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心问:“在哪里采药?”如果炭毛在营地附近,他就去找她。
他走出香薇通道,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这时,他看见刺爪拖着一捆苔藓往老年猫巢穴那边走。刺爪看见火心,立刻放下嘴里的苔藓说:“火心,炭毛外出采药了。”
刺爪耸了耸肩膀说:“不知道,抱歉。”说完,他衔起苔藓走了。
火心下意识地向巫医巢穴走去,也许炭毛能给他一些建议。她聪明睿智,而且和星族保持着特殊联系,应该比他更清楚下一步该怎么走。他走到巫医巢穴外的空地上,喊了几声炭毛的名字,里面却没有应答。他把头伸进巫医巢穴,才发现除了沿着石壁整齐摆放的草药外,里面空荡荡的。
火心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心里既恐惧又迷惘。他不能向别的猫寻求建议,因为副族长绝对不能质疑族长的命令。他甚至不能和沙风谈这件事,因为她严格遵守武士守则,对族长奉若神明。现在他只有一个希望了。
火心走到巢穴外,顿时打了个寒战,就像刚从冰水里爬出来一样。他的任务是挑选攻击队成员,并且命令他们准备月亮落山后出发,但他打心眼儿里不愿意执行这项任务。偷猎兔子的是狗,而不是风族,攻击一个清白无辜的族群绝不是星族的心愿!蓝星犯了大错误。
他缓缓走回武士巢穴,恰巧碰见纹脸出来。看见纹脸疑惑的样子,火心解释说:“我想睡一觉,积攒了力气好晚上外出巡逻。”他决定先不把晚上的计划告诉给她。
蓝星说:“那么就照我的命令做吧。”火心退出巢穴,蓝星狠狠地盯着他,在他背后大吼道:“你和我一起去,但是记住,我会一直监视你的。”
纹脸同情地说:“你看上去很疲惫,火心,你工作得太投入了。”
她舔了一下火心的耳朵,然后向猎物堆走去。武士巢穴里空荡荡的,火心正需要这样的环境,他可不想再回答更多的问题。他蜷起身子躺进苔藓窝里,如果他能睡上一会儿,也许能遇见斑叶,可以请她指点迷津。
他想起上一次梦里的情景:黑暗恐怖的树林里,怎么也找不到斑叶。
火心对蓝星这一决定持一百二十个反对意见。蓝星一天比一天衰老,气力也在一点一滴地失去,她只有最后一条性命了,而且还神志不清。不过看见蓝星那副火冒三丈的样子,他还是不敢提这些情况。“一切按您说的办,蓝星。”
火心喃喃自语:“哦,斑叶,请来看看我吧,我需要你,我必须要知道星族想让我怎么做。”
蓝星生气地打断他的话:“你害怕风族吗?还是你只会对星族唯唯诺诺,连自己族群的权利都不敢捍卫了?”她走到洞穴的石壁边,然后又走了回来,把脸凑到火心面前低声说:“你太令我失望了,你,就像族里其他武士一样。像你这样质疑我的命令,我怎么还能相信你会把全部力量都投入战斗中呢?火心,你让我没有选择了,我将亲自带队攻击风族。”
火心发现自己站在风族领地的边界,面前是广袤的荒原。微风阵阵,吹皱了他身上的毛,遥远的地平线上透出一线诡异的亮光。他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穿过丛林来到这里的,回头望去,已不见山谷里的那四棵橡树,只有一团淡黄色的光芒。这里一只猫都没有。
他说:“是,蓝星,但……”
他试探着叫道:“斑叶?”
蓝星问:“你听到我说的话了吗,火心?你去挑选武士,给他们下达命令,他们必须在月亮落山前准备完毕。”她的眼睛里闪着熊熊的火焰,就像摧毁森林的那场大火,仿佛要将火心烧成灰烬一般。
周围没有回应,不过他嗅到一股熟悉的淡雅香味。他仰起头,张大嘴巴想多吸一些。
火心心里一沉。为族群而战本来是武士的荣耀,但他从没有遇到过这样稀里糊涂的战斗,他不想让雷族或者风族为此付出血的代价。
他又叫道:“斑叶!请出来见见我吧——我是多么需要你啊。”
“住口!”蓝星挥了一下爪子,擦着火心的鼻尖而过,他硬着头皮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我们今晚出发,明天一早便向风族发动攻击。”
忽然一阵温暖涌遍全身。一个温柔的声音在低语:“火心,我在这里。”火心感觉到斑叶就在身后,只要他一回头就能看见。但他的身体却不能动弹,他望着眼前秋风飒飒的荒原,感觉自己仿佛被一双冰冷的爪子紧紧攥住。
“那么狗的气味又是从何而来呢?”
他身体僵硬地站在那里,渐渐发现身后不仅有一只猫,他还嗅到了另一股气味,那是一股引发他痛苦回忆的熟悉气味。
“我说过狗不会独自游荡!它们总是跟在两脚兽身边。”
他喃喃说:“黄牙?是你吗?”
火心平静地说:“我不想看到无谓的流血,所有的迹象都表明森林里有一只流浪狗,是它在捕猎兔子。”
他感觉到了黄牙那微弱的呼吸,甚至能听见她喉咙间沙哑的喘息声。他叫喊道:“哦,是黄牙!我非常想念你,你还好吗?你看到炭毛做得多么好了吗?”
蓝星开始变得面目狰狞,身上的毛都竖了起来。她走上前逼视着火心,厉声喝道:“你在质疑我的判断吗?”
能和老朋友重逢,火心感到欣喜不已,但黄牙却没有回答他,只是呼吸声变得粗重了。
火心焦急地说:“保卫自己和发动进攻完全是两码事呀!蓝星,我们还没有确切证据证明风族偷了……”
他的耳边又响起斑叶温柔的声音:“我带你到这里来是有原因的,火心,仔细记住这个地方,这里不会有战争和流血。”
蓝星凶巴巴地瞪着他说:“你说雷族已经虚弱到不能保卫自己的地步了?”
火心知道斑叶说的是蓝星计划攻击风族的事,于是恳求说:“那么就请告诉我该怎样阻止这场战争吧。”
火心张大嘴巴看着她,隔了半晌方才结结巴巴地说:“可是,蓝星,我们不能这么做啊!我们的族群现在实力不足。”他又想起增添武士的事来,如果不是蓝星拒绝,他们现在会多出四名武士,但他可不敢和蓝星提这件事。“我们承受不了武士的伤亡。”
斑叶没有说话,只听得一声叹息逐渐隐去,最后消散在风中。火心的身体忽然能够动弹了,他急忙转身,但斑叶和黄牙已不见踪影。他急切地大口呼吸空气,却丝毫嗅不到她们的气味。
回到族长巢穴,蓝星走到铺垫上,面对火心坐下,低声说:“昨晚你听到高星那些歇斯底里的话了,他死活不承认风族偷猎的事实!所以我们只能做一件事情,必须发动攻击!”
他痛苦地叫喊道:“斑叶!黄牙!不要走!”
火心跟在后面,发现她的脚步很急促,尾巴也晃个不停。虽然眼前并没有敌人,但她显出一副跃跃欲试的神情,仿佛要投入战斗一般。
周围的光亮发生了变化,变成了通常在落叶季的清晨都能见到的阳光。荒原不见了,天空被大火烧得支离破碎的树枝顶棚遮住了。他气喘吁吁地躺在苔藓窝里。
蓝星伸着脖子说:“到我巢穴里来,我们商量点儿事情。”
“火心?”他身边响起沙风担忧的声音。沙风舔了一下他的耳朵,说:“你没事吧?”
“是,蓝星,有什么事?”
“没……没事,我很好。”火心撑起身子坐起来,抖掉沾在耳朵上的苔藓,“我只不过在做梦罢了。”
是蓝星的声音。火心急忙转头,看见蓝星从族长巢穴里走了出来。
沙风继续说:“我在到处找你。我们早班巡逻队没有看见任何可疑情况。鼠毛把昨天森林大会的事情告诉我了,现在猎物堆里的猎物不多了,我们出去捕猎吧。”
“火心!”
“我现在不能去,下次好吗?我有点儿事情要做。不过,如果你能带领一只捕猎队出去,那就太好了。”
他向四周望了望,没看到沙风的影子。沙风一大早就领着巡逻队出去了,直到现在还没回来。她没有去参加森林大会,火心很想找她聊聊森林大会上的事。
沙风凝视着他,眼里的同情渐渐没了,她有些气恼地说:“嘿,好吧,如果你实在忙得不可开交,我可以带纹脸和蕨毛去捕猎。”说完,她头也不回地走了。
尽管昨晚的森林大会上发生了那么大的变故,但营地里的生活仍如往常一样:蜡爪和云爪正忙着用细枝修补围墙,金花和柳带在育婴室外看着孩子们玩耍,蕨毛干完了自己的活儿和他们一起玩,白风衔着满嘴的猎物正往营地内走。虽然火心仍感到惴惴不安,但他担心的偷袭并没有发生。
火心知道她很生气,但苦于无法向她解释。他舔了舔爪子,在脸上抹了几把,仔细回味刚才做的梦。“这里不会有战争和流血”,是不是斑叶想告诉他不用担心,星族自有阻止战争的办法?或者她是在说这件事完全取决于他能否想出一个不必流血的解决方法?
火心从武士巢穴里走出来的时候,太阳已经爬上了树梢。他抖掉沾在身上的枯叶,深吸了口清爽的空气,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火心打定主意,不论怎样,雷族和风族之间绝对不能发生战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