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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纳瓦尔王后的卧室

“现在告诉我,究竟是哪一种?”亨利·德·纳瓦尔继续说,“国王恨我,安儒公爵恨我,阿朗松公爵恨我,卡特琳娜·德·美第奇既然那么恨我的母亲,也不会不恨我。”

玛格丽特打了个寒战,因为这个想法也曾出现在她的脑海里。

“噢!先生,你说的是什么呀?”

“我什么也没以为,夫人,我只是希望,只是想知道我的希望是否确实有根据。可以肯定的是,我们的婚姻只不过是一个借口,要不就是一个陷阱,二者必居其一。”

“我说的是实情,夫人,”国王接着说,“为了不让人们认为我受了暗杀德穆伊先生和毒死我母亲的凶手的骗,我真希望现在有个第三者在这里听到我的话。”

“噢!先生,你怎么会以为……”

“噢!先生,”玛格丽特极力显出最平静、最轻松的表情,马上说,“你明知道这里只有你和我。”

“夫人,我知道你是十分敏慧的。我知道宫廷这块地方密布着多少危险的深渊。可是我还很年轻,尽管我没有伤害过什么人,却有很多的仇敌。夫人,我应该把改姓了我的姓、并且在上帝面前立誓爱我的那个人算在哪个阵营里呢?”

“正因为如此,我才无所顾忌;正因为如此,我才敢对您说:无论是法兰西王族的怀柔,还是洛林王族的笼络,都骗不了我。”

“大概吧,先生。”

“先生!先生!”玛格丽特喊道。

“我们彼此应该像忠诚的同盟者那样相待,既然我们已经在上帝面前发誓结下了姻盟。你说对吗?”纳瓦尔国王装着没有察觉玛格丽特的犹豫,继续说。

“你怎么啦,我的朋友?”亨利问道。现在该他显出轻松的表情了。

“可是……”玛格丽特吃惊地说。

“先生,说这样的话是危险的。”

“夫人,”他接着说,“不管人们怎么说,我认为我们的婚姻是一桩美满的婚姻。我现在是属于你的了,而你也是属于我的。”

“不,只有我们两人知道就不危险了。我刚才说到……”

贝亚恩人在她面前坐下。

玛格丽特显然正经受着极大的痛苦。她真想打断这贝亚恩人嘴里吐出的每一句话,可是亨利还是假装天真地继续说下去:

“随陛下的便吧!”与其说少妇是坐在、不如说是倒在丈夫指给她的座位上。

“我刚才说到我受到来自各方面的威胁,有来自国王的,有来自阿朗松公爵的,有来自安儒公爵的,有来自太后的,有来自吉兹公爵、马耶纳公爵、洛林主教的,总之,受到所有人的威胁。仅凭本能就感觉到这一点。夫人,这你是知道的。也好,我可以借助于你去对付这些随时都会成为打击的威胁,因为所有这些恨我的人都是宠爱你的。”

“既然如此,夫人,”他非常平静地说,“我们叙谈一会儿吧!”

“我!”玛格丽特说。

贝亚恩人已经一切都明白了。他敏捷地向那小房间投去深深的一瞥,好像要透过那低垂的门帘,把房间最隐蔽的角落都看个清楚似的。然后,他又把目光转向吓得脸色苍白的美貌的妻子。

“是的,你,”亨利·德·纳瓦尔十分天真地往下说,“你受到查理国王的宠爱,受到阿朗松公爵的宠爱,受到卡特琳娜太后的宠爱,你还受到吉兹公爵的宠爱。”

“不,”玛格丽特猛地冲过去挡住他的去路说,“不,没有必要!你在这里说就是了!”

说到“阿朗松公爵”这几个字时,他特别强调了一下。

纳瓦尔国王说罢朝小房间走去。

“先生……”玛格丽特喃喃地说。

“你需要我把你的侍女们唤来吗?”国王问,“如果你希望的话,我就去叫。不过,我得向你承认,我要对你说的事情,还是你我单独谈的好。”

“是呀!大家都宠爱你,这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呢?刚才我提到的都是你的兄弟或亲属,爱自己的亲属和兄弟,是上帝的意愿。”

原来坐着的玛格丽特站了起来,伸出手,像是要命令侍女留下。

感到透不过气来的玛格丽特打断了他的话:

“说得好!可是这并不意味着我们不能在一起叙谈一会儿。吉洛纳,关上门,让我们单独谈谈!”

“先生,你到底要说什么呢?”

“不,先生,”玛格丽特回答说,“因为昨天你还对我说,你很清楚我们的结合是一种政治上的联姻。你绝不会勉强我的。”

“我要说的就是我刚才已经说过的话:如果你能成为我的同盟者,且不说是我的朋友,我就能闯过一切危险;反之,如果你成为我的敌人,那我就完了!”

“夫人,你还没有安息吗?”贝亚恩人带着愉快、开朗的笑容说,“你莫非是在等我吗?”

“噢!成为你的敌人!绝不,先生!”玛格丽特喊道。

玛格丽特隐藏起心头的慌乱,深深地施了一礼。

“可是也绝不成为我的朋友,是吗?”

正是时候。小房间的门刚在亲王的身后关上,纳瓦尔国王就满面笑容地出现在门口,两个贴身侍从举着两个烛台,上面燃着几支昏黄的烛火。

“也许。”

她把公爵推进了小房间。

“那么成为我的同盟者呢?”

“你疯了!进去,快进去!听我说,一切由我负责。”

“当然可以。”

“夫人,让我走吧,如果还来得及。因为,你想吧,他对你的第一个爱情的表示,就会激得我从那小房间里冲出来。那时,他就该倒霉了!”

玛格丽特转过身去把手伸给国王。

“亨利,”玛格丽特拉着公爵的手干脆地说,“你马上就可以看到我是不是一个说空话的女人,我说的话是否可以信任。亨利,快到那个小房间里去!”

亨利握住了她的手,彬彬有礼地吻了一下,把它留在自己的手里。他做这个动作更多的是为了探测对方,而不是出于温情。

“噢!我就知道他会来的!”吉兹公爵喊道。

“好吧!夫人,我相信你,并且把你当作一个同盟者来看待。人们是在我们互不相识、并不相爱的情况下把我们结合在一起的,他们没有征求我们的意见就让我们结了婚。我们之间也就不应该有丈夫和妻子之间应尽的那种义务。夫人,你看吧,我会迎合你的心意,我今晚就向你证实我昨天说过的话。但是,我们是自由结盟的,没有任何人强迫我们,我们就像两颗结成同盟的忠实的心,有义务互相保护。你是否也是这样理解的呢?”

“夫人,”吉洛纳推开房门,撩起门帘,喊道,“夫人,纳瓦尔国王已走出他的住处。”

“是的,先生。”玛格丽特一边说,一边试图缩回自己的手。

“我告诉你,”玛格丽特越来越气恼地嚷道,“我告诉你他不会来的!”

贝亚恩人两眼紧盯着小房间的门,继续说道:

“夫人,现在还不太晚,纳瓦尔国王得花时间来打发他的贵臣们。如果他现在还没有来,那他很快就会来的。”

“真诚的联盟的最好证明就是绝对的信任。好吧,夫人,我现在就告诉你我为了战胜所有这些敌人而制订的计划,直到最机密的细节。”

“亨利,我要对你说,而且要对你不断重复:我丈夫不只是不爱我,而且恨我、蔑视我;再说,你现在能到我的卧室里来,就是他恨我、蔑视我的证据。”

“先生,”玛格丽特嗫嗫嚅嚅地说;现在她也转过身来,眼睛不由自主地向小房间那边看去。

年轻的亲王悲伤地摇摇头。

贝亚恩人见自己的计谋获得成功,心中暗自高兴。

“是的,是我,因为我今天比以往更需要一个忠诚无私的朋友。我现在是一个没有王位的女王[1],没有丈夫的妻子。”

“我打算这样做……”他故意装作没有发现玛格丽特的慌乱心情,继续说。

“你吗?”

“先生……”玛格丽特一边喊着,一边冲动地站起身来,抓住国王的胳膊,“请让我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又激动,又闷热,我喘不过气来……”真的,玛格丽特脸色苍白,全身哆嗦,好像就要倒在地毯上似的。

“亨利,我现在依然爱你,而且比任何时候都爱你。”

亨利径直走到离得较远的一扇窗前,打开窗子。这是临河的一扇窗户。

“是的。那时你是爱我的。”

玛格丽特跟他走过去。

“是的,因为现在你已经娶了波尔西昂公主,我哥哥会原谅我对你的爱情的。可是,他不会原谅我泄露了我当时由于一时脆弱而未能向你隐瞒的那个秘密。”

“不要说了!不要说了!先生,为了你自己,不要说了。”她喃喃地说。

“好啦,玛格丽特,你现在该满意了吧?”

“怎么,夫人,”贝亚恩人露出他那做作的笑容,说道:“你不是说这儿只有我们两人吗?”

在这一系列狂热动作的过程中,吉兹公爵始终两眼紧盯着他的情妇。完成时,他说:

“是的,先生;但是你没有听说过利用透过天花板或墙壁伸进来的吹管,什么都听得见吗?”

玛格丽特几乎是用双手把那封信夺了过来,贪婪地把它打开,看看是否确实是她所要的那封。只听她高兴得惊叫了一声,急忙把信纸凑近蜡烛。火焰一下子就吞没了信纸,顷刻间化成灰烬。玛格丽特好像还怕有人会到余烬里去追查那轻率的劝告似的,用脚把余烬踏得粉碎。

“好得很,夫人,好得很。”贝亚恩人激动然而低声地说,“你不爱我,这是真的,但你是个诚实的女人。”

“在这儿。”公爵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封信。

“先生,这是什么意思呀?”

“不,是为了救你的命。在那封信里,我告诉你,国王发现我和你相爱,并且竭力破坏你和葡萄牙公主的婚姻以后,他召见了他的哥哥、前国王的私生子昂古莱姆,指着两把利剑对他说:‘我命你今晚用这把利剑杀掉亨利·德·吉兹,否则,明天我就用这把利剑杀掉你。’那封信现在在哪儿?”

“我是说,如果你要出卖我,你就会让我说下去了,因为这是我自己在暴露自己。可是你阻止了我。现在,我知道这儿还藏着一个人;你是一个不忠实的妻子,但是一个忠诚的同盟者。”贝亚恩人微笑着补充说,“我承认,现在我更需要的是政治上的而不是爱情上的忠诚……”

玛格丽特耸了一下肩膀说:

“先生……”玛格丽特难为情地嗫嚅道。

“为了洗清你的不忠?”

“好啦,好啦,等我们彼此更了解些,再谈这个吧!”亨利说。

“就是那封我要你马上结婚的信。”

接着,他提高了嗓音说:

“夫人,你找的是哪一封信?”

“怎么样?夫人,你现在呼吸感到轻松点了吧?”

“先生,我要的那封信不在这里面,难道你不当心弄丢了不成?……”

“是的,先生。”玛格丽特喃喃答道。

玛格丽特急急忙忙地在银盒里翻找着,她那颤抖的手一封又一封地拣起十几封信,每次都只看看地址,好像只要一看到地址就能记起这些信的内容似的;把信检查完以后,她脸色苍白地看着公爵说:

“既然如此,”贝亚恩人继续说,“我不想更多地打扰你了。我谨向你表示我的敬意和友谊,我诚心诚意地向你献出敬意和友谊,也希望你能诚心诚意地接受。请休息吧,晚安!”

“一切都依你的,”公爵说,“就请从银盒里挑出你要毁掉的那封信吧!”

玛格丽特用闪烁着感激之情的目光看着自己的丈夫,也向他伸出手去。

“亨利,你愿意知道我现在的想法吗?”玛格丽特目不转睛地看着公爵说,“我现在的想法是,你不像个亲王,而像个小学生!我竟会否认爱过你!我竟会扑灭爱的火焰!要知道这火焰也许可以扑灭,但它留下的记忆是无法消除的!因为我们这样身份的人的爱情,往往会照亮和吞没一个时代。不,我的公爵!你可以保留你的玛格丽特给你的所有信件和她给你的银盒。在这银盒所存放的信件中,她只想取回一封,而且是因为这封信对你对她都是危险的。”

“就这么说定了。”她说。

“玛格丽特,你要我来卢浮宫,是因为你想消除我们过去留下的一切痕迹。这过去不只是保存在我们的心坎里,也收藏在我给你带来的这个银盒里。”

“坦率、忠诚的政治联盟?”亨利问。

“亨利,你居然也说这样的话!”玛格丽特喊道,“在所有的人中,你最清楚事实同你说的正好相反!如果我真的希望他来,那我为什么还叫你进卢浮宫来呢?”

“坦率的,忠诚的。”王后答道。

“噢,夫人,”公爵难过地说,“放心吧,他会来的,尤其是你又希望他来。”

贝亚恩人朝门口走去时,以目光示意,要茫然的玛格丽特同他一起出去。当门帘在他们和卧室之间落下后,亨利激动地轻声说:

“满意我所给你的证据。”玛格丽特微带着埋怨的语调说,“我嫁给了一个男人,可是就在举行婚礼的晚上,就在这新婚之夜,他不把我放在眼里,竟然不来感谢我给予他的这个荣幸。我虽然没有选择他来接受这种荣幸,但至少我是同意他成为我的丈夫的。”

“谢谢,玛格丽特,谢谢!你是一位真正的法国公主。我可以安心地走了。我虽然没有得到你的爱情,但我获得了你的友谊。我信赖你,你也可以信赖我。别了,夫人。”

“满意?夫人,请问,满意什么?”公爵问。

亨利温柔地用嘴唇紧紧地吻了一下妻子的手,然后迈着轻快的步子走回自己的住处。在过道上,他一边走着一边低低地自言自语:

“怎么样,公爵,你满意了吗?”她说道。

“哪个鬼家伙在她房间里呢?是国王?是安儒公爵?是阿朗松公爵?还是吉兹公爵?是她的一位兄弟?还是一个情人?或者既是一个兄弟又是一个情人?说实在的,我现在几乎有些懊悔和男爵夫人订了约会,可是既然我已经说出了口,而且达丽奥尔正在等我……只是我担心,由于我先去妻子的卧室再到她那儿,显得她有点逊色了,因为,真是活见鬼!这个玛尔戈——我那内兄查理九世总是这样称呼她——的确是个迷人的女人。”

玛格丽特好像十分理解公爵那嫉妒的不安心理,径直把他领到自己的卧室;她在那里停了下来。

亨利·德·纳瓦尔踏着多少有些犹豫的步子登上通向索弗夫人房间的楼梯。

现在轮到玛格丽特·德·瓦卢瓦为亲王带路了。其实亲王对她的房间是很熟悉的。吉洛纳留在门口,把手指放在嘴上,示意让她的女主人放心。

玛格丽特目送着亨利,直到他的身影消失,这才回到自己的房间。她看见公爵站在小房间的门口,几乎有一种内疚的感觉。

他疾步走进房间,门帘重又在他身后放下。

公爵神情严肃,紧蹙的双眉流露出一种辛酸的忧虑。

“我来了,夫人。”公爵说。

“今天玛格丽特是中立者,”他说,“一星期后玛格丽特也许就是敌对者。”

就在这时,绣着百合花图案的紫天鹅绒门帘撩起了。在黑暗中,公爵辨认出王后的身影。急不可耐的王后已经走到他面前。

“啊!你都听到了?”玛格丽特问。

“那就快来,一刻也不要耽误!”暗处传来一个声音使公爵浑身一震,因为他听出那是玛格丽特的声音。

“你让我在这小房间里做什么呢?”

“带来了,”公爵回答,“可是我必须亲手交给陛下本人。”

“你认为我的行为不是纳瓦尔王后所应有的吗?”

“王后要的东西您带来了吗?”她低声问。

“我并不这样认为,但我要说这不是吉兹公爵的情妇所应有的。”

走进候见室,吉洛纳站住了。

“先生,”王后回答说,“我可以不爱我的丈夫,可是谁也没有权利要求我出卖他。凭你的良心说,你会出卖你的妻子波尔西昂公主的秘密吗?”

候见室就像楼下的房间一样,一片漆黑。

“说下去,说下去,夫人,”公爵摇摇头说,“好得很!我看得出你已不像把国王策划反对我和我的朋友们的事告诉我时那样爱我了。”

公爵一直由领路人手拉手地引导着,终于走到隐藏在厚墙中的一具螺旋形的楼梯跟前,这楼梯通向玛格丽特那套房子的候见室的一扇难以察觉的暗门。

“国王是强者,你们是弱者。而亨利是弱者,你们是强者。你看得很清楚,我始终在扮演同样的角色。”

无论是在低矮的房间里还是在过道里,都没有一丝光明,只偶尔有一道青紫色的闪电用它的蓝色的光芒照亮了黑暗的屋子,迅即消失。

“只是你从一个阵营转到了另一个阵营。”

为吉兹公爵带路的不是别人,正是法兰西元帅雅克·德·马利尼翁的女儿,她是玛格丽特信任的心腹,玛格丽特没有任何秘密不能告诉她。有人说由于她的坚定不移的忠诚,她了解到那么多的机密;就因为其中有些机密非常重大,她不得不也严守着其他的机密。

“先生,这是我救了你的命而得到的一个权利。”

这是一个黑沉沉的夜晚,从夹杂着硫磺和电流的乌云里,散落下几滴暖而大的雨点。

“好吧,夫人;照理情人分手总要还清彼此所欠的恩惠,只要有机会,我一定救你的性命。那时,我们就谁也不欠谁了。”

公爵说着向身边的侍从做了个手势,后者从披风里取出一捆绳梯。亲王把绳梯的一头系在垂下的丝绸带上。吉洛纳拉起绳梯,把它牢牢地固定住。亲王把宝剑挂在腰带上,开始顺着梯子往上爬,顺利地到达了顶端。他刚钻进窗内,铁棒重新装在原处,窗户又关上了。底下的侍从见主人已平安地进入了卢浮宫,就在壕沟里的草地上裹着斗篷,借着高墙的阴影,睡觉去了。他用这种方式帮助主人爬进那扇窗户至少已有二十多次了。

公爵说罢,施了一礼。玛格丽特还来不及做出挽留的姿势,他已经走了出去。在前厅,他找到了吉洛纳,吉洛纳把他一直领到一楼的那扇窗口,下到壕沟,又找到随带的侍从,便一起回吉兹府邸。

“这就好。”

就在这段时间里,玛格丽特沉思着走向窗口。

“她在等您。”

“这是多么奇特的新婚之夜呀!”她喃喃地说,“丈夫躲开了,情人离去了。”

“玛格丽特怎样?”

也在这同时,在壕沟的对面,有一个学生背着手走过,这小学生是从树林塔朝着莫内磨坊走去的,只听他一边走一边唱道:

“是我,大人。”一个女人用更低的声音回答。

为什么每当我想

“是你吗,吉洛纳?”公爵轻声问。

舔你漂亮的头发,

就在这时,只听得一声响动,一层楼的一扇窗户突然打开了。那窗户上装有铁栅栏;但是一只手从里面伸出来,拔下了一根预先已经拆下的铁棒,从缺口处垂下一根丝绸带子。

吻你可爱的小嘴,

若没有那道壕沟,二层楼本来是很容易登上的。但由于设下了深沟,现在它离地有三十尺高,情人和小偷都可望而不可即了。但这却阻挡不住吉兹公爵,他毅然跳下壕沟。

摸你丰满的乳房,

王宫的正面有一条很深的壕沟。住在这儿的亲王的房间大都朝向这一边。玛格丽特的卧室就在二层。

你总装作修道院

尽管夜已经那么深了,当时的街上又那么不安全,爱好冒险的亲王一路上却没有发生任何意外。他安然无恙地来到了古老的卢浮宫这庞然大物前面。灯火都已相继熄灭了。卢浮宫矗立在可怕的寂静和黑暗中。

圣洁修女的模样?

他跨出府邸的大门时,圣日耳曼-洛塞鲁瓦教堂的钟声刚报了凌晨一点。

你在为谁保留着

对主人变换装束已经习以为常的侍从,很快把需要的东西都拿了来。公爵穿上了他的锁子甲。那是由一个个非常柔软的锁环联结而成的。那些小钢片好像并不比天鹅绒笨重多少。接着,他在外面套上一件银灰色——那是他最喜爱的颜色的紧身长裤和紧身上衣,穿上一双直拉到大腿的长统靴,戴上一顶没有羽毛和宝石的黑丝绒无边小帽,又披上一件深色斗篷,腰间插上一把匕首,把宝剑交给随他同去的惟一一名侍从拿着,然后就动身去卢浮宫。

美妙的乳房、前额

“好,那我就听从他的劝告。把我的锁子甲和宝剑拿来!”

和你那一双朱唇?

“大人,我不但看到他,还和他说过话。”

莫非是想在卡隆[2]

“噢!果然,我好像认出是他的笔迹。你能肯定是迪加斯特来过了吗?你看到他了?”

送你到阴间以后,

“迪加斯特先生。”

去和普吕通亲吻[3]

“谁?”

……

“大人,只有一个人。”

玛格丽特略带忧郁地微笑着谛听完这支小曲。当那学生的歌声消失在远处时,她关上了窗户,唤吉洛纳进来帮她卸妆上床。

“啊!”公爵转身对他的贴身侍从说,“罗班管家,这是一封奇怪的警告信。告诉我,我不在时,有哪些人来过这儿。”

[1]法文中的“王后”与“女王”是同一个字。

我恳切希望吉兹先生今夜不要再去卢浮宫,如果一定要去,至少也需穿上锁子甲,佩带利剑。

[2]卡隆:古罗马神话中冥河上渡亡灵的神。

他打开纸条,只见上面写着:

[3]普吕通:古罗马神话中的地狱之神。

吉兹公爵把弟媳内韦尔公爵夫人送到勃拉克街对面的茅屋街上的公爵府邸,把她交给侍女们以后,就回到自己的卧室,准备换一套衣服,拿一件夜间穿的披风和一把短而锋利的匕首。但是,当他从桌子上拿起匕首时,却发现在刀锋与刀鞘之间夹着一张纸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