炭毛纠正说:“是火星,他现在是雷族族长了。”
巴利点点头,说:“很高兴看到你,火心。”
巴利吃惊地睁大眼睛,说:“恭喜恭喜!不过,这也说明蓝星一定亡故了,真遗憾。”
于是他招呼说:“巴利!看见你真好。这位是我们的医生炭毛,你认识吗?”
火星说:“她仍像活着时一样保护她的族群。”
两只猫小心谨慎地接近两腿动物的谷仓。火星本来担心两腿动物会把拴狗的链子松开,但这里基本上没有狗的气味。随着猫的气味越来越浓烈,火星看见一只健壮的黑白色公猫从谷仓门下的裂缝中钻了出来。
“我猜其中必有故事,”巴利说着,转身回到谷仓,“乌爪必定想听听。进来吧!”
“好主意。”火星确实撑不住了。
谷仓里十分暖和,充满了干草和老鼠的气味。老鼠发出的沙沙声在火星的耳朵里简直犹如仙乐飘飘,火星脑子里想的都是美味。
他越走越慢,心里也越来越忐忑不安。走过巴利居住的农田时,炭毛顶了顶他,说:“够了,火星,作为你的医生,我建议你好好休息一下。我们去看看巴利和乌爪是否在家。”
他咽了口涎水,说:“软和的铺垫可供睡觉,伸伸爪子便有吃不完的猎物。最好别把这里的情况告诉雷族猫,否则他们都要来当独行者了。”
火星归心似箭,但他的体力早已消耗殆尽。自从发现那群恶狗,他一刻也没有消停过,几乎没有吃东西,睡得也很少,这次到月亮石接受九条性命更是经历了非比寻常的痛苦,再加上梦里见到的恐怖情景,火星几乎心力憔悴。
巴利咯咯一笑,喊道:“乌爪,快出来瞧瞧谁来了。”
“谢谢你的好意。”火星说着,吃力地站起来,“必要的时候我一定会告诉你。”话虽这么说,其实他很怀疑炭毛到底能帮多大忙,他隐隐觉得这件事他不得不独自面对。火星长叹了口气,说:“我们上路吧。”
随着一声欢快的叫声,一个黑色的身影从干草垛里蹿了出来。乌爪曾经是雷族的一名学徒,当时只有他知道红尾死亡的真相——他是被乌爪的师父虎星杀害的。虎星曾试图杀乌爪灭口,幸亏火星为他找到了一个新家。对乌爪来说,做一名独行者要比做武士逍遥自在得多,不过他也从未忘记过生他养他的族群。对雷族来说,乌爪是个忠诚可靠的伙伴。
火星很感激她的善解人意,不过她的话令他有些不适。也许他并不想和星族之间建立这种新的联系,他渴望能像从前一样无忧无虑地生活,和灰条一起出去捕猎,或者待在巢穴里和沙风聊天。
当乌爪从巴利嘴里得知雷族的消息后,神情悲伤地说:“这么说蓝星已经亡故了,我永远怀念她。”
“那么你在思考刚才做的梦的时候,应该有些心理准备了。”炭毛舔了他一下表示安慰,“记住,火心,你并不孤单。如今你已经是一族之长,会从星族那里得到很多信息,我可以帮你解释梦里的征兆,想说多少随你便。”
巴利安慰了他几句,火星见了这种情形,猜想这么长时间巴利和乌爪一定相处得很好。
火星回答说:“是的,可有时实现的方式出乎我的意料。有的梦容易理解,但有的梦则含义颇深。”
乌爪感激地瞅了巴利一眼,站起来对火星说:“你现在是雷族族长了,星族选了一位好族长。”他把火星和炭毛引到谷仓的另一边,“你们想吃点儿东西吗?”
炭毛若有所思地说:“所有的梦都是来自于星族。那些梦经常变为现实吗?”
炭毛回答说:“想得不得了。”她带着征询的目光看着火星,说:“需要我帮你捉些猎物吗?”
火星想起那个在森林里捉老鼠的梦,于是说:“我还在做宠物猫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做这样的梦了,但我——我不知道那些梦是不是来自于星族。”毕竟,他在进入丛林之前从不知道世界上还有星族这回事。难道他们一直在关注他吗?
火星尽管疲惫不堪,但他还是摇了摇头。一位优秀的族长连自给自足都做不到,那还像什么话!他站起身听了一会儿,听到干草垛里传出轻微的沙沙声,于是俯下身子摆出捕猎姿势。他通过听觉认准猎物的位置,然后跳过去一口咬住。
炭毛惊讶地说:“那太不寻常了。一般来说只有族长和医生才能和星族进行交流,我还从来没有听说过普通的武士也能在梦里得到预示呢。这种事情发生多久了?”
火星衔起猎物走回伙伴身边,心里暗暗羡慕乌爪的美好生活。这里的老鼠比森林里的不止大上一倍,而且谷仓里光线昏暗,有利于猎捕。火星三两口便将老鼠吞进腹中,感觉体力渐渐恢复。
火星的沉思被她的话打断,他将头贴在炭毛身上,缓缓地说:“请让我仔细考虑考虑,刚才——这件事刚刚发生。”他打了个寒战,继续说,“炭毛,我有个秘密,以前从来没有告诉过别的猫,可——有时我在梦里能够看到未来。”
乌爪说:“再多吃些,这里的老鼠多得是。”
炭毛说:“如果你不想谈这件事,也没关系。”
火星和炭毛盛情难却,于是敞开肚皮大吃一通。吃饱肚子后,他们把雷族最近发生的事向两位独行者娓娓道来。
炭毛伏在他身旁,默默地为他舔梳皮毛。火星几次想向她倾吐,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害怕这件事会吓着她——就算她能解释蓝星预言的含义,可这也不过是多让一只猫为将来感到忧心而已。他还隐隐带有一丝侥幸心理,如果自己不说出来,这件事就有可能不会实现。这个梦是在诅咒他吗?意思是就算他当上了族长也于事无补?蓝星临死前曾说他就是拯救族群的那把火,如果血河熄灭了火,族群又如何得救呢?火星在以往的梦中经常得到预示,因此他不敢掉以轻心,尤其是这一次,竟然出现在他的命名仪式上。
乌爪和巴利凝神倾听,当他们听到恶狗的事情时,都震惊地睁大眼睛。
他说:“我得休息一下。”
乌爪说:“我知道虎星很残忍,可我没想到他居然妄图把整个族群都毁灭掉。”
随着距离“母亲嘴”越来越远,火星嘴里的血腥味也渐渐减弱。不过他仍感到,就算自己连续洗一个月也洗不掉身上残留的血腥味。他筋疲力尽,走到一簇矮山楂树丛前重重倒在里面。
巴利说:“你们现在必须阻止虎星,别让他再为祸丛林。”
火星累得挪不动脚步,但他一刻也不想在“母亲嘴”停留,摇摇晃晃地一步步爬下山。炭毛陪在他身旁,带着他专门拣容易走的路走,始终没有问他梦里的情景。
火星点点头,犹豫了一下,然后坦白说:“可没有蓝星指点,我感到无从下手,所有的事情看上去都一团漆黑而且——而且压得我喘不过气来。”他没有把族长仪式上发生的意外明说出来,但炭毛同情的目光告诉他,她知道他心里想什么。
火星点点头。炭毛舒了口气:“这就好,其他的事先别管了,我们走吧。”
炭毛说:“记住,整个族群就是你坚强的后盾,大家不会忘记是你和蓝星把我们从恶狗的威胁中救了出来。”
“我知道仪式被打断了——我是通过那股血腥味判断出来的,可我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炭毛摇了摇头,关切地看着火星,“告诉我,你拥有九条命和新名号了吗?”
“也许他们对我期望过高了。”
“难道你不知道吗?”
炭毛立刻提高嗓门喊道:“胡说八道!他们知道你将会成为一位伟大的族长,他们会和你并肩战斗到最后一息。”
炭毛问:“发生什么事了?”
乌爪凝视着火星说:“我也是。”他见火星扭头看着自己,不由得有些不好意思,“我知道我不是武士,但如果你需要我的帮助,尽管开口好了。”
过了一会儿,炭毛从洞口中跑了出来。她靠在火星身旁,帮助他稳定情绪。良久之后,火星的身体停止颤抖,呼吸也变得平稳了。
火星感激地说:“谢谢你的好意,乌爪。“
就在他快受不了的时候,前方豁然开朗。火星嗖的一下冲出地面。夜空晦暗,月亮在稀薄的云雾中穿梭。火星的爪子深深抠进泥土里,身子不住地颤抖。
乌爪问:“我能去营地一趟吗?我想去蓝星的坟前向她表示一下敬意。”
火星循着自己留下的气味踪迹一路疾奔,觉得路程仿佛比进来时远了一倍,狭窄的隧道令他产生了一种被活埋的感觉。空气越来越沉闷,呼吸也渐渐不畅,无穷无尽的黑暗,似乎再怎么跑也看不到尽头。他仿佛掉进了充满血腥的黑暗陷阱,永远也不能自拔。
火星说:“当然可以了。蓝星授予你自由出入雷族领地的权利,现在没有理由改变这一点。”
他心里扑通直跳,摇摇晃晃站起来。炭毛也站起来冲他晃尾巴。火星真想把梦里的情形讲给她听,但他记得不许在“母亲嘴”说话的禁令。他迫不及待地抢在炭毛前面冲出隧道。
乌爪低头行礼说:“谢谢你。”当他重新抬起头时,眼睛里充满了敬意,“火星,你曾经救过我的命,我永远都报答不了你的大恩。如果虎星再找你们麻烦的话,我会很荣幸地与雷族武士们一起同他拼个你死我活。”
火星一惊,顿时从梦中醒来,发现自己仍然躺在月亮石边。月光消失了,只有微弱的星光从洞顶处照进来。火星松了口气,但依稀能够嗅到梦里的血腥味,感觉到那黏稠滚烫的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