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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生活中的新乐趣

并用一颗星星将它钉住

当黄昏垂下她的幕帘

请记住你有一位朋友

安妮回到学校受到了热烈的欢迎。大家无比怀念游戏时她的想象,歌唱时她的声音,还有午饭时间朗读课本时她的表演才能。读《圣经》时,鲁比·吉利斯悄悄地塞给她三只蓝梅子。埃拉·梅·麦克弗森送给她一朵从花卉目录书的封面上剪下来的黄色大三色堇——这是在亚芬里学校中深受赞誉的课桌装饰品。索菲娅·斯隆主动提出要教她一种新的蕾丝编织法,它镶在围裙上特别漂亮。卡蒂·博尔特给了她一只香水瓶,让她装擦石板的水,而朱利娅·贝尔在一张有扇形饰边的淡粉红色纸上,认认真真地抄了以下这段热情洋溢的诗句:

虽然她也许正在远方徘徊

“我会争取做个模范学生,”安妮忧郁地表示了同意,“我猜那不会有多大乐趣的。菲利普斯先生说,明妮·安德鲁斯是个模范学生,而她没有丝毫想象力或是活力。她呆板迟钝,沉闷无生气,而且好像从来就没快乐过似的。不过我这会儿心情抑郁,说不定现在让我去当个模范学生会很容易。我要从大路绕着走。我可受不了独自一人从‘白桦小径’上走过。如果那么做的话,我会流下悲苦的泪水的。”

“受到别人的欣赏真是件美事。”那天晚上,安妮如痴如醉地舒了一口气。

“你最好还是重温一下你的课文和算术题吧。”马瑞拉一边说道,一边掩藏起自己对事情有了这样的进展而感到的喜悦,“如果你准备回学校的话,我希望可别再听到用石板砸别人脑袋之类的蠢事了。放规矩些,老师叫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

“欣赏”她的不仅仅是女生。午饭后,安妮回到了她的座位上——菲利普斯先生叫她和模范学生明妮·安德鲁斯坐在一起,这时她发现自己的课桌上摆了一只香甜的大“草莓苹果”。当安妮拿起来正准备咬时,她想起来在亚芬里唯一可以生长出草莓苹果的地方,就是“闪光之湖”对岸的老布莱思家的果园。安妮立刻放下了苹果,还夸张地用手帕擦了擦手指,好像那是一块红得发烫的煤。苹果躺在桌上,一直没人动它,直到第二天早上,到学校扫地生火的小蒂莫西·安德鲁斯才把它当做外快拿走了。午饭后安妮较为爽快地收下了查理·斯隆送的一支石板笔,上面花哨地贴着红色和黄色的花纹纸,一般的石板笔只要一分钱,而这支石板笔要两分钱。安妮很有礼貌地、愉快地接受了它,并给了赠送者甜甜的一笑,这让那迷恋着她的年轻人欣喜若狂,一下子飞入了七重天,结果在听写时,他错误百出,放学后被菲利普斯先生留了下来重写。

“我打算回学校去,”她宣布道,“现在,我的朋友被人无情地从身边夺走了,那么这是我生活中唯一能做的事了。在学校里,我可以看着她重温往昔的岁月。”

不过,正如,

接下来的星期一,安妮挎着她装书的篮子从自己房间走了下来,嘴角露出坚定的神情,这让马瑞拉感到非常惊奇。

恺撒的庆典上布鲁斯的半身塑像被夺去

“只要你还能说话,我想你就不用太担心自己会死于悲伤,安妮。”马瑞拉一点也不同情她。

罗马更加想念她最优秀的儿子

“一切都结束了,”她告诉马瑞拉说,“我再也不会有另一个朋友了。现在的我真的比从前任何时候都要糟,因为我既没有卡蒂·莫里斯,也没有维奥莉塔了。而且,就算有,也和从前不同了。不知怎的,有了真实的朋友后,梦中的小姑娘就不能令人满足了。戴安娜和我在小溪边伤感地互道珍重。这将永远成为我记忆中神圣的一幕。我用了我所能想到的最伤感的语言,还用了‘您’。‘您’和比‘你’显得浪漫多了。戴安娜给了我一缕她的头发,我要把它缝进一只小口袋里,终生都挂在我的脖子上。请你务必把它和我葬在一起,因为我相信自己活不了多久了。或许当巴里太太看到我死时冷冰冰地躺在她面前时,她就会为自己曾经做过的事感到悔恨了,然后就会让戴安娜来参加我的葬礼。”

坐在格蒂·派伊身边的戴安娜·巴里显然没有给她送来任何礼物或向她致意,这让安妮小小的喜悦中增添了些许苦味。

安妮站在原地目送戴安娜,戴安娜不时地回头望她,而安妮则悲伤地向她挥手,直至戴安娜消失在视线中。接着,她返回家中,这浪漫的离别一点儿也没能使她感到宽慰。

“我觉得,戴安娜至少应该对我笑一下。”那天晚上她悲哀地对马瑞拉说。不过,第二天上午,一张折叠得非常仔细精致的小纸条和一个小包一起被传到了安妮的手中。

“有,我的围裙口袋里刚好有拼布用的剪刀。”安妮说。她神情严肃地剪下了戴安娜的一缕鬈发。“祝您一切都好,我挚爱的朋友。从此往后我们就得像陌生人一样各自生活。但是我的心将永远忠诚于您。”

亲爱的安妮:

“你有剪刀吗?”安妮的话语深深地感染了戴安娜,并以实际行动回答安妮,她擦去眼泪询问道。

妈妈说即使在学校我也不能和你一起玩,不能和你说话。这不是我的错,别生我的气,因为我还像以前一样爱你。我非常非常想念你,想告诉你我所有的心事。我一点也不喜欢格蒂·派伊。我用红色的手巾纸给你做了一枚新书签。这种书签现在特别时兴,学校里只有三个女生知道怎么做。当你看着它的时候,请记住你忠实的朋友。

“我也将永远爱您,戴安娜,”安妮伸开手严肃地说道,“在今后的岁月里,这些回忆将照亮我孤独的生命,就像我们读过的最后一篇故事所说的。戴安娜,您可以给我一缕你乌黑发亮的长发作为永远的珍藏吗?”

戴安娜·巴里

“我深爱着你,安妮,”戴安娜坚定地说道,“而且我将永远爱你,这一点非常确定。”

安妮读完纸条,吻了吻书签,然后迅速向教室的另一边发去了回复。

“不知道。”安妮深深地喘了口气。“我当然知道你是喜欢我的,但是从来没奢望过你爱我。哦,戴安娜,我以为谁都不会爱我。从我能记事开始,就没有人爱过我。哦,这简直太棒了!它就像一道照亮黑暗道路的阳光,戴安娜。哦,再说一遍吧。”

我亲爱的戴安娜:

“哦,当然了。你不知道吗?”

我当然不会生你的气,因为你得听母亲的话。我们的心灵可以交流。我会永远保存你送的漂亮礼物。明妮·安德鲁斯是个很好的小姑娘——虽然她缺少想象力。不过,在成了戴安娜的知心朋友后,我再不可能做明妮的知心朋友了。请原谅我的错别字,因为尽管我的拼写已有了很大进步,但还不是很好。

“噢,戴安娜,”安妮紧握双手喊道,“你爱我吗?”

你至死不渝的安妮或科迪莉亚·雪莉

“我绝对可以保证,”戴安娜抽泣着,“而我也不会再有另一个知心朋友了——我不想要。我不能像爱你这样再爱任何一个人了。”

另:今晚我会把你的信放在枕头下陪我入睡。

“用十分钟的时间来互道永别不算很长。”安妮眼泪涟涟地说,“噢,戴安娜,你能诚心保证永远不忘记我这个你年轻时的朋友吗,不管将来会有多么亲密的朋友关心你?”

安或科·雪

“没有;唉,安妮,她说我再也不能和你一起玩了。我拼命地哭,我告诉她那不是你的错,但是一点用也没有。我和她磨了好长时间,才说服她让我过来和你道别。她说我只能待十分钟,她会看着钟算时间。”

自安妮重新开始上学,马瑞拉就一直很悲观,担心她又惹出什么麻烦,可是什么也没有发生。或许安妮从明妮·安德鲁斯身上汲取了一些“模范”精神吧;至少,从那以后,她和菲利普斯先生相处得很好。她全身心地投入到学习中,下定决心不让吉尔伯特·布莱思在任何一门功课上超过自己。他们之间的竞争很快就变得明显起来;吉尔伯特完全一副敦厚、和善的样子;而安妮恐怕就不能这样了,她一直对他怀恨在心,而这种固执显然不值得称道。她的恨与爱同样强烈。她可不愿降低身份去承认自己打算在功课上同吉尔伯特竞争,因为那样的话,就等于承认了他的存在,而安妮一直是对他的存在置之不理的;不过,竞争确实存在,荣誉在他们之间来回波动。一会儿吉尔伯特取得了拼写的第一名;而一会儿后,安妮甩甩自己长长的红辫子,又把他比了下去。一天上午,吉尔伯特做对了所有的算术题,所以名字被写到了黑板的光荣榜上;而第二天上午,通宵猛攻十进位小数的安妮又名列榜首。在一个可怕的日子里,他们俩取得了相同的分数,名字被一起写在了黑板上。这几乎就和走廊墙上的一则“注意”一样糟,而安妮的受辱感同吉尔伯特的满足感都是显而易见的。当每个月月底举行书写考试时,就更加难以决胜负。第一个月,吉尔伯特领先三分。第二个月安妮以五分的优势击败了他。可是,吉尔伯特当着全班同学的面诚心地向她表示了祝贺,这使她的胜利显得美中不足。如果他因为失败而感到痛苦的话,这才会让安妮觉得更加喜悦。

戴安娜伤心地摇了摇头。

菲利普斯先生也许不是一个很好的老师;但是像安妮这样执着、努力学习的学生,不管在什么样的老师手下,都不可能不取得进步。学期结束的时候,安妮和吉尔伯特都升入了五年级,并被准许开始“分科”学习——这是指拉丁语、几何、法语和代数。在几何这门功课上,安妮遭遇了惨败。

“你母亲还没消气吗?”她急切地问。

“这东西简直可怕极了,马瑞拉,”她抱怨道,“我相信我永远也弄不明白。这里面根本没有想象的空间。菲利普斯先生说我是他在几何方面见过的最蠢的笨蛋。而吉……我是说其他一些学生在这方面很聪明。这真让我丢面子,马瑞拉。就连戴安娜都比我学得好。不过我可不介意被戴安娜超过。尽管我们现在形同陌路人,我还是无法控制地深爱着她。有时候想起她来,总让我感觉很悲伤。可是,马瑞拉,生活在这样一个有趣的世界里,一个人是不会长时间地感觉悲伤的,是吗?”

第二天下午,安妮坐在厨房的窗前专心致志地缝碎布片,她偶然朝窗外瞥去,发现戴安娜正站在“树神的水泡”旁朝她神秘地招手。一眨眼的工夫,安妮便出了门向山谷飞奔过去,她那富于表现力的目光中交织着惊讶与希望。不过当她看到戴安娜一脸沮丧的神情时,她的希望也随之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