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想放弃最后一线希望,和平……我没有勇气再问下去,妹妹也过来,紧紧地拉住我冰冷的手,脸色变得惨白。
谭静久久不说话。我能看出来,她在忍耐,我不想问,也不敢问了,就这样木木地看着她,一切都仿佛不存在了。终于,谭静抽泣起来,她把头低下去,双肩耸动着……
谭静把花书包递到我手上,方丹,这……这是和平留给你的……
我很想知道和平是不是把灵芝吃了。在想象中,我看见和平对我说,方丹,我已经吃了灵芝,我好多了。我看见她笑了,我总是看见和平的微笑,和平笑起来,清纯的目光看着我。我忽然觉得过去没有注意和平的微笑,那时我每天都能看见她微笑,就像看见太阳每天升起又落下,当她跟我说明天见的时候,我从没想过她会离开很久。哦,和平,快回来,回到我们的身边来,快把灵芝吃下去……黄昏拽着沉沉的夜幕降临,我就盼望黎明牵着曙光快快来到我的窗前。一天晚上,我又看见了和平,她静静地躺在洁白的病床上,红润的脸上挂着安详的微笑熟睡着,身边那棵灵芝像一朵紫色的云,为她遮挡着死神的翅膀。忽然,和平睁开眼睛,对我说,方丹,别担心,我已经好了……说着,她起身跑出医院的大门,她依然穿着白色的衣裙,身影像一片白云那么轻盈。我说不清这是哪儿,地上落满金黄的树叶,和平跑来了,大片的落叶和她一起飘舞着……一缕晨曦照进我的窗口,我醒了,猛地睁开眼睛,我相信第一个推门进来的一定是和平……我真的听见了脚步声,进屋的是谭静。她双手拎着一个花书包,两眼有些红肿,她缓缓走到我面前。我惊愕地瞪大了眼睛,直盯着她,一阵寒战飞快掠过了我的全身,谭静,和……和平好些吗?
我不敢打开书包,我不愿听见谭静说这是和平留下的。留下的,留下的东西就意味着一个人的远去……可这却真是和平留下的,她留下了什么?她给我留下了什么?我轻轻打开书包,啊,是那双银白色的舞鞋,还有那棵我日夜盼望它能出现奇迹的灵芝!
和平住进医院已经好多天了,谭静几乎每天都去看和平,我让谭静告诉和平,我时刻牵挂着她,时刻都在盼望她的病快点好起来。维嘉也常去看和平,维嘉终于知道了这段时间发生的所有的事,他没想到和平得了这么重的病。他没想到维娜会暴露父亲的秘密,那些发现笔记和手稿的人,把父亲关起来,正让他写交代材料。维嘉更没想到维娜、燕宁带人抓走了他的好朋友黎江。维嘉刚回的那几天,神情显得有些颓丧,他来到我床前很少再说起维娜。他去医院看和平回来,我总是向他询问和平的病情,维嘉每次都说和平的病有了好转。时间一天天过去,我隐隐觉出维嘉好像有意回避我问和平的事,他回避我,如同他开始参加大辩论时一样,在我面前就像一阵风似的来去匆匆。谭静脸上始终没有露出欣慰的笑容,每天从医院回来,来到我床边时,脚步都显得沉甸甸的。
世界突然变得出奇的安静,阳光使这两种鲜明的色彩交织起来,刺着我的眼睛,和平,和平……我把舞鞋和灵芝紧紧地捂在胸前,轻轻地呼唤着,我听见自己的抽泣,我真切地感到了一个生命的远离,仿佛一片树叶随风飘走了……和平,你为什么不肯等待我们的春天?你为什么不替我去实现那美好的诺言?和平和平……
深秋的天空是瓦灰色的,没有湖水一样澄澈的湛蓝和云朵化成的白帆。大雁南飞了,每天都能听到惜别的雁群在空中发出凄凄哀哀的长鸣。
窗外,几只鸽子飞起来,在空中盘旋着。透过泪光我恍然看见,在蓝天白云之间,洁白的鸽子飞向空中,太阳把金光洒在它们身上,它们自由自在地张开翅膀,鸽哨呜呜地鸣响着,飞向很远很远的地方,渐渐地化作了一片白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