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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闻之人

这两位老人沉默了好一阵子。而后由于戈文达准备启程,这才说道:“谢谢你了,悉达多,谢谢你对我讲了你的一些想法。其中的若干观点不免有些新奇,非我一下所能理解。无论如何,谢谢你,并且祝你平安愉快!”

“这个我知道,”悉达多神采奕奕地微笑着说道,“戈文达,这个我知道,而这儿便是我们容易陷入语义迷宫和文字矛盾的地方,因为我要承认,我所说的有关爱的话,与大觉世尊所说的言教之间,有着显然的抵触。这就是我所以不太信任语言的道理,但我知道这种抵触也是一种幻妄。我知道我与佛陀没有异见。实在说来,他既看清人类一切皆属虚幻无常,然而又那样爱护人类,乃至将他漫长的一生完全用于帮助并开导有情众生,怎么可以说他不懂爱的意义呢?并且,对于这位伟大导师,在我看来,事情的本身胜于语言。他的德行和为人重于他的言教,他的手势重于他的言论。我之所以认为他是一位伟人,并非在于他的言词和思想,而是在于他的德行和为人。”

话是这样讲,但他心里仍在想道:悉达多是个怪人,而他所说的想法也很奇怪。他的观念似乎也很癫狂。世尊所说的教义,听来是多么的不同!它们清楚明白,直截了当,容易理解;它们里面没有怪异,热狂,或者可笑的东西。但是,悉达多的手和脚,他的眼神,他的眉宇,他的气息,他的微笑,他的招呼,他的步态,所给我的感受,跟他的想法却大为不同。自从大觉世尊般涅槃以后,在我所遇到的人中,除了悉达多以外,从来没有一个人使我有过如此的感受:这是一位圣人!尽管他的观念有些怪异,尽管他的语言有些愚昧,但他的眼神和他的手,他的皮肤和他的头发,全都放射着一种清净,安详,沉静,温和而又圣洁的光彩——所有这些,自从我们的导师过世以后,我一直没有在任何人身上见到过。

“这个我明白,”戈文达说道,“但那岂不就是世尊所说的幻妄么?他讲过慈善,克己,怜悯,忍耐——但就是没有谈过爱。他禁止我们让自己系缚于世俗的爱上。”

戈文达如此想着想着,心里不禁起了矛盾,于是满怀敬意地再度向悉达多躬身作礼。他拱起手来向这位静静坐着的人深深鞠了一躬。

“这些对我也不成什么问题,”悉达多说道,“既然它们是幻,那我也是幻;它们既与我皆是幻,则其性亦与我不了。这就是使它们显得如此可爱,如此可敬的地方。这就是我何以能够爱它们的原因。而这就是你会嘲笑的教义。戈文达,在我看来,爱是世间最重要的东西。对于大思想家而言,探讨这个世界,解释这个世界,而后轻视这个世界,也许颇为重要。但在我看来,唯一重要的是爱这个世界,而不是轻视这个世界,不是从此憎恨,而是要能以爱心,钦慕,以及尊重来看这个世界和我们人类本身以及所有的一切众生。”

“悉达多,”他说,“你我现在都是老人了。此次分别之后,也许此生就无缘再见了。我的老友,我看得出来,你的心已经安稳了。我知道我还没有达到这个地步。我敬爱的老友,请再给我一言半语,给我说些我可以想象的东西,给我说些我可以理解的东西!悉达多,给我说些可以助我上道的东西!我所走的道路总是艰难而又幽暗!”

戈文达说:“但你所谓的东西,是真实的东西么?是有实体的东西么?难道不过只是虚幻的妄觉,只是徒有其表的形象么?你所说的石头,你所说的树木,都是真实不虚的么?”

悉达多默不作声,只是以他那种沉着而又安详的微笑望着他。而戈文达则带着焦急和渴望的神情定定地注视着悉达多的面孔;那种不断追寻而又接连失败的痛苦,都从他的眼神之中露了出来。

悉达多接着说道:“它也许是一种思想,但是,我的老弟,我得坦白对你说,对于思想与语言之间的差异,我不做太大的分别。不瞒你说,我对思想也不太重视。我较重视实际的东西。举例言之,这个渡口曾有一个人,是我的前任兼导师。他是一位圣者,多少年来,他只信这条河流,其余一概不信。他注意到这条河对他讲经说法。他向这条河学习,它也教导了他。这条河对他好似一位神明,许多年来,他一直不知道,每一阵风,每一片云,每一只鸟,每一条虫,莫不皆与他所尊重的这条河一样的神圣,一样的无所不知,一样的可以讲经说法。但这位圣人终于在进入山林的时候明白了一切;他虽没有老师,没有课本,但他比你我懂的还多,其所以如此,就因为他信奉这条河的启导。”

悉达多看着,微笑着。

戈文达说:“我的老兄,涅槃并不只是一个名词而已,也是一种思想。”

“弯下身来靠近我!”他在戈文达耳边轻声说道,“过来,再靠近一点,很近很近!戈文达,吻我的前额。”

“我这样说完全出于无心。不过,这样说也许可以表明我爱这块石头和这条河流以及我们眼睛可以看见的一切,只因为我们可以从这些东西体悟真理的本身。戈文达,我可以爱一块石头,爱一棵树木,甚或爱一块树皮。这些都是东西,而人是可以爱物的。但是我们不能爱言语。因为各种言教对我都没有用处;它们既无硬度,亦无柔性;既无色彩,亦无棱角:既无气味,亦无味道——除了语文之外,一无所有。你的心至今未得安稳,问题也许就在这里,也许是被太多的言教障碍住了,纵然是为了解脱和德行,也是荆棘。戈文达,所谓轮回与涅槃,也只是名言而已。涅槃并无其物,有的只是涅槃一词而已。”

戈文达吃了一惊,但在一种至爱和预感的驱使之下,他又服从了他的指示。他倾身向前,以他的双唇在他的前额上面亲了一下。就在他如此做的当儿,他得了一种奇妙的感觉。这种感觉,就在他仍在吟味着悉达多的奇言怪语的时候,在他正在徒然地努力祛除时间观念、观想涅槃与生死不二的当儿,甚至在他仍在轻视其友之言与敬爱其友其人的矛盾之际,在他身上出现了。

“你为什么对我说这块石头?”顿了一会,他终于迟疑地问道。

他不再见到他的好友悉达多的面孔了。相反的,他却见到了其他种种的面孔,许许多多的面孔,一连串川流不息的面孔之河——数以百计,数以千计的面孔,都在不断地出现着,不断地消失着,同时却又似乎仍都存在着,都在继续不断地改变着,都在不断地自动更新着,而所有这一切的面孔,仍然只是一个悉达多。他见到一条鱼的面孔,一条痛苦地张着大口的鲤鱼面孔,一条两眼无光的垂死之鱼的面孔。他见到一副新生婴儿的面孔,满脸红红的褶皱,一副张口要啼的样子。他见到一个凶手的面孔,见到他用一把匕首刺入一个人的肉体之中,同时又见这个凶犯屈下双膝,被人反绑着,被刽子手砍下脑袋。他见到男男女女赤裸着身子,以各式各样的姿势从事销魂荡魄的爱的发泄。他见到许多尸体伸开着四肢,死寂,冰冷,而又空虚。他见到各种动物的脑袋——野猪的脑袋,鳄鱼的脑袋,巨象的脑袋,公牛的脑袋,鸟类的脑袋。他见到克里希纳和阿耆尼。他见到所有这些形体和面目,彼此之间各以千种不同的关系关联着,悉皆彼此相劝,相爱,相恨,相毁,而后新生。各各皆有死亡,各各皆是一切无常的一种范例。但他们之中没有一个死灭;他们只会改变,总会再生,不断地以一副新的面貌出现,只有时间介于这副与那副面目之间。而所有这些形体与面目都会安息,流动,再生,游过,并融入彼此之中,而在它们全体上面,总是笼罩着一种稀薄、虚幻而又实在的东西,好像一层薄薄的玻璃或者冰衣,就像一种透明的皮肤,外壳,形体,或者水的面罩,盖在它们上面一般——而这副水的面罩就是悉达多的笑靥,就是戈文达在那一刹那亲吻的那副面孔。并且,戈文达看出,这副面罩样的笑靥,这副统合诸种流体的笑靥,这副同时涵盖千生万死的笑靥——悉达多的这副笑靥——跟他曾以敬畏的态度瞻仰百次的大觉世尊的那种静穆微妙,不可思议,或许慈悲,或许嘲讽,或者智慧的千重笑容,完全没有两样。戈文达知道这位至人就以这种方式在微笑着。

戈文达一直在静静地倾听着。

当此之时,戈文达如被圣箭击中要害似的感到无限的快乐,无限的陶醉,无限的得意,既不知时间之存在与否,亦不知此种示现究竟刹那还是百年的工夫,更不知世间有无悉达多或戈文达其人,有无自己与他人;既是直立着,却又附身在他刚刚亲过、刚刚还是现在与未来一切形象舞台的安详面孔上面。照见千重形象的明镜,虽然已从表面消失了,但悉达多的那副面貌和神情仍然没有改变。他仍像大觉世尊笑过的一般笑着,安详而又温和地笑着,或许非常慈悲地笑着,或许有些嘲讽地笑着。

“这个,”他在手里摆弄着说道,“是一块石头,在某种长度的时间之内,它也许会化成泥巴,而后又从泥巴变成植物,变成动物或人。若在以前,我会这样说:这块石头只是一块石头。它属于虚幻的现象界,没有任何价值可言,但也许由于它可以在变化循环之中而变成人和精神,故而也有它的重要性。这是我从前不会想到的。而今我却这样想了;这块石头是石头,它也是动物,也是神和佛。我不是因为它先是某样东西,而后又变成另外一样东西而尊重它,爱它,而是因为它不但老早就是每一样东西,而且永远是每一样东西而尊敬它,爱它。我之所以爱它,只因为它是一块石头,只因为它今天此刻在我看来是一块石头。我可以在它的每一个细微的花纹和孔隙中,在它黄色和灰色中,在它的坚硬性质中,在它受到叩击而发出的声音中,在它的表面所显示的干燥或湿度中,见出它的价值和意义。有些石头摸来像油脂,像肥皂,有些石头看来像枯叶,像沙土,各各皆有不同的面貌;各各皆以其固有的神态崇拜‘唵’字真言;各各皆是大梵的化身。同时,它又是十足的石头,不论摸来像油脂还是像肥皂,都是一样,而这正是使我高兴的所在,似乎微妙而又值得崇拜的地方。不过,关于此点,到此为止,不再多说了。思想无法以语言作确切的表现,刚一说出口来,就变得有些不同了,有些歪曲了,有些愚蠢了。不过,对于被甲认为有价值,被甲视为智慧,而乙认为荒诞不经、毫无意义的想法,我不但随喜赞叹,而且认为似乎也有它的道理。”

戈文达深深躬下身去,老泪禁不住地淌在他的脸上。他被一种至爱和极度的虔敬之感慑住了。他五体投地地拜伏在这位如如不动地坐着之人的跟前,此人的微笑使他想起了他平生所曾爱过的一切,使他想起了他平生认为神圣而又有价值的一切。

悉达多弯下身去,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拿在他的手里。

《荒原狼》

“听吧,老弟!我是一个罪人,你是一个罪人,但这个罪人总有一天会化为清净的梵,总有一天会得证涅槃,总有一天会大悟成佛。这里面所说的这个‘一天’,只是一种虚妄,只是一种比较。这个罪人并非在走向一种佛样的境界;这个罪人并非在不断进化之中——虽然我们的思维作用,唯有如此才能构想种种物事。事实并非如此,潜在的佛陀就在这个罪人的心中;他的未来就在此时。这个潜在的佛陀必须在他心中,在你心中,在每一个人的心中体会出来。戈文达,这个世界既不是有欠完善,也不是沿着一条漫长的途径在慢慢地向着完美的目标演进。事实并非如此,这个世界时时刻刻莫不完美;每一种罪过的里面莫不含有着慈善,所有的幼童都是潜在的老人,所有的奶娃娃身上都背负着死亡,所有的垂死之人都有着永恒的生命。在生命之道上,一个人无法看到另一个人走了多远;佛陀就在强盗和赌徒的心里;土匪就在婆罗门的心中。在甚深禅定之中,不但可以打破时间的观念,而且可以同时澈见过去、现在,以及未来三时的一切,而在这种境界之中,一切莫不皆善,一切莫不完美,一切都是清净的梵。因此,在我看来,一切无有不善——生固善,死亦善;圣固善,凡亦善;智固善,愚亦善——一切平等,无有高下。一切的一切,皆不虚设,一切的一切,只要我予以同意,只要我予以认可,只要我给予亲切的体谅,那么一切也就与我相得益彰,也就无害于我。戈文达,我从全副身心实践力行而知:我必得犯罪,必得贪婪,必得努力追求财富,体验恶心的痛苦,陷入绝望的深渊,始能学到不再抗拒这些,始能学到爱护这个世界,始可不再将它与某种理想的世界、与某种想象的完美景象比对而观,始能一任纯真自然,不加干扰,始能爱它,始能心悦诚服地归属于它。戈文达,这就是我心中的一些想法。”

《彷徨少年时》

“这又怎么讲呢?”戈文达迷惑地问道。

《乡愁》

“没有,我在向你报告我的心得。知识可以言传,但智慧不然。一个人可以发现智慧,可以过智慧的生活,可因得到智慧而强化,可以运用智慧行使奇迹,但要说是传授智慧,那是办不到的。我在还很年轻的时候就已想到此点了,而使我对老师敬而远之的,就是此点。我曾经有过一个想法,戈文达,这个想法也许又要被你视为玩笑或愚话的,而这个想法却是:就每一种真理而言,它的反面亦同样真实。举例言之,一种真理,只有在它是片面的真理时,才可以用语言加以表达和推演。大凡可以想象得到、且可以用语言表述的东西,只是片面的,只是半边的真理;这种真理完全没有整体性,圆满性,统合性,大觉世尊对人说法时,他就不得不将这个人间分为生死与涅槃,虚妄与真实,痛苦与解脱来加以讲述。对于为人之师的人而言,也只有如此,别无他法可行。但这个世界的本身,既在我们里面又在我们外面,绝不是片面的。绝没有一个人或一种行为属于全然的轮回或全然的涅槃;绝没有一个人是完全的圣人或完全的罪人。这种情形之所以看来似乎如此,乃因为我们患了妄想之病,以为时间是一种真实不虚的东西。戈文达,时间并不真实,对于此点,我已体会多次了。时间既不真实,那么,横在此世与永恒、横在痛苦与极乐、横在至善与至恶之间的那条分界线,自然也就是一种虚妄不实的东西了。”

《漂泊的灵魂》

“你又开玩笑了?”戈文达问道。

《生命之歌》

悉达多说:“不错,这儿那儿我不时有过一些想法和见地。有时一个时辰,有时整整一天的时候,我变得颇有见地,就像一个人觉到心中的生命一般。我曾有过不少想法,但要向你道及,却非易事。不过,戈文达,这里一个想法给我留下了难忘的印象。真智是无法言宣的。智者尝试言传的那种智慧,听来难免令人感到愚蠢。”

《流浪者之歌》

戈文达说道:“悉达多,我看你似乎仍然喜欢开点小玩笑。我相信你并且也知道你没有跟过任何老师,但你自己难道没有某些想法——就算没有教义的话?难道你自己没有发现某种有助于正行的见地么?关于此点,如蒙指教,我会因为受益匪浅而大为高兴的。”

《东方之旅》

悉达多答道:“我的老弟,你是知道的,我们在山林之中做苦行沙门的时候,那时我虽然还很年轻,但已不信任学理和教说,并且敬而远之了。直到今日,我的心向仍然如此——虽然,自那以后,我有过不少老师。一个漂亮的艳妓曾有很长一段时间担任我的老师,此外还有一位富商和一位赌徒,也曾当过我的老师。还有一次,佛陀座下的一位游方僧人,也曾做过我的老师。他曾在云游的途中坐在我的身旁看护我,那时我在森林里面睡着了。我也曾从他那里学到一些东西,因此我对他非常感激,非常非常感激。但最最要紧的,是我从这条河和我的前任婆薮天学到的东西。婆薮天是一个纯朴的人,并不是一位思想家,但他通源达本,不亚于大觉世尊。他是一位圣人,一位贤者。”

《在轮下》

次日早晨,戈文达临行时犹豫地说道:“悉达多,我想在出发之前再问你一个问题,你是否用一种教义,一种信念或者理智作为助缘,助你走上正命和正业的道路?”

《读书随感》

当晚戈文达就在渡口的茅屋中过夜,就睡在婆薮天睡过的那张床上。他向这位年轻时的老友问了许许多多的问题,而悉达多也对他说了不少自己的生活情形。

《玻璃珠游戏》

悉达多热情地笑了起来,“对,我现在做摆渡人了。人生在世,不但得时常改变,而且得常换衣装。老弟,我也不能例外。戈文达,非常欢迎你,我要请你在舍下小住一宿。”

《孤独者之歌》

“你是悉达多么?”他怯生生地问道,“我这次又没有认出你来!啊,悉达多,很高兴能够再度与你相见,真是太高兴了!我的老兄,你变得太多了!那么,你现在是当摆渡人了?”

《艺术家的命运》

戈文达听到对方称呼他的名字,不禁大吃一惊,讶异得像着了魔似的望着这位摆渡人。

《美丽的青春》

悉达多答道:“哦,尊者啊,距今许多年前,你路过这条河流,见到一个人在那里睡觉。于是你坐在他的身旁,看护着他,而你,戈文达啊,你却没有认出他。”

《知识与爱情》

“我还是不很明白,”戈文达说道,“尊意毕竟如何?”

本书讲述了古印度贵族青年悉达多为了追求心灵的安宁,孤身一人展开求道之旅的故事。他聆听教义、结识名妓,还成为富商。此时的悉达多,内在与外在的享受达到巅峰,却对自己厌恶至极。终于,他抛弃世俗,来到河边,意图结束生命。在最绝望的一刻,他听到了生命之流永恒的声音……

“当你正在求道的时候,”悉达多答道,“你很可能只见你在追求的东西,反而不能发现任何东西,反而不能专注任何东西,为什么?因为你只想到你在追求的东西,因为你有了一个追求的目标,因为你被你追求的目标迷住了。所谓求道,含有达到某种目标的意思,而得道的意思则是自在解脱,无拘无束,随缘赴感而不强立固定目标。你这位尊者啊,也许确是一位求道者哩,因为你把功夫用在你的目标上,对于目前的东西反而视而不见了。”

赫尔曼·黑塞

“此话怎讲?”戈文达问道。

(Hermann Hesse)

悉达多答道:“我能对你说些什么有益的话呢?——除了说你也许求得太过了,结果反而不能得道?”

1877-1962,德国文学家、诗人、评论家。出生于南德的小镇卡尔夫,曾就读墨尔布隆神学校,因神经衰弱而辍学,复学后又在高中读书一年便退学,结束他在学校的正规教育。日后以《彷徨少年时》《乡愁》《悉达多求道记》《玻璃珠游戏》等作品饮誉文坛。1946年获歌德奖,同年又荣获诺贝尔文学奖,使他的世界声誉达于高峰。1962年病逝,享年85岁。黑塞的作品以真诚剖析探索内心世界和人生的真谛而广受读者喜爱。

“我的法腊确是很高了,”戈文达说道,“但我一直不停地求道,今后也不会停止步道。这似乎就是我的命运。我觉得你好像也曾求过道。我的道友,关于此点,可否为在下开开茅塞?”

一生追求和平与真理的黑塞,在纳粹独裁暴政时代,也是德国知识分子道德良心的象征。

悉达多的苍老眼神中露出了亲切的微笑,并且答道:“啊,尊者啊,你的法腊已经很高了,而且身着佛制的袈裟,还自称求道者么?”

徐进夫

他到了渡口,请求这位老人渡他过河。船至对岸,他在与众人登岸时对这位老人说道:“你对出家僧人和一般香客都很慈悲,渡了不少人过河。想你也是一位正道的追求者吧?”

(1927-1990)

戈文达曾经与其他僧侣在名妓渴慕乐献给佛弟子的那座游乐园中度过一个安居的时期。他听说有一位年老的摆渡人,在距此一日行程的河边摆渡渡人,被许多人视为一位圣者,因此,当他出发行脚时,他就选了通往渡口的道路,急切地想要见见这位摆渡人,此盖由于,尽管他一直依戒修行,并因年高德劭而受到年轻僧人的尊敬,但是他的内心仍然没有得到平静,是以,他的求道目标仍然没有达到。

著名翻译家,精通中、英、法文,曾翻译许多文学、禅学作品和名著,深受翻译界推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