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说不存在信贷紧缩了?”
“你……我看你是不是搞错了,武藤?!能不能被我行录取,是由我行来决定的!胡乱说些信贷紧缩之类的梦话倒也罢了,我行的业务向来是规规矩矩的。不能放贷的自然不会放,没什么可说的。”
“没错!”
泰山的指责使得面试官一阵面红耳赤。
“请问,你所说的信贷紧缩的定义是什么?我想请教一下。”看着恼羞成怒、唾沫横飞的面试官,泰山问道。
泰山继续说道:“你刚才的话可不是出现赤字的时候靠国家公共资金投入而获救的银行人该说的话。我劝你更正失言,道歉谢罪!”
这是泰山手到擒来的话题。
面试官惊得目瞪口呆。
“什么?定义?”面试官涨红了脸,“这……这里是我提问的地方,别太放肆了!”
“三……三千亿?”
“作为接受公共资金援助的银行的面试官,连这点事情都没办法跟客人解释清楚吗?看来东京第一银行也不过如此嘛。”
泰山讽刺地说。
“你说什么?!”
“我们公司销售额有三千亿,对于东京首都银行来说,这也是小规模吗?”
面对已面无血色的对手,泰山毫无顾忌地继续“开火”。
“是吗?为了不影响判断,公司会对我们面试官屏蔽你们的个人信息。不过,你家的公司正面临信贷紧缩的问题,是吧?经营中小企业不容易吧?若是出现赤字,可不是你想借贷就能借给你的。”
“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把你上司叫来。”
一听这话,面试官大吃了一惊,不过很快调整了姿态。
“现在是就职面试!你……你别搞错了!”面试官气得声音颤抖。
“当然,我家也是经营公司的。”
“搞错了的人是你吧!来接受面试的学生也是客人,你刚刚说不知道我是什么人,也好,不过不知道就意味着你面对的很有可能是重要客户,即便现在没有业务往来,将来也有可能成为大客户,可是看看你这傲慢无礼的态度!把你上司叫来!”
“我倒要问问,你了解中小企业的实际情况吗?”
听到泰山的斥责,面试官的脸上满是屈辱。
面对泰山的反驳,面试官脸色越来越难看,他把夹着面试评价表的文件夹随手扣过来,扔到了桌子上。
“你把银行当什么了!”
“那为什么一直谣传说银行有信贷紧缩的问题?无风不起浪吧。”
面试官愤然站起身,没过一会儿带着一位稍许年长的员工进来。难道银行职员都是这个样子,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傲慢。一张名片被扔到桌上,上面的头衔是人事部次长。
泰山一股怒气上涌,虽然心里想着默默听着就好,可是平日里已被银行的傲慢态度闹得相当不痛快了。
“是你吗?面试的时候找碴儿的学生?”
“所以说石川蠢啊,把媒体的话当真,明明对中小企业融资的实际情况不了解就成立银行。而且呢,说到民政党的政策,那不过是骗小孩子的,信贷紧缩就凭那些厚颜无耻的政治家就能解决了?一个了解金融实际情况的人都没有。”
压迫感十足。
石川真二郎是东京都知事。对银行没有好感的石川接受了社会上对信贷紧缩的批判,以东京都为主导成立了东京首都银行。不过由于经营不善,出现了巨额赤字。
“找碴儿?我只不过向贵行行员请教一下信贷紧缩的定义。”
“哦,可是石川真二郎是为了消除信贷紧缩才创立了东京首都银行,而信贷紧缩对策也是民政党经济政策的重要举措,只有银行声称不存在信贷紧缩吧。如果真的不存在信贷紧缩,为什么银行不直接说明呢?不正是因为没办法断言说信贷紧缩不存在吗?这才是大众一致的看法吧。”
“这是面试!”次长说,“不是讨论这种话题的地方。”
泰山重新审视着眼前的对手,刻意用冷静的语气继续。
“东京第一银行真是不得了啊,把东京都知事喊作笨蛋,说民政党的政策是骗小孩子,可是资助你们银行的不正是民政党吗?!一般来说,应该要支持拥护民政党的吧?骗小孩子是什么意思?!当着武藤泰山的面,你们也敢这么说吗?!”
作为众所周知的金融政策专家,这话正中了泰山的要害。
“骗小孩子就是骗小孩子。”次长逞着口舌之快强词夺理,“什么武藤泰山,要是实在想进我们银行,你这狂妄的态度最好改……”
“我看有些事情,你理解错了吧。信贷紧缩什么的不过是媒体、政治家的说辞,现实生活中是不存在的。”
话说到一半,被方才的面试官戳了一下,次长生气地回过头来,“什么事?!”
泰山此话一出,面试官明显不太高兴。
面试官手里拿着文件夹指给他看。
“我想解决信贷紧缩的问题。”
姓名栏。
“哦。”面试官并无太大兴趣地看着泰山,“那么,你的意思是想在我们银行做融资业务?”
上面这样写着:武藤翔。
这话多少有些国会答辩的意味,不过对泰山而言没有任何的违和。而且,关于融资结余等话题都是他当财务大臣时积累下的经验。
“武藤?……”
不过,泰山将这些心思藏起,回答说:“我想通过银行借贷来为日本产业贡献力量。”虽是随口一说,不过政治家做了这么久,话题倒是源源不断。“尤其中小企业金融是产业金融的重中之重,所以就职于融资结余最多的东京第一银行,对我来说非常有意义。”
嘟囔出声的次长猛地抬起头睁大了眼睛看着泰山。从面试隔间跑出去的年轻面试官大概刚才跑去翻看了履历表,面无血色地在次长耳边低声说了些什么。
对,就是那些财务官员。泰山还是财务大臣的时候,只要下达了指示,那些官员不是讲前例,就是论法律制度,满嘴的借口不过只是为了坚持自己的做派。那种监督政府部门的讨人厌的行事作风也浸染到了银行里面,连这种年轻小子都自负精英装腔作势,净说着自以为是的话。
次长脸色大变,惶恐不安起来。
泰山总觉得在哪里见过这种人,忽然想了起来。
一帮废物。
面试官完全一副没有经过历练的幼稚样子,装模作样的姿态,脸上还带着讨人厌的假笑。
小人。
“是吗?可是想成为金融系统的一员,不一定要来我们银行吧?”
泰山感到实在无聊,“我回去了。”说着站起身来。
只是,今天的对手不太投缘。
“等……等一下,武藤君。”次长的态度反转,脸上堆满假笑,“我们再聊聊吧!刚才的沟通好像出了一点问题,要不今晚到附近酒吧喝一杯吧?怎么样?”
泰山不喜欢银行,当然他更不喜欢这无聊的面试,不过对于政治家来说,口是心非的话信口拈来,所以此话一出他也没有觉得不妥。
“不巧,我很忙。”泰山毫不留情地拒绝了。
“我想成为金融系统的一员,为日本经济贡献力量。”因为多等了些时候,泰山的语气有些不高兴。
“不要这么冷漠嘛。”
原本说是十一点开始,可是听到“武藤翔”的名字的时候,已经过了三十分钟。
“我最后只说一句,”泰山指着次长鼻尖,“不懂得反省的银行是没有未来的!给我记住了!”
偌大的大厅中准备了近三十个面试用的隔间,学生们坐在后面一排排的椅子上,被叫到名字的学生则走到指定的隔间去接受面试。
在众多兴趣盎然的学生的围观中,泰山英姿飒爽地离开了。
面试官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年轻人。
7
“请问,你应聘本银行的理由是什么?”
站起身来提问的共和党党首冬岛一光眼神十分犀利,一颗秃头油亮发光,声音低沉有力,气场十足。
6
“……总理发言说为了应对经济不景气的局面准备启动积极的财政政策。可是,在税收没有达到理想增长的状况下,如何启动财政?另外,大型企业拒绝派遣等问题导致了制造业疲软,请问总理您是如何看待这些问题的?”
泰山点了点头,便从玄关的旋转门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
在冗长的演讲最后,冬岛提出了这样的问题,眼神里充满挑衅地看着翔。
“先生,请加油!”
“武藤泰山君”正期待着哪位大臣来代替回答,转头看到狩屋递来一张纸。
车停到正门玄关的正中央。
“什么啊?这是……”
目的地是丸之内的东京首都银行总部。
“这是贝原写好的演讲词,照它念就行了,小翔。”
今天的泰山身穿藏青色西装和白色衬衣,系着领带,完全一副就职面试的打扮。
官房长官狩屋在耳边低语。
泰山依依不舍地坐进出租车,在后座上冷不丁冒出来一句。
“哎?我?!不会吧……找其他人来回答吧……狩屋叔。”
“这种关键时刻,我到底在做什么……”
面对不情愿的翔,狩屋赶紧劝说。
当时商量的结果是,翔由狩屋陪同,泰山则由贝原陪同。不过在泰山的眼中,没有比翔的面试更烦人的了。
“小翔,如果答辩的所有问题都由其他大臣替答,会让人觉得很不正常。经济对策是非常重要的问题,如果总理不能斩钉截铁地回答清楚是很难立下威信的。来,给!”
泰山的说明再加上翔和狩屋在一旁的解释,虽然贝原坚决表示“无法接受”,但还是在需要采取相应对策这一点上达成了共识。
稿纸被塞了过来,翔“啧”的一声咂了咂嘴巴。
昨天听闻整个事件的始末,贝原张大着嘴巴不停地揉搓着脸颊。
“真没办法……那好吧。”
虽然由贝原安排了旁听券使得泰山能够看到国会的开头部分,不过他目前还处于半信半疑的状态。
翔勉强地站起身来,“可是……只要念出来就好吧?狩屋叔,要是有人追问我该怎么办?”
听到贝原的低声耳语,泰山“哦”了一声站起身来。
“代表提问不能超过两次,就算再有提问也没什么大不了,到时候我会想办法的。不要担心后面的事情,总之,把稿子念完就赶快回来。”
“先生,我们该走了。”
“明……明白了……”
虽是为了避免意外不得不采取的补救办法,但至少不会发生重大失言或者舆论事故。
话虽如此,可这里是国会啊……
可以交给别人的就交给别人,实在需要总理发言的场合,就提出休息争取时间,由翔念出狩屋执笔的演讲稿。
坐满了整个会场的议员都是些能说会道、精明能干的人物。
虽然没有预想得那么轻松,但也基本和事先讨论的差不多。
马上要接受那些摩拳擦掌准备在鸡蛋里面挑骨头的恶意的围攻,不紧张是不可能的。
由议长指名,青木厚生劳动大臣站起身来,晃动着厚重的身子手舞足蹈地开始了讲话。回答得天衣无缝,轻松迂回地解决了冬岛的问题,青木不愧是名副其实的雄辩家。
僵硬地站起身来离开了座位的翔像被施了魔法,紧张到不行,笨手笨脚地如同报废了的机器人走上讲台。
泰山被吓得睡意全无,心跳得厉害。应该是狩屋递上了纸条,翔这家伙,明明只要读出来就好,结果还是磕磕巴巴。
打开演讲稿。
好险哪,这个家伙……
“对……对于刚……刚才的问题,由我来回答。”
“关于此事,请青木厚生……呃……劳动大臣,来做说明。”
我是谁?
听到议长指名站起身来的翔走到麦克风前面。
听到自己口中发出的结结巴巴的声音,翔呆住了。冷静!冷静!翔不住在心中默念。“这个……我国由于美国金……那个……金虫(融)危机,啊……而不得不真(直)面未增(曾)有过的危机,经济状况陷入明显纸(低)迷。”
武藤泰山君。
会场里开始了骚动,只是翔并不明白为什么。
共和党毫无新意地再次要求放宽限制,以向既得利益者挑战为噱头,这个拼尽了全力也拿不到半数以上票数的第三政党,啰啰唆唆的万年在野党……
“在建筑等一些行业中步(频)发大规模破产,由于订单量急速减少,制造业界辞退派遣员工的问题……那个……”
又来了。泰山忍住想要打哈欠的冲动。
翔盯着眼前“突显”两个字。
“请问总理!我党自十五年前建党以来,一直诉求于放宽限制,致力于国民生活的稳定和公平社会的实现,尤其是放眼医疗领域,发生了在海外得到认可并投入使用的药品,由于国内新药许可系统功能不全和官僚行政主义的弊端,导致无法向真正有需要的患者提供帮助,我想请问总理对此问题有何想法?”
这是神马(什么)?!
进入代表提问环节。正在慷慨陈词的是共和党党首——冬岛一光。
到现在都很完美,可是……完了……这两个汉字不知道怎么读……翔朝狩屋投去了求助的目光,可是就算是官房长官,在答辩中途也是没有办法的。
5
“嗯……那个……”
翔挪开了视线……恶不恶心……其他都无所谓了,别用我的身体做这种事情好不好……
会场中喧哗声渐起,翔一鼓作气。“日渐空(突)日(显),为了回劈(避)这种发展事态,准各(备)沿聋(袭)从去年开始我党实施的积极经济刺激政策。作为具体的对策,首先引……引入针对失业者的职业培训制度,同时对经营者是否曾不当辞退派遣员工进行调杏(查),并给予一定的指导。”
“泰桑!我们一定能渡过难关!”
听到不知何处传来的稀疏的掌声,翔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小狩,现在我只能靠你了,拜托了!”
“成了!”
泰山并没有理会,回过头来看着狩屋握住了他的手。
暗自做了一个胜利姿势,翔从台上走了下来。
“彼此彼此。”
会场上骚动不断。只见坐在小翔前面的民政党的城山,头发竖立起来,神情恐怖,而旁边的狩屋哭丧着脸看着翔。
他们彼此怒目而视,谁都不肯认输,最终还是泰山不耐烦地“啧”了一声,“没办法,面试我去吧,不过你得替我把事情做好,别给我搞砸了!”
“小……小翔!”
“翔!你个浑小子!”
狩屋的悲鸣传来。“真是服了你啊!”充血的眼睛里满是惊慌。
“既然如此,老爸你也放弃吧!我绝不会出席什么阁会议会的。武藤政权到此结束!”
“泰山!你给我好好读汉字啊!”
翔狠狠地盯着一脸不屑的泰山。
一转头,城山从前面位子低声斥责道。
“总之,面试放到后面再说。”
完了。
“别开玩笑了!我要靠我自己的力量,谁要靠你!”
“突显”果然不是“空日”啊。心里明知读错了,翔还是想开开玩笑蒙混过去,“读错几个汉字也没什么关系啦。”
“放弃吧。实在想工作的话,我把你随便安排进哪家公司就好了,或者继承我们的家业也好。”
“读错几个?”
“当然是去找工作啊!”翔斩钉截铁地说。
城山低吼,“哪里是‘几个’?!泰山!你的汉字没有一个是读对的!”
“就职面试?”泰山并没有当真,“你去面试做什么?”
“哎呀,是吗?”
“开什么玩笑!”翔极力反对,“那我怎么办?我!我每天也很忙啊!明天的就职面试要怎么办?那可是关系到我的将来。老爸,你代替我去吗?”
翔开始装傻,“别生气别生气,那都是小事啦,啊哈哈……”
“你是我的替身。”
胳膊好疼!
“等一下!”翔对达成一致的两个人喊停,“你们不要随便做决定!你们是想让我做老爸的傀儡?!”
低头一看,只见狩屋正用手发狠地抓着翔的胳膊,手指甲都快要嵌进肉里,再看狩屋的表情,生无可恋,欲哭无泪。
“是啊,这样就好了。”泰山简短地附和着。
“怎么了,狩屋叔,你的眼睛好红啊……”
“没关系的,小翔。”狩屋说,“如果有人提问,由我和其他大臣代为答辩;如果有不好解决的事情,就带回来择日回答,这样就没有问题了。”
狩屋一句话也说不出,差点儿背过气去。
“你让我去了干什么啊!”翔一声悲鸣,“去了那种地方,你让我说什么!”
“哎?先生,您这么快就结束了?”
“小狩说得没错,翔。”泰山出言,“总理缺席会引起不必要的猜测。所以,你去吧,所有的会议都必须出席。”
贝原为泰山打开车门,有些不可思议。
“这不是开玩笑。”狩屋郑重其事地说。
“因为面试官实在太蠢了。”
翔立刻拒绝,“我怎么可能出席那种场合!我连上课都不露面的好吧……”
贝原奇怪地看着怒气冲冲的泰山,听到“接下来去哪儿”的问题,赶紧打开了日程表。
“开什么玩笑!”
“中央日本建设。接下来是每日电视台,然后是东京汽车、关东生活时尚公司……”
“那是必须出席的,总理。”这话无疑是说给翔听的。
“都什么乱七八糟的……”泰山愣住了,“一点条理都没有!到底脑子里在想些什么,这个浑小子!”
“可能睡着之后就会出现的。”狩屋说完,将话题一百八十度强转到现实中来,“问题是明天开始的内阁会议啊,泰桑。”
“真不知道像谁。”
“算了,还是不要说了,好恐怖啊,晚上还想睡觉呢……”
“什么?!”
“这可能是第一次吧,小翔……至少我没听说过……”
自掘坟墓的贝原就此打住,“对了对了,电视上正在直播国会,先生,我们看看吧”,说着转移了话题。
“什么诅咒?之前的首相没有遇到过这种事吗?狩屋叔。”
打开后座的小型电视,屏幕上共和党的冬岛正慷慨陈词。
狩屋说幽灵事件甚至一度成为历代首相之间的通达事项。
“冬岛……这家伙真是话多。”
“传说首相官邸以前出现过幽灵,有人曾经在旧官邸看到过军人的幽灵,还听到过军靴的声音。后来以建筑老化为由修建了现在的新官邸,不过就算还有怪事也不奇怪,可能是个诅咒吧。”
“容易自我陶醉的类型嘛。”
“幽灵事件是怎么回事?狩屋叔。”
“倒是没把自己醉倒。哦?结束了。”
话题朝着意外的方向发展,心如死灰地听着二人对话的翔此时表现出了兴趣。
泰山过了把嘴瘾,刚好冬岛的问题结束,电视镜头切换。
“之前的幽灵事件吗?泰桑。”
“武藤泰山君”的身影出现在镜头里。
泰山毛骨悚然地缩了缩肩膀。
我明明应该在那里……
“喂,差不多行了。”泰山说,“你觉得会有那么荒唐的事吗?不管怎么说,这不是科学的力量可以办到的,我觉得请巫师做做法事更靠谱一些。你可能也知道吧,现在总有一些可怕的传言。”
可能还没有适应自己的新身份,心情还是无法平静下来。可是……“磨磨蹭蹭在干什么呢,翔,你这小子,快点上台啊!”
“真田掌控着国内外的军事情报。泰桑现在心烦意乱,很难冷静下来吧。我比泰桑要稍稍镇定一些,我感觉如果事情如此,背后一定有内幕,甚至有必要研究是否有针对总理的恐怖袭击。”
看到正拿着狩屋递过来的演讲稿找各种借口的翔,泰山不耐烦地“啧”了一声。
“为什么是真田?”
“明明照着稿子念就好了嘛。”
真田武彦是武藤内阁的防卫大臣。
“肯定轻松获胜。”贝原自信满满地说,“顺带说一下,那份稿子是我写的。”
官房长官压低了声音,“我认为应该跟真田说一下。”
遗憾的是,贝原并没有从泰山口中得到想要的表扬。
“这不是接不接受的问题,眼前的现实就是这样,”狩屋这话多半也是说给自己听的,“只能接受。另外,还有一个人……”
“啊,对了,我早就想跟你说了,贝原,你的稿子太生硬了。”
“他那一本正经的性格能接受吗?”泰山表示怀疑。
“什么意思?”
面对焦躁的泰山,狩屋冷静地分析:“首先,是第一秘书贝原。告诉他应该是没问题的,而且告诉他之后必须想办法笼络他。”
贝原自尊心严重受挫。
“那如何是好……”
“我的意思是加入一点玩笑之类的不好吗?你写的时候不觉得肩膀疼吗?”
让茂木派的甲村健太郎担任干事长,是为了照顾总裁选举时的竞争对手茂木,不过确如狩屋所言,甲村和茂木都不是能够敞开心扉的人选。
“在国会上开玩笑是要闹哪样?”
“甲村口风不严,如果告诉了甲村,很快就会传入茂木的耳朵,那样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国民没准会喜欢啊。”
“不行!”听到泰山的话,狩屋出乎意料、非常强硬地拒绝了。
“怎么可能……”
“要先向干事长汇报吗?”
贝原涨红了脸,“现在要最大限度地抵挡在野党的围攻,不然支持率就危险了啊,先生。目前最重要的难道不是尽量规避不必要的失分,寻找尽早解散的时机吗?”
说得也是。可是怎么想都想不出所以然,正陷入思考的空当。“原因我们慢慢想,现在最重要的是克服眼前的困境,泰桑。”狩屋展现出极高的应变能力,“这样下去国会是通不过的,当务之急是赶快找到能够接受紧急事态、能够随机应变的战友。”
“这些事情不用你说我也知道……”
“可是,没有任何原因,怎么可能发生这种事情!”
泰山恼火地说完,看到好不容易走上讲台的翔打开了演讲稿。
听到狩屋的询问,翔摇了摇头,“没有……这种事情……”
“这样看上去武藤泰山真是玉树临风啊。贝原,我一直都这么帅吗?”
“小翔也没有线索吗?”
“可能是吧……”
“谁知道!”泰山恨恨地说,“如果是梦,赶紧醒了才好。”
大概是觉得这个话题太过无聊,贝原随口应付了一句。
“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玉树临风的武藤泰山英姿飒爽地读辩词——原本就应该这样。
狩屋原本就是不拘小节的性格,平时做事大方得体,即使面对紧急事态,也能开着玩笑轻松应对,可现在愁眉苦脸的样子,内心的翻江倒海最后浓缩成一个必然的问题脱口而出。
“……我国由于美国金……那个……金虫(融)危机……”
“可是……现在看起来不过是个大学生……”
心情愉悦地侧耳倾听的泰山睁开了眼睛。
“我可是一国的首相!小狩!”
“哎,喂……刚才他说什么了?金虫(融)危机?自创的新词?”
被泰山一顿斥责,狩屋有些难为情,“要确定到底是不是泰桑,这是最直接的方法了……”
“怎么可能……是金融危机,金融!”贝原说。
“真是的……你这个家伙,脑子里除了女人的事情就没别的了吗!”
翔继续。
狩屋脸色惨白,瘫软地摔倒在椅子上。
“……真(直)面未增(曾)有过的危机,经济状况陷入明显纸(低)迷。”
“好了,不要再没完没了了,小狩!”泰山“砰”地敲了下膝盖,“你已经清楚了吧,不要再说了,你坐到那边。我现在说的这些你以为翔会知道吗?”
“未增(曾)有?你稿子上写了什么,贝原!”
狩屋深吸了一口气,“那……跟你最近分手的……”
“是未曾有,未曾有!”
“正确……”
贝原叫了起来,“不是真面是直面,不是纸迷是低迷……”
泰山的回答没有丝毫迟疑。
第一秘书面如死灰。
“96、65、90,这是公开数据,但真实数据是多少,还没摸过,所以不知道。不过她就是个胖子,身高才一米五。”
“什么?!”
“正……正确……那……FROG的真奈美的三围是多少?”
泰山叫出声来,双手紧紧抓住小小的电视屏幕框。
狩屋目瞪口呆。
答辩还在继续。
“美里有很多个,你说的是银座缪斯的妈妈桑吗?”
“……在建筑等一些行业中步(频)发大规模破产,由于订单量急速减少,制造业界辞退派遗(遣)员工的问题……”
狩屋脸色一变,看着泰山,“你回答我的问题。美里是谁?”
“步发?!”
“那……”
“频发……”
“我说了是真的!”
“派遗(遣)员工是什么?”
“骗人的吧……”
“是派遣员工,先生。”
“是真的。”
泰山愕然的表情扭曲起来,五官像能拧出水的毛巾,皱成了一团。
“怎么可能……”
翔的发言仍在继续。
狩屋回头盯着翔,陷入沉思,一张脸阴晴不定。
“……日渐空(突)日(显),为了回劈(避)这种发展事态……”
“所以我说了,我就是泰山。那个是翔。”
“喂……贝……贝原……”
“你……你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泰山快要气绝。
狩屋的表情一时变幻莫测,充满了疑惑。
“是突显和回避。”
泰山的这句话让狩屋瞬间顿住脚步,抬起头来震惊地看着他,也就是翔的身体。
“快帮……帮帮我,贝原……我快不行了……”泰山垂死挣扎般叫着。
“是我让你跟菜菜美分手的吧,小狩。”
“我的心脏也快要崩溃了,先生。”
就在此时。
“准各(备)沿聋(袭)从去年开始我党实施的积极经济刺激政策。”
狩屋说了声“打扰了”,便叹了口气站起身来。
“沿……沿聋?!”
“如果二位还有心情开这种玩笑,至少说明身体没有大碍吧。”
“是沿袭!沿袭!”
“是啊,就像那些无聊的电影。不过遗憾的是,这场电影就算觉得无聊也不可以随时离场……是逃避不了的……现实……”
“准各又是什么?”
狩屋嘴角露出绝望的苦笑。
连贝原也是一愣。
“就像那些无聊电影里的剧情?”
“可能……是准备。另外不是调杏,是调查。”
“不,我说的是真的!不知道什么原因,我们互换了身体。”
“贝原,你稿子到底是怎么写的……”
又过了整整十秒钟,狩屋才发出了声音,“你们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上父子相声的?”
“不是稿子的问题!!”
这次说话的是翔。
贝原欲哭无泪。
“我才是翔,狩屋叔!”
“为什么不标上假名……”
此话一出,一秒、两秒、三秒……整整过了十秒钟,狩屋沉默着一动不动。
“是这个问题吗!怎么可能标假名,先生,到现在为止从来没有标记过!这种程度的汉字一般都能读出来吧!”
“啊?!”
“里面也有比较难读的字啊,频发啊,突显啊什么的……”
“我是泰山。”
“您是认真的吗?先生……”
泰山眼神威严地看着狩屋。翔第一次知道原来自己的脸上也能出现这样的表情。
贝原难以置信地看着泰山,“先生不是内阁总理大臣吗?连这种程度的汉字都觉得难,以后该怎么办!明明‘奉天承运’四个字都能读得出来,为什么现在……”
“我不是小翔,小狩。”
“那跟行业专业用语差不多啦。”泰山满不在乎地说,“比起这件事,先去官邸!”转头向司机下达了指令。
“小翔?”狩屋目瞪口呆地看着他。
“先……先生,就职面试该怎么办?”贝原呆呆地问。
“由我来说吧,小狩。”泰山此时接过话来。
“那种事情以后再说!打电话告诉他们,等我有空的时候过去玩!快点!司机!这是民政党的危机!政党政治的危机!”
“到底是怎么回事?”狩屋没有放弃。
泰山搭乘的这辆出租车按起了喇叭,在十字路口转弯之后猛地加快速度朝反方向飞驰而去。
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不……连应不应该解释都不知道……翔陷入了左右为难。
“这下麻烦大了,先生……”
“哎……不是那样的……”
猛然加速的车子后座上,贝原的声音显得空洞而无力。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狩屋一本正经地说,“刚才在国会上答辩的泰桑跟平时的泰桑判若两人,如果身体不舒服,我们还是去医院吧。”
8
“什么话?”
电视上,小中寿太郎手里拿着烟斗,跟以往一样。紧急来参加综艺节目的小中是著名的政治评论家,在政界人脉颇广。
狩屋听闻此言,坐直了身子严肃地看着翔,“我以为您有话对我说。”
“小中先生,关于武藤总理的答辩,您再次看过之后有什么感想?”
“有什么事吗?狩屋叔……啊不对,小狩?”
面对女主播的提问,小中操着讨人厌的关西腔随口回答:“就一句话,实在是难为情啊。”
翔随口应和着,心里发愁怎样才能摆脱现在的窘境。
“日本有一亿两千八百万国民,有这么多的人,怎么偏偏就选出一个连汉字都读不出来的笨蛋当总理大臣,这不奇怪吗?这个国家的政治到底是怎么了?”
“啊,嗯,是啊……”
“您觉得原因出在哪里呢?”
“您二位在这个时间在一起真是少见哪,是吧,泰桑?”
一本正经的女主播三十出头的样子,泰山此时觉得她实在面目可憎。“跟这种女人交往,分手的时候肯定很麻烦”,泰山脑子里不由得冒出这样的想法。
“那还用说!”泰山想都没想就答了话,意识到不妥后含糊地接着说,“啊……那个……也不是的……”
“是啊,我觉得原因很多啊。总之,政治是很烧钱的。从法律上说,只要在一定年龄范围内,不管是谁都能成为候选人,可现实是‘政二代’候补越来越多,已经变成家族产业了。嘴上说着要改变日本,要社会改革什么的大话,实际上呢,靠着继承父辈选区,没多少社会经验就成为政治家的这些‘政二代’能做什么呢?有时候看起来就像坐在世袭来的既得权力的神轿上的笨蛋公子哥。这次不正是这样的嘛。照这样发展下去,日本的政治就真正败坏了!啊……不对,是已经败坏了!”
“你在担心吗,小翔?”狩屋问道。
“浑蛋,小中这个浑蛋,只知道信口开河……”
“是吗,那就好!”泰山安心地松了口气。
泰山一把关掉了电视开关,怒不可遏地喘着粗气。
“平安解决了。”狩屋慎重地回答。
“毕竟前面结过怨。”说话的是狩屋。
在一旁搭话的是换到翔身体里的泰山。狩屋看着不小心说漏了嘴的泰山,满脸不可思议的表情。不过狩屋跟武藤家交往甚深,眼神中的惊讶很快便恢复了正常。
“结了什么怨?小狩。”泰山问。
“先不说这个,记者见面会怎么样?小狩。”
“之前在银座Sirius碰到小中的时候,那时他带着女人来……”
“身体感觉如何了?泰桑。”
“啊……说起来确实有这么回事儿。”泰山想起来了,“然后呢?有什么关系?”
听到泰山含糊的回答,狩屋没有再追问下去。知道武藤父子之间的矛盾,狩屋不愿过多干预,转过头来看着翔。
“泰桑在那女人面前贬低小中了吧,他怀恨在心了呀。”
“嗯……那个……”
“哦……没意思的家伙。”
“哎?小翔来了啊!很少见嘛。这一身是怎么了?”
“那些所谓的文化人说到底就是这副德行!心胸狭隘,只有自尊心强!”大概狩屋也有过类似愤怒到忍无可忍的经验,激动地将其贬低得一文不值。
走进房间的狩屋看到翔的身影大吃了一惊。
“话是这么说,可是居然被小中这个浑蛋说三道四……”
“泰桑,你没事吧?”
说完转头盯着翔怒吼,“你这个笨蛋!!”
勉强回答过后,只见狩屋从门外走了进来,翔挤出一个难看的笑脸。
“你去参加汉字能力考试!”
“啊,知道了……让他进来吧!”
“你考过?”翔顶嘴。
门外妈妈在喊,没有时间了。
“正常人谁需要考那个!你这国语简直就是小学生水平!还大学生呢!”
“老公。”
“如今的小学生读汉字都比这要好。”一直在赌气闹情绪的贝原说。
“没办法啊!现在你是我,我是你啊!”
虽是翔的误读,但他还是因为自己写的稿子引发了事故而心中不满。贝原是个心思细腻的男人。
“哎?!我?”
“对不起,还不行吗?”翔极力争辩,“什么嘛!不过就是读错了几个汉字,至于闹成这样吗?!”
泰山犹豫片刻,说:“你来回答。”
“你错太多了!现在情况有多糟糕,你知不知道!”泰山训斥道,“就因为你,我要被所有人嘲笑!”
“怎么办?”翔猛地抬起头来问泰山。
“关我什么事!是你让我去国会的!再说是那稿子太生涩,净用些难读的汉字,你觉得能打动国民的心吗?!”
“老公?你在吗?狩屋来了,说有事找你。”
终于说出一句像样的话。
此时,响起了敲门的声音。
“哪……哪里难了啊?!小翔!”
听说鹤田代替自己完成了答辩,坐在椅子上的泰山放下心来,叹了口气无助地抬头望天。
狩屋看到贝原认真了起来,“喂,现在不是内讧的时候。”冷静地截住了话题。
“别担心,已经想办法蒙混过去了。”
“想办法解决问题才最重要吧。”
泰山发出一声绝望的吼声,这是翔自己从来没有发出过的声音。
确实如此。
“不会……你不会……”
贝原把将要喷出口的话吞下,愤然地“哼”了一声。
“代表提问?藏本老头儿提问?”
“问题是,支持率。”泰山说,“肯定会下降的。与宪民党藏本可能有一场恶战了。”
“喂,代表提问!后来怎么样了?”
由于众议院会议全程直播,现在武藤泰山的误读问题已经成了媒体的热门话题。
翔一顿挖苦,泰山听罢猛然想起什么似的抬起头。
“总之,比暴露桃色新闻要好办一些。”狩屋的安慰貌似偏了题。
“停!你这是什么语气……你以为是国会答辩吗?”
“有办法吗?小狩。”
待翔又提出这个问题,泰山赶紧把门关好。“不知道……不过,我对此深表遗憾。”
“那就宣称生病了吧!”
“先不说这个了,老爸,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们为什么会交换身体?”
“太胡闹了!”贝原忍不住了,“世上有这种病吗?而且,总理大臣如果身体不好更说不过去吧?”
不愧是老妈!翔心里暗自敬佩,狠狠握住了自家老公的命门。
“就说是一种一时读不出名字的精神疾病,是暂时性的,不会对履行职务产生影响。”
“她威胁我说不给就要跟我离婚……而且,那可是总裁选举的前一天啊,哪有这样的……这是犯规!”
“这太离谱了吧……”看着一本正经的狩屋,贝原无奈地说。
“我哪里知道,要是不想给一开始就不要说!”
“离谱又怎么了!”泰山横下一条心,“现在我是翔,翔是我,还有比这更离谱的事情吗?”
泰山“啧”了一声皱起眉头说:“我原本想蒙混过去……”
“关于这件事,先生。”贝原用怀疑的眼神看着泰山,“找到解决的办法了吗?我想来想去还是觉得最应该优先解决这件事。”
“我说会给她的,怎么,不行吗?”
“你说得没错!贝原。”
“然后呢?你……你怎么说的?!”
狩屋说完低头看了看手腕上的表,接着看向房门,像计算好的一样,敲门声响起,一张宽脸突然冒了出来。
“刚才老妈说的,要我给她。”
“打扰了,总理。”
翔故意使坏,只见泰山大吃一惊抬起头来,涨红着脸问:“你怎么知道的?”
进来的是防卫大臣真田武彦。四十岁便成为大臣,身体强健,头脑灵活,是有望成为肩负民政党未来的可塑之才。
“你真会说,要说‘不端’也是彼此彼此吧,是谁说要给老妈一亿的!”
“来来来,快坐快坐,真田。”
泰山的语气里满是疲惫,“还不是因为你行为不端……”
听到狩屋的招呼,大个子真田径直进来坐到椅子上。
“闭嘴……”
“刚刚你向我汇报的事情,想请你直接跟总理谈一谈。”狩屋开门见山地说。
“你去做什么了,老爸!真是想不到啊,搞成这副样子,你把我的衣服怎么了!”
“可以吗?”真田有些担心地看了一眼泰山。
翔正因为这意外的一幕不知所措,忽然注意到他的瘦腿裤上沾满了尘土,甚至破了洞,翔不禁“哎呀”一声。
“嗯,不用担心,这是总理的儿子,他也是这件事的相关者。”
可是,现在转移到翔的身体里的父亲,正颤抖着声音说:“这是怎么回事……”无助地用双手抱住了头。
“相关者?”
翔一直都不喜欢父亲。这个全心扑在政治上、对家庭漠不关心又为所欲为的男人,每次见到翔不是冷嘲热讽说他没用,就是甩几眼恨铁不成钢的眼神。到现在没有一次夸奖,也没有做过任何父亲该做的事情,这种人不配做父亲。我不认可这个老爸。
真田脸上浮现出错愕的表情。不过听到狩屋一句“请相信我”之后,点了点头。
“我怎么可能做得来这个!你在开玩笑吗?!”
“今天得到美国政府的绝密消息称,由CIA研究开发的最新技术被盗。”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你干的吗?!”
“CIA的最新技术?”泰山问道。不过从外表看起来,提出问题的是翔,“本该由最高等级安全保护的研究所的情报,是怎么被盗出来的?”
“哪有上来就打人的啊!”
再怎么说是泰山的儿子,这高高在上的语气还是让真田感到恼火,不过他很快恢复冷静继续说道:“据说,这项研究的管理层的局长级人物是可以接触到这些数据的。不过罪犯还没有确定,汇报称目前正处于全力查明真相的阶段。”
“你这个浑蛋小子!”
“什么技术?”
“疼!”
“据称是由Remote-Viewing技术发展出的研究成果。”
只见对方大步上前一个巴掌招呼了过来。在人类历史上,会被自己如此狠揍的,除了翔不会有第二个人了。
“什么?”
“是我啊,你是老爸吗?!”
泰山反问。
“……翔?是翔吗?”
“Remote-Viewing,翻译为远程透视,可以简单理解成是脑电波研究的一种。”
对方大惊失色,看着翔。
“还是不懂……”完全听不懂的泰山接着问,“首先,CIA为什么要研究脑电波?”
“不会是,老爸?”
“话题有些跳跃,请原谅。”真田继续,“CIA对如何向潜入他国的间谍进行指令传达和情报授受的研究已经持续了很长时间,由能否直接向人的脑电波发送指令的想法发展成了研究项目。脑电波也是一种电波信号,通过读取信号可以掌握人的想法,并且通过直接向脑电波发送信号可以达到情报传递的目的,CIA打算将这项技术运用到间谍活动中。”
声音不对,不过那高高在上的语气非常耳熟。
“哦?这种电影里面的事情真的存在?”泰山吃惊地问。
不会吧——
“说起来,我也听说过这件事……”狩屋说,“据说1950年就开始研究,为此投入了巨额的开发资金……以前觉得不过是谣传罢了,没想到是真的在做啊……”
一句尖锐的质疑飞过来,翔僵直着身体盯着站在门口的自己。
“如果能直接向脑电波发送指令,又可以通过脑电波接收情报,那么间谍活动的安全性将得到质的飞跃。”真田继续认真解释,“比如说,以前接触到绝密情报,需要拍照片或者把情报带出来,可如果利用这项技术,就可以通过接收读出或者识别时产生的脑电波来获取情报,向间谍发出的指示也可以通过脑电波直接操作,就不用担心泄露给敌人了。这无疑是一项划时代的技术。”
“你是谁?”
“这项技术研究达到什么程度了?”泰山半信半疑地问。
站在那里的无疑就是翔自己。这时——
“听说基本达到了实用阶段。”真田压低了声音。
“我?!……真的假的?!”
“真的?”泰山目瞪口呆。
看到这个喘着粗气肩膀剧烈起伏着的男人,翔瞬间呆住了。
“可是……”真田跟往常一样,目光如炬地扫视了一下全场,“这项技术却被不知名的人偷走了。”
门外响起一阵慌忙的足音,书房的门被人气势汹汹地撞开。
“到底背后藏着什么人?”泰山问。
翔正在心里欢呼着,就在这时——
“目前还不知道。”
好样的小宽!活该啊!桥田,你这个浑蛋!
“呀,这项技术如果落到恐怖分子手里,岂不是要天下大乱了!”泰山说。
真衣口中有了意外的转折。“据说翔的朋友牧原君过来帮忙,他是合气道二段。”
“可能已经落到他们手里了。”狩屋这出乎意料的话令大家大吃一惊。
“在店门口被还击……”
“已经?”
“桥田怎么样了?”翔气得直呼其名。
泰山愣愣地看着狩屋。
桥田这个浑蛋!
“是的。已经落到恐怖分子手里了,泰桑,而且他们正在利用这项技术操控脑电波。”狩屋盯着泰山,“所以,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翔刚一出门,桥田他们就追了出去,等我听到声响出去看的时候翔已经走了。据在场的人说翔被踢打得厉害……”
“不好意思,官房长官。”真田插话,“您到底在说什么?”
语气尽量平稳下来,可是内心一点都不平静——到底跟谁打架了?!
“真田,现在有一件事我要郑重告诉你。”狩屋严肃地看着防卫大臣,“我明确地说,现在国家发生了极其严重的危机。”
“没有,什么都没听说。请说说具体的情况。”
真田没有应声,而是用通透而坚定的眼神看着狩屋。
真衣惊讶的声音传来,她一定以为这是父母打过来的责问电话。不过,武藤泰山不是会为子女吵架这种事情出头的人。
“我直截了当地说,这里的小翔——”狩屋转向泰山,“表面看起来是儿子小翔,但其实是总理。而那边——”这次转向翔,“看起来是总理,但其实是小翔。怎么样,真田,能明白吗?”
“呃……您没有听说吗?”
听罢,真田倒吸一口冷气,像被隐形气球压到了脸上,五官变了形,上身向后仰去,连头发都竖了起来。
翔顿时焦急地提高了声音,“你说打架?跟谁?”
“您不是在逗我玩吧……”
“打起来了?”
“我是这种人吗?”
“客人之间起了些冲突,原本在店里已经给过警告了,没想到在店外竟然打了起来,实在是意料之外。”
“失礼了。可是,怎么可能!”
刚一报上名号,“今天实在是抱歉”,就听到电话里传来真衣的道歉。
真田表达吃惊的方式很克制,不过内心的激荡还是一览无余。
“我是武藤。”
“遗憾的是,事实正是那个不可能。”听到泰山的话,真田的眼睛越瞪越大。
怎样回话才好?如果是平时的翔,会直接问:“真衣吗?”可是以现在的嗓音,怕是对方根本听不出来了。
“我之前就在想这里面肯定有科学依据的,刚才听你汇报,我想没准就是这件事,所以把你叫了过来。”狩屋“咕嘟”一声咽了口口水,“如果可以操控人的脑电波,那么把泰桑的脑电波换给小翔,把小翔的脑电波换给泰桑不就可以实现了吗?真田,你怎么想?”
“你好,我是南。”
真田的表情瞬间变得无比严肃,危机感骤然而起。
电话里传来等待的音乐声,随后很快就出现了熟悉的声音。
“这在科学上是完全可以实现的。利用电脑操控脑电波在医疗领域也已接近实践阶段,技术成熟的话,打个比方,就可以让全身麻痹的患者用脑电波在电脑上输入文字。现在脑电波的研究已经发展到这种程度,更不用说CIA的绝密技术了。您刚才所说的脑电波交换是完全有可能的。”
“请稍等。”
“果然是这样啊……”
翔报上姓氏。“是今天参加南小姐生日聚会的武藤翔的家人,能麻烦南小姐接电话吗?”
狩屋愁眉苦脸地抱住了胳膊。
“我叫武藤。”
“等……等一下……狩屋叔。”翔慌张地问,“你的意思是,你是说我现在成了恐怖分子的目标?不可能吧……”
对方用事务性的语气询问道。
“就是这样的,小翔。”狩屋斩钉截铁地说,“还有,泰桑,你也是。”
“请问您是哪位?”
“究竟是什么时候……目的是什么?”泰山喉咙里挤出了一声轻微的呻吟。
翔被自己粗哑可疑的声音吓了一跳,更别提对方听到后一阵沉默。
在座的没有人能回答这个问题。
“请问,南真衣小姐在吗?”
“有点奇怪啊!”此时,真田小声打破了这片寂静。
点击店面主页,查出电话号码拨了过去,对方很快接了电话。
“哪里奇怪了,真田?”泰山问道。
追加“南真衣”三个字再次检索。
“据说要发送脑电波,就需要在体内植入专门的芯片。向您二位身体内植入芯片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因为不管怎样都至少需要做一个简单的手术。如果是这样的话,谁都能够察觉吧?”
一个人嘴里嘟嘟囔囔着在搜索引擎上输入了“arute”和“六本木”的关键字,出现了上千条页面。
“原来如此……”
“好像是arute什么的……”
沉默中,泰山拼命在脑中搜寻线索。翔也是。
想打电话给好朋友牧原宽,可是记不得号码了,于是走到书房打开电脑,靠着残存的记忆检索真衣的店。
“芯片大概多大?”翔问。
翻了翻里面的口袋,刚才惊慌失措没有想到,爸爸的手机果然还放在里面。
“听说只有几毫米。”
当天穿着的西装正挂在那里。
“几毫米……”泰山小声重复一遍。虽然很小,但也不可能轻易植入体内,应该不是睡觉时偷偷放进去的……
洗过澡出来之后,翔朝妈妈摇了摇头,简单回了一句“不需要”,便走向了爸爸的房间。
“泰桑,最近有做过手术吗?”
“哎呀,不准备休息吗?”
“没有啊,这你也清楚的吧,小狩。”
4
“嗯……倒也是……那小翔呢?”
泰山怒斥一声,“永田町的首相官邸!快点!”
翔也摇了摇头。
“蠢货!”
“到底还是搞错了吧?”翔刚说完,只听泰山“啊”地大叫了一声。
“请问是在哪里的店,客人?”
“怎……怎么了?泰桑!”
司机诧异的眼神透过后视镜传来。
看着瞪圆了眼睛的狩屋,泰山说:“是牙医!小狩!我之前不是说过牙疼吗?牙医拔掉了我的智齿!”
“司机,请送我到‘首相官邸’。”
“对啊!”翔站起身来,“我也去看了牙医,老爸!大概是两周前的事情。”
泰山朝着呆若木鸡的翔的朋友举起右手以示再见,穿着那一身满是尘土的上衣拦住了一辆正好路过的出租车。
“是哪里的诊所?”狩屋问。
“牧原……君?”
“涩谷的丸山牙科,那是我家的定点诊所。”泰山说完,翔也点了点头。
“没关系。我打车回去。谢谢啊,牧原君。”
“我先失陪一下。”
泰山低头一看,上衣沾满了土。
真田站起身来离开了房间,没过多久又回来了。
“还有啊,你这副样子能乘地铁吗?”
“刚刚去了一趟公安部(1),很快会有回音的。”
“你啊,是不是被打到头打出了问题?桥田去年被你抢了女朋友一直怀恨在心啊。听他刚才的话貌似正追求那个叫艾丽卡的女孩呢。我听说你们都来参加这个聚会的时候,就觉得事情不妙,果不其然。”
仅仅过了十分钟,真田的手机响了。
牧原吃惊地盯着泰山的脸。
“紧急查访发现,丸山牙科只剩下一具空壳,院长丸山的家里也没有人。”
“啊……是那个桥田啊。今天是怎么回事啊?”
“什么?”泰山和翔面面相觑,“怎么回事!”
“对啊,就是演歌歌手桥田洋一郎的儿子。”
“不知道。不过,请多加小心,总理。”
“桥田?”
真田紧张地戒备起来,“敌人很可能已经深入到您的身边。没准,就在这个房间里。”说着警惕地看向贝原。
“是谁?是桥田啊。”
“哎?!我?开什么玩笑……”贝原慌忙摆手,“先生,您倒是说句公道话啊。”
泰山问道,却引得腹部周围传来阵阵痛感。牧原听闻此话瞬间顿住,吃惊地看着泰山。
只见泰山不慌不忙地伸出手在贝原脸上捏了一把。
“他们是谁?”
“疼!您在做什么,先生!”
最后一人抛弃同伴慌忙逃走,牧原把肩膀借给泰山,“来,抓好了。”
“听说间谍的伪装技术非常厉害,不过啊,好像不是你。”
“还不快滚!”
“太过分了吧,先生……”
泰山抬起头,只见牧原又一记下钩拳摆平了一人。这人貌似身手很不错。
“这也是为了国家。”
“你们这群人太过分了,浑蛋!”
泰山正说着,真田的手机铃声再次响起。
与此同时,狐脸男摔倒在柏油路上,因痛苦而扭曲的脸飞入泰山的视线。
“总理,请随我到市谷去一趟,还有你。”真田回头看了看翔,接着说,“请到防卫省内的研究所确认一下身体里是否植入了刚才所说的芯片,将其取出的话,也许就能解除现在的危机了。”
这时,眼前出现了一双鞋子。
听闻此话,翔大大地松了口气。
呻吟出声的泰山后脑勺又遭肘部重击,摔倒在柏油路上,疼得龇牙咧嘴,眼里泛起了泪花。几个男人冷笑着,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太好了,终于要解放了!”
突然袭击。泰山虽然嘴上逞强,但不代表打架厉害。
“真是的!早点听到你这些话就好了,真田……这样就不会发生误读事件了……真是失败!”
一记重拳打到了泰山的腹部。
泰山追悔莫及,不过为时已晚。
“老子看你嘴硬到什么时候。”
9
“你们会后悔的!”
“不好意思。”
“你这话倒是有点意思……”另外两人走过来,围住了泰山。
技术官员伸出手用腰带将躺在检查台上的泰山固定好,便走了出去。
“抱歉,做不到。我没什么要道歉的,而且最好是你来跟我道歉。”
“请躺好,不要动——”
“给我们难堪——”狐脸男拖着长音说,“你刚才对艾丽卡不敬,给我去好好道个歉!”
喇叭里传来声音,泰山安静地躺着,身下的检查台开始向头部的方向移动。
“了结?”泰山问道,“什么了结?”
泰山开始听到“咔咔”的声音,细小却刺耳,直到身体进入到半圆形的拱台里仍在持续。
狐脸男一副无赖的表情凑了上来。
“好,辛苦了——”
“你想一声不吭就回家?太天真了吧,今天不做个了结是不会让你走的。”
从核磁共振仪上下来之后,换翔走了进去。
泰山甩了个轻蔑的眼神向前走去,结果还没走出几步就被拽着胳膊拉了回来。
“啊……真麻烦,这么拐弯抹角做什么,直接像那个牙医一样把那个什么装置从我牙上拿下来不就行了……啊疼!”
随便你怎么说。
准备躺下的时候翔被拱台撞到了头。
男子冷笑着。
“不要对我的身体那么粗暴!”泰山抱怨说。
“什么?你还想打一架?”
“是是!对不起!真想早点从这具破烂身体里出来!真是的!”翔不耐烦地还嘴。
“放开!”泰山想甩开。
“你啊,到了四十岁也会变成这个样子,浑小子。”
泰山正要走开,手腕被一把抓住。
这时技术官员朝泰山走了过来。
“我说了让你等着!”
“总理,请您到这里来。”
“我现在正忙,晚点再说吧。”
这次泰山被带到另一个房间,头上接满了电线。
跑到门外的时候,被身后的声音叫住。泰山不禁皱了下眉。是刚才那些人,三个人。中间的狐脸男身穿白色T恤和黑色外套,脖子上戴着金链子,其他两个人估计也是学生,不过一眼看上去像是郊区俱乐部的男公关。
“现在给您检查脑电波。”
“等一下!让我们那么难堪,还想一个人先跑?”
“嗯。”泰山应了一声,眼睛看向面前屏幕上出现的波形。
3
“哎?泰桑,你这波形有点乱嘛。”陪在一旁的狩屋担心地说。
泰山从厕所飞奔出去。
“嗯,刚才稍微想了下要怎么给我家婆娘支付一亿日元。”
“国会!”
“虽然表面上一副豪爽的样子,但本质上还是个小气鬼,对吧,泰桑。”狩屋说。
我呢?真正的我在哪里?
“我看有必要的话,也给你检查一下脑电波吧,小狩。”泰山调戏道,“让你回忆回忆菜菜美的事情,当初跟她分手可真费了不少心吧。我之前碰到她,她对你还恨得牙痒呢,说要去杂志社曝光你的裸照呢。”
泰山抬起头。
“这种关键时刻就不要开玩笑了吧,泰桑?这件事不是已经过去了嘛。”狩屋讪笑着求饶。
“这不是梦……”
“好啊,你的事情过去了,我这一亿才刚开始呢。”
泰山在眼前重复把两只手张开,握拳,这是他想让自己镇定时经常做的动作。
刚说完,随着一句“辛苦了”,检查结束了。
是梦吗?
泰山、翔、狩屋和贝原四人来到防卫省地下会议室,真田正表情严肃地等在那里。
“翔……”
“请看,总理。这是通过核磁共振采集到的影像。”
大大的镜子里映出一名男子。
中央的桌子上摆着一台电脑,在那块大型显示屏的前面坐着一位身着白衣的研究员,胸前挂着的名牌上写着“堂岛”两个字。
待他抬起头时,彻底惊呆了。
得到真田的示意,堂岛开口,“这里是问题部位。”
“这是怎么回事!!!”
堂岛是个看起来有些神经质的男人,左手中指抵着银边眼镜的鼻架,右手操作着鼠标,将屏幕一分为二,并排显示出两张影像。
低下头闭上眼睛,重又睁开眼睛看了看身上的衣服,摸了摸头发。
“这张照片是武藤总理和翔二人头部的圆形横切面,出问题的部位在这里。”
泰山朝酒吧里面的厕所走去。关上门的瞬间,他颤抖着深深吐了一口气。
泰山紧紧盯着圆珠笔指向的右侧影像。“这里被植入了一块直径约三毫米的芯片。左上颌第三大臼齿的位置,也就是总理拔掉的那颗智齿的牙床。这个物体是被嵌入牙齿拔掉后的牙洞中,再缝合起来进行固定的。”
“啊,没什么。我先走一步。”
“妈的,果然是这样……”泰山嘟囔道。
“我?牧……牧原……你真的没事吗?”刚才的男孩问泰山。
“这边是翔的影像。翔是在右下颌智齿拔掉之后的这里。”
“可能吧。不过,你叫什么?”
“翔,怎么,你也把智齿拔掉了?”泰山问。
“你的头也被打到了?!”
“我说不要拔,那个浑蛋牙医说智齿还是拔掉好……”
男子瞪大了眼睛。
翔懊悔地“哼”了一声。
“你叫我什么?”
“与预想的一样,现在是最坏的情况,总理。”真田说,“在尽快找出解决方案的同时,为及早揭发恐怖组织,我防卫省——”
“没事吧?翔?”
“演讲就算了,真田。”泰山毫不客气地打断,“既然知道了原因,那赶紧把芯片取出来,这样脑电波就能恢复到原来的样子,至于这件事的对策,晚点也来得及。”
我现在为什么会在这里?
“明白了,不过不行。”真田回答。
本该在国会做质疑答辩的自己,到底是到了哪里?
“是吗,不行啊……什么?!不行?!”
泰山只能像做梦一样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即便是在政界闯荡多年见多识广的泰山,面对这突如其来的状况,想要冷静判断也实在是无能为力了。
正点着头的泰山上前一把抓住真田的领子,“为什么不行?!你好好解释清楚!!”
把泰山踢飞的男孩们不满地离开,朝角落里的桌子走去,刚才的吵闹像从没发生过一样。人群散去,店员把地面收拾干净,桌子上又添了新的酒和零食。
“原因由我来解释吧。”堂岛眉头紧蹙,“非常遗憾,这张芯片不能简单地取出来。因为从它的构造推测,它很有可能会由于某种压力或者信号而自动爆炸。”
艾丽卡,貌似是那个女孩的名字。她瞥了一眼泰山,眼神里满是嘲讽,站起身来走了。这是一个浑身散发着女王气质的女子。
只听翔绝望地惨叫一声。“爆炸?!如果自爆了,我会变成怎样?!”
“那些东西就不要在意了。”叫作真衣的女孩说,“而且也没有必要回去。吵闹到此为止吧。艾丽卡,我们去那边喝酒吧。”
“非常遗憾……”
眼前这个华丽的女孩也出了声。“对不起呀,真衣,我会把这些人带走的。那个和这个,我随后赔给你。”她用下巴点了点那散落了一地的玻璃碎片和东倒西歪的桌子。
“怎……怎么办啊,老爸!不要啊,我不想死!这种时候你怎么冷静得下来啊!你得想想办法啊,老爸!老爸!”
“别闹啦!”
翔用力地摇晃着泰山的肩膀,可是没有回音。
男人正回话,这时一声清丽的声音响起,“你们不要闹了!”随之一个可爱的女孩出现。她双手叉腰,凌厉地看着男孩们的样子有种说不出的威严。
泰山倒不是冷静。
“有意见啊!”
他只是受到的打击太大,茫然自失而说不出话来。
“我在教他怎么说话,你有意见吗?笨蛋!”狐脸男说。
“冷……冷静啊,小翔!”狩屋在一旁安慰。
“你们要干什么?”他低声说着猛地站起身来,个子不高但看上去非常结实。
“怎么可能冷静!现在有炸弹埋在牙齿里面啊!早知道虫牙也比这要好一百倍!”
年轻人听到回答,在泰山头上轻敲了一下,转过身去。
“要叫防爆队来吗?”贝原说。
“嗯,还好,好像没骨折……”
“是这个问题吗!”狩屋瞄了一眼贝原,随后露出前所未有的严肃表情转向堂岛,“首先,请把最基本的事情告诉我们。如果,这真的是爆炸物,爆炸时的威力有多大?”
“你说‘对不住’?翔,你没事吧!”
“根据爆炸物的种类,威力会有所不同,不过一颗人头总能轻松地炸飞的。”
年轻人愣住了。
“人头、炸飞……”泰山虚弱地重复着,“如果想要我武藤泰山的命,堂堂正正地挑战不好吗?”
“啊……嗯……还好吧。对不住啊。”
“从来没听说过有堂堂正正发出挑战的恐怖组织,先生。”
“你没事吧?”他小声问。
贝原说得没错。
只见一个年轻人蹲了下来正看着自己。
“这……这跟翔无关吧……”
“翔?”
“就是啊,为什么要把我卷进来!我不想死!”
泰山伏在地上,耳边不知是谁在喊。
“问题就在这里,总理,这件事还有些疑点。”真田插话进来,“如果想要总理的性命,会特意笼络牙医专门把这种芯片植入您的口中吗?直接在就诊台就能完成刺杀了,可他们没有这么做,是为什么呢?”
“喂,翔!”
泰山一脸茫然地接住抛过来的问题,想要思考却因为刚才的打击,脑子完全转不动了。
泰山的身体被踢飞,撞到桌子上又滚到了地上,杯子和餐具碎落了一地,泰山背上传来阵阵疼痛。
“为什么?”泰山问。
就在泰山发呆的空当,肚子上传来鞋底硬质的触感。
“不知道。”真田的回答让泰山顿时泄了气,“不过,可以推测几个可能性。”听闻此话,泰山再次抬起头来。
怎么回事?!
“比如,可能是想通过解读总理的脑电波来盗取国家机密。”
本该穿在身上的Ermenegildo Zegna定制西装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瘦腿裤和颜色鲜艳的开襟衬衫。
“原来如此……”泰山毫不犹豫地接着问,“怎么才能做到呢?”
泰山上下打量着自己。
“在刚才的检查中,确认了芯片中有微弱的电波。”
泰山不由得用手摸了摸本该稀疏的头顶,却被指尖蓬松的头发触感惊到,“腾”的一声站起身来。
“电波?”
头发?
“一方面是总理脑中发出的电波,可以说是每当总理进行思考的时候,就会发生微弱的电波反应。另外,芯片也同时发出了微弱的电波。敌人一定是想通过从CIA盗取的技术情报制造出的特殊接收器来读取电波。”
啊?
“知道发出了什么内容吗?”狩屋问。
可是,泰山吓了一跳,不为别的,而是——泰山的视线被遮住了——蓬乱的头发。
“这是军事上最先进的技术,我们无法探知啊!”
男人说着伸出拳头想要还击,被泰山一把抓住手腕向前一送,桌上的杯子无一幸免,全部倒地。
“开……开什么玩笑……”泰山脸色惨白,“然后呢?!你的意思是现在我们所说的一切都会泄露给那些罪犯?”
“你干吗!”
“浑蛋!!”翔喊起来,“给我听好了,你们这群罪犯!不要觉得做了这种事情我们会善罢甘休!到时候把你们全部抓起来判死刑!”
泰山照着男人的胸口就是一拳。
面对激动地喘着粗气的翔,“可能不要过度刺激比较好。”堂岛冷冰冰的声音响起,“刚刚没有说,也许芯片内的炸弹会被远程操控引爆。”
“哎哟,又来了嘛,你这傲慢的语气——太无礼了吧你!啊哈哈哈!”
“真……真的吗?!这……这么重要的事你倒是早点说啊!”翔慌了神,声色俱变,“那……那个……您能听到吗?我对国家机密一无所知,请放过我吧!真的,拜托了!交换我和老爸的脑电波能有什么好处呢?我觉得这样做一点意义都没有。再说你们……”
“太无礼了吧你!”泰山有些生气。
“那个……”真田轻咳了一声,“这个房间的结构特殊,能阻断所有电波,所以这些话他们是听不到的。”
男人再一次发出了刺耳的笑声。
“啊?!你早说啊……”翔说,“我还像个傻瓜一样……”
“不是公子哥吗?浪荡公子哥!”
“哪里是像,根本就是。”贝原嘀咕了一声,还对演讲稿遭批评的事情耿耿于怀。
泰山不禁问出口。不过这话不像是在问别人,而是在问自己。
“你说什么?!”
“公子哥?”
“哎哟,听到了呀。”贝原装糊涂。
“政治家的公子哥就可以这么傲气吗?”
翔正要反击,“住口,你们两个!”泰山严厉斥责道,“现在是争吵的时候吗?闭嘴!小狩,你有什么想法?”
狐脸男模仿泰山的语气调戏,“他刚才问我‘你干吗?’”,说着转头跟身后的同伴们高声笑起来。他身后还有几个同样痞气的年轻人围在一旁,脸上冷冷地笑着。
“恐怖分子的目的不明。也可能是为了钱,泰桑。”狩屋说完,又加了一句,“作为脑电波的赎金。”
“你干吗?”
“脑电波的……赎金……”泰山喃喃自语。
只见一个男人嘴角叼着香烟正玩世不恭地看着泰山。眼尾吊起,瘦瘦的颧骨,尖尖的下巴,活脱脱一副狐狸的模样,脸上带着一抹狂妄和恶意。
“不能与恐怖分子做交易!”真田坚决地大声反对,却听到泰山轻轻飘来一句,“需要多少钱呢?”
“你干吗?”
真田惊掉了下巴。
耳边说话声响起,泰山闻到一股烟味,接着被强行按住肩膀坐了下来。
“总理!您可是一国的首相!至少要说些‘士可杀不可辱’之类的话吧!”
“喂,装什么蒜呢!”
“泰桑不是这样的性格,你又不是不知道。”狩屋平静地对真田说。
这是哪里?为什么我会在这里?我是什么时候,又是怎样从会场来到这里的?一连串的疑问瞬间涌进泰山的脑海中,可是他想不出任何缘由,也找不到任何线索,只是一双眼睛茫然地盯着眼前一片烟雾缭绕的虚空。
“不知道要多少啊,肯定不会是十万二十万。可能要上百亿,不,估计要上千亿的吧。”
这里不是会场。泰山正身处一家不知在何处的灯光昏暗的酒吧里,耳边是嘈杂的背景音乐和年轻客人们的喧嚣声。这里没有会场上的讥笑嘲讽,也没有令人窒息的针锋相对,到处充斥着无序和混乱。
“看来要增加预算了。”泰山抱起胳膊说。
泰山不禁脱口而出。
“老爸的脑电波怎么可能值那么多钱,”翔在一旁吐槽,“一百二百就够了吧。”
“这是哪儿……”
“喂,浑小子!你的脑电波也就十块二十块!”
眼前的这个年轻女孩,正用厌恶的眼神看着自己。
“二位不要再吵了。”真田严肃地打断了争吵,“总理,我作为一国的防卫大臣,请求您在这种时刻一定要洁身自好,拒绝与恐怖分子做交易。”
“你没事吧……”
“开什么玩笑!”翔大声反对,“拒绝了不就是死路一条了!就算死不了,靠这副身体要怎么活下去啊……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吧!”
随着酒杯落地摔碎的声音,店员慌慌张张飞奔过来收拾残局。
“好了好了,现在罪犯还什么都没说呢……”
泰山察觉到身体的异样,想要申请休息片刻,站起身时还是好好的,可突然出现的一切让他惊得说不出话来。
狩屋正打圆场的时候,桌上的电话响了。
“议长!”
“刑警来了。”堂岛按住话筒向真田报告。
2
“叫他到这里来。”
“我现在穿越到了老爸的身体里,那我的身体在哪里?正做什么呢?”
进来的男人身穿黑色西装,里面的红色衬衣领子敞开着,精瘦的体形,嘴里叼着一根没有点燃的香烟,脚上一双亮漆黑靴。
翔无力地瘫软在地,拳头疯狂地打在铺了防滑毯的地上。就在这时,脑子里突然冒出的想法让他停止了动作。
“啊?你是刑警?”狩屋毫不客气地打量着,“这不是混混吗?”说着看向了真田。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浑蛋!”
大概真田也觉得不太合适,拿起了桌上的电话。
镜子里的那张脸,正是父亲武藤泰山!
接电话的应该是秘书。
“老爸……”
“请转接警视总监。”稍等了片刻,“喂?是小义吗?”
肌肉松弛的胸膛、爬上皱纹的脖子、凸起的小肚子,还有下面软塌塌的藏起来的小丁丁……翔再次凝视着镜中的面庞,呆然地站直了身子。
真田语气转变太快,惊呆了在座的所有人。
镜子里映出的是一副完全陌生的身体。不,可能等过了四十岁,翔的身体也会变成这样。
“是刚才拜托你的刑警的事情啦。嗯,来了呀,就在我面前。不过是不是搞错啦?这人实在跟我们想象的不太一样啊。嗯嗯。哦?是吗?那好吧,明白了。谢谢啦。嗯,下次去你那儿玩。”
“真的假的……”
“这个小义是谁啊?”翔问。
翔脱光了衣服,站在镜子面前。
“警视总监小峰义朗。”狩屋回答,“大臣和小峰是亲戚,是年龄差距比较大的堂兄弟。”
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妈妈说完便走开了。翔把西服外套和裤子脱下来扔到沙发上,穿着衬衫无可奈何地走进了浴室。
真田爽快地放下电话。
“老公,你先去洗澡,我把换洗衣服拿来。”
“据说他是警视厅头号刑警。”
早就知道爸爸风流,得知他有一两个情人,翔根本不觉得意外。而且,现在也不是纠缠这种事情的时候。
大家目瞪口呆地转过头来。
“知道就好!”妈妈双手叉腰,意气用事地说。
“我叫新田。”男人低沉着声音自我介绍。
“啊……哦……”被妈妈的气势完全压倒,翔说,“知……知道了……”
“请报告所属。”真田威严十足。
“喂!”妈妈横眉冷对,“约定就是约定!”
“警视厅公安第一课,警视。”
“不会吧……”
年纪三十岁左右。
妈妈的表情瞬间变得凶巴巴的,盯着翔的眼睛反问:“你说给我一亿日元让我把你以前的风流事忘掉的吗?你说丑闻会要了总理的命,还说要在人前假装恩爱!”
“难不成你是高级公务员考试甲等直聘?”贝原问。
“别跟我说你忘了!”
“怎么看出来的?”翔问身边的狩屋。
翔惊掉了下巴。“什么!”
“在警视厅,再怎么顺利,由警察升职到警视也要到四十五岁左右,”狩屋在耳边低声解释,“可如果是甲等直聘,第七年就能晋升警视。这么年轻就成为警视,非甲等直聘是做不到的。”
“啊?!”
“是吗?警察的世界真是不得了……”
“一亿日元。”
“我一向不跟以头衔取人的人共事。”
“什么?”
新田的语气稍许强硬,说完瞥了贝原一眼,并没有回答问题。
“给我。”只见妈妈一脸冷漠地说。
“你以什么取人我不管,”真田说,“不过我接下来要说明的事情可能不符合你的判断标准。我就不绕圈子了,现在把情况简单说明一下。这是武藤总理和儿子翔,两人的脑电波不知被什么人互换了,请你找出那个罪犯。”
“不是,老妈……”翔才刚开口……
真田继续解释详情,新田在这期间没有丝毫动容,确实是个有胆识的男人。新田一言不发地听完真田的说明,沉默片刻之后,从容地拿出手机打给部下。
面容姣好的妈妈身上总有种傲慢冰冷的气质,如实地反映出美丽的女大学生成为富家太太之后的状态。刚才碰到的艾丽卡到了三十岁肯定也是这副样子。
“火速把涩谷区丸山牙科的详细情况汇报给我。”
妈妈无聊地看了看翔,一扭头冷冰冰地问:“这次又是什么花招?!”
指令只此一句,将从泰山处得知的地址转告给对方后便挂断了电话。不到五分钟,手机铃响,新田结束通话之后,转过身来面对众人。
“呃,老妈!是我,我是翔啊!”
“涩谷丸山牙科的院长丸山浩一,今年五十一岁。东京牙科大学毕业后进入其父经营的丸山牙科,二十年前父亲去世之后就任院长。家人只有年长其两岁的妻子,无子。兴趣是打高尔夫和逛夜总会。高尔夫最高得分一百零八分。在夜总会里是典型的砸钱又不受欢迎。无宗教背景。”
翔失魂落魄得不知如何是好,话刚出口便顿住了,只见妈妈正一脸严肃地看着自己,翔不禁向着那道目光求助。
警视厅的情报搜集能力真是令人生畏,而且新田没有做任何记录就能侃侃而谈,记忆力绝非常人能及。这些人没准对我有多少根汗毛都了如指掌吧……泰山不寒而栗。
“啊……好啊……那个……”
“原因是什么?丸山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泰山发出疑问。
“先洗澡吗?老公。”妈妈问道。
他原以为一定是信奉左翼、右翼之类那些什么主义流派的人搞的鬼。
妈妈瞪大了眼睛盯着翔,接着不可思议地转头看向狩屋,似乎想要问什么。跟平时不太一样……也许是女人的直觉这样告诉她,不过最终她什么都没说,只回了一句“知道了”,便和翔走进了房间。
“欠债。丸山去年投资不动产失败,欠下了巨额贷款。据说为了支付利息暗中找了高利贷,情况十分糟糕。”
“哎呀,是吗……”
“是不是高利贷在背后利用丸山?”贝原问。
“泰桑今天像是累了,请先让他休息,我回办公室处理一下记者见面会的事情再回来。”
“那倒不是,”新田眼神犀利,“因为借款已经全部还清。”
“绫夫人。”这时狩屋喊着妈妈的名字走下车来。
“钱从哪里来?”狩屋问。
翔瞬间定住,重又上下打量了一下自己,只得含糊地答了一声“嗯”,赶紧避开了视线。总之,先蒙混过去吧,除此以外也没有其他办法了。是梦总会醒的……
真田耸了耸肩膀,“问题就在这里。如果能够突破这一点,整个事件也许就能迎刃而解,犯罪组织很可能花重金收买了丸山。”
老公?
此时,电话铃声再次响起,贝原拿起电话。
“欢迎回家,老公。”
“是官房长官的电话。城山先生找。”
车停到门廊之后,妈妈出来迎接。
“小狩,现在在哪里?不得了了!”
酒已经完全醒了。身体里像是积攒了太多的疲惫,僵硬的关节正阵阵发疼,完全像是到了四十岁的年纪……
听筒里传来城山大呼小叫的声音,“那边有电视吗?赶紧看NHK新闻,轮到官房长官出马的时候了!”
翔把身体扔到后座的靠背上。
什么意思……
翔看着这位官房长官,“听我说,狩屋……”刚一出声,只见狩屋一只手指抵在唇边示意他不要多言,瞄了司机一眼之后说,“随后愿闻其详。”
“等……等一下……”
“如果没有鹤桑救场,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惊慌的狩屋还想再问,性急的城山已经挂断了电话。
狩屋说完欲言又止地看着翔,最后自言自语般说:“不过刚才实在太惊险了。”
“贝原,赶紧打开电视!NHK!”
“今天您实在累了,还是先回家休息吧,泰桑。”
主持人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屏幕上。
“回官邸。”狩屋向司机下达命令。
看着电视的泰山立刻拉下脸来,只因在主持人身旁发现了那张讨厌的脸——政治评论家小中寿太郎。
“我们走吧。”狩屋催促着翔离开会场,跟翔一起钻进了公用车。
“接下来,请再看一遍鹤田经济产业大臣在见面会上的表现。”
狩屋瞬间石化,紧紧盯着翔。
镜头切换到正在某酒店举行的记者见面会现场。
“狩屋叔……”
“是与加纳的经济阁僚会议之后的记者见面会。”狩屋说。加纳是美利坚合众国的财务部长。
狩屋作为助手在武藤内阁中担任官房长官一职,是经常出入武藤家的政客之一。翔还是孩子的时候,经常跟狩屋一起玩耍。
“哎,鹤田先生的样子看起来有些奇怪啊。”最先发声的是贝原。
议会结束之后,狩屋过来问候。
鹤田洋辅是泰山的盟友,能在武藤内阁中担任经济产业大臣,便是长久以来信赖关系的证明。
“没事吧?泰桑!”
“不会吧……”
只是他到底说了些什么,翔完全没有印象。
泰山出声的同时,鹤田开始了讲话。
会场里有人开始起哄,不过鹤田对此置若罔闻般开始了发言。
“那个……今天……跟加德纳(Gardener)先生……刚刚会面……”
“在问总理呢……”
鹤田的眼睛一动不动。
“对于刚才的提问,请允许我代替总理回答大家。”
“加德纳?”狩屋双手抱头,“那岂不是成了园艺师……”
鹤田朝向议长席举手示意之后快步走到麦克风面前。
鹤田还在继续。
“议长!”
“日本和美国,怎么说呢,感觉今后会继续友好合作……”
翔不解地小声重复着,这时旁边的鹤田按了按翔的肩膀站起身来。
“感……感觉?鹤桑!”
“回答?……”
狩屋正在哀号,只听泰山喊了一声“酒”。
“怎么了?泰山!快回答!”
真田、贝原和狩屋张大了嘴巴看着泰山。
这时,坐在不远处的一位老人朝这边回过头来。这个人我见过,叫城山什么的,应该是派阀里的老大。
“鹤桑肯定喝酒了!”
翔的沉默引得会场上起哄声渐起,不解的低声嘀咕逐渐变成嘈杂吵嚷的声音,在会场里扩散开来。
“彻底喝醉了,”贝原发表感想,“不喝酒的时候明明是个好人。”
“武藤泰山君?”
“怎么搞的!”泰山双手捂住了脸,“鹤桑,拜托了!一定不能搞砸啊!”
梦……
“那个……关于日美新的经济合作的……呃……框架?之类的东西……”
一定是梦。
“之类的东西?!彻底完蛋了!”
这么离谱的事情怎么可能是真的!
真田仰天长啸,旁边的贝原实在忍受不了,双手捂住了耳朵。
“武藤泰山君。”
画面切换,屏幕上再次出现了主持人那张一本正经的脸。
快告诉我这是个梦……在议员们审视的目光包围下,翔暗自祈祷这不过是个恶作剧。
“刚刚播放的是见面会的情况,现在连接到举行见面会的酒店现场。”
“武藤泰山君。”
画面再次切换,在众多记者的包围中,面前摆着数十支话筒和录音笔的鹤田的身影分外醒目。
眼前这荒唐无比的情景使得翔一阵眩晕。
泰山有种不祥的预感。
这里——现在我所在的地方——毫无疑问——“是国会啊!!”
“不得了了,这家伙……”
翔抬起头,现实毫不留情地扑面而来。
泰山脱口而出。
为什么会这样?可是这不争的事实摆在了眼前。
里三层外三层的记者正激动地不断抛出各种问题。在推推搡搡中,由警卫保护着向前的鹤田的脸色由涨红转为发白。
翔试着张口说话,声音低沉嘶哑,他认识这个声音,没错,正是父亲,武藤泰山!
“听说您在会前喝了很多酒,是这样吗?”不知是谁在提问。
“怎么了?”
“那是因为……感……感冒,没……没有喝酒……”鹤田小声呻吟。
不是理解,也不是接受,翔只是意识到,他正穿着父亲的衣服,被人喊作总理!
“喂!现在谁在会场?”泰山盯着画面问道。
鹤田又叫了一声,随之,翔终于明白了。
“田部井应该在。”
“总理……”
泰山听罢咂了咂嘴。官房副长官田部井道孝不仅年纪轻、经验少,而且不够机灵。因为派系之间彼此制衡的要求,才给了他这个位子。
翔终于弄明白这是在喊自己。
“快给田部井打电话,不要让鹤田再说话了,小狩!现在就去!赶快!把记者统统赶走!”
总理?!
可是,事与愿违,提问还在继续。
“总理?”鹤田的粗眉毛动了一下,声音里带着不解。
“可是您刚刚喝了红酒,我看到了。”
翔不禁小声叫出来。鹤田洋辅是父亲泰山的盟友之一,是看着翔长大的。
面对记者的步步紧逼,鹤田已经无力招架。
“啊,鹤田……”
“我确实喝了红酒,”鹤田说,“可是……那个……我没有喝下去,只是漱了漱口。”
往旁边一看,一个老头儿正一脸困惑地看着自己。
泰山一个踉跄。
“不会吧……”
“什么意思……用红酒漱口吗?”
口出狂言的女子、四处弥漫的烟气和嘈杂的生日聚会也消失了,一派莫名其妙的光景出现在眼前。不,不只是出现在眼前,明明身处其中!
狩屋双目圆瞪,甚至忘记了眨眼,贝原张大了嘴巴,眼泪快要掉下来,而真田则是一副军人赴死的紧张表情。
“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老头儿真有意思!”只有翔一个人觉得有趣。
在想到为什么自己穿了这一身衣服之前,倒是先冒出了这个想法。
就在这时,“等会儿……”泰山站起身来,紧紧盯着电视画面。
这什么品位,太难看了……
“泰桑,已经晚了,现在做什么都来不及了……”狩屋绝望地说。
翔低头看了看自己,原本穿在身上的瘦腿裤、颜色鲜艳的休闲衬衫和那双Santoni的运动鞋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擦得锃亮的皮鞋和一身浅色的高级西装。
“不是的,小狩!”泰山发出嘶哑的声音,“你没注意到吗?!”
我到底是怎么了……
“注意到什么?”
藏本为什么会出现在我的面前?
不仅是狩屋,房间里所有人都看向了电视画面。
即便翔除了玩乐其他事情全然不关心,也还是记得藏本的名字和模样的。毕竟,他是被称为父亲武藤泰山的“永远的对手”的在野党宪民党总裁。
“小狩,你去查一下鹤桑的家人正在哪里?在做什么?赶快!”
噢,是藏本志郎。
狩屋愣住了,不仅是狩屋,翔和贝原、真田全都茫然地看着泰山。
这个人他好像见过。
“老爸,你是什么意思?”
那些紧盯着自己的无数双眼睛并没有消失。还不只这些……翔意识到他正在一个扇形会场的中间,麦克风前面有个男人正瞪着自己。
“你们难道还不明白吗?!”泰山再次指向电视画面,“这个人不是鹤桑!”
翔不禁嘀咕了一声,用力甩了甩头,低下头紧紧闭上眼睛,再次猛地抬起头来瞪大了眼睛。
“啊?!”翔惊得张大了嘴巴,一时忘了闭上。
“怎么回事……”
“和我们一样!”泰山说,“这是替身!不然他不会说出那些乱七八糟的话!鹤桑也跟什么人交换了身体。小狩,赶快!这是关系国家存亡的危机!”
会场里所有议员的眼睛齐刷刷地盯着翔,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写满了惊讶,有人张大了嘴,有人眨巴着眼睛。
(1) 公安部:日本的“公安”与中国的公安不同,独立于警察系统,是日本政府组建的情报机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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