索中尉擦着眼镜,“不知怎的,她倒喜欢上了这种事。司令,她现在干上了妓女这一行,改名为贝秋佳,找了个保护人,是个同性恋者,绰号叫千面鬼。”

“今晚您就到伊基托斯妓院多的地区溜达溜达,”巴卡柯尔索中尉在餐纸上写下地点:茅茅、007、独眼猫、小圣胡安,“熟悉熟悉情况。我倒是很愿意陪您去,但是您知道斯卡维诺的命令严着呢!”

“什么狂妄之徒?”贝尔特兰神父唾星四溅,“堕落分子、无耻之徒、歹徒!竟敢污辱阿松塔夫人,简直是给陆军丢脸!”

“穿这么漂亮到哪儿去,孩子?”雷奥诺尔太太同时回答波奇塔,是的,房间都认不出来了,我们该受奖赏。“噢哟,瞧你这身打扮,还系领带,不热死你?去参加高级会议?还有晚上开会的?你也能做间谍?太滑稽了,潘达,嘘……我不讲话了。”

“士兵们马上就要从哨所这儿列队走过,”玛克西莫·达维拉上校躲在铁栏杆后面说道,“您就在窗后偷偷地看着,一旦发现那些狂妄之徒,您就指出来,赫苏斯小姐。”

“到了这几个地方,您就打听一个叫波费里奥的人,”巴卡柯尔索把餐纸折好,放在上尉的衣袋里,“这个人能帮您。我看您还是找几个挨门挨户洗衣服的女郎吧,您知道什么是洗衣女郎吗?”

“让我出去指认?您倒想得出!”陶乐德娅哭哭啼啼,“让我一个人到全体士兵面前去出丑?”

“他不是被淹死的,也不是被烧死的;不是被绞死的,也不是被乱石打死的,更不是被剥皮而死的。”弗朗西斯科兄弟呻吟、哭泣,脚下的火把噼啪作响,祈祷声嗡嗡一片,“他是被钉死在木头上的,他宁愿死在十字架上。谁愿意听就听吧,谁愿意理解就理解吧。姐妹们,兄弟们,为了我,请你们一起击掌三次……”

“请您过来,请您把那些强盗给我指认出来,陶乐德娅小姐。”彼德·卡萨汪基上校挤挤眼,“别哭,请您别哭,一切由我来解决。”

“晚上好!嘿……嘿……啊——啊嚏!”潘达雷昂·潘托哈打了个喷嚏,坐在凳子上,靠在栏杆上,“请来瓶啤酒。我是初来乍到伊基托斯,正在熟悉情况。这个地方是叫茅茅吧?门口画着弩箭和图腾呢,我看见了。”

“弗洛西塔被两个从农场出来的士兵抓住,就在大路上被他们干了。”特奥弗洛·莫雷市长咬着指甲,跳着脚,“将军,这两个士兵可真会瞄准,姑娘的肚子大了!”

“给您啤酒,凉极了,”侍者端上酒,揩了杯子,向大厅指了指,“对,是叫茅茅。今天是星期一,没有什么顾客。”

“怎么,现在把强奸称作外遇了?”贝尔特兰神父感到迷惑不解,“噢!其实就是那么回事。”

“我想打听一下,嘿,嘿……”潘达雷昂·潘托哈干咳了一声,“如果可以……我只是想了解一下……”

“士兵并非鄙人的,乃属国家。”维多利亚将军做了一个安抚的手势,“冷静,请您冷静点儿,市长先生。本座对您弟妹的外遇深表遗憾,并当尽力予以赔偿。”

“到哪儿找姑娘,对吗?”侍者用拇指和食指比画了一个圈儿,“这儿就有,不过今天都去看十字架圣徒弗朗西斯科兄弟去了,听说这个人是从巴西爬着来的,还显奇迹呢。您看,谁来了?喂,波费里奥,来一下,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先生,他是来观光的,想打听一下……”

“您的士兵在奸污我们的妇女,”派瓦·鲁努伊市长手里揉着帽子,声音也变了,“几个月前,我的一个弟妹被糟蹋了;上星期,我的妻子也险遭侮辱。”

“打听妓院和夜蝴蝶?”波费里奥朝他挤挤眼,鞠了一躬,伸过手去,“当然可以,先生。两分钟我就能介绍完,您只要请我喝杯啤酒,便宜吧,对不对?”

“每天都有不少的通报和控告信,像炸弹一样向我们飞来,”维多利亚将军挠着下巴上的胡子,“连最偏僻的小镇都派了代表团来抗议。”

“非常荣幸。”潘达雷昂·潘托哈指了指旁边的凳子,请他坐下,“当然要请您喝一杯了,不过您别搞错了,我个人并无此雅兴,只是个技术问题而已。”

“简而言之,森林地区的部队在糟蹋妇女,”老虎柯亚索斯喘了一口气,眨眨眼,又咳嗽了一声,“强奸事件层出不穷,法院都审理不过来了,亚马孙地区都闹了起来。”

“技术问题?”侍者作恶心状,“我希望您不是个密探,先生。”

“好吧,就对您直说了吧。”维多利亚将军把手指放在嘴唇上,“这件事要求绝对保密,我指的是即将交给您的任务,上尉。老虎,你就吓唬吓唬他吧。”

“妓院并不多。”波费里奥伸出三根手指,“祝您健康,生活愉快。有两家相当不错;一家低级一些,是乞丐去的地方。还有些夜蝴蝶是独立营业、走街串户的,这些夜蝴蝶叫洗衣女郎,您知道吗?”

“什么服务队?”斯卡维诺爆发出一阵大笑,“不管是你还是维多利亚,都别想寻我开心,老虎,你们难道忘了,我可没有什么缺点能让你们开玩笑。”

“噢,真的?这太有意思了!”潘达雷昂·潘托哈微笑着鼓励他说下去,“这些地方我都没去过。出于好奇心,请问您有联系方式吗?也就是说您同这些地方有交情、有接触吗?”

“这种表扬使我受宠若惊了,”潘托哈上尉低下了头,“我只是竭力完成任务罢了。”

“这个波费里奥,凡是有姑娘的地方,他都喜欢去,”侍者笑了,“人们都叫他伯利恒区的富满洲,对不对,老乡?伯利恒区就是水上居民区,是亚马孙地区的威尼斯,您去参观过没有?”

“‘天生的组织家的才能,对秩序有着数学的头脑,执行命令非常得力’,”老虎柯亚索斯念出了声,“‘在兵团中管理有方,富有创造性’……哎呀,孟德斯这家伙爱上您了!”

“我这辈子什么事都干过,可并不富,先生。”波费里奥吹了吹泡沫,喝了一口啤酒,“钱没赚很多,经验倒是不少。在电影院售票、开汽艇、捕蛇出口,都干过。”

“您在奇柯拉约给人留下了很好的印象,”维多利亚翻阅着一份报告,“孟德斯上校非要把您留下来不可。看起来,在您的领导下,兵营管理得井井有条。”

“可所有这些地方都因为你爱嫖而把你赶出来了,浪荡哥,兄弟!”侍者给他点了一支烟,“把你妈妈编的歌唱给这位先生听听。”

“这个上尉叫潘达雷昂·潘托哈?”斯卡维诺将军拍打着电话,“我听不清楚,你把他派到我这儿干什么,老虎?”

“‘华人天生是穷厮,老鸨小偷干到死。’”波费里奥一面唱,一面自鸣得意地狂笑,“唉,我漂亮的小妈妈早升天了。人生在世,及时行乐,对不对?再喝一瓶冰镇啤酒凉快凉快怎么样,先生?”

“我非常感谢诸位长官对我的赏识,”潘托哈上尉的视线模糊了,“我当竭尽全力,以报答诸位长官对我的信任,上校。”

“好的,不过,嘿嘿……”潘达雷昂·潘托哈脸红了,“我有个好想法,咱们换个地方好不好,朋友?”

“在军需处整整八十名军官当中,只有您被选中了,”洛佩斯·洛佩斯上校抬起一边的眉毛,“您可以像孔雀一样地骄傲了。”

“潘托哈先生?”秋秋蓓太太被汗水弄得满面油光,“非常荣幸,请进,宾至如归,我们对顾客一律盛情招待,除了那些臭丘八,他们还想打折扣呢!你好吗,波费里奥?你这个强盗。”

“您的服役履历,我们都能背下来,”维多利亚将军打开文件夹,在卡片和表格中翻了翻,“作为军官,您没受过惩罚,只是在当士官生的时候受过七次轻微警告。因此您被选中了,潘托哈。”

“潘托哈先生刚从利马来,是我的朋友,”波费里奥在她脸上吻了一下,在她屁股上拧了一把,“这位先生要在此地做生意,你知道吗?是豪华的服务业,秋秋蓓。那个矮个子叫秋毕托,是这儿的宠儿,先生。”

“我们比您本人更了解您。”老虎柯亚索斯举起文件夹,接着又放回办公桌,“您要是知道我们花了多长时间来研究您的履历,您非大吃一惊不可。我们了解您干过什么、没干过什么以及您将来要干什么,上尉。”

“你还是叫我工头、酒吧老板、保镖的好,妈的!”秋毕托伸手拿起酒瓶,收拾起杯子,打开电唱机,把姑娘们赶到舞池去跳舞,“您还是第一次到秋秋蓓妓馆吧?希望您常来。今天姑娘不多,都去看弗朗西斯科兄弟了,就是在莫罗纳湖边竖了个大十字架的那位兄弟。”

“二位长官太过奖了,”潘托哈上尉脸红了,“长官不了解,我也可能会染上某种嗜好。”

“我也去看过了,简直是人山人海,扒手们可丰收了。”波费里奥向别人打着招呼,“那位兄弟是个呱呱叫的演说家。听不太懂,倒是很感人。”

“一个没有嗜好的军官,”维多利亚将军表示敬佩,“这下子除了圣罗莎和圣马丁·德波腊斯,在天堂也有人代表我们军人了。”

“无论什么东西,一旦钉在十字架上就是祭品。钉在十字架上就升了天,死在十字架上的那个人就会收到。”弗朗西斯科兄弟唱着圣歌,“清晨起舞的蝴蝶、芬芳四溢的玫瑰、黑夜闪光的蝙蝠、钻进指甲的疥虫,都可以钉上。姐妹们,兄弟们,为了我,竖起十字架吧……”

“还是情报局有眼力,”洛佩斯·洛佩斯上校摸着影印文件,“这正是我们需要的人:烟酒不沾,规规矩矩。”

“这个人怎么这么严肃?严肃的人是不会跟波费里奥混在一起的。”秋秋蓓擦着桌子,让着位子,接着娇声娇气地说,“秋毕托,拿瓶啤酒来,三只杯子。第一轮,本馆请客了。”

“吸烟吗?”老虎柯亚索斯掏出香烟和打火机,“您别总是站着呀,坐,坐,怎么,您不吸烟?”

“您知道秋秋蓓是什么意思吗?”波费里奥伸出舌尖吹起口哨,“亚马孙地区一种最毒的蛇。您可以想象,这位太太对人类恶毒到什么程度,才能得了这么个绰号。”

“二位长官亲临宣布,我至感荣幸。”“咔”的一声,潘托哈脚跟一碰,“哎呀,我的上校,您可引起了我极大的好奇心。”

“住口,流氓!”秋秋蓓微笑着把他的嘴捂上,斟满杯子,“祝您健康,潘托哈先生,欢迎您来伊基托斯。”

“军需处长官亲自来向您宣布新的使命,这就说明事情很棘手。”洛佩斯·洛佩斯上校的表情严肃起来,“是的,潘托哈,这件事相当微妙。”

“毒蛇般的舌头,不过倒是我的好朋友。”波弗里奥把墙上男女拥抱着的裸体画、破裂的镜子、红色的灯罩和椅子上五颜六色的流苏指给他看,“这家妓馆虽说有年头了,但在伊基托斯仍算是最好的。”

“你可别把他吓坏了,老虎,”维多利亚将军挥挥手,“他会以为我们要把他送进屠宰场呢。”

“您可以看看剩下的这几个姑娘,”秋毕托挨个儿指着姑娘,“在挑选姑娘上,秋秋蓓是有眼力的,先生。”

“请坐,潘托哈,”柯亚索斯将军指了指沙发,“坐好,坐稳,听着,我要告诉您一件事。”

“这音乐太好了,我的脚都发痒了,”波费里奥站起来,扯起一个姑娘的臂膀,抱向舞池跳了起来,“对不起,我得活动活动筋骨了。过来,小屁股。”

“评审团一致通过,您在晋升考核中获得总分第一名。”维多利亚将军又是握手,又是拍肩,“上尉,好样的。要想干大事业,为祖国服务,就得这样。”

“我可以请您喝杯啤酒吗,秋秋蓓太太?”潘达雷昂·潘托哈满脸堆笑,低声说道,“如果不麻烦您,我想向您打听几件事。”

“他来了。”洛佩斯·洛佩斯上校站了起来,“进来,潘托哈,祝贺您又添了一条杠。”

“这个波费里奥又讨厌又可爱。他没有钱,可他一来,这个晚上就热闹了。”秋秋蓓把一张纸揉成一团,向波费里奥扔去,但是落在凳子上了,“我也不明白这些姑娘看上他什么了,都爱他爱得要命。您瞧,他跳得骨头都快散了。”

“还有两位将军也在等您呢。”秘书小姐挤挤眼,“进去吧,上尉。对,就是那扇咖啡色的门。”

“我只是想打听一下……有关您的生意……嘿……”潘达雷昂·潘托哈穷追不舍。

“小姐,洛佩斯·洛佩斯上校要见我。”潘达雷昂·潘托哈上尉说道。

“噢,当然可以,”秋秋蓓严肃起来,表示同意,用眼睛打量着他,“不过我想,您不会是到这儿来谈买卖的吧?可能是另外一件事吧,潘托哈先生?”

“以上帝、圣灵和死于十字架上的圣子的名义!”弗朗西斯科兄弟仰望夜空,俯视火炬,“我绑着双手,这十字架就是供品,为我画十字吧!”

“我头疼极了,”潘弟达蜷起身子,盖上毯子,全身都散了架,又冷又热。

“还是把我们派回奇柯拉约吧,”雷奥诺尔太太把面包屑收到盘子里,撤下台布,“不管怎么说,我们在那儿生活得不是挺好吗?我觉得最重要的是不要离沿海地区太远。去吧,孩子,祝你好运。去吧,我祝福你!”

“你怎么能不头疼呢?你怎么能不发寒热呢?我太高兴了!”波奇塔跺着脚,“快四点了才上床,一到家就跌倒了,白痴!”

“现在属于哥伦比亚,过去是秘鲁的,是哥伦比亚从我们手里夺走的。”潘达往烤面包上抹着黄油,“妈妈,再给我来点儿咖啡。”

“你一连吐了三次,”雷奥诺尔太太在锅子、水池和毛巾架之间跑来跑去,“满屋子都是你的酒味,孩子!”

“穿上上尉军装,你显得神气极了,亲爱的孩子。”雷奥诺尔太太把果酱、面包和牛奶摆在桌子上。

“这是怎么回事?你要解释清楚,潘达。”波奇塔双眼冒火地走到床边。

“你瞧,《商报》上的这条消息可真够逗人的,”波奇塔做了一个怪相,“在雷迪西亚,有个人为了宣布世界末日的到来,把自己钉在十字架上了,后来被送进疯人院。可是人们又把他抢了出来,因为大家认为他是个圣徒。雷迪西亚是森林地区,属于哥伦比亚的那部分吧?”

“我不是跟你谈过了嘛,亲爱的,这是工作。”潘弟达在枕边苦苦哀求,“你很清楚,我是从来不喝酒的,也不喜欢在外面熬夜。喝酒、熬夜对我来说也是一种活受罪,亲爱的。”

“你别做梦了,利马,根本不可能,你想得倒美。”潘达照着镜子系领带,“哪怕把我们派到一个像特鲁希约或塔克纳那样的城市,我都心满意足了。”

“这么说你以后还要干?”波奇塔眉眼乱动,马上就要哭出来了,“早上才睡,烂醉如泥。这可不行,潘达,我说这可不行!”

“就派在这儿,利马。”波奇塔观赏着灰色的天空、房顶、汽车和行人,“哎呀,我要流口水了,利马、利马、利马!”

“哎呀,不要吵了!”雷奥诺尔太太小心翼翼地保持托盘上杯子、水壶的平衡,“来,孩子,把这冷毛巾敷上,再把这健胃水喝下去,快,趁还有泡沫,喝下去。”

“九点。”潘弟达擦着肥皂,“你说这次会把我们派到什么地方去,波恰?劳驾,把毛巾递给我。你想想看,亲爱的。”

“这是我的工作,这是上级给我的任务。”潘弟达绝望了、消瘦了、声音嘶哑了,“我也讨厌这工作,你要相信我。可我什么也不能对你说,你也别打听,否则我的前途就完了。请你相信我吧,波恰!”

“缝上了,中尉,”波奇塔一个立正,“哎呀,对不起,上尉。你呀,在我习惯叫你上尉以前,你还是当你的中尉吧,亲爱的。早就缝好了,看上去漂亮极了。你赶快起来吧,你的约见时间是……”

“你准是跟别的女人在一起了!”波奇塔放声大哭,“男人没有女人就不会喝到天亮。我敢肯定,你一定和女人鬼混了,潘达!”

“都八点钟了?见鬼,这一觉睡得真香。”潘弟达打着哈欠,“你把肩章给我缝上了吗?”

“波恰,波奇塔,我头都要裂了,腰也疼。”潘弟达一手按着额上的毛巾,一手在床下乱摸,拉过痰盂,呕吐起来,“你别哭,你这一哭我就有犯了罪的感觉,可我没犯罪,我向你保证我没犯罪!”

“喂,醒醒,潘达,”波奇塔喊道,“都八点了,潘达,潘弟达。”

“闭上眼,张开嘴,”雷奥诺尔太太端着一只热气腾腾的杯子,一面吹着一面走来,“来,把这杯热咖啡喝下去,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