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平说,可我今天一定要起来,一定要来看看方丹,我是来向你们告别的,我姑姑来了,她说一会儿就要带我坐火车去上海了。我想临走之前,再给方丹跳一个舞,这是我躺在床上编出来的……
维娜说,那你也不能起来呀。
我连忙说,和平,别跳了,等你的病好了再跳吧。
和平看到谭静惊恐的样子,微微一愣,随即又说,谭静,你干吗大惊小怪的?我这会儿已经好多了。
和平说,我已经好了,方丹,这次去上海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呢,原来我以为还去上海参加复试,可……和平的声音低下去。那些天我在梦里都盼着通知书。不过我想,不考舞蹈学校也能跳舞,将来说不定……和平抬头看看我们,擦去泪水,说,你们都别难过……等……等我妈妈回家,我马上就回来,咱们还像从前一样……天天在一起……唱歌,跳……舞……和平说着,弯下腰去,换上舞鞋,眼泪在银白的舞鞋上留下了点点水渍。换好舞鞋,她轻声哼着舞曲,把脚尖立起来。
谭静猛醒过来似的,扑上去一把抓住和平的胳膊,急切地问,和平,你不是还在发烧吗?为什么不躺着?医生说你得躺着……
谭静无言地坐在桌旁,她细长的十指轻轻按着桌边,轮流弹奏着,那么无力,那么悲哀,好像在一架无声的钢琴上弹奏着一支忧伤的曲子。
门开了,和平双手抱着舞鞋,像一个幻影似的轻轻走进来,苍白的脸上挂着恬静的笑意。我不知道和平为什么这么快就好了,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和平见我们僵坐的样子,露出带着疲倦的笑容,她说,你们怎么像一群木偶啊?
和平不停地跳着,旋转着,她仰起细长的脖颈,眼里充满了渴望。
我把和平的病告诉了维娜和谭静。谭静惊骇地瞪圆了眼睛,维娜却木然地呆坐着。和平,她的美丽,她的梦想,难道都要随着死神的降临成为我们脑海中的一个记忆吗?屋里静悄悄的,我们都在想,现在应该为和平做些什么呢?
我看见她踏着青草,从丁香花中向我走来,扑闪着明亮的眼睛,我看见她穿着洁白的衣裙,手里扬着一本书从远处向我飞跑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