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击太过意外和迅猛,稍不留神一定会被击倒。可是,新田不仅漂亮地防下了这招,还抓住对方调整重心的瞬间,一拳朝他的面部打去。
保镖的身体动了起来,他虚晃一拳,转身一个回旋踢。
只见失去了意识的保镖,“扑通”一声跪着摔倒在地。
另一个保镖借机缠住了新田,摆出进攻姿势,弓起腰背,寻找合适的时机。
“你……你们!干出这种事情不要以为我会放过你们!!”
“新田君!”泰山大喊一声。
面对冬岛的大声呵斥,新田从西装口袋里掏出一份文件,高高地举了起来。
狩屋叫了起来。这时,保镖的手臂忽然以奇怪的姿势弯曲,传来了关节错位的闷响,转眼之间就被摔到了地上。踩在他脸上的,是那双熟悉的漆皮亮靴。
“这是‘家宅搜查令’,冬岛先生。我是警视厅公安课的新田。请不要动。”
“小翔!”
这一句话如同指令,在走廊待命的搜查员们带着纸箱鱼贯而入。
翔扑了过去,无奈泰山的行动太慢,打出去的拳头被轻易闪开,正要飞起一脚时,保镖拳头带风地朝翔的脸上招呼了过去。
“等一下!我有什么罪?”
“啊!我的身体!”翔大叫一声,“浑蛋!你们干什么!”
冬岛怒气冲天。
泰山率先动了手。他想用翔这副年轻灵敏的身体抢得先机。不过……平时打架机会太少,瞬间就吃了保镖挥出的一拳。
“涉嫌违犯政治资金规正法。”
刚刚在秘书房间里的狩屋已被双臂交叉,摁倒在地。
“警察会为这种嫌疑搜查吗?”冬岛问道,不过新田没有回答。
“哎哟,大家都凑齐了。”缓步走进房间的冬岛说,“你们在我房间里干什么呢?”说着犀利的眼神看向了翔。
“是另案搜查,先生。”贝原在泰山耳边小声说,“对于警察来说,什么借口都无所谓,找到证据的时候再确定罪名就好。”
是冬岛的贴身保镖,而冬岛正站在二人身后。
“从现在开始对事务所内部进行搜查,由先生陪同,开始吧。”
门被一把推开,两个墨镜猛男缓缓走了进来。
新田一声令下,搜查员们立刻行动起来,把橱柜、桌子上的资料全部放进了纸箱里。
泰山正小声念叨着,忽然身体一僵。
“反正都要来,就不能早一点吗,新田刑警?”
“跟宣传语有关……”
泰山用手抹掉嘴角渗出的血迹,不满意地说。
“这些药的名字我好像在哪里见过,先生,应该是治疗癌症的新药吧?这里有海外批准的时间,应该是国内正在审批的药品名单。”
“搜查令虽然已经到手了,但本来没准备今晚搜查的。”新田回答,“托先生的福,我们紧急更改了计划。”
贝原从翔的手里拿过文件,认真看了看上面排列着的药品名。
“你们那是白费时间。”冬岛满腹恨意地说,“什么也找不出来的话,看你们怎么收场!”
“请给我看一下。”
新田的脸色没有丝毫变化,继续沉默着。
泰山看了两眼,向贝原问道。
“喂!冬岛。”泰山说,“你知道我是谁吗?”
“这可能是未批准药品的名单吧,你觉得呢?”
冬岛紧紧盯着泰山,也就是翔。
CLABINE、NELBINE、PEGAS……这些英文名词摆在眼前。
脸上浮现出一抹冷笑,回了一句“谁知道”。
打开文件,翔瞪大了眼睛。
这个家伙,是知道的。
“我找到了。老爸,这是什么?”
此时一个刑警走了过来,把冬岛带到了其他房间。
桌子上已经查找完毕,翔在旁边的橱柜上找到一份名叫《新药品准入相关》的文件时,已经又过了二十分钟。
“为什么要干这么危险的事?”新田有些生气。
所有人一言不发,低头翻看手中的资料。
“本来不应该这样的。”泰山用手指抵住额头闭上了眼睛,心中的疑惑即使不说出来,在场所有人也都心知肚明。
“找找医疗方面的文件,”泰山在一旁指导。“也许能找到线索。”
“冬岛这个家伙为什么会回来?他明明应该出席恳亲会的,为什么……”
翔打开了最上面的抽屉,里面装的是文具,有铅笔、圆珠笔和橡皮。第二层抽屉里面装满了各种资料,翔把它们拿出来全部摊在了桌上,有调查会和委员会的资料,党内会议的议事录、陈情书和未被整理的名片。最后的抽屉里面是一排贴了标签的文件。
面对泰山的自言自语,没有人回答。
“交给我吧!”
“听跟踪的刑警说,是临时结束恳亲会回来的。”
左右两边分别有三个抽屉。
新田也想不通。
“你看右边的抽屉,我看左边。”
这时,一个搜查员走过来,从冬岛桌子上资料箱的底部抽出一份资料看了看,思考片刻之后,大概是判断为无关的资料,又放回了原处。
泰山和翔站到了冬岛的桌前。
翔不觉倒吸了一口冷气。
贝原把桌上资料箱里的资料拿出来,眼睛血红地拼命翻看了起来。藏本和艾丽卡在橱柜里寻找线索,狩屋则打开了秘书桌子上的抽屉。
“怎么了,翔?”泰山问。
贝原打开灯,四十平方米左右的房间出现在了眼前。穿过公派秘书的房间,大家来到里面冬岛的房间。
“不,没什么……”
“太显眼了吧!”泰山话说到一半,忽然想到在这里理论也于事无补,“好了,一起进去吧。”说着蹑手蹑脚地走进了房间。
走廊里嘈杂声渐起。
“你儿子跟我们联系的。”藏本回答,“人多能给你壮壮胆。”
“在被记者发现之前,赶紧走吧。”
“你们怎么在这里!”
被新田催促着,一行人快步走出了议员会馆。
艾丽卡也在。
“艾丽卡。”
“藏……藏本!”
在议员会馆前准备分别的时候,翔向艾丽卡搭话。
回过头的泰山脸上一僵。
准备跟藏本一起离开的艾丽卡回过头来。
“喂,泰山。”
“怎么了?”
正准备用钥匙开门偷偷潜入的时候,忽听后面有人在喊。
“那个,今晚的事情你还对什么人提起过吗?”
“没有人。”
艾丽卡的表情有些不知所措。
在使用备用钥匙之前,贝原敲了敲门,等了一会儿。
“说过的吧?”翔问道,“告诉我,是谁?”
大概是因为时间太晚,走廊里人影稀疏。
7
晚上十点之前,四个人从众议院第一议员会馆的房间里出来,乘电梯来到五楼之后,径直走向共和党冬岛的房间。
防卫省的地下会议室里,泰山、翔和鹤田父子聚过来的时候,距离冬岛办公室被搜查已经过了三天。
6
“形势越发扑朔迷离了,泰桑。”狩屋无精打采地说,“没收的物品都调查过了,听说其中没有能够证明与美国制药公司有关的证据。”
虽是挖苦,但翔有意压低了声音,以免打扰到一旁的那两个人。
房间里一时陷入了沉默,所有人因为这出乎意料的结果黯然无语。
“好恶心……”
“到底是怎么回事?新田刑警。”
一旁的小翔把视线从两位拥抱在一起的人身上移开。
“隐蔽工作做得相当周全,对冬岛政治团体的财务也进行了非常细致的审查,不过目前还没有发现违法捐款和想要的证据。”
“泰桑!”
新田眉头紧皱,语气中带着懊悔。
“小狩,不愧是我的盟友!”
“追溯资金来源不就可以了吗?”发表常识性意见的是贝原,“很多情况下,调查入账情况就能找到问题所在了,毕竟现在已经禁止现金捐款了。”
“不!”令人惊讶的是,狩屋正满含热泪地看着泰山,“这才是总理啊,这才是我敬佩的男人,武藤泰山啊!这样的人就应该从政,就应该成为总理大臣。从现在开始也不晚哪!请让这位总理大臣成为真正的政治家,泰桑,我会一直跟随您!”
“经过复杂的洗钱行为,已经很难追查到源头。”新田回答,“经调查发现,企业的各种海外交易盘根错节,为了隐蔽资金出处,已经精心部署过了。”
泰山脸上浮现出自嘲的讪笑。沉默了一会儿后,他喉咙嘶哑着继续说道:“被政界的价值观牵着鼻子走,沦落成为政治而政治的职业政治家。我现在虽然是总理大臣,但能称得上是真正意义上的一国之长吗?现在我需要的不是在峰会上会见各国首脑,而是重新审视我作为一个政治家的身份。当我意识到这些,我忽然明白之前所信奉的那些都是华而不实的。对于现在的我来说,政治家的地位和名誉是没有价值的。对不住啊,小狩,说了这么多废话。”
“如果什么都查不出来的话,要怎么办?”翔问。
“我忽然意识到自己好像遗失了什么,过去的我就像现在的你一样。”泰山瞥了一眼儿子,“青涩、鲁莽,而且自以为是地想为这个世界做些什么。直言坦诚,善听民意,哪怕是一个人孤军奋战,可是现在……”
“最差的情况,就是改成以恐怖袭击的嫌疑进行搜查,或者因为证据不足不予起诉吧。”狩屋心虚地说,“共和党声称此次搜查是民政党的阴谋,如果他们洗清了嫌疑,那么民政党将会遭到各方面的严厉批判,支持率将会彻底崩盘。”
泰山静静地把视线投向远处,慢慢眯起了眼睛。
“美国政府没有消息吗?”翔问道。
那大概是有生以来父亲泰山对翔的第一次肯定。
真田摇了摇头。“不过,也可能是还没有传达给我们。话说回来,你心里已经大概有数了吧?新田。”
“老爸……”翔呆呆地看着父亲。
面对真田尖锐的问题,新田脸上的表情消失了。
“不仅如此,不管是无农药蔬菜,还是想为那位生病的母亲做些什么,都体现出你身上想要为人们的幸福做出努力的优秀品质。作为一个人来说,那是最值得尊敬也最无可替代的品质。”
“在没收的资料中,确实有一份非常有意思。”新田压低了声音谨慎地开口,“是关于未批准药品的资料。”
“脑子不好使真是对不住你了。”翔虽然回击了一句,但丝毫没有赌气的意思。
“那份我们也看过。”贝原想起来了,“上面罗列着药品的名单。”
“这是你教会我的,翔。”泰山说,“面试虽然结果不怎么样,不过我看了你的就职理由,说实话,那是我未曾想过的事。你虽然脑子不好使,但看事情的眼光还是不错的。”
“请注意,名单上的药品不是药品的通用名,而是商品名。有什么想法吗?”
“老爸难得说些令人钦佩的话,这是吹的什么风啊?”翔挖苦道。
“我没有注意到。”贝原摇了摇头。
“我感觉在追逐地位和名誉的过程中,渐渐失去了一些真正重要的东西。”
“听不懂你们在说什么。”翔在一旁插话,“什么通用名、商品名的,到底有什么不同?”
泰山敞开了心扉。
“比如说,通用名是阿司匹林的药品,商品名是巴菲林。”
“到时候再说吧。”泰山小声说,“不过,事到如今,如果问我还想不想作为首相出席峰会,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贝原简单说明之后,手指抵住额头想要回忆起冬岛那份名单上的药品名。
“真是心急啊……”狩屋看着贝原的背影,叹了口气,“不知道能不能赶上峰会……”
“是这个。”
被泰山催促着,贝原慌忙从房间飞奔出去。
新田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摆在贝原面前。
“好了,快去吧!”
CLABINE、NELBINE、PEGAS……
“怎么这样!”
“这些是出自同一家制药公司的商品名。”
“你自己考虑呀!”
“是哪家制药公司?”狩屋问。
“怎……怎么借?!”贝原哀号道。
“这只是间接证据。”
“贝原,你去把钥匙借来。”泰山命令道。
新田非常谨慎。
“众议院事务局管理科。”对手续非常熟悉的贝原立刻回答,“那里应该有备用钥匙。”
“这些药品到底出自哪里?”泰山问。
“钥匙怎么办?”泰山问,“谁负责议员会馆的管理?”
新田沉默了几秒钟。
“据说冬岛将出席今晚八点在赤坂料理店的与年轻议员们的恳亲会。第一秘书负责安排,其他秘书在饭田桥的个人事务所里待命。晚上九点以后,议员会馆就没有人了。”
“是总部在纽约的制药公司——MEDICIS。”
贝原接到命令赶紧发动人脉打起了电话。一个人如果成了党首,那么掌握他的行踪就是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了。情报很快就搜集了过来。
“MEDICIS?不会吧……”翔大吃一惊。
“贝原,你现在马上去调查一下冬岛在哪里,干什么呢,还有秘书们有可能在哪里,不能让他们察觉我们的行动。”
“你知道?”泰山问道。
“喂!这样真的好吗!”翔表示怀疑,不过泰山和狩屋怎么看都是一副认真的样子。
“我向这家公司也投了简历。”翔回答说,“MEDICIS是一家在美国飞速成长的新兴制药公司,公司名起源于以卖药丸起家而积累巨额财富的美第奇家族。”
“不错……”泰山敬佩地说,“不愧是小狩!”
“另外,该公司的经营方针非常激进,为打击对手可谓不择手段。”贝原嗤之以鼻地说,“根本是美第奇本尊了。他们在日本有分公司吗?”
“就说走错了房间。”
“日本没有分公司。”新田回答说,“据说是考虑到药品还未获得批准,设置分公司也没有好处。不过,如果他们就是幕后黑手,一定会在什么地方设置战略总部。”
“如果被发现了怎么办?”贝原问。
“冬岛应该知道。”泰山问,“有办法让他开口吗?”
“不是,去议员会馆冬岛的办公室,可能就知道是跟哪个制药公司有关系了。”
“他拒绝回答任何问题。”真田说,“不过,既然部署了如此细致的恐怖袭击,不可能不留下一点证据。”
“去……去哪里?”贝原目瞪口呆,“不会是要去那个黑社会事务所吧?”
“当然。”新田说,“另外,很可能还有其他的协助者帮忙搜集情报,负责监视,充当冬岛的内线。总理和翔的情况正被非常严密地监视着,不能否认身边人是泄密间谍的可能性。眼下我们正全力以赴锁定这个第三者。”
狩屋的替换方案剑走偏锋。
“拜托你了,新田君。”
“等……等一下,真的会受伤的,小翔。”狩屋制止道,“要不我们偷偷潜进去看看,怎么样?”
泰山刚刚郑重嘱托完,只见翔缓缓站起身来。
“无聊!”翔拒绝了,“老爸,我们去他事务所找他算账,堂堂正正地干一架!”
“我们也该出发了,新田刑警。”
“在背面重新写了一遍。”
“去哪里?”泰山问道。
“真的吗?”翔说,“然后呢,那个门牌怎么样了?”
“重患医院啊,重患医院!”翔无奈地看着泰山回答,“跟真衣约好要去的是谁啊?”
“小翔,冬岛在武斗派中很有名,他现在走在路上都带着身强力壮的保镖。有传言说冬岛选举事务所的门牌,还被人错写成‘冬岛组(1)’。”
“为什么新田君也要去?”泰山吃惊地问。
狩屋慌忙制止。
“老爸你也来吧,反正今天没课,真衣也会开心的。要不把老妈也一起叫上吧。”
“现在不是等待的时候!老爸!”翔一向性急,“就算不靠刑警,我们自己也能解决的啊。预算委员会上净问一些无聊问题!那浑蛋老头儿,我去摆平他!”
翔说完,一马当先走出了房间。
“当然。”狩屋说,“他回复说去调查,不过还没有回音。”
8
“共和党那个浑蛋!你跟新田刑警联系了吗?”
直面自己的死亡,到底是一种怎样的体验。
狩屋把艾丽卡说的事情解释给泰山听,泰山脸色大变。
“马上要见到的那些人,他们接受了命运的安排,正不遗余力地努力度过他们的余生,他们觉得‘与其悲伤,不如和家人们一起欢笑着面对’。”
“有什么进展吗?小狩。”
这是上次访问重患医院时,给翔留下深刻印象的患者的话。那是一位三十六岁的女性,两个孩子每天放学后乘公交车来看望她。她无比珍惜与孩子们相处的时光,努力乐观地度过被癌症晚期摧毁的人生的最后时刻。
“泰桑,关于那件事……”
“重患医院就是让人眼睁睁看着自己一点点死去的地方。无论怎么难过与不舍,患者都无法避开死亡的直视。”
泰山听毕无语问天。此时,狩屋切入了正题。
车子从两旁是住宅街的道路中穿过,朝横滨一个小小的山丘驶去。透过挡风玻璃,位于山丘顶上的那座圣玛丽医院的白色建筑出现在了眼前。
“那个……就是质问了他们一下,说你们比起国家预算更关心香蕉吗……”
在玄关前迎接的人群中看到了真衣的身影,一起的还有上次也承蒙其关照的院长永野修女,医生和护士以及基洛和高恩。基洛和高恩是院里养的两只雪纳瑞。
“有点生气干什么了?”泰山瞬间有种不好的预感。
“感谢各位远道而来。”
“呃……怎么说呢。”翔立刻闪烁其词起来,“他们净问那些蠢问题,我就有点生气……”
永野修女年过六十,身材小巧,眼镜背后的目光温柔而慈爱,仿佛能包容下世间万物。
“翔,比起这个……”泰山强行转移了话题,“预算委员会顺利通过了吧?”
“感谢您的邀请,”翔说完看向旁边的真衣,“也非常感谢南小姐。”
“喂,老爸,那不就是失业吗?”翔生气地说,“我的将来,你准备怎么办?”
真衣脸上笑容如花般绽放。“没想到您真的会来。”
“那就到时候再说吧,找工作说到底就是这么回事。”
大家先换上了白衣,在医生和护士的指引之下,走在医院里跟患者们打招呼。
“借口!”翔说,“没有缘分,你知道后果是什么吗?”
“这家重患医院里面有很多年轻人。”修女介绍说。这里多是一些身患癌症等绝症,被宣告所剩时日无多的三十多岁、四十多岁的人。
“这要看缘分,翔。”泰山一本正经地说,“不是跟谁都有缘分的。”
有些人完全看不出身患重症,还能精神饱满地走在路上;有些人却只能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地看着屋顶。
“不会又搞砸了吧?”
相同的是,这里所有的人都在与死神战斗着,挣扎着,正拼尽全力地度过人生中最后的时刻。
翔投来怀疑的眼神。
“这里不会有谎言。”修女不经意的一句话,令泰山侧目。
“怎么说呢……”
此时,医院的见学(2)结束,一行人来到食堂准备喝茶歇息片刻。“直面死亡的人能够相信的,只有真实。对于余生无几的人来说,假装、遮掩、粉饰没有任何意义,那不过是虚度人生。”
泰山回到首相官邸,立刻被翔逮住。
我们到底在这些人眼中是个什么样子?泰山不禁自问。在这谎言遍地的政治世界里面,这些人所追求的真实到底在哪里?有他们的庇护所吗?
“啊,老爸,面试怎么样?”
“中庭很漂亮哦,一定要去看看哦。”
5
真衣的提议令贝原面露难色。
回到车上的泰山满足地靠在椅背上,静静地闭上了眼睛。
“总理,我们该走了,接下来的行程是……”
真是个可爱又能干的女孩子。
一国首相的时间总是这样紧凑。
真衣脸上绽开灿烂的笑容。
“等一下。”
“到时候让秘书贝原联系你,如何?”
“总理……”
“那我等你消息哦。”真衣说,“我的时间可以根据总理的行程来调整。”
翔不再理会贝原,对真衣说:“我们走吧。”
“我知道了。”泰山说,“我会让他去的,啊不,我想我老爸一定会去的。”
一条灰砖小径,从绿意盎然的草坪延伸出去,直到一座秋花绚烂的花坛。
“我想让更多的人了解临终医疗的实际情况。如果首相能来的话,一定能提高社会的关注度,怎么样?”
“繁茂地凑成一团的草花是酢浆草,这是仙客来、金光菊、藏红花……”
原来如此……泰山恍然大悟。原来翔文中写的那个邀请他去重患医院的朋友是真衣。
真衣细数着花儿的名字。在这秋日的阳光下,花儿闪耀出炫目的光芒。
“哎呀,我们不是已经一起去过几次啦?”
绫在一团绿色叶子中丛生出来的紫色花儿前面停下,看了看旁边的小小木板,回头看向泰山。
“重患医院?”
“花语是‘青春时代’,跟我很配呢,你觉得呢?老公。”
“真是太顽固啦……不过心里舒服了也好。”真衣说完话锋一转,“武藤君,我有个请求,能请武藤总理去一次重患医院吗?”
“我现在的心情就是叶牡丹。”泰山指着眼前的花说,“花语是‘不搭调’。”
“为什么要我去道歉?”泰山说,“要道歉也是他吧!”
“这里真不错啊,去休息一下吧?”翔再次无视了欲言又止的贝原,坐在了椅子上,“南小姐也请坐吧。”
“最好去道个歉,不然又要留级了。”
“总理,时间已经非常紧了……”
下课后,真衣面色惨白。
“吵死了!”
“这下糟了,武藤君。”
被翔挥手赶走,贝原愤恨地退到了一边。
泰山坦然地说。
“想问问你呢,南小姐,你创业的契机是什么?”这可能是个唐突的问题吧。
“能不能拜托您不要把自己的丑事束之高阁,对别人指指点点的?我想说的是老师您没有这个资格。”泰山盯着台上的小中,“这里是现代政治学的教室,拜托您讲一些跟课程相符的内容。大家付了高额的学费不是来听您讲这些的。”
“我对药品感兴趣,是从小学五年级开始的。”
“你……你到底想说什么?”
真衣的视线看向了花坛对面的住宅街,从这小小的山丘望下去,风景祥和而怡人,总是能给医院中的人们带来平静和安宁。
小中的狼狈显而易见,原本仰靠在椅子上的上身噌地直了起来。
“那一年,我的母亲去世了。”
“不是亲戚。”泰山清了清嗓子,深沉地说,“泰山是我父亲。”
有些出乎意料。翔沉默着没有说话。
半开玩笑的语气。
“是乳腺癌。她一直在跟病魔做斗争,纵然身体已经虚弱不堪,也拼尽全力地想要延长生命。为了我和弟弟,哪怕多活一分钟一秒钟,她一直在顽强地努力。为了救活母亲,父亲不惜任何代价,只要听说对癌症有效,不管是什么东西都会尝试,买过很多昂贵的健康食品。那时听说美国有一种新药对母亲的病症有效,爸爸说妈妈有救了,欢欣雀跃地拿着医学杂志去找医生,可医生却说那种药未得到批准,不能使用,如果想要接受治疗,必须去美国。可是,那时我家没有那么多的钱。”
“武藤?”小中从胸前口袋里掏出笔来,忽然歪了一下头,“跟那个笨蛋首相同一个姓,是亲戚?”
翔继续沉默着。
“武藤翔。”
“那时,我就在想,我一定要拯救那些和妈妈一样的人,如果能做那样的工作就好了。结果,答案就是与医药品相关的工作。我想办法将客户需要的药品送到客户手中。虽然我现在经营的都是日本未批准的药品,但是这样的代理服务并不违犯《药事法》,只是由于法律的限制无法进行宣传,但还是在顾客们的口口相传中,随之在网上也开始销售普通的医药品。”
台上的小中眼神警惕了起来,“有意思。你叫什么名字?”
“现在,不光是药品,业务还扩大到接手了六本木的店。”翔接过话来,眼睛凝视着面前这些在午后阳光下灵动而璀璨的花儿。
“到底是不是事实,要去跟周刊杂志说说看吗?”
“说不好听点,都是为了钱。”真衣脸上浮现出一抹落寞的笑意,“总之,没有钱是不行的,这是我得到的教训之一。不过,我的药尽量以最低的价格卖给消费者,所以并不赚钱。通过药品获得好评,再借由健康食品或者其他业务来赚钱,才是我的经营模式。”
“你……你说什么,你……你这是诽谤!”
“不利用那些真正有困难的人来赚钱,这样的想法非常高尚,我想不管是谁都会对你产生敬意,不过……”翔无比严肃地看向真衣,“你是不是也感觉到了极限。”
不知是谁在鼓掌,不过旁边的真衣抱住了自己的头。
真衣露出惊讶的表情。
“老师,听说您每个月给她五十万生活费,而且还买了公寓给她,每个星期过去住两个晚上。老师的道德到底在哪里?这种人居然还落井下石,抓着别人的辫子不放,口口声声高喊‘道德至上’,难道不是自相矛盾吗?”
“这是什么意思,总理?”
“你……你在说什么?!”
“想要拯救重病的患者,以现在的法规制度能做到的是有限的。想要解决这个问题,就必须从药品的批准制度开始变革。”
小中变了脸色。
真衣的侧脸一动不动。
“跟Sirius的杏奈最近怎么样?”
“你为了改变那个批准制度,所以给共和党提供了帮助,是吗?”翔盯着真衣,继续说道。
“你说什么?!”小中眼睛里闪烁出怒火,“你到底要说什么?!”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真衣说。
“那么,小中先生也应该滚蛋,如何?”
“你是什么时候认识共和党的冬岛的?”
“世界就是这个样子,道德败坏就直接滚蛋,就这样。”
“共和党?我不知道。”
“他处理得很好,而且狩屋官房长官也留下了不少政绩。有没有情人是他的私人问题。评论家和报纸揪住这件事,而完全无视狩屋官房长官作为政治家的政绩,这样真的好吗?”
真衣正要否认,只见翔从西装的口袋里掏出隐藏了许久的东西递了出去。
“你说什么?”小中不屑地说,“寻花问柳的人有能力处理国政吗?”
“给你!”
“狩屋官房长官有情人,这和狩屋官房长官的工作能力不是同一个问题。”
下意识用双手接过的真衣看清楚之后,瞪大了眼睛僵在那里。
“真心话?”小中把脚从讲台上放了下来,“你什么意思?”
“不要再演戏了,真衣。”翔说。
“您刚才说的话太浮于表面,我想听听您的真心话。”
“你怎么会有这个?!”
小中把烟斗拿下来,怒气冲冲地盯着翔。
“搜查议员会馆里冬岛的房间时,从桌子的资料箱里发现了这个。另外,那天晚上知道我们偷偷潜入冬岛房间的人,除了相关人员之外,就只有真衣你了。你听艾丽卡说的吧?”
“什么,你要吵架吗?”
翔恢复了他以往的语气。艾丽卡只跟真衣说过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包括那天晚上搜查冬岛房间的事情。
“只有无聊的话题,才会引出无聊的问题。”翔带着怨念放肆地说。
“冬岛对MEDICIS相关的事情隐蔽得非常周全,不过对你就漫不经心了。”
“怎么,又是你啊。”似乎还记得上次的事情,小中不满地说,“又要问什么无聊的问题。”
翔盯着真衣。现在她的手掌里,放着一个小小的袋子,正是“唐培里侬之素”。
旁边的真衣想要阻止,可是来不及了。
“我们交换身体的事情,你早就知道了吧?”
“啊,武藤君!”
真衣脸上没有表情。
还没来得及思考,泰山已经举起手站了起来。
“真是被你小看了。”翔说,“我会在下次国会上提出放宽药品许可的法案。”
“请问。”
“不可能。”真衣面无表情地说,“现在的民政党是不可能做到的。”
忍受不了了!
“因为有人阻拦?”翔说,“那跟我又没有关系。是吧,老爸?”翔转向身边的泰山,提高了声音问道。
你还越说越起劲了。
“啊,那个,是啊,关于这件事……”话题忽然被甩到眼前,泰山正准备说话。
小中大笑的声音通过话筒在教室里回荡。
“老爸,你认真点!”翔飞来一句,“钱就那么重要吗?”
“还说什么要成熟一点。真是可悲,国民居然被连小学生都不如的人提醒说‘要成熟一点’,太可笑了吧!”
泰山严肃地看着儿子,脸上一阵犹豫不决的表情。这时,旁边的绫开了口。
可是泰山咬牙切齿发出的声音颤抖得如同八级地震的震中。
“老公,你要好好回答呀,孩子们是认真的。”
“知……知道……”
泰山紧闭嘴巴俯下身来,不知过了多久,他慢慢抬起头,看向那一望无际的晴空和远处延绵不断的住宅街。
“武……武藤君……忍住啊,忍住。”真衣紧张地安抚。
“我知道了。”终于,泰山冒出了这么一句。
泰山感到“嗖”的一下,怒气冲上了脑门。
“眼前这光景带来的感受也许是因人而异的吧,”泰山说,“不过对我而言,那些住宅街让我感觉到了人间烟火的气息。每一个家都看起来小小的,可是里面那些尊贵的生命都在努力地经营着每一个独一无二的日子。在那些无可替代的生命面前,说什么都没有意义。只要能够拯救那些受苦的人们,药品的许可问题,即使要我武藤泰山孤军奋战,也要设法完成。”
“还有,你们也看出来了吧,武藤泰山那是什么态度。不管他是不是要保住他的官房长官,居然把自己的责任放到一边,说什么媒体太蠢,把国民也带蠢了,这是什么话!应该是总理太蠢才把国民带蠢的吧!”
“民政党不是跟制药界勾结在一起的吗?”
小中把烟斗衔在嘴里,往椅子上一靠,双脚搭在了讲台上。
面对真衣的责难,泰山转过头来,一板一眼地回答。
“不仅如此,以前觉得还行的宪民党也出了浜畑卖淫案。执政党是一群笨蛋,在野党也是愚蠢之至,照这样下去,日本就要灭亡了。”
“必须革旧鼎新。”
“啊,是啊。嗯,还行吧。”泰山表情僵硬地回答。
“你要说话算数啊,老爸。”
“武藤君,没事吧?”
“武藤泰山一言九鼎。”
现在,旁边的真衣正时不时担心地看过来一眼。
绫在一旁默默地看着这位信心满满、凛然而立的政治家——武藤泰山。
“知……知道了。”
“真衣,请放心交给我们吧。”翔站起身来,“今天谢谢你了。这话虽然有些自大,不过怎么说呢,今天受到了生命的洗礼。”
“武藤君,不要再做上次的事情了。”真衣一看到泰山就坐了过来,郑重其事地说,“这门课不及格就要留级了,武藤君。”
“彼此彼此。”真衣也站起身来,脸上露出寂寞的笑容,“今天你能来,我很开心,武藤君。”
上课已经过去了一个多小时,这一个多小时对泰山来说简直是炼狱一般。他多少次想站起来痛斥,之所以忍住了,是因为上课开始前真衣一番特意的叮嘱。
“先走了,请静候我们的好消息。”
小中,你这个浑蛋,我让你再得意一会儿。
“好的,谢谢总理。”
泰山在台下强压住怒火,喉咙里发出类似虎啸的呼噜声。
挥了挥右手,翔从容地往回走去。
“真是的,虽然我早就知道他们不行,不过武藤内阁的行事作风真够骇人听闻的。”小中寿太郎正说到兴头上,“不会读汉字的首相,配丑闻官房长官。官房长官如果是香蕉,那武藤泰山的脑袋就堪比西瓜了。西瓜首相配香蕉官房长官,啊哈哈哈!”
目送着那个身影消失在医院里,真衣向留下来的男人开了口。
4
“我有话对你说。”
载着垂头丧气的泰山,车子向京成大学驶去。
新田双手依然插在口袋里,微微低了低头。
“又要听那个家伙的废话啊……”
“愿闻其详。”
上课老师是小中寿太郎。
真衣将新田让到旁边的椅子上,待她坐下来说话之前,仰起头来看着晴朗的天空,眨了眨眼睛。
“出席下午的课程。现代政治学。512教室。”
9
泰山叹了口气,看着手里的行程表,皱起了眉头。
那天晚上,泰山被叫了出去,参加翔的朋友牧原组织的联谊。
“一定要挺住啊,翔。”泰山在心中默默祈祷,“真是世事艰难啊。”
“这种聚会非要参加吗?再说那个牧原到底是谁?”泰山不情愿地说。
屏幕上,翔所扮演的自己正站在话筒前面结结巴巴念着准备好的稿子。
“之前遇到危险的时候,多亏牧原的相助。”
泰山愤愤然地坐进车子,打开电视开关,收看他心里一直挂念的预算委员会的直播。
翔的话让泰山立马想了起来。
唉,又没忍住……泰山走出公司时想。不过,这样也好。就算进了那种公司,翔也是无法如愿以偿的。
“哦,是他啊,那个合气道二段。”
泰山噌地站起来,身后的椅子“啪嗒”一声倒地。泰山没有理会,头也不回地出了房间。
“他要我无论如何都要出场,我是聚会的焦点,呵呵。”
“不会读汉字怎么了?不会读汉字也应当知道是非曲直。”泰山说,“就算脑子不好使,但至少心没有坏,不能跟你们这群投机取巧的奸诈小人混为一谈。你们现在做的事情是对真正意义上的制药公司的亵渎,是对正义的挑战!跟间接杀人是一个性质!那些因为你们的利益而失去了母亲的孩子的心情,你们懂吗?告辞了,真是浪费时间!”
“你如果是焦点,那其他人的样子就不用想了。”
“是吗?连汉字都不会读的首相,懂什么!”“猪八戒”轻蔑地说。
“会很受欢迎的,老爸。”翔不怀好意地笑了笑,“会有很多女大学生来。顺便说一句,这件事老妈并不知情。”
“说什么鬼话!”泰山大喝一声,“民政党之所以维持现在的新药批准制度,是因为相信它是有益于国民的,不,是曾经相信。他们希望国民能用上没有副作用可以安心使用的药物,不是给你们这些腐败制药公司赚钱用的,你们太小看武藤泰山了!”
泰山内心开始动摇,眼睛里忽然迸发出光芒。
“我看你好像什么都不明白嘛。”“猪八戒”嘲笑道,“你父亲是我们的伙伴,我们是民政党的赞助商。政官商携手振兴日本产业有什么不妥?”
“真是拿你没办法。”泰山假装不情愿地说,“不过为了给你撑面子,就勉为其难去一下吧。”
“有这样的烂公司,就有这样的烂面试官。”泰山说,“正因为有你们这种人,社会才会跟着烂下去。”
“晚上七点开始,抓紧时间啊,老爸!”翔看了看墙上的时钟,“你是我的替身,一定不能给我丢脸啊,拜托了。还有我的阿玛尼,别给我弄脏了。”
“你说什么?”“猪八戒”顿时火冒三丈。
“这是我要说的话吧,你才不要给我搞砸了。”
“呸!什么烂公司!”泰山不禁骂出了声。
“我知道,你就稳稳当当放一百二十个心,好好放松一下吧。”
“所以你不来本公司不就好了吗!”“猪八戒”生气地说,“你去其他制药公司就好了。他们肯定跟我们想法不一样,我只是表明了本公司的立场,毕竟我们要生存下去啊!”
“怎么放心,我的心都提到嗓子眼儿了。”
“因为一句‘酌情处理’,失去了多少宝贵的生命!”泰山说,“为了日本公司的利益,那么多的母亲、妻子、女儿失去了生命,这样真的好吗?”
今天晚上,美国政府的专机将会降落在羽田机场,美国总统来了。
“能不能获救,也是因人而异的。”大概意识到前面的话说得不太合适,“猪八戒”含糊了过去,“不过,如果国内制药公司遭淘汰,厚生劳动省也很为难,毕竟他们有监督责任。若要不批准外国的新药,能找到很多理由,比如治疗数据不充分啊,有副作用报告啊之类的。美国新药批准太快也有弊端,会出现很多副作用明显的案例。有了这些案例就好办了,基于事实酌情处理一下就行了。”
晚上是晚餐会,明天早上是日美首脑会议,再之后是重要国家首脑峰会,一系列重要政治日程扑面而来。虽然有狩屋和贝原二人的贴身守护,不过想要应付这样的日程安排是相当不容易的。
“也就是说,如果厚生劳动省批准了海外的新药,就能拯救那位母亲,是吗?”
“我会想办法搞定的,别担心了,老爸。”
“好吧,反正我们公司是不得不录取你的,就跟你解释一下吧。”“猪八戒”继续说,“新药开发是需要巨额投资的。投入了巨额资金,却有效果相同或者更好的海外药品获批的话,我们会很麻烦。为了防止这样的事情发生,我们会提供政治捐款来获得对国内制药公司的保护。”
新田处还没有消息。
泰山哑口无言地盯着对方。
不知他到底从真衣那里打听到了什么消息,新田到现在都没有开口,是怕对泰山说了之后,脑电波会被人解读吧。
“你所说的AEROMILL,欧美制药公司早已经研发出跟它相同药效的药物了。只是,如果进入日本市场,我们会遭受巨大损失,所以才让他们推迟批准的。”
“那个,总之,拜托你了,老爸,牧原相当期待呢。”
“你,脑子不好使吧?”“猪八戒”面对提问的泰山讽刺道。
刚刚说完,翔便被贝原催促着出发去了首相官邸。
“我不太明白您说的话。”
泰山来到了南青山的一家餐厅酒吧,下楼梯的时候,忽然停下脚步深深叹了口气。
“我们跟民政党,应该说是互相帮忙的关系了。我们贡献捐款,民政党通过新药批准制度来保护我们这样的制药公司。”
还有不到一个小时,总统专机就要到达羽田机场了吧。一想到后面不知又会出现什么状况,泰山就焦躁不安起来。
虽然明白这不是自己提问的场合,但实在希望得到答案。
“浑蛋……既然如此,就听天由命吧!”
“对不起,请问是什么意思?”
泰山放弃了胡思乱想,正准备继续向下走的时候,“怎么,泰山你也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来。
“哦,我本来就觉得不可思议,像你这种成绩不好的学生是怎么通过前两次面试的,现在我明白了。”
“啊,藏本!”泰山不觉回头一看,“怎么连你也来了?”
不明白是什么意思,泰山看着面试官。
“这样也不错。”藏本笑眯眯地从台阶上走了下来,挽起了泰山的手腕。内在是藏本的灵魂,外在却包裹着性感的晚礼服。
令人扫兴的没有丝毫感动的回应。“猪八戒”随手翻起面试资料看了看,“哦,你是民政党武藤总理的儿子吧。”自言自语地说着,“原来如此……”
“笨蛋,走开,太恶心了。”
“好的,谢谢。”
泰山嘴上这样说着,半推半就地推开了门。
可是。
“我从政这么久了,小翔,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紧张过。”
泰山感情充沛地复述了翔的入职理由。在国会上都没有如此尽力的泰山,结束后满意地挺起了胸膛。
开往机场的车子后座上,狩屋坐立不安地说。
“前些天,朋友约我去了横滨的一家重患医院……”
“竟然会是大学生首相和大臣一起迎接各国首脑啊……”
“请坐。”“猪八戒”说,“首先请说一下你的入职理由。”
“你真是瞎操心,小狩。美国总统也是人呀。”
“我叫武藤翔,请多多关照。”
“小翔,在这种时候还能如此镇定的,”狩屋半是揶揄地说,“不是非同一般的大人物,就是十足的笨蛋了。”
坐在正中间的四十岁左右的男子负责提问。他身穿白色西装,体形肥大,宽大的额头下面一双很难看穿情绪的眼睛正盯着泰山。泰山脑子里浮现出《西游记》中猪八戒身穿西装的样子。
“我看多半是后者了。”贝原从前面副驾驶位子上不失时机地插嘴,“总之,拜托你一定要按照设定好的剧本来,不要再说不必要的话了。”
“你的名字是?”
贝原从刚才开始一直在看表,一副哆哆嗦嗦、提心吊胆的样子。
对面是一把空着的椅子。
“胆子也太小了,贝原。”翔嫌弃地说,“你这副模样成不了政治家的。”
长桌后面坐着三位面试官。
“谁要你管,总比笨蛋强。”
泰山沉默地点头表示感谢,做了个深呼吸,轻轻敲了敲门。很快听到里面有人说“请进”,泰山按下了门把手。
“这种关键时刻就不要吵架了吧!”狩屋劝解道,“总之,我们现在要一起攻克难关哪。”
“请进。”工作人员指了指那扇门便不再说话。也就是说,面试从现在开始了。
“新田刑警还没有消息吗?官房长官。”贝原焦急地问。
从等待的楼层出来,走到走廊尽头,那里有一个房间,门正关着。
“没有。”狩屋的语气前所未有地严肃,“到了现在这个地步,指望他是很不现实的。贝原,现在只能靠我们自己了。”
大概等了十分钟,“武藤君,在吗?”有人来喊。
副驾驶位子上传来一声绝望的叹息。
“这次真的不能落选。”泰山竟然紧张起来。
此时,沿着东京湾行驶而来的汽车缓缓进入了羽田机场的出口。
据说因为是第三轮面试,所以学生并不多。翔已经通过两轮面试了。
10
泰山进入面试会场之后,按照向导的指引来到摆有椅子的等待区。
故事的起源,是一场红酒的试饮会。冬岛由主办方邀请而来,有人向他介绍了真衣这位名噪一时的学生企业家。真衣热情盎然地介绍着自己的事业,不过冬岛对她表现出兴趣,是在得知她认识武藤泰山的儿子的时候。
“你等着吧,翔。”泰山在位子上暗自发誓,“你的梦想,老爸替你实现!”
“我跟武藤泰山先生的儿子是同班同学呢。”
泰山慌忙拿出手帕按住了眼角。
一直兴趣索然的冬岛在这一刻忽然变了态度。
“真是个笨蛋,翔这个家伙……”泰山一个人眼含着泪水笑了起来,“写得不错啊,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悄长大了……”
“只要民政党作为执政党当政,就不可能改变现在的医疗制度。”
看着这些文字,泰山眼里泪水涟涟。
面对非常有同感的真衣,让她答应帮忙并没有花费太多的时间。
新药的开发就是与时间的战斗,我希望能够进入贵公司,帮忙把新药传递到生病的母亲手上,这就是我的入职理由。
“也许我只是被利用,但是如果真的能够借此改变医药品的批准制度,我觉得也是值得的。”
那是一位乳腺癌晚期患者,她有两个孩子,一个十岁,一个八岁。我在的时候,两个孩子一直陪在妈妈的身边,一刻都没有离开。那是一张充满了悲伤的笑脸。为了不让妈妈难过,两个孩子拼命忍住不哭。我从来没有见过那么悲伤的笑容。孩子们所遭遇的不幸要是能减少——哪怕只有一点点——该多好啊,所以,我想帮助那位母亲实现她没能实现的梦想。那位母亲的希望是AEROMILL——日之出制药的新药。有了这个新药,与那位母亲一样痛苦的很多人就能得救了。
医院里听到真衣的话,激起了新田心中的怒火。一个接受制药公司非法捐款的政治家,是不可能真正实行医疗改革的。冬岛的目的,只有金钱和名誉。
“如果日本能早一年有好的药物出现,也许就可以不用跟孩子们分离了。”
“MEDICIS在国内应该有据点吧?”新田问,“如果知道的话,能告诉我吗?”
这时候,一位患者说了这样一句话:
“他们从来没有对我讲过详细的事情。”
前些天,朋友约我去了横滨的一家重患医院。那里有很多不幸染上重病、需要在那里度过人生最后时刻的人,我们过去陪他们说说话、唱唱歌,希望能带给他们一些勇气。
真衣的回答令新田有些泄气。
泰山抱怨着,翻开了里面的入职理由。
“那么冬岛是怎么跟你联系的?”新田想了一会儿说。
“蔬菜之后是药品吗?那家伙到底想干什么呢?”
“是秘书们联系的。”
泰山小声嘟囔了一句,安心地松了口气。这家公司他非常熟悉,给民政党带来了巨额的政治捐款。
“我可以看看通话记录吗?”
“是‘日之出’啊。”
真衣把跟冬岛有关的电话号码整理到一起,一共是四个号码。
是大型制药公司“日之出”的资料。
冬岛秘书的手机电话、个人事务所的电话和议员会馆房间里的电话,这三个号码新田是记得的。不过,剩下的最后一个,新田没有印象。
泰山把事前准备好的资料从文件夹里抽出来,惊讶地“哦”了一声。
晚上七点,新田来到了代代木一栋崭新公寓的大厅。
“今天的公司是哪家呢?”
正面玄关以及通向地下停车场的通道已被封锁。目标507号房间位于公寓的顶层,租借人是桥口政弘,三十七岁。
车子朝新宿方向开去。
桥口便是真衣手机里第四个号码的主人。他的私宅在世田谷。对他世田谷的家进行搜查后,发现了与美国制药公司MEDICIS相关人员的往来邮件,由此得知了这间公寓的存在。桥口以个人名义租下的这间高级公寓的租金是每个月一百五十万日元,这部分资金以美元汇入的方式每个月进入桥口的账户,经查明至今已有数百万日元的资金入账。
一直陪在身边的贝原去了预算委员会,这次一个人面试难免有些心慌。
桥口应该就在五楼的房间里,与另外几个外国人同住。新田用指尖感受了一下口袋里那一纸搜查令坚硬的触感,确认了一下腕表上的时间,轻声对着耳麦下达了命令。
翔在预算委员会上忍气吞声的时候,泰山正坐在车子里奔向面试会场。
“现在开始搜查。”
3
七名搜查员从应急通道跑了上去,新田则转向了电梯厅。带领七人小组上到五楼之后,新田站在门前按下了门铃。
“那个浑蛋,大概已经知道我们互换脑电波的事情了吧。”
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了回应。这是一栋安全防卫周全的公寓,几乎没有来客直接按门铃的情况。
“有可能。”翔说着,脑子里浮现出预算委员会上冬岛提问时那张讨人厌的脸。
“你好。”
“共和党的冬岛会不会也牵扯到这次的恐怖袭击?”狩屋说。
是男人的声音。
“这次事件幕后主使不是欧美制药公司吗?难道不觉得奇怪吗?”
“我是警察。”新田说,“请问能把门打开吗?”
“从海外?”
里面没有回音。
“根据父亲的情报网得来的小道消息,怀疑共和党的冬岛党首违犯了政治资金规正法,传言称有一笔海外的巨额政治资金流入了共和党。”
“你好,请问可以把门打开吗?”
艾丽卡直奔主题。
新田说着跟身后的同事们交换了一下眼神。为了防止对方闭门不开,还带来了开锁专家。
一脸严肃的藏本操着女性用语说话的样子,实在怪异。
“挂掉了。”
“那是当然啦,人家只要决定了就必须一步到位。”
听到话筒挂断的声音,一个同事小声说。所有人紧盯着门,并没有要打开的迹象。
“所以刚才手机打不通,”翔恍然大悟,“干得不错,艾丽卡。”
“拜托了。”
“啊,是真的,”贝原把手机从口袋里掏出来之后说,“没信号。”
同来的开锁专家转眼之间便打开了门锁,绝不能给他们销毁证据的时间。
“没关系,换家具的时候我找专业公司铺上了电磁波屏蔽层,可以完全屏蔽所有电磁波。”
搜查员将钳子伸入打开的门缝,剪断了门后的防盗链。
翔抬起手制止。“在这里说会被对方知道的。”
“入室!”
“等一下。”
向耳麦里发出指令后,搜查员们在新田的带领下冲进了房间。
“刚刚你说幕后可能是欧美制药公司,是吧?我听了这话想到了一些事情。”
11
艾丽卡不高兴地坐到对面的椅子上。
晚上七点钟开始的聚会,不到一个小时就变得混乱了。
翔正经了起来,“你要说的是什么?”
“武藤君,你是武藤总理的儿子吗?”
“你们还想听我说话吗?”艾丽卡一脸凶巴巴的样子抱起了胳膊。
坐在身边的女孩一直在搭话。虽然脑子看起来不太好使,不过身材倒是不错。
“那就一定是浪费政治捐款了。”这次是贝原。
“嗯,是啊,那也没什么啦。”泰山谦虚地说。
“那是我自己出钱买的好吗。”艾丽卡说。
“谁说的,武藤君以后会继承你爸爸成为总理大臣的吧。”
不等艾丽卡说话,翔便坐到三人沙发上,感受感受沙发的弹性。狩屋也学着翔的样子试了试,再次感慨道:“真是浪费税金啊。”
这个女孩把总理大臣错以为是世袭制了。
“哇,这沙发不是柯布西耶的吗,很贵吧?”
“这个人做总理大臣?”已经烂醉如泥的藏本尖声笑了起来,“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下届选举时,民政党一定会输给宪民党!”像赶苍蝇一样,藏本连连摆手。
“我换过了。”艾丽卡把三人迎进来,“之前太老气了。”
“怎么可能输!笨蛋!”
走进议员会馆里藏本的房间,狩屋看着周围的家具不禁感慨。
“你才是笨蛋,一定会输啊!”
“比泰桑品位好多了啊。”
两人在桌子两边怒目而视,藏本嘴角现出一丝嘲笑,“担心民意所以不敢解散议会的胆小鬼内阁,还敢说什么大话?”
三人一起走出了国会议事堂。
“你说谁是胆小鬼?”
“等一下,我也去!喂,贝原,你也来。”
泰山气得差点儿跳起来,却忽然眼眉一皱。
“去跟艾丽卡谈谈,听说她有些线索。”
疼!
“要去哪里?”狩屋问。
是差点儿被忘记了的牙痛。那个浑蛋医生,肯定是只把破芯片放了进去,没给我认真治疗。
盖上手机盖子,翔站起身来。
“那你解散了怎么样?”藏本挑衅地说,“宪民党虽然有浜畑丑闻,不过跟你民政党的香蕉官房长官比起来好多了。再加上你这个不会读汉字的总理大臣,如果解散了内阁,不要说宪民党,连共和党你们也是拼不过的。从执政党沦落到第三政党,算是史上最大的惨败了吧。”
“好。”
“你说什么?”
“我去你那里也行,不过太显眼了吧。要不,来我这里吧?第一议员会馆605房间。”
泰山忍着牙痛作势要站起身来,“你们不要吵啦”,女子这一句话又让他坐了下来。藏本笑眯眯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国会休息室。”
“武藤君,你好冷漠哦。”女子撒娇的声音使得泰山一时心旌摇曳,“你不问问我的名字吗?”
“这话不适合在电话里说。”艾丽卡终于开了口,“武藤君,你现在在哪里?”
“啊,是哦……”泰山硬生生从藏本身上收回了视线,“失礼了,你的名字是?”
艾丽卡没有回答,像是在思考什么。
“诗穗!”
“你想到什么了吗?”
“名字不错嘛,是学生吗?”
“共和党吗……”电话的另一端,艾丽卡沉默了一会儿,“是真的吗?”艾丽卡问道。
泰山有种身处夜总会的错觉。
翔接着把美国政府方面的消息告诉了艾丽卡,顺便加上了贝原对共和党宣言的分析。
“当然啦,京浜女子大学,三年级!”
“还是这样招人讨厌的性格啊,艾丽卡。你跟‘软塌塌’还真是般配。”
“真年轻哪。”
“那可不是听说那么简单。”艾丽卡厌烦地说,“听说在警察面前拒不认罪,简直闹翻天了。你要说的事情我也知道,恐怕也是恐怖分子干的好事。我调查了一下,浜畑一个星期前也去看过牙医,不过现在那家诊所人去楼空,是个空壳。从警察的调查情况来看,浜畑注册卖淫俱乐部也是那个时候。因为我跟武藤君不一样,实在太优秀了,达不到袭击的效果,所以让恐怖分子狗急跳墙了吧,才会出此下策把浜畑的脑电波跟不知道什么人交换了。被换过来的那个家伙还用浜畑的身份为所欲为了一番啊。宪民党真是大受打击呢。”
大概是因为看惯了银座的妈妈桑,泰山仔细看了看眼前的诗穗,只觉得她天真又可爱。虽然不太会说话,有点孩子气,不过那从上衣里露出的雪白脖颈可真是诱人,一对让人看了就移不开眼睛的巨乳,与那张童颜的反差,勾起人无限的遐想。
“是做这种事情的时候吗?!”翔压低了声音接着说,“还有啊,你听说了吗?浜畑那个浑蛋的事。”
“有男朋友吗?”泰山问。
“既然都这样了,还不好好享受一下。”艾丽卡心有不甘地说。
“最近刚分手了。”
“你到底在干什么!”
接下来就是把女孩带到哪个酒吧。泰山的套路开始了,这漫漫长夜的终结,当然是旅馆的某个房间。
“太惨了。”艾丽卡回答,“之前好不容易渐入佳境,结果关键时刻掉链子,软塌塌的。”
“怎么样?我们单独去喝一杯?”
“现在怎么样?”
泰山完全一副花心大叔的语气。
声音虽然没有变,不过对话瞬间轻松了起来。
“我想去唱歌!”
“武藤君?”
泰山不禁泄了气。
“是艾丽卡吗?”翔问。
“武藤君最喜欢的歌是什么?”
这次,电话另一端传来了低沉而嘶哑的“你好”。
泰山重整旗鼓。
“打议员会馆的固定电话吧。”
“当然是My Way了,而且是英文的,小姐。”
没有接通。
“唱嘛唱嘛!”诗穗央求道,“我想听武藤君的My Way!”
翔拿出手机按下了狩屋告知的号码。
“既然你这样说……”
“哦,是吗,等一下。”
盯着诗穗的眼睛,泰山用他蹩脚的英文唱了起来。
“肯定是打电话啊。”
“and now,the end is near…”
“要做什么?小翔。”
诗穗笑翻了。
翔目送着城山的背影说道。
“喂喂,翔在唱什么My Way,赶紧把麦克风给他,麦克风!”
“把藏本的电话号码给我,狩屋叔。”
同伴们恶作剧般将麦克风递到泰山的手上,店里开始响起那首不成调的My Way。他原本就是麦霸,拿到麦克风便不肯撒手了。
2
“太难听了……”有人嘀咕着。
说完,城山带着复杂的笑容转身而去。
“跟老头儿似的!”有人嘲笑。
“痛痛快快地承认了还能留点好印象。这下他和宪民党统统完蛋了。”
不过这一切都没能进泰山的耳朵,可是——
翔跟狩屋对视了一眼。
这时店里没有任何人发现,不,不仅如此,是泰山自己都没有察觉,他的脑中正开始发生隐秘的变化。
“他说自己不是浜畑。”
“more, much more than this, I did it my way.”
“什么奇怪的话?”狩屋问。
泰山“绝妙”的歌声引得所有人侧目,正含情脉脉与诗穗四目对视的泰山的耳朵里面,忽然出现了意想不到的声音。
“刚刚听一个警视厅记者俱乐部的记者说,浜畑那个家伙说了些奇怪的话。”
“小翔,来……来了啊!”
翔点点头,刚才开会的时候,有人递了字条过来。
什么?即将进入第二段的泰山看了看周围。
“还有,据说预算委员会开会的时候,浜畑被警察带去调查了,你们听说了吗?”
小狩?
不愧是一党领袖,城山对形势变化非常敏感。
刚才确实是小狩的声音,可是却没有发现狩屋的身影。
“事到如今也没有办法了。”城山苦着一张脸,“现在最大的威胁是共和党。”
是错觉吗?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狩屋低下了头。
“Regrets,I’ve had a few,but then again……”
听到这若无其事的反应,城山叹了口气,“无药可救了……”
泰山再次唱了起来。
“嗯,确实如此。”
“握手、握手!”
“是你要决定的事情吧!问我有什么用!”
泰山耳边是小狩激动的声音。
“那要怎么办?”翔问。
“小翔,你到底怎么了?现在不是唱歌的时候啊!”
城山气得脸颊颤抖起来。重要国家首脑会议迫在眉睫。时隔八年终于成为东道主,准备工作也基本完成。“就算你现在辞职,立即开启总裁选举,时间上也来不及了。东道主国家的首相竟然在会议即将召开前辞职,日本的面子彻底毁了。如此一来,民政党更难取得国民的信任,之后重新举行大选的话,结果不想而知!”
小……狩?学生们的脸在眼前模糊了起来,诗穗那张陶醉地看着自己的脸也越来越远。
“关键是峰会要怎么办?峰会!”
取而代之的是一张好像在哪里见过的外国人的笑脸,浮现在了眼前。
按照国会惯例,执政党议员们的席位是在讲坛看过去的右手边,挪到左边的意思就是降格为在野党。
这,到底是谁?
“真……真心话吗?泰山!”城山瞠目结舌,“有必要连你也辞职吗?这样不就正中在野党的下怀了!你是想把民政党的席位挪到左边去吗?”
“能够见到您,我感到非常荣幸,武藤总理。”
狩屋不知作何表情,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外国人旁边一个身穿普通西装的男子正在说话,是翻译。
“知道了。”翔终于开了口,“不过,到时候我也一起辞职。”
“小……小翔!”
不知何时,其他的议员也注意到这里的动静,在远处观望着。提出辞职的狩屋就像在荒野里彷徨了三天三夜的旅人一样憔悴。
小狩一句话唤醒了泰山。
翔终于领会了意思,正在思考的空当,“小翔啊,不对,泰桑,”狩屋轻声说,“还是把我革职了吧,我不想再因为这些事情给大家添麻烦了。总理,请下决心吧!”
泰山正站在机场的红色地毯上,没有店里的吵闹,没有香烟的气味,也没有意味深长的目光。
“原来如此。”
美国总统专机——“空军一号”喷气式发动机的声音震耳欲聋,十月清冷的风正抚慰着泰山的脖颈。
“不是马肉,是马谡。意思是为了守住规矩,即使再喜欢某个部下,只要他破坏了规矩也要予以处分。”
泰山紧紧握着对方的手,歌声的余韵静静消失在空中。
“贝原,”翔一脸认真地看着贝原,“流着眼泪切马肉是什么意思?”
事情的发展让所有人一时说不出话来。
“照这样下去,没有办法突破现在的困局。”城山斩钉截铁地说,“挥泪斩马谡吧,泰山。”
确实,哪有没有任何寒暄直接用My Way来迎接美国总统的呢。
守在一旁的狩屋听闻此话,发出一声细不可闻的悲鸣。
“完蛋了……小翔。”
“你听好了……”城山用手臂环住翔的肩膀,一股难闻的烟味袭来,“现在跟你说这些相当于班门弄斧,正确与不正确跟政治没有半毛钱关系,最重要的是眼前的选票。对于以政治家为职业的人来说,拿不到选票就是失职。泰山,你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不过请立刻把狩屋革职吧。”
小狩双手捂住了脸。
“我明明没有说错,但支持率还是下降,那也没办法了。”
“是我,小狩。”泰山细不可闻的声音轻声说,“我是泰山。”
“不要胡闹了,泰山!”城山咬牙切齿地说,“你一贯的坚忍哪里去了?”
狩屋抬起头。
“是吗?那就没办法了。”
“什么?泰……泰桑?”
城山和贝原二人异口同声。
泰山的侧颜正对着狩屋,右手忽地加大了力度。
“会!”
“见到您非常荣幸,柯蒂斯总统,请忘了我刚刚那不动听的歌声吧。”
“会!”
柯蒂斯的脸上忽然绽放出笑容。
“会下跌吗?就因为这种事?”
“感谢您用我最喜欢的My Way来迎接我。”
“气不过就可以了吗?!你的使命是审时度势召开解散议会继而进行总选举吧,为此你要尽可能提高支持率才是上策,现在支持率急转直下,怎么办?”
说完,柯蒂斯接着唱了起来。
“嗯,实在是气不过。”翔说。
“请一起合唱吧,武藤总理。”
城山不是阁僚,所以没有出席预算委员会。不过,翔的发言已经传到了他的耳朵里。
美方翻译一时没有缓过神来。
“我刚刚听说了。你打算干吗?”
“当然。”
民政党老大城山和彦走过来,一屁股坐到了翔的身边,因为愤怒而涨红了脸。
挽住对方的肩膀,二人并肩唱着歌走在红色的地毯上。
“喂!泰山!”瓮声瓮气的声音响起。
周围响起热烈的掌声,两位国家首脑的歌声在灰暗的东京上空婉转升腾。
“不是这个问题……”贝原急不可耐地探过身子。
这象征着打开了崭新的外交局面的一幕,通过电视直播在全国传播开来。
“谁要管这些。”翔生气地说,“都被说成那样了还唯唯诺诺!不给他们点厉害看是不行的!”
柯蒂斯的脸庞如同沙绘中被风吹散的细沙般失去了轮廓。恢复意识的时候,翔正在一家昏暗的店里。
“这是大惊小怪吗?”贝原竖起了眉毛,“你那样的发言肯定会出大问题的!很可能会出内阁不信任议案!不仅如此,还有可能出现国政停滞,我们的政权运营能力将受到质疑,刚才的情况明明随他去就好了。”
不过,翔站在那里,右手正紧握着麦克风。既然所有人都看着自己,那么刚刚的寒暄已经结束了吧?
“大惊小怪的干吗?”回到国会休息室的翔满不在乎地说。
“已经结束了吗?武藤君。”
“武藤内阁已经完蛋了!”委员会结束后,贝原满脸愁容。
这时,眼前站着一个陌生的女生。
“小……小翔……”狩屋绝望的呻吟声混杂在其中,“完……完了……”
“结束了?什么结束了?”翔问,“寒暄吗?”
委员会上一片狼藉。
“是唱歌呀。”
“撤回你的发言!”
“什么?唱歌?我刚刚唱歌了吗?”
“太不像话了!”
翔不由得看了看周围,店里正一片寂静,是清唱吗?好吧,果然符合老爸的趣味,翔心想。
翔的语气像是在循循善诱某个不明事理的朋友,“想一想,你们到底是为什么成为国会议员的?是为了问这些无聊的问题吗?听好了,民意跟什么香蕉不香蕉的完全没有关系。民意应该是希望国家更美好,经济越来越景气。可是看看现在,媒体在一旁煽风点火,党首出来讨论所谓的香蕉问题,纯粹是在浪费时间!你们不觉得羞耻吗?我再说一遍,这里是讨论预算的地方。对你们来说,香蕉难道比预算更重要吗?赶紧出去清醒清醒再回来!还有问题吗?”
“是什么歌?”翔小心翼翼地问。
“这里是预算委员会吧?”翔说,“这里本该是讨论日本国家预算的场所,可是到现在为止问的都是些什么?净说些香蕉不香蕉之类跟预算完全不沾边的无聊问题!简直是胡闹!狩屋已经道歉了吧?人都有犯错的时候……”
“是My Way啊。”
面对纷至沓来的指责,翔大喝一声“闭嘴”,眼神炯炯地瞪着眼前的这些人。
听到女生的回答,翔呆住了,无力地瘫倒在了地上。
“道歉!”
“太……太逊了吧……你唱的那是什么呀,老爸,太给我丢脸了……”
“这是不当发言!”
正当打击太大而失去站起来的力气时,翔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
这意想不到的反应让冬岛瞬间涨红了脸。
看看自己的手,又看看自己的身体。
贝原的话还没结束,翔已经朝着话筒怒吼起来。
回来了,原来的我!
“说什么民意!别开玩笑了!”
“原来如此!”
“可是如果继续下去的话,又会出现失……”
翔抬起头,与人群中的艾丽卡四目相对。
“闭嘴,贝原!”翔朝身后低声喝道。贝原瞪大了眼睛。
艾丽卡竖起了大拇指,以示回答。
“总……总理……”贝原在背后再次提醒,“稿子……”
新田做到了。
四面楚歌。
“我……终于是我了……”
翔一回头,看到狩屋站在斜后方,面色惨白。
“你在嘀咕什么?翔。”牧原笑嘻嘻地说,“不唱了吗?你的My Way很不错啊。”
“小……小翔!!”
“谁要唱那个,大家一起喝一杯吧!庆祝一下!”
不仅是共和党议员们,其他在野党的议员也一并鼓起掌来。
翔的朋友们呆呆地看着他。
“面对闹到如此沸沸扬扬的事态,居然没有解释,甚至拒绝回答,这简直是对民意的践踏!总理对此是如何看待的?”
“庆祝?庆祝什么?就职定下来了吗?翔。”
翔选择了无视。
“那个还没有,不过,”翔说,“应该说是庆祝我终于是我了!”
“总……总理,我的稿子……”贝原弯着腰凑过来小声说。
“看来是个哲学问题啊,翔。”牧原瞪大了眼睛安慰道,“毕竟人生不易哪。”
翔回答得干净利落。
翔目送牧原离开去买香槟,“看!”艾丽卡凑过来掏出手机屏幕,新闻直播中,泰山和柯蒂斯正并肩唱着歌。
“我不认为有讨论狩屋官房长官私人问题的必要。”
“看起来不错嘛,老爸。”
“总理!”冬岛做出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这样是无法完成答辩的。面对国民,难道不应该给出更具体的解释吗?”
“有消息说,警察已经捣毁了MEDICIS的据点。真衣不会有事吧?”
翔向前一步,对着话筒说:“我不这样认为。”
“新田刑警会保护她的。”
“国民就是这样叫狩屋官房长官的!”冬岛继续唾沫横飞地说,“在这种时候还装作不知道,国民会接受吗?总理现在的想法与民意相差甚远了吧!”
翔把新田的话传达给艾丽卡。“她的事情,请交给我吧。”新田在听完真衣的陈述之后,是这样说的。
不出所料,对峙而立的冬岛立刻变了脸色。
“那个刑警看上去有点凶,内心其实很有温度。”艾丽卡想起新田那张不苟言笑的脸,不禁笑出声来,“不过,那毕竟是真衣,相信她也不会纠结于此,没准正在谈新的生意呢。”
贝原脸上明显一阵抽搐。
香槟从里面送了过来。
“我不认识叫香蕉的官房长官。”
“大家一起干一杯!”
翔双眼冒火地盯着这位在野党党首,把贝原的稿子用手一卷塞进口袋里。
酒杯送到了翔的手中,“接下来,干杯的寄语就交给翔吧。”
“你就是为了这种无聊的问题才来的吗?”
“人生总会有各种各样的事情发生。”翔站起身来说。
冬岛把手里的报纸用力挥了挥,“既然如此,我想问问总理,您知道现在街头巷尾都在议论的香蕉官房长官是谁吗?”
这意外的开场使得场上传来一阵嗤笑声,不过翔并没有在意,继续说了下去。
“私人问题?那种事情是能用一句话敷衍的吗?”冬岛一副瞧不起的表情,“至少民众不是这么认为的,总理,看一看报纸就明白了吧?”
“但并不总是苦难。就算是苦闷到想要逃脱的时刻,也会留下那些能够拼凑出下一站幸福的碎片,它一定会出现在某个时刻或者某个地点。今天,我拾到了其中一片。为了我们就是我们,一起举杯——干杯!”
翔瞥了一眼坐在墙角的秘书。
所有人举起了酒杯。此时BGM开始响起,翔朝艾丽卡走来。
浑蛋,贝原这个家伙,居然连“认为”两个字都标上了假名……
“为了日本这个国家。”艾丽卡说。
“对于这一点,我认为这是狩屋官房长官的私人问题。”
“为了这无聊的政治。”
站起身来的翔从贝原准备好的预测问答集中重新挑选语句。
两人轻轻碰了碰酒杯。
这场一早开始的众议院预算委员会的答辩,算上午饭时间已经过去了八个小时,可是,各个党派提出的问题基本都是围绕着狩屋的丑闻。只有宪民党就高速路建设提出了一个像样的问题,那也只是因为自己党内有个涉嫌买春的议员,不想引火烧身罢了。
“接下来一起去喝一杯吗?有一家酒吧不错。”
“现在是党首出面作为预算委员会的提问者了,小翔。”狩屋低声提醒,“他们会紧紧抓住一个问题不放,要小心。”
“好的呀,刚才说得不错,不愧是总理。”艾丽卡戏谑地笑了笑,“是不是还想再多做些日子啊?”
翔对冬岛的问题置若罔闻,小声抱怨着。
“怎么可能!”翔笑了,“已经受够了,我还是做我自己最好。”
“狩屋叔,那人是笨蛋吗?又问跟前面相同的问题,刚刚没听到吗?”
“同感,我们再干一杯吧。”艾丽卡说,“为了我们就是我们。”
“总理,继前些日子刚刚任命的江见前大臣发表了不当言论之后,这次狩屋官房长官也被媒体报道出与其身份不符的事情,请问您是如何看待此事的?”
二人碰杯的清脆声响,在这喧嚣里留下了盈盈余韵。
站起来提问的是共和党的冬岛。他的额头在灯下油光发亮,银边老花镜反着光,让人看不清镜片下的眼神。他右手攥着今晨的报纸,脸上带着嘲笑的样子实在令人生厌。
(1) 冬岛组:日本的黑社会组织经常以“某某组”的形式命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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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见学:参观学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