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斋戒节的第六个礼拜,卡佳应试的日子终于到了。那一天仿佛证实了米嘉所有的忧虑和所有痛苦的猜疑。
那天,卡佳瞅都没瞅米嘉一眼,跟他像是全然的陌生人,她变成了一枝交际花。
她取得了巨大的成功。她穿着一身白纱,好似新娘一般,她的激动使她更加风情万种。她赢得了热烈、亲昵的掌声,而那个校长,一个孤芳自赏的演员,长着一双忧郁、猥琐的眼睛,偶尔做些点评以炫耀他的骄傲。他坐在第一排,悄悄地给卡佳一点儿提示,可是那声音全场都听得一清二楚,让人受不了。
“少点台词腔,”他心平气和,一本正经,不容分说地讲道,好像卡佳是他的私有财产,“不要表演,要体验、感受。”他一字一句地说。
这话实在叫人受不了,卡佳的表演也叫人难以忍受,尽管观众报以热烈的掌声。卡佳脸上燃烧着红晕,有时嗓子走音,呼吸急促——所有的这些都增加了她的魅力。但是她的朗诵俗不可耐,唱歌般的腔调也十分鄙俗,每个声音里面都包含着虚假和愚蠢,然而在米嘉所蔑视的艺术界,这却是艺术的最高境界。卡佳已然沉浸其中,难以自拔。她以一种慵懒的情绪朗诵,摆出一副难以排遣的怀春之恋。那种毫无必要的祈求的神情,显得过于急迫。米嘉为她尴尬得不知眼神往哪里躲才好。世界上最可怕的莫过于天使般的纯洁同风骚的结合。而她充满红晕的小脸蛋,她白色的鞋子和白色的连衣裙(现在显得小了些,因为舞台上的人都仰起头来看她),以及白色的丝袜裹住的双腿,像天使般纯洁。“女郎在唱诗班献唱圣歌。”卡佳用极其天真的声调朗诵着,诗中的那个女郎像天使般无邪。此时,米嘉强烈地感觉到当他站在人群中,面对自己所爱的人时,他同卡佳的亲密。然而,他又对她怀着仇恨和敌意。当想起卡佳是属于他的,就感到骄傲得意,可是他又心如刀绞:“不,她已经不再属于他了……”
考试过后,又迎来了幸福的日子。可是米嘉不再像以前那样轻信这是幸福。卡佳回想着那次考试,说道:“你真傻,难道你没有感觉到,我读得那么好,都是为了你一个人吗?”
但是米嘉却无法忘记卡佳应试那会儿他心中的感受,也难以承认早已把这些感受抛到脑后。卡佳似乎察觉了他心里的想法,在一次争执的时候大声向他责问:“我不明白,既然你觉得我这么令人厌恶,为什么还要爱我!你到底想要我的什么呢?”
可是连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要爱她,不过他感觉到,因为卡佳,因为这沉重的爱,因为这不断积聚的力量,由于对爱情越来越苛刻的要求,在他不断与某人、某事争风吃醋的时候,对卡佳的爱非但没有减弱,反而与日俱增。
“你爱的只是我的肉体,而不是我的灵魂。”卡佳有回难过地说。同往常一样,这又是某个人在戏里的台词。虽然这话听上去陈腐浅薄,可是却触及了他怎么也解决不了的问题。他不知道为什么会爱她,也无法确切地说究竟要她什么……总的来说,爱情又意味着什么?无论是耳闻还是眼见,米嘉从没想过一个字就能最贴切地概括爱情的含义。无论在书本上还是生活中,似乎谈的不是全然超脱的爱,就是所谓的性欲和激情。可是他的爱情既不像前者,也不像后者,那么他从她身上感受到什么了呢?是超脱的爱情,还是情欲?当他解开卡佳衣衫上的纽扣,吻着她洁白精致的胸脯,吻着她不知羞耻袒露而出、顺从而又天真的胸脯时,是什么使他几乎昏厥,是什么使他快乐得濒于死亡?是卡佳的肉体还是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