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味美思

“这是两个古代德文合并起来的,wermuth,直译过来就是‘保护勇敢的精神’。”

他告诉我,他曾经携着他的酒走遍了大半个欧洲……我一直觉得这种酒的名字很美,这时就请教他。

“它能够保护吗?”

他抚摸那个酒瓶,“这种酒你以前肯定没喝过。”“我喝过。”“你能品出那种美妙滋味吗?这是我的得意之作。”

“那当然,喝了以后就有了这种精神。古代的一些勇士,他们为了保持英勇无敌的那么一股劲头,就喝这种酒——果然管事儿。”他小心地一旋顶部,瓶盖的粘连点啪啪挣脱。他的大手、粗粗的手指关节,显得很有力气。印制精美的酒标在他手里转了两下,倒了一下手,然后又回身拿来两个高脚酒杯,“它要倒在这种酒杯里——信不信?”

武早渐渐进入了酿酒师的角色。他现在满脑子都是酒厂的问题。夜间睡不着时,他就敲我里间的门,笑眯眯地提来一瓶酒,“这是味美思,来一点吧。夜真长,不喝点酒怎么行呢?来一点。”

他给我添了半杯,又给自己添了半杯,整个动作连贯、洒脱,简直是一个艺术家在表演。

2

我以前喝过这种酒,记得有一种特殊的药香味。这一次我故意喝得很慢。甜味,香味,奇特的香味——它在舌尖上停留了一瞬,接着在满口里荡漾开来。那确实是一种特异的香气。他喝了一口,说:

有一天一个小学生到葡萄园里来,那是一个胖胖的小男孩,可爱得很,穿着一件制服短裤,露着两条粗腿,膝盖那儿的肉显得很多。给他一串葡萄,他就吃起来。这时正好刘宝也来了,在孩子旁边,她一下就把那个小男孩抱在怀里。小男孩叫一声阿姨,她就甜甜地应答,使劲抱着他,吻他。小男孩也许被这种温柔给打动了,像对待母亲一样,紧紧地伏在她的胸前,嘴巴不由自主地一下下亲吻着她的衣服……刘宝被打动了,她的手在孩子身上抚摸着、拍打着,自语说:“多好的孩子,多好的孩子……”孩子毕竟有点大了,半个多小时过去,刘宝给压得气喘吁吁,脸上渗出了汗珠。那一会儿我想,她如果有个孩子,会成为一个多么温柔的母亲啊……

“你知道吗?我的味美思才是最棒的,它的配方有几次调整。我这儿第一次使用了中药大黄……”

我想起了大胡子精以前所说的宽脸的“谣言”——可见那也不一定就是谣言吧。总而言之他们这时在我眼里都很有趣。无论刘宝怎样粗鲁,她始终还是一位柔和的女性。我想她在另一种环境里生活,也许会形成完全不同的性格。

我愣了一下。

“嗨,太拘谨了,不开窍啊,要不能养这么大?”

“外国人可不敢使用大黄,那是一种有劲的泄药,他们怎么敢用?大黄在我手里才玩出了花样……”

大胡子精叹息起来。我问怎么了?

“这种酒的配方都是大致相似的吗?”

大胡子精一拍腿:“你算说对了,刘宝很尊重领导同志,我只比她大半级,可也就是这半级,起了关键作用。我的话她很听,我说一不二,让她把这份文件好好看看,她就会连着看上两遍;我让她快点到市里去解决个什么问题,她转头就走,没有汽车也一样去。这个同志啊哪里都好,就是太那个了……”

“开始是,后来就有很多差异了。比如说我手里出来的味美思,要选用最上等的白葡萄酒,每100升里掺用75升,麝香葡萄酒15升,再来中性白兰地10升,然后再加上各种药料浸泡——那药料啊,可就是个秘方了。”

我心里想大胡子精不愧是她的领导,极有经验。我说:“人家跟你不同,你是她的领导,当然可以居高临下了。”

“你都加了些什么药料?”

大胡子精讲得手舞足蹈:“那个男同志没有经验噢,对付刘宝这样的同志,你来那一手还行?弄出那一套软绵绵的资产阶级情调,那还行?跟刘宝这样的同志你必须板起面孔,先训她,立足点要高,三两句就把她训服了。”

他眯眯眼睛看我,像终于下了一个决心:“开始的时候我加大茴香、苦橘皮、菊花、豆蔻、白术,还有那东西——肉桂……你觉得怎么样?”

“那个教师报告了介绍人,介绍人说:你是不是有什么不轨的行为?男教师说:‘也没有什么,不过是想接个吻。’介绍人说:‘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怎么能动不动就和人家亲嘴儿呢?人家还是个大闺女,又是这个地面上的领导,对她可得格外尊重啊,我再去说说看吧,看还有没有修复的可能。’就这样介绍人又去劝刘宝,刘宝说:‘这人是个流氓。’介绍人说:‘姑娘书记,你可不能这样讲啊,事情有开头就有结尾,再正派的女人早晚还不是要和男人亲嘴儿?你也不能这么刻板,再说他在单位里不错,谁都夸是个老实孩子,又有学问,你们结合到一块儿不是挺好吗?’刘宝说:‘臭美,跟他结合?他应该先跟工农结合。他有知识,他那点知识还不够我们这些基层工作的同志一口吃的……’”

“我不懂。当然好吧。”

我觉得大胡子精一定省略了一些细节。

“还有藏红花,不过这得是真正的藏红花,从西藏运来的才可以。”

“那个人跟刘宝谈了半年,想亲她一下,她就火了,一个耳光打过去……‘臭毛病,还想来这一套’!”

“我们喝的这瓶酒里有吗?”

我听着。

“绝对有。你能喝到藏红花的香味;苦味你喝不到,你没长那样的舌头……外加一点花椒根、迷叠香,加上鸢尾——鸢尾你知道是什么吗?”

我有一次对大胡子精说出了这个担心,大胡子精哈哈笑了:“老伙计算你说对了。有一个教师,是研究生毕业,很漂亮,个子高高的,是学中国语言文学的,经人介绍和刘宝熟悉了。两人搞了半年,后来就吹了。你知道为什么吹了?”

“就是我们平常在芦青河入海口看到的鸢尾花吗?”

我看刘宝倒是乐于和阳子在一起,大概很喜欢他的画吧。阳子给她作了好几张素描,显然把她美化了一点,比如不露声色地把她画得稍微瘦一点、更多地保留和突出了她眉宇间的那股英气……在阳子的这些素描面前,谁都必须承认刘宝的端庄、温柔和清秀——不过它们没有了她本人那么多的野气和严厉,仿佛缺了很多似的。刘宝骂起人来很凶,她火气大时,骂那些基层干部差不多要跳起来。天哪,幸亏她现在还是个独身,如果谁娶了她,后果不堪设想。

他点点头,“再加上白菊、芦荟、覆盆子、威灵仙,加上香草。它们的比例我不告诉你——告诉你也听不明白。”

吕擎有一次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对我说:“你还是应该多嘱咐阳子几句,最好不要让他过多地跟刘宝接触。你知道他过去跟万磊是好朋友,说不定多少染上了他的一些毛病,可千万不要闹出别的事情。”

“听起来蛮诗意的。用这些东西来造酒当然是很棒的了。”

“晓得。你放心,我会照顾好她的。”

“可不是你想象的那么容易,让你来搞,只会弄出一种邪里八道的怪味儿,谁都不敢喝你的酒……有时候我还加上苦艾、紫苏叶、丁香,加上小茴香、龙胆草、公丁香、紫扣,最后加上酒花。你不知道,有一次我还加上了苦黄栋木……”

“你这个鬼精的家伙。你要矜持一点,要知道这是与我们联合工作的地方领导。”

我有点吃惊:“这么好的酒里也有苦艾吗?”

事后阳子对我说:“你知道什么?她是很大的姑娘了,就喜欢在前面加个‘小’字。”

“那当然,你别瞧不起苦艾,它在造酒史上可是一味了不起的宝贝啊。你知道苦艾酒吗?”

阳子不做声,笑了笑,开始作画。

“你说过嘛,怎么会不知道。”

刘宝腼腆地一笑:“就这样叫好了,他喜欢怎样就怎样吧,这个小家伙。”

“美国佬喝什么苦艾酒——那就是加了这种苦艾。”

我更正阳子:“你应该叫大姐、刘书记,怎么叫小刘呢?”

“苦艾酒就是加了苦艾吗?”

“小刘,我给你画上一幅吧?”

“那当然,有时间的话我造一点你喝——晚上就我们两个人喝……”

我想这个姑娘尽管粗鲁,但仍不失其可爱,她把温柔藏在了那副严肃的面孔下。有时我看她见到阳子就流露出一丝丝母性的温柔,凑到一旁,甜津津地看着阳子作画。阳子说:

武早一谈起酒就兴致勃勃,没有一点不正常的地方了。我们呷着味美思,最后不知不觉竟喝去了半瓶。我的脸开始火辣辣发烫。他把剩下的半瓶装到自己口袋里,我以为他要回去睡觉了,可他并没有走。他拍拍口袋说:

阳子在一边对我伸伸舌头,一会儿又凑过来说:“你看她什么都敢讲是吧?大闺女特别棒,所以才负责这么重要的工作……”阳子做了个鬼脸。

“多棒的酒,你忘得了它吗……有一天晚上,她,就是象兰,突然敲我的门。我开了门,她就揣着这么一瓶味美思来了。那时我们分手已经很久了,她不理我,也不到这儿来。平时我打开宿舍的门,真想在屋子里堵住她——你知道我们都有屋子的钥匙—— 一次也没成功。这天半夜她揣了一瓶酒自己送上门来了。我知道她过得也不容易,可爱的‘小人儿’。我说让我们增加一点‘勇敢的精神’吧,拿出了酒杯。我们俩就那么对饮。我把小炉子拨旺了,好像是秋末天气,有点冷。我们俩在小炉子旁边喝酒,老长时间不说一句话。一直喝了半瓶,这话才多起来。我说我的‘小人儿’,你一个人在这么冷的天里揣着一瓶酒跑来跑去,多么可怜!让丈夫搂着你好好地睡上一觉多么棒。那时候我忍住了自己心里的什么,说话很沉着。我说‘小人儿’,你不想我吗?你这个小家伙,你看你一个人半夜里揣着一瓶酒,怪寒酸的。你该让丈夫用棉大衣包裹起来,来吧!这小家伙听了,真的跑到我的膝盖上。我的大衣很大,那是打猎时穿的一件。我敞开衣襟把她包裹在怀里,嘿,这小家伙啊,立刻让我全身颤抖。她说多舒服啊武早,你让我回来吧!我说我天天让你回来。她说不,我是说你要像我们刚刚开始的时候那样大大咧咧的,再也不要责怪我,不要阻止我跟好朋友在一起——我听了把酒杯差一点捏碎了。她竟然让我答应和那些臭流氓在一块儿闹腾……她啊,那么好的一双眼睛让泪水弄得红红的。我说象兰你别哭,你一哭我心里难受,我把你当成了心肝宝贝,从来就是……喝酒吧,别哭,喝它一夜,喝到天亮。我一杯她一杯,后来把屋里剩下的酒全喝光了。她倒在我怀里睡着了,我怕弄醒她。后来我想把她抱到炕上,解了衣服,搂着她睡几个小时。我很久没有抚摸她赤裸的身体了。可是我没有,我生怕把她弄醒,就这么抱着她,我想她真像我的孩子。‘小人儿’你好好睡吧。就这样我一口气抱着她待到天亮。天亮了,我仍然没有动,就这么抱着她。后来太阳升得老高了,透过窗户照在她脸上——那时我只想好好看看她,我想这个‘小人儿’离我这么久了,看看她变没变。阳光下边,她脸上抹了一点红色,不知是酒色还是霞光。她还是那么年轻,她不会老,你看我多老了,额角蜕了不少头发,白发也有了。这小家伙倒越活越年轻,我实在忍不住,亲了她一下……她给弄醒了,一醒了就笑,说哎呀好舒服呀,在你怀里好舒服。我说那你尽管来家。你要知道这才是你的家,再也不要到处乱跑了好不好?她点头,盯住我。她是醉了。她还没有醒酒……再到后来她的酒醒了,一醒了就离去了——再也没有回来。老伙计,就这样,我的‘小人儿’离去了,我嘛,大概也要离去了……”

也许阳子的话是对的,因为我发现这个长得很秀气的胖姑娘,果然在关键时刻颇有几分帅气。有一次镇上的一个干部来这里商谈购买一套榨汁机的事,刘宝好像有点不同意,竟然发起火来,伸手指着那个五十多岁的人说:“你他妈的搞了些什么?你妈的!你自己定得了吗?我以前怎么讲过?跟你说了多少遍……不能如期完成我就撤了你!”

他说着站起来,摇摇晃晃地揣着那半瓶酒,走出门去……

“真的,她是极力克制着才在我们面前不说粗话,有时候忍不住就要蹦出一两句来,你会慢慢习惯的。”

3

“你这是什么鬼理论!”

酒厂发展顺利,不仅是扩大了生产能力,而且正瞄准了高档酒。武早终于施展出他过人的才能,这让我大大松了一口气。我想一切都会好的,他总算没让那条紊乱的神经把一切都毁掉。

“真的,只有粗话才能让一些基层的同志服气,如果老是文绉绉的,他们才不听你的。她负责的是一些很重要的工作,必须学会说粗话。不然工作局面打不开。”

可就在这个节骨眼上,大胡子精带来了不好的消息——这家伙喝醉了,踉踉跄跄闯到我的屋子里,一进门就嚷:“坏了,这家伙向我们下毒手了。”

我说:“胡闹。”

“谁?”

阳子与刘宝熟了,经常跟她开玩笑。有的玩笑稍微过火一点,我就阻止阳子。阳子说:“她是一个很开通的女同志,你们不要那么小心谨慎的,我们俩在一块儿谈得可好啦,她可不是别人想象的那种人。在基层工作惯了,接触的都是些很粗鲁的人,太文气了不行,有时她还主动说句粗话什么的。”

“谁?还有谁,就是凌春利。这个家伙仗着有后台,先是威胁我们,不让我们扩建酒厂,再到后来你猜怎么?那些搞质检的、管商标的、管计量的,都跑到我们这里来挑刺了,还说我们的‘校办工厂’是假的,是一张假牌子。怎么讲也没用,送礼也没用,关节硬是打不通了。”

大胡子精离开时对我说:“你们要好好照顾她呀,她还是个单身汉哪。”“是个单身女子。”“对,单身女子啊。”

我有点吃惊:“凭你和刘宝都不行吗?”

我发现大胡子精在刘宝面前总是特别殷勤,简直是嘘寒问暖。“刘宝不要走那么急,来,吃串葡萄再走……可不要感冒啊,披上这件衣服。”刘宝说:“你操的心太多了。”尽管这样,大胡子精还是把自己的衣服脱下来——那是一件挺好的风衣——披在刘宝身上。刘宝瞥他一眼,穿着走了。

“刘宝?谁也不行。刘宝还是闵小鬼的远房亲戚呢,那也没用。你想想,那个闵小鬼在关键时候还不保护凌春利呀?这家伙在小城一手遮天,这里的工作长期开展不起来,主要是因为这个混账挡路。”

作为联系人和主管工业的刘宝副书记,越来越频繁地到葡萄园里来了。大胡子精有一次对着我的耳朵说:“她是真正的宝贵财富啊,我们镇上的宝贵财富。我们可以拿出这样一员干将来,你看我们对酒厂的工作多么负责、多么重视!”

他大骂起来,这一发火就抖搂出了好多事情,说什么凌春利的妹妹跟那个闵小鬼不太正常——“有这种关系还不向着凌春利?谁不知道他的把戏,装模作样,满口好词儿,实际上心狠手辣。我敢说我手里就捏着他的一本账,他的经济问题总有一天要抖搂出来。这家伙是一个小鬼,自己会开车,瞒着司机给一些要人送礼,他送礼可不是十斤八斤海参,都是用大苹果筐子装啊!”

大胡子精对自己的酒厂满怀信心,这倒令人高兴。酒厂的计划如果砸了,那我们的杂志也就困难了。我们大约占了这个酒厂三分之一的份额。如果酒厂能够达到设计标准,而且能如期投产的话,那么它的前程够辉煌的;再连带榨汁厂的收入,会是非常可观的。我们的榨汁厂不仅可以耗掉园子里的全部收获,而且还要外出采购,必要时葡萄汁不仅要供给我们自己的酒厂,还可以对外销售……

大胡子精快气哭了,哼哼着,“本来他也是穷苦人家出身,我跟你讲过,他爹是个焊洋铁壶的,他兄弟四个数他鬼,也数他的官做得快。其余三个有的上马蹄掌,有的修钟表,有的在外面烧锅炉,后来都被他捣弄出来了,还一个一个做了小官。他爸原先看他聪明,本来要把手艺传给他,结果他焊了几年洋铁壶,到后来把家什一扔,拍拍屁股进了工厂,不几年又进了什么委员会,溜须拍马蹭蹭往上升,一转眼又当了副市长。他爸可比他好多了,是个老好人,除了焊壶之外还捎带给人割鸡眼。俺爸早年闯关东走了不少路,脚上有一个鸡眼,像杏子那么大,连路也走不了,就是他爸给割好的……”

他的话我非常赞同,也极想趁这个机会到外边走走。我在葡萄园里待的时间够长了,那种出走的念头又在心里泛起……杂志有吕擎阳子他们,而且下一期杂志出版前的这段空余时间完全可以派上更好的用场——哪怕只有半月二十天也好……我对大胡子精说:“等你们有了具体目标时,还是我陪酿酒师外出吧,再说他也需要我来照顾。”“他的身体不比你棒吗?不过你能陪也好。”

我让他坐下,他还是嚷:“他爸的好名声就让这个不争气的儿子给毁了。这家伙总有一天要遭报应,现在是五毒俱全。他这回注定要给我下绊子了……”

他说已经开始琢磨那些停产酒厂的老设备了,兴许能捞到一点便宜——武早说过,在南部山区有一些厂子早就倒闭了,山区太穷,他们不愿让设备压在手里,急于变成现钱,所以会很便宜。大胡子精决定先派人到南边转一圈,等有了比较具体的目标再让武早进山。

我劝他不必太忧虑,慢慢想想办法……

话虽然这样讲,大胡子精还是多少有点担心,因为他明白凌春利与那个副市长有一种特殊的关系——“究竟是什么关系我可不告诉你。”他诡谲地朝我一笑,“凌春利现在是酒厂厂长,还兼那个开发区的区长,一家伙闹了个副处级,我工作时间比他长,在基层的时间也比他长,到现在才是科级。这小子把最宝贵的东西都能拿出去买官。”大胡子精有点怅怅的,“不过咱不管他那一套,厂子还得干,必要的时候我要去找市里的正头。”他有点雄心勃勃,还说凌春利那个酒厂如今成了这个样子,还不是偷了人家葡萄酒城的技术?“今后我们也要这样干……”

大胡子精只是吼叫:“他以为我是好惹的吗?我是知道他底细的人,他轻易也不敢碰我,如果把我惹急了,我把他的老底一翻不够他受的?我到时候就敢指着凌春利的鼻子骂:你他妈的这官儿用什么换来的?咱从头揭揭才好……我只要豁上了什么都不管,这会儿照干不误,我准备过几天暖和一点,打发武早到南山去看设备……”

酒厂开始扩建,看上去一派兴旺。这终于引起小城葡萄酒厂凌春利的警觉,他竟然几次以自己的方式发出了警告。大胡子精愤愤不平,吼着:“凭什么?难道在这个地盘上只允许喝他一家的酒?”

接着又谈起了宽脸,骂道:“那也不是个好东西,老打刘宝的主意,还往我身上抹些不干不净的东西。刘宝告诉我,她最瞧不起的就是宽脸,那家伙走起路来像鸭子一样,刘宝该一脚踢到他两腿中间,让他老实几天。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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