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宁德兹住了嘴,看着我,黑眼睛闪闪发亮。
“当时我们三人在一条战壕里吃东西,”他说,“天冷得要命,到处是雪。我们吃罐头食品,冷冰冰的。耳边传来零星的枪声,更多的是迫击炮弹爆炸的声音。我们冻得发青,我是说真的发青。兰迪·斯塔尔、我,还有那个特里·伦诺克斯。一枚迫击炮弹扑通一声掉在我们三人中间,不知为什么居然没有炸开。那些德国佬花招一套又一套,他们喜欢开歹毒的玩笑。有时候,你以为那是颗闷弹,可三秒钟后它爆炸了。特里抱起它,兰迪和我还没来得及抬腿,特里已经跃出了战壕。我是说他动作飞快,兄弟。就跟优秀的控球员一样。他扑倒在地,把那家伙扔出去,它在空中爆炸了。大部分在他头顶上方开了花,可一大块弹片扎进了他的脸颊。就在这时德国佬发动了进攻,等反应过来时,我们已经不在那里了。”
“多谢你告诉我。”我说。
他掐灭吸了一半的香烟,马上又拿出一支新的点上。他往后靠在椅背上,朝我撇撇嘴。
“你倒是经得起玩笑,马洛。你行啊。兰迪和我聊过这事,我们认为特里·伦诺克斯的经历够把任何人的脑子搞懵。有很长一段时间,我们以为他死了,可他没死。德国佬逮住了他。他们把他折腾了大概一年半。他们干得不赖,但他太受罪了。我们花了钱查出真相,又花了钱找到他。不过战后我们在黑市里赚了一笔,担得起。特里为了救我们的命,落得半张新脸、白发,精神很差。到了东部,他喝上了,老被抓进去,差不多完蛋了。他的心事我们从来不知道。后来我们得知他娶了那有钱的妞儿,一下子就上了天。他离开了她,一落千丈,又娶了她,这回她死了。兰迪和我一件事都帮不了他。他不要我们帮,除了拉斯维加斯那份临时工。他真的碰到麻烦不来找我们,竟然去找你这种瘪三,一个警察可以拿捏的软蛋。然后他死了,连再见也不跟我们说一声,连报答的机会也不给我们一个。我可以把他弄出国去——比老千洗一副牌还快。但他跑去找你救命,这让我不痛快。一个瘪三,一个警察可以拿捏的软蛋。”
“别再聒噪了,告诉我你想要干什么?”
“警察要拿捏谁就可以拿捏谁。你要我怎么办?”
“老天啊,人怎么可以这么廉价?”
“放弃。”曼宁德兹马上接口道。
“八百五。”
“放弃什么?”
“你接一个案子最多赚了多少?”
“别想着借伦诺克斯的案子发财扬名。已经结案了,完了。特里死了,我们希望你别再去烦他。那伙计的遭遇真是太惨了。”
“就我一个。加上你眼前这些东西。银行里还有一千两百块,几千块债券。这回答你的问题了吗?”
“流氓大发悲情,”我说,“笑死人了。”
“没女人?”
“看着点你的嘴,瘪三。看住你的嘴。曼迪不和人斗嘴。他只是吩咐他们。找个别的生财之道吧,听明白我的话了?”
“不多,”我说,“今年我有个地方住——一人独享。”
他站起身。来访结束。他捡起手套,那副雪白的猪皮手套。看上去不曾戴过。曼宁德兹先生,一个讲究穿戴的人。可骨子里却野蛮得很。
“我是个大恶棍,马洛。我赚了很多钱。我得赚大钱去榨那些我要榨的人,榨那些我要榨的人才可以赚大钱。我在贝艾尔(4)的宅子花了九万,修一修,又花掉更多钱。我在东部有个漂亮的金发老婆,两个上私立学校的孩子。我老婆的钻石首饰就值十五万,还有值七万五的裘皮和服饰。我有一个管家、两个女仆、一个厨师和一个开车的,还不算那些跟在屁股后面的猴儿们。我走到哪里都是个人物。一切都是顶级的,顶级的饭菜、顶级的酒水和顶级的饭店包房。我在佛罗里达有栋宅子,加上一艘配了五名水手的游艇。我有一辆宾利,两辆凯迪拉克,外加一辆克莱斯勒旅行车,还给我儿子弄了一辆MG。过几年也要给我女儿弄一辆。你有什么?”
“我并不想出风头,”我说,“也没谁要给我钱。他们给我钱,为什么?”
他从衣兜里摸出一只金烟盒,用金打火机点燃一支棕色香烟。他呼出辛辣的烟味,点点头,把金烟盒放在办公桌上,用手指摩挲着。
“别糊弄我,马洛。你不会仅仅出于情义去蹲三天大牢。你拿了好处,我不知道谁给的,但我有数。我猜给你好处的人很有钱。伦诺克斯的事已经结了案,而且是铁板钉钉了,即使——”他突然住了嘴,拿手套轻轻地拍打桌沿。
“我没兴趣知道。你大概是从在墨西哥妓院拉皮条起家的吧?”
“即使特里没杀她?”我说。
“是吗?那我是怎么变得这么有名的?”
他流露出一丝惊诧,微薄得就如露水夫妻婚戒上镀的那层金。“我也很希望是那样,瘪三。但这没意义。就是确实有——特里也希望如此——接下来也只会像现在这样。”
“你叫曼宁德兹。小弟们称你曼迪。你在日落大道一带出没。”
我没有说什么。过了片刻,他慢条斯理地咧了咧嘴。
“知道我是谁吗,瘪三?”
“骑大红摩托的人猿泰山,”他拉长腔调说,“硬汉子一个。让我来教训教训他。几个子儿就可以雇来的家伙,谁都能拿捏的家伙。没钱,没家,没希望,一无所有。改日见,瘪三。”
他从桌子对面凑过来,随意而傲慢地用手背轻轻拍了拍我的脸,但没有伤害我的意思,脸上始终挂着微笑。他见我一动不动,便慢慢坐了下来,一只手肘撑在桌上,棕色的手托着棕色的下巴。那双鸟眼盯着我看,除了灼灼光彩,里面什么也没有。
我坐着一动不动,下巴紧绷,看着桌角上他那闪闪发光的金烟盒。我感觉很累。我缓慢地站起来,把手伸向那只烟盒。
“你的感情不值一个子儿。你从头到脚没一点值钱的地方。你和一个家伙混在一起,喝几杯酒,讲几句俏皮话,他身无分文的时候你塞几个小钱给他,最后还为了他把自己搭进去。就像读《弗兰克·梅里韦尔》(3)的小学生。你没胆量,没脑子,没门路,没见识,只能摆摆不值钱的态度,指望别人为你哭泣。骑大红摩托的人猿泰山。”他脸上浮现出一丝厌倦的微笑,“据我看,你一文不值。”
“你忘了这个。”我说着绕过桌子。
我一句话也不接。
“这玩意儿,我有半打呢。”他冷笑道。
“马洛,你是个胆小鬼,小骗子,小到要用放大镜才可以看见。”
我走近他,把它递了出去。他毫不在乎地接过去。“来半打这玩意儿如何?”我问道,尽全力给了他腹部一下子。
我将烧焦的火柴扔进烟灰缸,吐出一圈烟雾。
他弯下腰哀号。烟盒掉在地上。他后退到墙根,双手抽搐着,大口地喘着气。他冒着汗,非常缓慢而艰难地直起身。我们再次四目对视。我伸出一根手指头,沿他下颌划过。他一动不动。最后,他褐色的脸上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最多七百五。”他说。
“我没想到你这么有种。”他说。
我点上烟斗,没搭理他。
“下回带把枪再来——不然就别叫我瘪三。”
“你一个月挣多少,马洛?”
“我手下人带枪。”
我走到自己的办公桌后面,等着。
“把他带着。你需要他。”
“你是个小角色,”他说,“非常小。”
“你这刀枪不入的家伙,马洛。”
他沉下脸盯着我,然后慢吞吞地站起来,动作优雅得有如一头美洲黑豹。他穿过屋子,往我的办公室里张望,又扭头冲我看看,便自己走进去了。他是那种走到哪里都以主人自居的人。我跟着进了办公室,关上门。他站在办公桌旁四处张望着,饶有兴趣的样子。
我用脚把那只金烟盒踢到一边,弯腰捡起,递给他。他接过去揣进口袋。
“我在问你哪,这与你有何干系?顺便说一句,我不认识奥尔布莱特局长,我也没求他做任何事。他为什么要帮我?”
“我不明白,”我说,“什么事值得你花时间跑到这里来跟我开玩笑,弄得很无趣。恶棍都很无趣。就像玩一副只有A的牌,好像什么都有了,其实什么都没有。你只是坐在那儿自我欣赏。难怪特里·伦诺克斯不找你帮忙。就好像不从妓女手里借钱一样。”
他点了点头。“你有面子,让奥尔布莱特给了那混账一梭子。”
他伸出两根手指小心翼翼地按了按肚子。“你这么说话我很遗憾。瘪三。你俏皮话说得太多了。”
“不是,在那之前。”
他向门口走去,拉开门。门外,他的保镖在走廊对面挺直身体转过来。曼宁德兹晃了晃脑袋。保镖于是走进办公室,站在那儿毫无表情地打量着我。
“是奥尔布莱特打电话给格里戈里厄斯以后的事吗?”
“好好看看这个人,奇克,”曼宁德兹说,“一定要记住他的模样,以防万一。你和他说不定哪天要打打交道。”
“有几次。这与你有何干系?”
“我看见他了,老大,”那个皮肤光滑黝黑的家伙从紧闭的唇缝里挤出几个字,“他还烦不到我。”他们都喜欢这样发音。
“说你哪,马洛。骑大红摩托的人猿泰山。他们请你吃苦头了?”
“别让他打着你的肚子,”曼宁德兹苦笑着说,“他的右勾拳可不是好玩的。”
“什么?”
保镖朝我冷冷一笑。“他靠近不了我的肚子。”
他不紧不慢地上下打量着我。“骑大红摩托的人猿泰山。”
“得,再见,瘪三。”曼宁德兹说完转身走了。
“我能为您效劳吗?”
“改日见。”保镖冷冷地说道,“我叫奇克·阿戈斯蒂诺。我想有一天你会认识我的。”
他将杂志扔到一边。“垃圾杂志登垃圾文章,”他说,“我刚才在读有关科斯特洛(2)的一篇东西。啊呀,他们多么了解科斯特洛,就像我多么了解特洛伊的海伦一样。”
“就像一张脏报纸,”我说,“提醒我别踩着你的脸。”
有个男人靠窗口坐着,在浏览杂志。他穿着蓝灰色西装,上面的浅蓝格子淡得几乎看不见,双脚交叉,穿着黑色软皮系带鞋,这种鞋子有两个透气孔,穿着走过一个街区都不会磨破袜子,几乎和休闲鞋一样舒服。他的白手帕折得方方正正,后面露出墨镜一角。他深色的头发浓密且呈波纹状,皮肤晒得黝黑。他抬头望过来,两只眼像鸟眼一样亮,小胡子下有些笑意。他雪白的衬衫上打了个深栗色的尖尖的蝶形领结。
他下巴鼓了起来。然后突然转了个身,尾随他的老板走了。
他挂断了电话。我小心地把电话放回机座。我锁着眉头坐了片刻,手依然没有离开听筒。过了一会儿,我拂去脸上的愁云,起身拉开了候客室的门。
装了气动铰链的门慢慢关上了。我侧耳倾听,却没听见走廊上他们离去的脚步声。他们走得轻手轻脚,像猫一样。过了一会儿,为了确认,我又拉开门朝外看了看,走廊上空空如也。
“我记得相当清楚。好啦,再见,马洛。我说过愿意帮你,这话仍然有效。不过我送你一个小小忠告。别太肯定你已经脱离了危险。你的处境相当不妙。”
我回到办公桌前坐下。像曼宁德兹这样有名气的地痞竟会舍得花工夫亲自登门,来警告我少管闲事,真让人纳闷。而且几分钟前我刚接到休厄尔·恩迪科特的电话。虽然表达方式不同,但其实同样是警告。
“啊哈。要看你代表谁了。你没告诉我,你可记住了。”
我实在想不明白,于是打算试试运气。我提起电话,给拉斯维加斯泥龟俱乐部的兰迪·斯塔尔打了过去,菲利普·马洛找兰迪·斯塔尔,没人接。斯塔尔先生出城了,还要找谁说话吗?不要。我并不很想找斯塔尔说话,只是心血来潮而已。他太远了,打不着我。
“我怕没时间跟你探讨法律上的问题,”他不客气地说,“我正要飞去墨西哥,去处理一项相当悲哀的事务。你或许可以猜到是什么事务。”
之后的三天什么事都没发生。没人来揍我或开枪打我,也没人打电话警告我别多管闲事。没人雇我寻找走失的女儿、越轨的妻子、遗失的珍珠项链或者失踪的遗嘱。我就坐着对墙发呆。伦诺克斯的案子来得突兀,去得也同样突兀。有过一个潦草的庭审,我没有被传讯。庭审安排在一个古怪的时间,没有事先通知,也没有陪审团。由于死者的丈夫已经在法医的管辖区域之外身亡,法医提出了裁决:西尔维亚·波特·韦斯特海姆·德乔其奥·伦诺克斯之死是由其丈夫特伦斯·威廉·伦诺克斯的蓄意谋杀所致。在庭审记录里,他们大概宣读了自白书;为了满足法医,他们大概也认真核实了它。
“他们告诉我了,恩迪科特先生。我是在同律师对话。如果我建议自白书也应当被证实,证实它既非伪造,也符合事实,算不算越界?”
她的遗体被取回,往北空运到家族墓园下葬。新闻界没被邀请。没有人接受采访,当然不用提从不接受采访的哈伦·波特先生了。见他几乎跟见达赖喇嘛一样困难。在仆从、保镖、秘书、律师及驯服的执行人组成的屏障之后,腰缠万贯的家伙们过着不同寻常的日子。他们或许也吃喝拉撒,也理发,也穿衣服,但你永远不可能确切地知道。你能读到听到的所有关于他们的消息都已经经过一帮公关人士加工雕琢,而那帮人拿着高薪,专事营造和维护适宜主子的人格形象,使其简单、洁净、精确,如一枚消过毒的针头。主子的人格形象不求真实,但求与众所周知的事实一致。而这样的事实屈指可数。
他清了清嗓子。“大概,”他审慎地说道,“他们没告诉你他留下了一份完整的自白书吧。”
第三天下午比较晚的时候,电话铃声响起,打来的是个叫霍华德·斯潘塞的人,他自称是纽约一家出版社的代理人,来加州短期出差,说有一件事情想和我谈谈,约我明天上午十一点在里兹-贝弗利酒店的酒吧见面。
“怎么会呢?那家伙已经死了。要证明他接近过我,可得花掉他们不少时间,更何况还要证明我知情。还要证明他犯了罪或者是逃犯。”
我问他是什么样的麻烦。
“我觉得你可能不会再听到有关这个案子的什么消息了。要是听到,而且需要帮忙,请告诉我一声。”
“相当微妙,”他说,“但完全合乎道德。要是我们谈不拢,自然,我会付你报酬。”
“这不是做法。只不过是犟脾气而已。”
“多谢,斯潘塞先生,这倒不必。是不是哪个熟人把我推荐给了你?”
“很高兴听说他们把你放了。你没跟他们作对,我认为这种做法很正确。”
“有个人知道你——还包括你最近碰上的案子,马洛先生。请允许我说是那个案子引起了我的兴趣。不过我的工作与这件悲惨的事无关。只是——好吧,我们到时边喝边聊,就先不在电话上谈了。”
“早晨好,恩迪科特先生。”
“你确定要和一个蹲过牢的人打交道?”
他在电话那端。“我是休厄尔·恩迪科特。”他说,好像他那见鬼的秘书没把他的名字通报给我似的。
他笑了起来。笑声和嗓音都很悦耳。他说话的方式好像纽约人还没学会外来的南腔北调时说话的方式。
“是马洛先生吗?恩迪科特先生要跟您说话。请稍候。”
“在我看来,马洛先生,那本身就是一种举荐。不是因为,允许我插一句,你,如你所说,蹲过监狱;而是因为,允许我再说一句,你表现得非常镇定,甚至在压力之下。”
门铃和电话铃同时响起。我先接了电话,因为门铃只意味着有人走进了我的小号候客室。
他是一个说话加逗号的家伙,好像一本大部头小说。反正在电话里是如此。
去他的精彩旅行。你真是无聊透顶。你和那家伙聊了几句,只因为周围再没一个人让你感兴趣。或许这就像我和特里。不,不太一样。我拥有他的一部分。我在他身上投入了时间和金钱,外加三日囚房时光,还没提下颌挨的那一下子,脖子上挨的那一拳,至今咽东西还会痛。现在他死了,我没法还他五百大钞。这让我不痛快。总是些小事让人不痛快。
“好吧,斯潘塞先生,我明早会去见你。”
我想到特里·伦诺克斯时,心里并没有多大起伏。他已经隐退到远处去了,灰白头发、疤脸、某种柔弱的魅力,还有那怪异的清高。我既不评判他,也不剖析他,就像我从不问他那一脸疤痕是怎么来的,何以竟会和西尔维亚那样的人结为夫妻。他就像你在客轮上邂逅的某个人,混得很熟,然而实际上你对他一无所知。他走的时候也像那么个人,在码头跟你道别时说“保持联络,老朋友”,而你知道你不会跟他联络,他也不会跟你联络。你很可能再也不会见到那家伙。就算再见,他也完全成了另外一个人,不过是休闲列车里的又一个扶轮社(1)会员而已。生意如何?哦,还行还行。你气色不错呀。你气色也很好啊。我胖了好多。咱们彼此彼此。还记得那次坐“法兰考尼亚”(或者其他随便什么名字)客轮旅行吗?噢,当然,那次旅行精彩得很哪,是不是?
他谢了我,挂断电话。我搞不清楚是谁推荐了我。我想可能是休厄尔·恩迪科特,所以就打电话跟他确认,可他前一星期都不在城里,此时仍旧没回来。这没关系。即便在我这一行,偶然也会碰上个把满意的客人;何况我也要揽些活儿干,因为我需要钱——或者说我觉得我需要钱,直到这天晚上回家,发现有封信,里面夹着一张印有麦迪逊总统头像的大钞。
我踏进办公室,捡起地上的信件。书桌上摊着更多来信,是夜间清洁女工放在那里的。我先将窗户打开,再撕开信封,把不想收到的丢掉,事实上没一封是我期待的。我打开另一道门的门铃装置,填满烟斗点上,然后坐下来等人上门求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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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走远,”他说,“有人想见见你。”他离开倚着的墙壁,懒洋洋地走了。
(1) 一个国际性的社团,以增进职业交流和社会服务为宗旨。其成员来自不同行业,定期聚会。每个“扶轮社”独立运作,但需经“国际扶轮”许可方能成立。
“有何贵干?”
(2) 可能是指美国喜剧演员卢·科斯特洛(1906-1959)。
“马洛吗?”
(3) 美国作家吉尔伯特·帕滕(1866-1945)的系列小说,弗兰克·梅里韦尔在书中是个力挽狂澜型的球场英雄。
早晨,我又刮了一遍胡子,穿戴整齐,和平常一样开车去市中心,把车停在平常停车的位置,要是看车库的知道我是个重要的新闻人物,那他掩饰得倒是不错。我上了楼,穿过走廊,摸出钥匙正要打开办公室的门,发现一个皮肤黝黑的斯文男人望着我。
(4) 位于洛杉矶以西丘陵地带的富人社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