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影大怒:“这么重要的信息你居然现在才想到!”
“啊!我想起来了,最先看到的时候,他们在打地下黑拳,他们一起的还有一个胖子,我给他们黑卡邀请时,被那个胖子拒绝了!现在回想起来,那个胖子的气势,似乎和大叔很像欸,他们是一伙的?”
金刚表示很无辜:“你说的让我们不要多生事端嘛,当时也就没往这方面去想,现在刀手说他遇到了别的杀手,我才往这方面去想,真的很像,那个胖子阻止我和那小子接触,当时我居然退让了,事后才觉得不正常,平时我可不会轻易退让。如果那个胖子就是那位大叔化妆的话,那就能解释得通了。”
“面妆术,极有可能你们看到的小鸡仔和刀手遇到的那人都不是他的真面目,金刚,你再仔细想想,除了死掉的矮子,他身边还有什么人?”
“咦?这么说来,大叔明明知道我们已经在这里建立基地了,还迟迟不走,就是因为那个什么小鸡?”小梦恍然。
“不像。”金刚道,“不过身材和刀手差不多,这个倒是一样的。那眼神……眼神有点像。”
“小鸡仔。”
黑影随即从电脑里调出一张素描:“这是刀手凭记忆画的,那人身形和他相差不大,你们看看,是不是他?”
“在地下黑拳市场寻找有根基的苗子,培养接班人?这倒是符合那个东南亚蓝联杀手的要求。金刚,说说你和那小子交手的感觉。”
那代号金刚的魁梧阴影想了想,恍然道:“啊哈,我们上周见过那个矮子,我说总觉得眼熟,他上过黑拳的船,没错,当时他带了一个打手,叫小鸡仔还是什么,那一场是我赢了。这么说起来,那个杀手,难道就是那个小鸡仔?”
“动作很快,反应很灵敏,但是力量不足,不是我对手,不过刀手也是以敏捷为特点,他们两个若仅仅是搏斗的话,倒也差不多旗鼓相当。”
黑影面对九张电脑屏,询问:“还有什么补充?”
“那为什么大叔离开了,这个小子还留了下来?”眼镜问道。
“这样一来他就能查到死者打过去的未接来电。他会试图联系死者,当他联系不上死者或是发现不是死者本人接听电话的时候,肯定会意识到死者已经出现状况,至于他是怎么找到殡仪馆去的,这个应该视他和死者的关系和他们的经历来决定吧?这就是我能想到的线索了,以上。”
“或许不符合要求?或是别的什么原因?他们组织不能随意接收外人,他有接到别的订单,这个很难说。”金刚无所谓地耸耸肩。
“手机拨打不通,又无法追踪,他会尝试调看酒店视频,发现小偷,再寻找小偷,那么应该是在寻找小偷的过程中了解到我们的骗局,这个时候他肯定很困惑,自己的手机怎么会有人冒领,他需要找到答案,而那个时候小偷应该已经落入我们手中,他线索全断,唯一的可能就是查通信记录。”
“如果推论成立,那小子就是一匹无背景无后台的孤狼?要是这样的话,就简单多了。”黑影沉吟片刻,下令,“黑客,金刚,你们去调查死了那名矮子的社会关系,顺便弄清楚那个小鸡仔的去处,你们惹下的烂摊子,你们自己解决,大枪,新名单上的这三个人交给你,小梦对付南区的四个人,蟋蟀想办法解决女学生和另外两人,若是那个杀手自身无背景后台,他得到的信息又极为有限,对我们的计划不可能造成太多影响,继续执行!”
“他应该是等酒店开门去正常取回自己的外套,也就是说,到今早为止,他还不知道矮子已经死了,并在死前试图和他联系。然后他才会尝试着找回自己的手机,如果他和我们一样,也是杀手的话,他的手机应该有追踪装置,那么倒是可以反证早上那小子没有撒谎,只有手机掉江里了,才有可能无法追踪。”
5
眼镜分析道:“假定他是那个手机的主人,也就是矮子死前最后试图联系的人,不管什么原因,他没有在第一时间找回自己的外套,否则我们的谎言就会被戳穿,至少拷问那个男人,他说除了我们的电话并没有接到其余电话,有几个未接电话都是昨晚打的。”
回到师傅的房间,艾司依在墙上,那边恩恩他们也回来了,听到雅欣在说:“欸?字条没动欸,这次艾司真的不回来了?”
黑影驳回:“我们能想到的,对方会想不到?你觉得他是怎么找到殡仪馆去的?想想一个杀手的思路。”
恩恩道:“不对,房间好像简单整理过,艾司回来过!”说着,她大喊起来,“艾司!我知道你回来啦!躲到哪里去了?你出来!”
“或许我们可以去查酒店监控?”小梦提议。
随后听到婉儿说:“艾司回来过,他拿走了两件衣服,他走了,他真的走了,恩恩。”
“刀手虽然比你年轻,但经验不比你少,我相信他的判断力,我们现在要弄清楚的是,他从哪里来的,为什么组织服务,和死者什么关系,可能对我们的计划造成什么影响?”
“不会的,艾司这个傻瓜,他能跑到哪里去啊?他身上又没钱。”恩恩似乎很肯定,然后稍微停顿了一下,恩恩好像想到了什么似的,对面安静了下来,艾司将耳朵贴在墙上听。
金刚解释道:“那个小偷说了,他是从一件无人外套里偷到的,说不定不是一个杀手,只是身手比较好?”
砰砰砰!突然响起了敲门声,艾司吓了一跳。
“作为一个杀手,手机钱包这等随身物品,怎么会被一个寻常的小偷偷走?”
“艾司,你是不是躲在里面?你出来?出来我们谈谈。艾司,你给我出来!”恩恩的声音就在门外响起。那一刻,艾司觉得自己的心快跳到嗓子眼了,真想拉开门扑出去啊,恩恩,我就在这里啊!
黑影冷笑:“什么都不知道,为什么会去殡仪馆和刀手干了一场?他在怀疑那个矮子的死因,而且我没猜错的话,他已经知道那个矮子是死在杀手手里了,那些手法骗得过警察,可骗不过同行,永远不要低估我们同行的能耐。至于他是不是还会追着我们不放,就要看他和那个矮子关系如何。还有一些疑点你们也想一下……”
砰砰砰!恩恩大力砸门,整个楼道都是敲门噪音。
“那是,从我们拷问的那个小子那里得到的情报,他是昨晚十一点左右在云从龙大酒店偷到的手机,应该正好就是我们上厕所那会儿,可惜他将钱包和手机都丢了,我们无法得到更多的信息,但如果那些东西都是那个杀手的话,他根本就什么都不知道。”黑客邀功似的补充着。
“艾司!你是不是躲在里面啊?你吱个声啊?是个男人就出来,躲起来算什么啊?”
“不过这也未必是坏事,最起码我们提前得知了,在这座城市,还有别的杀手,这算是给你们敲了一个警钟,以后行动要格外小心。而且从他的应对来看,很显然那个矮子在他死之前并没有将他偷听到的消息传出去,否则那个杀手在遇到刀手时就不会毫无防备了。”
砰砰,这次改踢了。
众人皆沉默。
“恩恩,别踢了,艾司不在里面,灯都没开。”婉儿在劝告。
“够了!”黑影语气平和,那代号眼镜的阴影马上住嘴,黑影冷声道,“反复跟你们强调,不要在公共场合私下讨论我们的计划,任何变数都可能导致不必要的风险。看来你们最近杀普通人都杀得太顺利了,甚至连小枪的死也没让你们警醒。你们别忘了,我们都是杀手,安逸太久了,会死人的!”
“你喊再大声也没用啊,艾司肯定走啦,你昨晚那么骂人家,哦,你真当他舍不得啊,离了你就活不下去了?还住隔壁,你以为养鲤鱼姑娘啊,白天帮我们做饭洗衣搞卫生,晚上就躲起来?美的你。”雅欣带着三分讥诮。
而代号眼镜的阴影则做了一个扶眼镜的小动作,开口辩解道:“这件事情是一系列的偶然,首先 我们没有预计到那种叫卡罗拉的鸡尾酒酒精浓度那么高,喝在嘴里并不觉得有酒味,却很快产生醉酒效果,导致我们反侦察能力降低;其次,我们没有想到一个普通人居然敢躲在厕所里偷听我们谈话,还试图将内容发送出去;另外,我们也没想到他居然会和别的杀手有所关系,更何况……”
“呐,我跟你说啊,如果你躲在里面的话,我今天给你个机会,你要出来呢,我为昨天晚上的事道歉,你还是回来住,你要是不出来呢,这机会就没有了哦。”恩恩还是不信邪,似乎认定了艾司就躲在里面。
“我怎么知道那个矮子那么不经打,就轻轻碰了他一下,当时情况也不允许拷问或带走他,只好就地解决咯。”代号金刚的身影高大魁梧,摊着双手表示无辜。
安静了片刻,婉儿又开始劝:“都说了他没在里面,没动静吧?”
小梦喘息道:“那得问眼镜和金刚了,没见过这么粗枝大叶的杀手,当时拷问那个矮子不就问出来了?”
“我想把门踢开进去看看。”恩恩突发奇想。
“不管是不是古典暗杀流,接触时间太短了,暴露的东西太少,从他动作上看不出传承,不代表查不出他的来历,我们可以确认的是,他是去拿那个矮子的手机的,顺着这条线往下走。”黑影提出一个方向。
“喂,大姐,你这是非法入室啊!”
代号蟋蟀的阴影动了动,指头敲击着桌面道:“不是,我正面和小刀干可没本事将小刀打跑,是不是古典暗杀流的?”
“我们怎么给房东解释啊?”
“对环境利用很彻底啊?那是走工程师,机械师一流咯?和蟋蟀一样?”黑客似乎朝着另一个阴影笑了一下。
雅欣和婉儿似乎都被吓到了,纷纷劝诫。
黑影道:“对环境利用非常彻底,攻击上倒是没太多出彩的地方,但是没有随身携带武器。”
“那你们说,艾司到底跑到哪里去了?……”
“不可能突然出现,小刀有没有说是哪种类型的?应该有线索。”另一个阴影扶了扶眼镜,屏幕下方代号:眼镜。
艾司靠墙根蹲着,听着恩恩他们三人在门外讨论分析自己的下落,看着三双鞋影在门外晃来晃去,眼泪不自觉就怔怔地流了下来。
“不是,根据我们掌握的情况,那位来自东南杀手组织的同行已经离开了。这个变数是在我们掌握之外的,所以才召开这次会议。”黑影淡淡道,“我们需要搞清楚对方的组织,来历,能力和可能对我们计划产生的影响,进行风险评估。”
恩恩啊,不是艾司不想回去,艾司回不去了啊!
“噢?难道是大叔?”小梦反问。
那些杀手不会放过艾司身边的人,大头已经死了啊,艾司绝对不要再让恩恩,婉儿,雅欣你们也陷入危险之中。
“出现了变数,刀手传回消息,有另外的杀手介入我们的行动。”黑影回答。
恩恩他们的声音小了,已回到了房间之中,没办法,还要赶抄作业呢,艾司不能帮你们抄作业了,艾司擦干眼泪,心想:艾司会把他们都找出来的,不会让他们威胁到恩恩你们的!
“老板怎么会突然召集我们开会了?”电脑屏里另一个黑影似乎正在跑步机上跑步,小腰纤细,一对豪乳上下起伏,在这个人影下方有个代号:小梦。
门下塑胶带一贴,窗帘已拉上,电脑打开,开工。
“现在开会。”对着电脑墙,黑影发出声音。
当时那名黄皮杀手随时可能返回,或是是暗中设伏,甚至呼叫帮手,那把匕首没入黑暗后撞到什么东西发生了几次反弹,掉在遗物间一堆杂物里,艾司找到大头手机后便想尽快离开那里,没有时间去找那把凶器,现在手里的线索就只有大头的手机。
他思索了一番,轻动手指,按下了扶手上一个按键,下一刻,他面前的九块电脑屏全亮,里面出现了另外一些人,他们或站或卧,或行或坐,但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他们的脸部轮廓,都隐藏在一团阴影之中,没人看得清谁是谁。
大头的手机里,最后的通信记录被删除了,所以警方看到大头手机的时候,里面并没有连续拨打的号码,最后的疑点也消失了,自然会当作醉酒处理。
二楼椭圆桌,黑影坐在上首,正对着一墙的电脑屏,他坐在老板椅内,跷着二郎腿,十指交叉搁在膝盖上,身体微微后仰,正好将他的脸部完全笼罩在阴影之中。
手机里剩下的大头拨打自己的号码也有删减,隐藏在众多的零散号码之中,就算警方想拨过去查找,发现无人接听,也不会引起怀疑。
西郊别墅,那个好似作战指挥室的两层小屋内。
艾司查看大头手机里的短信记录,全都是些约赌约嫖或是商量骗局的信息,时间段都是从下午五六点开始,到第二天凌晨六七点。大头究竟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啊?艾司看得皱眉。
“我失败了。”
翻看了一圈,大头手机上也没有什么特别的线索,也就是说,大头听到的什么消息完全是无意间获得的,有很大的偶然性。
他戴上兜帽,将那黄皮面具遮住,闪身走进小巷,避开监控,确认自己已经安全之后,这才从衣服口袋里按下了手机拨号键,用蓝牙耳塞与他人通信。
既然对方是杀手,那么杀大头也是临时起意,杀手杀人几乎是本能,根本不需要考虑。
若是这样的话,那家伙的算计能力实在可怕。在这么短的时间就将环境变数和各种应对算到极致,黄皮杀手思量了一番,无奈放弃。
现在除了知道大头的死与杀手的秘密有关之外,可以说是全无线索,而且还和杀手朝了面,对方肯定会全力调查自己吧。
当他躲进黑暗中之后,形势对自己立刻变得不利起来,对方在窗帘上做手脚,引诱自己出击,然后半路拦截偷袭,又逼迫自己后退,那手电就是导致自己失败的转折点,难道说,那家伙在扔出手电的同时,就已经算计好了?
等等!全力调查?
首先发起攻击的是自己,自己有巨大的优势,先进入房间,先适应环境,先发起攻击,而且还有武器,对面那人只能躲闪,可对方利用了他手中仅有的武器——手电,先是强光照射,然后当暗器打出,借机规避自己的突然袭击。
如果对方仍不死心,想查清楚自己是谁,和大头是什么关系,那么他们只能从三个方面下手:一是地点;二是人际关系;三是自己泄露的行踪。
不过这位杀手回忆了一下,从骤然与艾司面对面开始,整个打斗过程,一开始都是毫无准备的,可是怎么三两下自己就处在了下风呢?
地点是大头的死亡地点,他们想要查自己和大头的关系,就得从酒吧查起,得弄清楚大头那晚见过哪些人,哪些陪酒的,说了些什么。
黄皮杀手见艾司没有追来,逃出房间之后立刻找了一个地方隐蔽起来,犹豫着要不要反杀回去,没完成任务事小,可这么被一个不知来历的杀手灰头土脸的轰出房间,面子上实在有些挂不住。
人际关系自然就是通过他们已经掌握的资料,弄清楚大头是干什么的,有哪些社会关系,进一步查清自己和大头之间是一种什么联系。
艾司也没有追击,先拿到大头的手机才是要务,自己进屋时对方还在翻找,显然并没拿到手机,至于窗外的监控摄像机,在经过屋外时艾司就已经发现,那摄像机年久失修,早就坏了,他不过是用来制造对方心神上的破绽。
自己泄露的行踪当然就是今晚在殡仪馆和对方发生的遭遇战,他们得想办法弄清楚自己是怎么找到殡仪馆去的,自己能想到的,对方也能想到,他们会想到自己查手机通信记录,而且,梁华的死,他们也知道了梁华从哪里偷到的手机,他们会去查云从龙酒店监控,进一步确认自己的身份信息。
一念至此,黄皮杀手再无犹豫,破开后门逃了出去。
或许,可以从这三个方面阻击他们,利用他们查线索的手法套路,来反查他们的线索!一定要弄清楚,他们为什么杀了大头,和自己有什么关系,他们还打算做什么,不能让自己身边的再受到伤害!
更重要的是,必须把这个消息带回去!海角市还有另一名杀手,对方出现在这里不是巧合,极有可能也是来找那个矮子的手机的!
艾司暗下决心,现在就是和对方抢时间,对方肯定不止一个人,他们可以分头行动,在效率上,自己要落后很多。
就算自己实力强于对方,自己的体貌特征也很可能被窗外监控拍到,对方若是不敌,可以惊动殡仪馆工作人员,若视频落入警方手里,又是一番是非。
但在线索方面,自己却又抢到一步先机,最起码,大头的手机在自己手里,而且为了查明大头出了什么事故,自己先一步对酒吧进行了调查。
此时放眼望去,那名杀手竟然还隐藏在黑暗之中,黄皮杀手知道事不可为,虽然自己还没受到什么致命伤害,但先机已失,再斗下去,自己此刻受到的小伤害就会变成破绽,在不知敌我实力的情况下,很可能被对方宰了。
酒吧的监控是坏的,因为那种地方,总是会时不时出现非法毒品交易,或是卖淫嫖娼行为,所以那里的老板,总是能让那里的监控在不巧的时间段坏掉。
拉开窗帘,诱敌攻击,在自己后退路上有手电阻拦,窗外有摄像头监控,整个过程前后不过数秒,对方竟然将环境利用了个遍。
要查就只能从酒吧周边的监控查起,而双方都是杀手,对杀手小径可谓轻车熟路,查街道上的监控只能是聊胜于无。
在后退途中,黄皮杀手无意间发现窗外,正好有一台监控探头对着遗物间内,顿时又是一阵头皮发紧。
云从龙酒店监控倒是有一些信息,不过自己可以提前做准备,一旦对方来查,让他们什么都查不到,而且还能记录下对方的体貌特征。
黄皮杀手吃痛,万幸稳住了重心,借力劈腿高踢,同时返身后避,艾司乘胜追击,又是一拳击出,正中对方的脚掌心,打得黄皮杀手重心不稳,朝后连退好几步。
至于大头的人际关系……手机在自己手上,虽然不知道对方掌握手机有多久,又记下了多少个手机号码,删除了多少号码,只需要将手机上的通信号码,短信拿来和电信公司里的通讯记录进行比对,很容易就知道大头和哪些人联系得比较紧密。
黄皮杀手惊出一身冷汗,赶紧撒手,而艾司已借力欺身到近处,屈指成半掌,往下一舂,一捣,再捏掌为拳,一拳砸出,连续三次打在同一部位,正是咏春寸劲的发力方式。
说做就做,艾司先在云从龙酒店做好准备,然后又记录了酒吧外的监控器编号,至于大头向陪酒女吐露了什么消息,顶多就是自己小鸡仔的身份曝光,还不会影响到恩恩她们的安全。
黄皮杀手心中大骇,他自然知道自己踩到的是什么,就是艾司刚才扔出的那只手电,问题是此时两人刚刚交手,缠斗在一起,一方失去重心,对于讲究一击必杀的杀手而言,意味着什么,简直不明而喻。
想到这儿,艾司不得不感谢贺大叔,是他要求每天出门必须用面妆术或是面皮术,说暗夜行者出门换脸,就和正常人出门穿衣服一样,必须养成习惯。而贺大叔在离开之前,也告诉自己,他已经将自己在地下黑拳的格斗资料统统毁掉了。
可偏偏此时,那杀手大步后退,正好踩到一个圆滚滚的东西,重心顿失。
暗夜行者无记录,不存在,就像黑夜里的幽灵,永远不会让任何人以任何方式记录下自己的真实相貌和身份。
艾司一偏头避开,探手一拳,正中腰眼,黄皮杀手再退,双手一钳,已与艾司纠缠在一起,一旦锁死对方手腕,对方就不能发起连续致命的攻击。
唯一麻烦一点的,就是大头的社会关系,通过整理归类,大头的电话号码被艾司分为三类:一是生存需要类,诸如外卖、酒店、上门按摩服务;一是债主,这一类是能躲就躲;最后一类才是,活不下去的时候,可以混碗饭吃的联系人。
黄皮杀手眼看艾司对准自己腰身发力部位扑来,他第一次冲得急,第二次退得也急,力量用尽,来不及两次转向,只能抖腕将匕首射出,不求杀敌,只求阻挡对方片刻。
艾司只找到四个这样的联系人:一个叫细仔;一个竹竿;一个卷毛;一个谢坤。
几乎与此同时,艾司从侧方扑击而出,像潜伏已久的猎豹,正中截断黄皮杀手的退路。
竹竿就是引荐自己去打黑拳的那位瘾君子,谢坤曾和大头合伙打算装蔡婆婆儿子骗钱,细仔和卷毛艾司没见过。
黄皮杀手在空中腰身一挺,一个急停落地,跟着就是急速后退。
艾司正准备一个个打过去询问,手机突然接到一条短信通知,表示正有人登录网上营业厅进行查询,艾司立刻意识到,这是对方在进行反调查,他们在查自己查询电讯公司的时间。
又是骤然光亮,黄皮杀手几乎想也不想,整个人已像毒蛇发起攻击般蹿了出去,直扑可拉动窗帘绳的位置,尚在半空,瞳孔陡然放大,黑暗中没有发现更黑暗的轮廓,对方不在那里!
通过这个时间,他们可以知道自己的反应速度和现在自己可能的调查进度。
唰的一声,窗帘突然被拉开一线,月光从窗外透进来,在黄皮杀手面具正中留下一道银白的细线,就像被劈作了两半。
调查与反调查已经展开,围绕着一串串事先双方都没有接触过的呼入呼出号码,双方拼的是时间和效率。
时间已过去五秒,对于讲究一击必杀的杀手而言,这五秒简直就是煎熬,他没有听到对方发出任何声音,对方收敛气息的技巧简直和自己一样高妙,这是一个危险的信号。
更改密码没有必要,对于黑客来说,破解六位数的纯数字密码实在太容易,当然,也可以黑进电信公司更改他们的后台数据库,但是所需要花费的精力和达成的效率实在不成正比,而且艾司已经将通信记录打印了下来,也不怕对方更改电信公司后台数据库。
若对方暴起发难,地面的震动首先会传到掌心,耳朵将听到风声。
对方从众多号码中筛选,找出有用号码,还需要时间,这个时候,艾司已经将电话拨了出去。
那黄皮面具的杀手蹲伏在堂中,保持随时可以起跳扑击的姿势,一手撑地,一手将利刃横在胸前,微微侧耳。
不能使用大头的手机,很容易被对方追查到自己拨打了哪些号码,艾司使用网络电话和变号软件进行通信,让对方显示的依然是大头的手机号码。
他十指撑地,手脚并用,像一只猫一样,落地无声,不带起丝毫风动。
竹竿的手机关机,卷毛的已经欠费停机,只剩下细仔和谢坤,大头的这些朋友未必知道他已经死了,艾司模拟着大头的声音打过去,用话术让谢坤相信,大头又欠了一屁股债,正在被人追杀,不管是谁来问都说不知道,同时让谢坤帮忙将电话号码记下,最好能将对方说了什么录下来。
艾司反手上撩,摸到窗帘绳,做了一番布置之后,小心翼翼地移动开来。
虽然知道那些人也是杀手,通话肯定会用电脑的改号软件,说话也是滴水不漏,但是任何细节线索都有可能透露出对方的根底,诸如话术的掌握程度,对这件事的态度,对方的心理等,这些信息也很重要。
艾司选好了位置,刚才那一滚滚到窗边,靠在墙根下,对方却是在房间中心位置,艾司用手轻叩墙面,对方只听得四面八方都有声音传来。
艾司顺便又问了一下竹竿和卷毛的状况,毕竟这些难兄难弟,多少有些联系。
眨眼间已交手四五次,艾司瞅到一个空隙,就地翻滚与对方拉开了距离,黑暗中双方都压抑住呼吸,遗物间安静得落针可闻。
原来竹竿重伤住院了,卷毛因诈骗进去了,也不知道出来没有。
艾司扫腿,对方腾空下压,艾司格挡避开,手电落地,这遗物间内顿时一片昏黑,双方皆是听音格斗,捕捉风声,以求应变。
不过光杆坤倒也光棍,想要他帮忙不泄露大头的秘密,行,给钱什么都行。
艾司吃亏在手里并无武器,手电扔出之后,只能拖延片刻,最多一两秒的事情,如何利用周遭的环境和对手的心态,就是这一次遭遇战取胜的关键。
艾司模拟大头的心态和谢坤讨价还价了半天,最终约定300块,不管谁问起大头,他都会说不怎么熟,什么都不知道,至于记下对方号码,得另外加钱,录音则是说什么也不肯录。
艾司立刻想到了这一点,双方都没有做好遇到同行并短兵相接的准备,此时谁先摆正心态,谁就占了先手。
光杆坤也知道,那些债主有头有脸,都是穷凶极恶之辈,要是被对方发觉了,自己也跟着一块儿死,好死不如赖活着,他光杆坤还没打算那么早死。
事实上,当他发现这座城市还有其余杀手时,心中已是震惊。
至于细仔,光杆坤却是不认识。
相较于艾司,对面戴黄皮面具的杀手心中的震撼显然更大,首先他没想到原本该轻松到手的手机会遇到阻拦,其次更没想到拦截他的竟然是另一名杀手。
细仔的电话很奇怪,只有一次通信 ,但通的时间点显示为早上十点,是大头打出去的,通话时间长达二十分钟,而且正好是一周前,他们刚从公海回来的第二天。
这一次艾司心中早有计较,从大头的死他已判断出是别的杀手下手干的,只是没想到对方居然会追到殡仪馆来偷手机。
从大头的作息习惯看,早上十点刚进入深度睡眠,这个时候就算有电话找他他也不接,别提他主动打给别人了,只有他需要自己帮助的时候才会打电话来,所以细仔这个电话显得很突兀。
这是艾司第一次单独对上杀手,虽然在边境丛林曾和别的杀手有过交锋,不过那次在贺大叔强大的武力压迫下,对方中毒在前,几乎没有什么还手之力。
艾司照例模拟大头的声音打过去:“喂?”
双方一交手,都对对方的身手有了一个大致的判断,招招不是致死就是致残,简洁明快,走的诡异阴暗风格,典型的杀手动作,双方都在第一时间判断出对方的身份,在自己对面,站着的是另一个杀手!
响了四遍,有人接听,艾司不会直接说什么“细仔啊,我是大头啊。”因为不知道双方日常的称呼,一旦先开口,哪怕只说一句话,也可能漏洞百出。
艾司手腕一抖,将手电当作暗器打出去,同时双腿一旋,后空翻拉开与对方的距离,一落地便是矮身扫腿,提肩挡臂,架住对方下刺的匕首。
迟疑了一会儿,那边才传来一个少年柔弱的声音:“是……是大头哥吗?”
那张蜡黄的脸再度出现在艾司面前,对方显然也做了精心准备,不以真面目示人,戴了一张蜡黄病容的面具,而且被手电直射的那一瞬间,并不像普通人一样用手遮掩,而是瞳孔急剧收缩,顶着电光竖握匕首,直朝艾司扎下去。
“你说呢?”让对方主动开口,是话术的精髓。
艾司后仰同时,手上动作也未停歇,手腕一扬,手电打开,电光直射对方的眼睛。
“大头哥今天,怎么有点……”细仔似乎有所怀疑,艾司可以模拟大头的声音,但毕竟不是大头的性格。
那人再次翻腕上挑。艾司旋踵后撩,一瞬间两人都已变招四五次。除了第一次突袭切割带来的刀风划伤艾司脖子之外,两人竟然都没再能碰到对方一下。
“啊哈哈哈,变斯文了是吧?你大头哥现在也算是有头脸的人物了嘛。”艾司立刻换了语气,就好像大头的本性彰显。
艾司后仰同时抬腿,踢对方鼠跷。那人手腕一翻,利刃横切变竖划,割向艾司跟腱。艾司小腿一缩,画了个半弧,避开那一刀,足尖点向匕首握把。
对方声音很年轻,年纪不大,对大头似乎比较信任,那种亲切的喊法不是小弟对老大的尊称,更像是一种对恩人发自内心的感谢和尊重。
在惊愕对方仿若凭空出现的同时,那暗藏的男子已经毫不犹豫地向艾司发起了攻击。
初听背景音,显得较为安静,对方又刻意压低了声音,有四轮推车经过,有玻璃瓶碰撞敲打声,对方在医院里,而且还听到了床架不稳的声音,那推车也发出快散架的吱嘎声,再远一点的地方似乎有叫卖声,那是一座距离某个市场不远的小医院。
艾司是没有想到屋里还有别人,对方也没想到艾司这个时候突然悄无声息地进入,两人发现对方时,几乎已是面对面。
两句话之后,艾司判定,这是一个受过大头恩惠,对大头抱有较高信赖的青少年,身体不是很好,家庭状况不是很好,由于对方对大头的信任和感激,这就让话术有了较大的拓展空间。
黑暗中一道寒光袭来,艾司本能地后仰避开,利刃切风,发出短促尖锐的“嗤”声,艾司脖子上立刻出现一道细细的红印。
接下来就好办了,没说几句,艾司就弄清楚了这个少年和大头之间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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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艾司意想不到,这次大头真的做了一回好人。
艾司轻手轻脚地走进了另一个房间,打开手电,忽然黑暗中有风声袭来,手电光照出一张蜡黄的脸!
这名叫细仔的少年初中辍学,外出打工,先是误入传销组织,被骗光了身上的钱,接着祸不单行,身无分文的他被拐进了所谓的丐帮,体格瘦弱的他被强行抹药,造成全身大面积溃烂,腿也被打折一条,然后被赶到市一院门口行乞,暗中有人监视。
死者遗物有一个专门的储物间,也不知道警局有没有将大头的手机移交过来,不过警察叔叔都是好人,应该不会贪墨死人的手机吧?
大头不知为何突然大发善心,给了细仔五十块钱,并偷偷告诉他逃走的办法。
可是为什么呢?为什么大头要死?艾司最后凝望了大头一眼,合上冷藏尸柜,一定要看到大头的手机,要弄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细仔照大头说的话去做,果然骗过了监控人员,成功买到了回家的火车票,逃回了老家。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是师傅干的吗?师傅这样的残忍无情?要将艾司身边的所有朋友都杀光吗?不,艾司不信,师傅不会这样做的,那个大叔不会这样对艾司的。
大头上周给细仔打电话,就是询问细仔的身体恢复情况,同时似乎还交代了某件重要的事情。
可是大头他真的死了啊,如果……如果自己不够小心或是没有发现,恩恩她们只怕也……
艾司三言两语,将大头交代的事情套问出来,大头和细仔约定,每半个月联系一次,如果哪天没有联系了,让细仔给另一个号码发信息,讲自己的遭遇,然后请求对方的援助。
不!为什么会这样?艾司从来就没想过要做什么杀手啊!都是师傅骗艾司的!
那电话号码,一听就是自己的,艾司觉得疑惑,大头不和对方联系了,就让细仔来找自己?难道大头知道他会出事?
只因自己背负的那个该死的杀手的身份?
不过仅凭一条短信就去帮助别人,还真像自己会干的事情呢,数额也不多,三五百块钱,若不是自己身无分文,多半是会想办法帮助这个可怜的孩子的。
恩恩家牙膏里的毒,天台上的枪手,蛤蜊里的毒,恩恩她们也差点因自己而死!
细仔接着说出了大头对他最后的要求,如果他真的收到了钱的话,就将另一段信息发给艾司:“老地方,325。”
大头和梁华,都是因为自己而死的!
听到这最后的留言,艾司忽然有些明白了大头的想法,像大头这类随时可能发生不测的老江湖,他们都会对自己的身后事有所准备,只是没想到,大头这么信任自己。
对方并不确定,大头利用手机究竟传了什么消息出去,所以他们追查大头拨打的手机号码,梁华也死了,酷刑但很隐秘,没有留下太多明显的伤痕,典型的杀手作风,一切都因自己而起!
第一段用来诉苦和要钱的信息,只是为了验证是不是艾司本人,因为如果是大头印象中的艾司的话,肯定会打钱过去帮细仔,第二段信息才是大头真正要留给艾司的东西。
是这样了,只能是这样了,理智告诉他,这是唯一合理的解释,大头无意间听到别的杀手在说事情,那件事情与自己有关,所以大头死了,在临死前他想告诉自己什么……
只不过恐怕大头没有想到,会发生艾司的手机掉江里这种事情吧,普通的卡掉了可以补办,师傅给的卡掉了可没办法补办。
怎么会这样?艾司从未怕得如此厉害,全身都颤抖起来。
老地方……只有大头和艾司知道的老地方,艾司知道在哪里了,只能是那个天台啊,325不是房间号,应该是另有所指。
“你想要自由,就必须独行,你喜欢的女孩子,也必须离开她……你可以选择在黑暗中默默地守护……这就是杀手的宿命……”
艾司想明白这些问题,转而告诉细仔,自己这个号码呢,马上就不会用了,再用这个号码打来的人,多半是自己的仇家,他让细仔记下另一个号码,随后交代了细仔一些注意事项和回答要点。
“他们将因你而死,你无计可施。”
断开网络电话,已是夜深人静,恩恩她们那边没声音,应该已经睡了吧,艾司推门而出。
“如果他们杀不了你,那时候,朋友,或爱人,他们只会成为你的软肋,破绽,弱点。”
艾司和大头的老地方只有一个,金威大厦,顶楼天台。
“不是说,你假装不知道,就能躲过去,不是说你想过普通平常的生活,就能一直安逸地生活下去,总有一天,别的杀手会找到你,杀了你,命运不可逃避,你只能选择接受或是迎击。”
这是属于艾司和大头的秘密基地,可以纵声放歌,可以迎风飙尿,可以开怀畅饮,大快朵颐,酒到酣时,胡言乱语。
“不要以为,只要自己永远天真,就能一直生活在童话世界……”
如今寒风凛冽,形单影只,艾司默默的伫立在天台边缘,整座海角市,依然灯火通明,车水马龙,只是那个陪着自己,对着整座城市大声咆哮的男子,不会再来了。
师傅说过的话字字刺耳,回荡在耳边:“杀手注定是孤独的存在,没有亲人,没有朋友……”
325,应该分开来看,天台上有许多方块预制板,下面用砖柱顶着,中间是排水空隙,由三号门出来,第二纵排,第五块预制板,是松动的。
这是杀手杀人的手法,艾司手脚冰凉,如坠冰窟,虽然一开始就隐隐想到了这种可能性,但当事实摆在眼前,他难以遏制地后怕起来。
艾司拿一把螺丝改锥,撬开这块预制板,果然下面有一个胡乱塞作一团的塑料口袋,这就是大头留给自己的东西了。
而溺亡主要会检查口鼻咽喉和呼吸道情况,大头是因外力晕厥,然后窒息溺毙的,尸检只会符合溺亡的特征,至于晕厥的原因,法医只会检测血液的酒精浓度,而不会想到其他。
6
颈动脉窦瞬间遭受压迫,导致神经反射性晕厥,由于采用的刺穴手法,事后表皮不会留下压痕,加上肌体自我调节和皮肤的自我恢复能力,即使死亡后也不会出现明显的压痕。
塑料口袋,红的绿的白的,裹了一层又一层,若是别人看到,只会认为是一堆垃圾吧,最后层层剥开,里面是一张银行卡,除此之外,大头连一句话一个字都没留。
这里……艾司握刀的手,微不可察地一抖。
艾司慎重地将卡放进口袋,找了一台24小时自助提款机。
他用一把小刀,划开大头耳后的皮肤,每一根血管和神经,都在手电的光照下清晰显形。
没有密码,不过艾司教过大头怎么设密码。
从最基础的法医鉴定做起,没有外伤,也没有中毒痕迹,艾司一步步向着自己最不愿发现的那个结果检查过去。
怕被人知道,不想用同一个密码,可银行卡太多,密码记不住怎么办?将卡号最后六位数顺序打乱。
若没有对方对手机的追查和梁华的死,艾司或许也会以为大头是意外溺亡的,但是现在,艾司已将意外死亡彻底摒除在考虑范围之外。
艾司教大头的,就是先取卡号最后六位数的中间两位,然后是前两位、最后两位。
腹部有缝合痕迹,他们给大头做了尸检,但是既然送回这里,那么说明并没有检查出什么异常。
插卡一查,艾司吃了一惊,大头留下的卡上,账户余额居然有三十多万!
拉开拉链,看到大头那张熟悉的脸,艾司才真的确信,大头的确是死了。
艾司揉揉眼睛,再数了一下,没错,是三十多万,大头居然这么有钱!
艾司将梁华尸体送回尸柜,又拉开了A09号柜子。
从大头日常用度习惯来看,他并不是一个有开支计划的人,换句话说,大头是存不住钱的,那么这笔钱,他得到就不会太久,艾司一查转账信息,果然是五天前才完成的转账。
从种种信息表明,梁华他去见的恐怕不是骗子这么简单,从这轻车熟路的拷问手法上,艾司看到了同行的影子。他们为什么要逼供梁华?那部手机对他们来说真有那么重要?那么,大头的死……
加上恩恩生日前大头给自己的卡,那就是五十万,比自己在公海上参加终极格斗还多了一倍!艾司开始怀疑,大头的死,和这笔钱有没有关系呢?
再检查梁华口鼻,是溺毙的没错,但在他溺毙之前,受到了拷问,电刑,或许还有水刑,对普通人来说,这样的刑罚过于残酷,一次次濒临死亡,可以令人意志崩溃。
艾司仔细想了想,这个假设和前面推断的结果是矛盾的,虽然不知道大头用什么办法从哪里弄到这么大一笔钱,但他的死和这笔钱应该没有什么直接关系。
早上还出去见冒名女机主,转眼就被人发现溺死在河边,没那么巧吧?艾司仔细地检查了一番尸体,虽然没看出什么大的伤痕,但依然在他脚下发现了电击斑。
不过大头小心谨慎地安排细仔这件事倒是应该和这笔钱有关,而且从这安排看,这笔钱和自己还有一定的关系。
艾司找到停尸柜,拉开A05的柜子,拉开塑料袋拉链,没错,就是偷走自己手机的梁华,他怎么也溺死了?
不管怎么说,这是一笔巨款,艾司决定好好利用起来,并马上有了一个初步规划。
是同岁同名同姓吗?
要还爽姐的债,要留一部分钱帮助细仔,得重新租一间房子做安全屋,若是还住大叔那里,今晚恩恩踢门的事再发生一次就尴尬了,但是又不能离恩恩她们太远,艾司打算在恩恩她们住的对面租一间房。
艾司正准备关上册目,眼角余光一扫,看到了另一个名字,梁华,男,年龄20,死因,溺亡,尸体储藏柜:A05,待办事项:联系家属,领取尸体。
至于剩下的,要追踪一群杀手需要添置大量的设备,那些东西很花钱的,还有大头的后事,蔡婆婆家也需要帮助……
艾司用嘴衔着小手电,细细地查看登记册目,有了,杨聪,身份证号,死因:溺亡,尸体储藏柜:A09。
计划好了,艾司转身,一阵寒风拂面,大街上空无一人,那种突如其来的强烈对比,让艾司倍感落寞。
晚上九点,殡仪馆停尸房。
突然之间,有了许多许多的钱,而这钱却是大头用命换来的;突然之间,失去了全部可联络的人,艾司就像这条午夜大街一样,除了自己的影子和钱,什么都没有了;不,不是没有,而是割裂……
中途用公用电话向陈文波询问梁华的信息,得到的答案不容乐观,梁华自早上出门之后就失去了联系,陈文波那边也有些急了。
真怀念在森林林场的日子啊,有花菜,有恩恩,有爷爷,无忧无虑,什么都不用想,不用担心。
艾司并不急着一一打过去求证,先将摒除了广告和店家的号码记下来,随后开始静静的等待。
真是怀念刚到海角市的日子啊,有七七,有苗苗,有明明,有田田……
另外,这段时间打给大头的电话却是少之又少,除了一些开发票、贷款、车和保险等广告号码,只有两三通电话是别人打来的,没有什么催债或仇家找上门来。
紧了紧衣领,艾司决定顺路去看看小妙,不知这只和自己同样孤独的流浪的小猫,过得还好吗?
看起来大头这段时间生活过得还不错,这一周内,二十七通电话是各种叫餐外卖的,十六次叫车,三次电话是打到某高档服装店的,另外还有娱乐城、洗浴中心、足疗、酒吧、按摩室,林林总总十来次,这些店家都愿意对外公布联络信息,手机号码在百度上一查就查到了。
凭记忆回到和小妙分手的地方,却没有看到小妙的身影,艾司试探着呼唤了几声:“小妙?喵,喵……喵——喵?”
电讯公司查大头通话记录,要求输入手机密码,大头连自己生日是哪一天都不清楚,艾司尝试着输了一个原始密码,六个1,正确。
看来小妙不在这里,艾司有些心灰意冷地打算离开,忽然耳朵一动,捕捉到风送来的声音:“喵!”
艾司决定等一等,不直接去警局法医鉴定中心看大头尸体,先追查大头是否与他人联系过。
声音短促而激烈,隐约暗含威胁,不是小妙的声音,艾司循声而去。
大头说过,他和司徒大哥是认识的,好像有些过节,从酒吧的人描述看,那警官应该就是司徒大哥了,如果警局没有查出什么问题,尸体就会送到殡仪馆停尸房,大头是孤儿,没有社会关系,他的后事会交由民政局做丧葬处理。
在相距不远的另一条小巷内,艾司看到了七八双泛着绿光的眼睛,小妙站在小巷中央,两只前腿微分,后腿微蹲,摆出了战斗的姿态。
酒吧的人说,这就是一起意外事故,之所以带去警局尸检,是因为后来来了个警官,好像和死者认识,为了排除其他嫌疑,才带去警局法医中心的。
在小妙的前后左右,周边的石板上,巷墙上,有六七只野猫,隐隐有将小妙包围在当中的意思。
不行,得彻底弄清楚大头的死因,得见到他尸体,还有他的手机。
在小妙的正前方,有一头黄黑斑纹相间的野猫,体型硕大,不知是什么品种,足足大了小妙一整圈,正盘踞在一只垃圾桶顶盖上,居高临下地虎视小妙。
可是,如果大头不是意外溺毙的话,这似乎是唯一合理的解释了。
小妙毫不惧怕地与之对视,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吼声,尾巴直立,颈项上的毛就像鸟翎一般,一圈一圈地竖起来,又一圈一圈地伏下去,仿佛武功高手正在蓄势运劲。
大头是因我而死的?艾司为自己推论出的结果感到震惊!
“喂,你们干什么?不要打架啊!”一看对方猫多势众,艾司赶紧介入,吼了一声,向小妙靠拢。
难道说,大头听到的消息,和自己有关?
对于猫而言,艾司才是绝对的庞然大物,四周散落的猫顿时收起尾巴,游移不定地看着艾司。
那么若是他再小心点,一直等到对方离开或是有别人进来,不就安全了吗?他干吗要给自己连续打五通电话?而且明知道隔这么远,就算自己能接到电话也赶不及去救他啊?
小妙顿时被激怒了,喵的一声跳起转身,面向艾司,这次颈项上的毛全都竖了起来,龇牙咧嘴,恶狠狠地盯着艾司,仿佛在说:“这是老子的战斗,你滚开,少年!”
还有一个疑点,以大头小心谨慎的性格,如果无意间听到对方谈论什么秘密消息,他应该会在第一时间出声打断,制止对方继续谈下去比较好吧,难道是太醉了所以没反应过来?
艾司愣了一下,这似乎是领土之争,他抬起双手,点点头:“OK,我不帮你。”说着,后退了两步,将战场让给猫们。
不愿意让人听到,会先检查隔间里有人没有啊?如果大头在隔间里的话,没有关门……艾司弯腰俯身,一眼扫过去,大头的腿短,那么,有可能产生厕所里无人的错觉。
直到艾司退到足够远的地方,小妙才重新回过头去,偏头扬声:“喵——呜——”抬起右前掌,锵的一声,弹出五根利爪。
艾司走出隔间,放眼看去,隔间,便池,一目了然,如果说,对方后进厕所……
那只大黄猫扒在垃圾桶边缘,身子往前探了探,似乎觉得有点意思,下一刻,四肢发力一蹬,整个身子如猎豹般在空中舒展开来,直扑小妙!
厕所没监控,又是这种地方,如果没人的话,倒是可以谈一些私密的事情,难道说?
小妙往旁边一跳避开,大黄猫已凌空扑至,侧目张牙露齿,喵的一声厉吼。
如果加上最开始的推定条件,大头得到了什么重要的信息……
小妙全身肌肉紧绷,全神贯注地盯着大黄猫身形变化。
就是上个厕所而已,能发生什么事情,怎么就死了呢?
大黄猫径直从小妙所站之处掠过,小妙跟着转头防备,不料那大黄毛一条尾巴横扫,如鞭子一般抽在小妙脸上,意在鞭其双目。
临时起意,激情犯罪?也不像,虽然以大头的个性,肯定会露财,又是大嘴巴,喜欢到处吹嘘,但是好像他的手机和钱包都没丢,现在都在警局物证处呢。如果身上有什么金银器或贵重物品不见了,警方肯定会察觉异常的。
小妙吃痛,身体一蜷,喵的后跃,大黄猫抓住战机,折过身来,对准小妙后跃之路,一扑一剪,便将小妙拱翻在地,跟着就要全身压上去,以自己的体型体重优势,仗势欺人。
应该不是仇家寻仇,大头那么警惕小心的人,如果得罪了什么人,肯定躲得好好的,哪敢来这种地方喝酒,而且仇家寻仇,厕所里会有打斗痕迹。
“喵……嗷……”小妙吃了一撞,却并不慌乱,倒地同时四腿乱抓,竟然从大黄猫薄弱腹处薅下不少猫毛。
根据那两位陪酒姐姐说的,大头一晚上都在说自己打擂台的事,本来自己想请他去云从龙大酒店吃好吃的,但是大头怎么也不肯去,一念之差,居然天人永隔。
大黄猫也在小妙胸腱处狠抓一把,张嘴就朝小妙颈项咬去。
艾司愈发笃定自己的判断。
小妙看似胡乱抓扯,却颇有章法,借蹬踏抓扯之力,生生将自己的身体挤出大黄猫的身下。大黄猫那一口,也并没有咬中小妙的喉咙,而是咬在小妙左前爪的肩部,跟着就被小妙用左前爪拍在脸上,差一点就打中眼睛。
他找到了那两名陪酒女,很快打听出昨晚大头到底喝了多少酒,稍加计算,艾司就能断定,以大头的酒量,这种分量的酒只是有六七分醉意,还达不到完全醉酒状态,更不要说醉晕了。
大黄猫将头扬起,小妙趁机一蹬,这才脱离被压之困。
厕所里是没有监控的,酒吧本身人来人往,也没人记得清某个时段厕所进进出出有哪些人,艾司只能旁敲侧击来验证自己的推断。
小妙左前肢被咬得不轻,大黄猫身上也多了几条爪印,双猫对立,耸毛竖尾,横着挪移,就像两个武林高手踏着太极圆观察对手,嘴里都发出含混不清的呜嗷低沉音。
那五分钟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大黄猫遽然一个箭步上前,支起上身,眼前就是一个虎扑。小妙当仁不让,后发而至,同样也是支起了半身,双爪连挥,大黄猫见招拆招,也挥动起两只前爪,双方以快打快,竟似带起一串残影。
警方和当时在场的人都认为是醉酒溺毙,发现尸体的时间就是最后一通电话打出去不久,艾司觉得奇怪,如果是一个醉醺醺的人,在失去意识溺毙之前,怎么会连续拨打某个号码呢?醉到快意识不清了,怎么可能连续五次按对正确的键?警方就不怀疑吗?
不过数秒间,双方各挥爪十余次,然后朝着一个方向落下,大黄猫伸颈一探,张嘴就咬,小妙不甘示弱,偏过头颈,与之反咬,同时两猫前臂发力,搭在对方肩上,试图将对方压下。
艾司蹲在大头跪着的位置,听酒保说,警察已经来过了,酒吧老板怕晦气,整个卫生间都重新打扫了一遍,这里没有留下任何线索,只有艾司根据酒保的描述,在脑海中勾勒出大头死时的姿势。
双方一边呼喝,一边张开大嘴,露出尖牙利齿,一旦咬上,也不管是咬在哪里,立刻摇头晃脑,拼命撕扯,双方各自咬中对方,在地上翻滚了四五圈,一直撞到墙根,仍不松口,又反向翻滚,直至撞到另一面墙。
与大头相识的一幕幕,如流水般淌过,那个一直被人追杀,却屡屡逃脱性命的大头,就这么死了?那个叫嚣着老子永远不死的大头,真的已经死了吗?
坊间传言,猫为虎师。艾司看得紧张万分,或许比起庞然猛虎来,两猫体型气势略有不足,但真个发起狠来,凶猛却不遑多让,灵巧更是有余,这一仗打得险象环生,难分伯仲。
“艾司快救我!”
小妙吃亏在体格较小,体力自然比大黄猫就差了一截,来回翻滚几圈之后,大黄猫四肢着地,依然咬着小妙不松口,肚腹剧烈起伏。
“砍死他!……哇,救命啊!”
小妙却是不妙,它四足朝天,虽然也咬着大黄猫,但发不上力了,偶尔激烈的弓背弹腿,大多蹬在空处。
“跟着大头哥,有肉吃。”
大黄猫喉咙里发出低声威胁,似乎在问小妙:投不投降?
“以后大头哥罩你啦。”
小妙的声音丝毫不肯示弱,抬起一只前爪试图扒拉大黄猫的脸,被大黄猫一爪摁在地上。
“我才七岁欸,身无分文,什么都不会,老子就是要活下去,捡垃圾吃也要活下去,打死我也不回福利院……”
小妙又蹬了两下,依然不能摆脱大黄猫,气势弱了下来,先松了口,大黄猫又咬了一会儿,这才松口,昂起脖子,环顾四周,喵呜一声长啸,颇有豪气干云的味道。
“是老天把我的生活搞成这样的嘛,或许遇到你,就是他对我的补偿啦?啊,哈哈啊哈哈……”
四周观战助威的野猫纷纷喵喵地迎合。就在此时,小妙突然一个翻身,从大黄猫身下蹿出,抬掌就是左右呼扇掌掴。大黄猫也抬起前掌,一掌就将小妙扇到一旁。
“老子杨聪,要出人头地,要泡尽天下美女……”
小妙一缩头,转身就跑,大黄猫迈开大步,一蹿追出。小妙左突右撞,急速折返,好几次眼看要被大黄猫追上,又堪堪逃脱,大黄猫大为恼怒,胡吼连连。
“我要发财,要赚很多很多钱……”
不过招式用老,小妙还想靠墙根借力反弹转向,却被大黄猫抢先一步预判,不继续紧追小妙,骤然一停,待小妙反弹过来,双掌一抬,将小妙扑倒在地。
艾司站在发现大头尸体的隔间里久久不语,听说大头就是在这,跪在地上,头朝下栽进马桶里,溺死了。
这一次却是从背后骑了上去,大黄猫全身压在小妙身上,从侧面咬住小妙脖子,小妙连声喵呜,挣脱不得,挣扎数次之后,终于力量耗尽,只能躺地上喘气了。
酒吧已经恢复正常营业,厕所也恢复如旧,因为没有什么凶杀嫌疑,在酒吧老板的运作下,连警戒线都没拉,只是毕竟死了人,又是下午,酒吧里几乎没什么客人。
见小妙终于有了认输哀求之意,大黄猫才松口站起,摇头晃脑,抖肩摆腰,尽情彰显胜者的惬意,昂首一声喵呜,朝巷东而去,其余野猫纷纷紧随其后,偶有面带讥讽瞄小妙一眼,随后不屑一顾地扬尘而去。
仿佛还在几天前,仿佛自己还和大头坐在天台上,吹着风,喝着酒,站在天台边缘,朝着整座城市撒尿。
小妙夹起尾巴,垂头丧气,一瘸一拐地反向而行。
大头死了吗?艾司还是不敢相信这个事实。
艾司看得心疼,赶紧上前查看小妙的伤势:“打输了呀?小妙你要不要紧?”
“是这样啊?”和酒吧服务生闲聊了两句,艾司来到了酒吧厕所隔间。
却见小妙目露精光,哪有半分气馁模样,它扭头若无其事地舔舐自己左肩伤口,看着艾司喵地叫了一声,好像在说:“早晚有一天,我会打赢的。”
艾司贴着一片假胡须,像一个二十出头的富二代。
同一时间,市第二人民医院,骨科第二住院部,三号病房301床。
下午两点,梦幻情调酒吧。
一高一矮两名便衣男子站在床前,床上躺着的是骨瘦如柴的竹竿方尚,在医院休息调养了一段时间,气色已经好多了。
果然,没多久,艾司就看到这样一条消息:醉酒男子厕所失足,由于头太大卡进马桶溺毙身亡……
“这是我们的证件。”高个男子拿着警官证在竹竿眼前晃了一下,此人肌肉鼓胀,厚厚的冬季外套也无法掩盖肌肉曲线,若艾司在此,定能看出这个稍加伪装的男子,正是那名叫保罗的竞技强人。
如果大头的手机在警局这一假设成立,那么大头肯定出了什么事情,以他那独特的体型和可能惹祸的方式,无所不知无所不在的报社记者会给出答案。
竹竿没有说话,目无表情地扫了两个警察一眼,他对警察一直持爱理不理的态度,出事之后更显冷漠。
所以艾司选择的另一条线索,他打开海角市网页,查看本地消息。
“这个人你认识吧?”矮个的警察拿出另一张照片,却是戴眼镜的麦克斯,他那张带中东气息的脸已经伪装得很东方。
不过这条线索繁多纷杂,有太多不确定因素,不一定能猜出手机预设密码,大头也不一定和别人联系过,若是只有两三天前的联系人,他们也未必就知道大头去了哪儿。
“大头?杨大头?”竹竿眼睛张大了些,虽然对警方的态度是爱理不理,但面对问询他还是懂得如何合作。
然后开始寻找大头,昨晚大头并未告诉艾司他要去什么地方,目前可追查线索有两条:一是先查大头通信记录,这就需要猜手机密码;然后再看昨晚大头有没有和其余人联系过,询问大头常去的地方。
“这个人昨天已经死了,我们初步怀疑与一些黑社会性质仇杀有关,根据我们的了解,他生前保持联系较多的人,你就是其中之一,我们需要从你这里了解一些情况。”麦克斯问得不愠不火,显得胸有成竹。
艾司将字条收好,拿了两套衣服。
“你们想知道什么?”
艾司感到一阵温馨,摩挲着纸条,今天早上她们走得那么匆忙,还不忘给自己留字条,果然原谅艾司了呢,等艾司查清大头的事情,艾司就回来。
“最近这段时间,他和哪些人接触较多?都在哪些地方活动?平时你们都基于哪些情况联系,怎么接触,把你知道的一切都告诉我们,越详细越好。”
最后一行娟秀小字是婉儿写的:“冰箱里有面包,衣服在柜子里,被单有一阵子没洗了吧,给你换了一套,恩恩保证不会再有这样的事情了,你要体谅她,失恋的痛苦对每个女孩子的伤害都是极大极大的……”后面的内容被人用笔划掉了,只能依稀看到最后似乎写了很多个“对不起”。
“哈……呵……”竹竿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皮赖劲上来,“那我有什么好处啊,警官?”
“艾司,你个傻瓜,以后有什么事直接找我和婉儿,我们替你做主,快回来。”这是雅欣留的,张牙舞爪的字体像在发出无声的威胁。
“有奖金,根据你提供的情报有线报费。”麦克斯从公文包里取出一叠钱,有四五千块。
“艾司,如果你回来了就把房间收拾干净!昨天晚上的事就算了,我不生气了。”
竹竿懒洋洋地瞄了一眼,嗤笑一声,不为所动。麦克斯则一手拿着那叠钱,一手掀起钱的边缘,一张一张往下落。
中午十二点,艾司推开家门,第一眼就看到了恩恩她们留的纸条。
竹竿眼前一亮,那钱中间,似乎夹着一包白色小粉末,顿时哈欠连连,他心里隐约觉得不妥,警察怎么会用这种手段,但禁不住身体难受,不自觉地伸手去拿钱。
不要!大头不要有事啊!
麦克斯手一缩:“先说情报。”
他们没有带走大头的手机,现在手机却在警局里,是怕引起怀疑吗?如果这个推论成立,那么大头他……
“行,行……”
他们不确定大头传递了什么消息出来,所以需要看到手机,他们应该准备了两套话术版本,其一就是手机还在自己手上,他们可以用大头受伤或是别的理由骗自己过去,另外就是手机不在自己手上,那么就采用手机丢失,冒充机主愿意高价赎回来骗取小偷……
深夜令人昏昏欲睡,三个小时后,两人已经反复确认,确实不能问出更多信息了,这才满意地点点头,将信息费扔到竹竿的床上。
当对方发现自己的手机已经关机,那么,就会产生这边究竟是手机停电关机,还是丢失,或被窃。
竹竿精神一振,手忙脚乱地接过钱,赶紧在钱里寻找那一小包白色的粉末,找到了。
现在,艾司能想到的过程就是,大头知道了什么重要信息,想传递给自己,所以拨打了五通电话,后来被对方发现了,才有了五分钟后另一次重播。
竹竿兴奋得全身都在发抖,小心翼翼地打开一个缺口,明明什么都闻不到,还是深深地吸一口气,颤抖着伸手在上面沾了沾,又怕沾得太多了,用舌尖舔了舔,然后将整根指头伸入嘴里,在牙根处使劲擦。
艾司不打算贸然重拨这个号码,虽然很多骗子都已经学会利用伪基站和电脑技术进行改号拨号,但这毕竟是个技术活,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加上大头手机现在在警局物证处等条件,已经基本可以断定是大头这边出事了,具体情况还不明朗,但是对方拥有一定的电子技术和话术能力,这是目前可知的信息。
竹竿的头极度地向后仰,颈骨甚至发出咔哒一声脆响,随后浑身一抖,虚脱般靠在床头,等他清醒过来,早已没了那两人身影。
由于设定者很懒,分钟后面的秒数,懒得设定,所以才会出现每次拨号都是整分钟通信的情况。
那两个家伙或许不是警察?说不定这个消息还能找警察卖个价?竹竿靠在床头飘飘然地想着。
这是电子拨号技术,对方用了电脑拨号,只需设定时间,定时拨过来就行了,只要接通,那边自有提醒装置将人叫醒。
“怎么样?”保罗征询麦克斯的意见。
虽然小时时间各有分钟数的不同,但是仔细看就不难发现,时间分钟数后面的秒数,全是00秒,怎么可能每次拨打都那么巧,00秒打过来。
麦克斯推动眼镜架,沉吟着:“是小鸡仔,他不知情。”
可是艾司不这么看,他很清楚,这个号码自己毫不熟悉,不是自己的朋友,也不会是恩恩她们任何一个人的朋友。
“哦?怎么说?”
有了这层铺垫,确实很容易让人相信,陌生号码的主人就是丢手机的人,对方很着急,甚至无心睡眠。
“大头这个人社交很少,除了几个和他一样在社会最底层打混的小混混,他最多的社交关系就是债主和仇家。如果竹竿说得没错的话,不知道他从哪里拐骗来的家伙,两人接触的时间不会超过半年。也就是说,在你见到他们之前,他们还不认识那位杀手大叔。”
看来这就是陈文波说的那个自称丢了男朋友手机,希望赎回去的女孩子的号码了。
“嗯?”
中间从凌晨两点、三点、四点都是每小时一次,从四点半开始,间隔时间越来越短,五点后,每隔几分钟,那个陌生号码就会打来一个电话,直到最后一个。
“你想啊,如果那时候,小鸡仔就和大叔在一起了,怎么还可能和大头这样的人在一起?更不会通过大头的关系找到竹竿,作为他们的入场带路人。而且按竹竿的话说,那个时候小鸡仔根本连打拳都不会,所以说,你后来看到他和大叔在一起,应该是后来的事情了,说不定大叔就是在地下黑拳上发现的这个人。”
随后一个小时左右,来了一通从陌生号码打来的电话。
“照这样分析,这只是一个杀手学徒,他的本事应该就是在格斗上较有天赋,再由此推断,那位大叔应该也是古典杀手中走传统暗杀流的人,这样他们才有共同语言。所以可以将小鸡仔目前的身份划定在古典暗杀流范畴内。”
第一个在关机后不久,也是大头的电话打来的,和关机前大头打来的最后一个电话相隔五分钟。
“大头和小鸡仔的关系,应该属于狡猾的经纪人,和头脑不怎么好使的敏捷型斗士,从手机通信记录看,他们关系确实不错,那真是王八看绿豆,对了眼了,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还有一个佐证,那就是小鸡仔和杀手大叔认识之后,这个大头居然能留住性命,除了小鸡仔替他求情,我想不出第二个原因。”
随后时间跳到早上五点四十,前后二十几个关机状态下未接来电的短信通知。
“正因为有这一层关系,所以当大头无意间听到我们的谈话之后,要求助才会第一时间想到小鸡仔,而如果当时他用短信告知了我们谈话内容,其中有几点矛盾:第一,竹竿说了,这家伙识字不多,用文字发送消息对他来说困难;第二,得到准确信息的小鸡仔只需将消息通报警方,我们的行动肯定会受到巨大阻拦,过两天就能有明确的结果。”
后面就没有了,艾司记得酒店监控上看到的,梁华偷走手机的时间是十一点二十五分,偷走之后,他应该是第一时间就关机了。
“第三,若他提前知道我们的身份和我们在做的事,就算他不提醒警方,起码也会戒备,怎么会冒失的和我们正面碰上,以至于暴露了身份?第四,在我们的拷问下,那个小偷说谎的可能性为零,那手机掉进江里了,只能是事实,那小鸡仔从头到尾没有拿到过他的手机,如果他能从通信公司网站后台数据查到什么文字信息,那么我们也能查到。此外还有无数细节表示他确实不知我们在做什么,只是发现了他的朋友大头已经遇害,遇害前曾多次试图与他联系。”
果然,大头连续打来五通电话,都在十一点左右,那时候自己应该在跟随恩恩的出租车上。
保罗想了想道:“照你这么说,我们不是可以不管他?”
随后再查用来和大头联系的手机号。
麦克斯的小框眼镜折射出一缕寒光:“老板不会允许出现任何意外,如果他继续查下去呢?必须将威胁扼杀在萌芽状态,正好我有一计,可以反证他是否知情,顺带做了他!”
同样是打了两遍,确认自己已经关机后就没有联系了,是睡了吧,昨天睡那么晚,难怪今天早上差点迟到,今天早上还是潘二爷的早自习,希望老天保佑恩恩她们不被潘二爷捉到。
“那我们现在怎么做?”
艾司忍不住露出了微笑,恩恩一定不生气了,她们在找自己。
“去龙场找人谈谈,杀手第一课,了解你的目标基本信息,越详细越好。顺带可以看看警方对消失的龙有什么反应,那个司徒笑也很烦人,那家伙就像狗皮膏药,现在动不得,扯不掉。”
半小时后,雅欣的电话又打了一遍,他们应该到家了,是在找自己吧?
“走吧,去龙场,司徒笑那家伙,老板有的是办法对付他。”
有两个十点多的电话,应该是雅欣婉儿他们找不到自己打来的。
7
艾司先查了一下用来和恩恩他们联系的号码。
大头之死并未给司徒笑带来太多影响。
离开电话亭,避开随处可见的监控探头,艾司低着头走入最近一家移动营业厅,在自动查询机上开始查找自己手机号的通话记录。
虽然逃过一劫,但经过这次陷害事件,司徒笑意识到这次的敌人与以往大不相同,他们并非凶残好杀的黑社会,也不是狡诈多疑的诈骗犯,更非极端狂热的暴恐分子,但是,他们比那些犯罪分子更为可怕。
手机丢了,信息不可查,但通话记录是可查的。
他们冷静,充满了邪恶的智慧,并将其发挥到了极致。杀人是他们的本能,已同呼吸般自然,并将杀人这项工作升华到某种艺术的层次,每一步都精心设计,局中有局,每一次都出人意料,匪夷所思。
3
自己惊愕于他们的杀人手法之多,层出不穷,同样也被他们恶魔般奸猾的诡计搅得焦头烂额。
艾司不好的预感愈发强烈起来!
这一次,是冷处亲自出手,将自己保下,代价是高风和晓玲险死生还,没有几个月的疗养无法康复。下一次呢?不会有下一次了,如果对方真的想杀自己,怕也是轻而易举,在中鑫大厦自己就已经死过一次了。如果对方在那里下杀手,只怕此刻自己早已尸骨无存。
怕留下指纹或是污染指纹?实验室?难道是物证?大头的手机进了警局,成为物证了?大头发生了什么事情?
那些神秘、诡异,连影子都捉不到的杀手,令司徒笑如鲠在喉,如石在胸,惴惴不安。
为什么手机会包裹一层塑料呢?怕留下指纹吗?从接听人的反应时间和沉稳看,并不急于接听,挂断时带着一些失落和急迫。
就算卓思琪留下的硬盘已经解密,视频里的官员大多已经落马,那种阴霾始终缠绕在司徒笑心头,挥之不去。
三枪二厅???三羟二烃?是某种化学成分术语,实验室?
听说只剩下最后一个视频还没解开,不知道卓思琪加了多少层密码,连信息处的专家都说,只能暴力破解,只能慢慢等。
“打错了!”终于对方说了一句,然后匆匆挂掉了,是个二十出头的青年男子声音,在挂掉手机的同时,艾司听到两个背景音,其一是某种塑料袋捻动的声音,另一个似乎有人隔着玻璃窗说话,什么“三枪二厅”,很小声。
司徒笑不能等,伍家的案子究竟完结没有?那些杀手究竟离开没有?那只幕后的黑手到底是谁?这一切都是为什么?
“你怎么回事?怎么不说话啊?我们明明约好了,我好不容易跑出来……”艾司继续套对方的话,他需要听到一个声音,来判断对方的情况。
一个又一个的疑团在司徒笑心中生成,冥冥中仿佛有个声音,在反复告诫着他:没有那么简单!没有那么简单!一定没有那么简单!
对方还是没有说话,艾司几乎可以肯定,对方在听背景音,因为自己也在这样干,与自己这边车水马龙的声音不同,对面太安静了,肯定是在室内,而且隔音效果很好,实验室?图书馆?录音室?还是什么地方?
司徒笑决定分两步走:第一步,从那些已经落马的官员中,找出那只导致伍文俊家近乎绝灭的幕后黑手;第二步,从目前的蛛丝马迹中,找到那些杀手的下落,就算是为了高风和晓玲,司徒笑也一定要这样做。
现在艾司可以肯定,手机不在大头手里,大头出什么事了?对方是谁,在哪里?而沉默时间不能太长,对方会起疑的,几乎在沉默了两三秒之后,艾司伸出手指,抵住自己的喉结,模拟出十二三岁的女童声音问道:“是小明吗?”
就算对方还设计了什么圈套等着自己,哪怕对方可以轻易地抹杀自己,也绝不轻易放过他们。
就是这样!所以对方敢于冒险试问:“这不是你的手机吧?”接下来用一系列话术将梁华偷手机的事情也就套了个七七八八。
突破口在哪里?
如果用一个熟悉的电话号码进行测试,当手机重新有人接听,那么当接听的人第一时间没有任何反应时,至少有七成把握这个手机不在机主本人手里!
司徒笑花了整整两天来研究卷宗。
不知道对方是谁,不知道对面是什么状态,艾司联系到自己手机当时的状态,已经连续几个小时没有开机,那么对方可以猜测,要么是手机没电关机了,要么是遗失在什么地方,或是被偷了。
他发现突破口依然在侯伟南失踪案身上。
那一刹那,艾司有些恍然,这不就和梁华他们和对方通话时的状态极为相似吗?
梅恩书,侯伟南,王述,三人当年经历的事情一定与那幕后黑手有关,否则怎么都说不通,不能因为自己曾在医院撞见梅恩书的意外死亡,就特意布下了陷阱。
可是现在没有,对面是静默状态,对方在等自己先开口说话!
那么,首先要弄清楚,那个假王述所说的话,到底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一个高明的谎言,九真一假。
以艾司对大头的了解,如果手机在他旁边,绝对响第一遍铃就会接听,如果不在他身旁,那么他接通手机第一时间绝对会大嚷着问:“谁找你大头哥啊?”
另一个疑点,就是自己在烂尾楼与之搏斗的龙场拳手,自己曾指出,那个人身手相当好,是九龙之一,但自己被捕之后,姜勇的调查重点显然没放在这里,高风也还没来得及去查就已重伤。
奇怪的是,电话那头一片安静,仿佛接听电话的人连呼吸都屏住了。
那个拳手是关键的一环,他奉命而行事,他肯定见过什么人,这里面有某种关联,到底他现在人在哪里?是死是生?
艾司觉得有必要探查一下事情的真相,他先找了公共电话亭,拨打了大头的电话,响了四遍,拨通了!
青瓦街彻夜不眠,对小贩而言,这是一片永远不会担心城管的乐土,不过午夜过后,卖小家电,小饰品,廉价服装的人少了,取而代之的是各种小吃摊,这边伤心凉粉,那边撬田螺;酱爆虾丸和烤蚝的香味飘来荡去,夜啤酒和歪嘴郎空瓶摆得满地都是,随时能听到有人起身,脚下乒零乓啷直响。
自己的手机能有什么重要信息呢?师傅,或是,大头?总觉得有什么不好的预感。
“章明,你有没有觉得刚才那两个人好像在哪里见过?”司徒笑带着章明在青瓦街夜市左右打望。
无论是自己接触的人还是做的事,都不应该有人冒充自己来骗手机的,除非自己的手机接到了,或是对方以为自己的手机接到了什么重要信息。
“哪两个人啊?”
听了陈文波的描述,手机看来是找不回来了,手机没有做整机防水处理,掉水里之后追踪器确实会失灵,不过艾司却对有人冒充机主来寻找手机的事情很生疑。
“就刚才过去那两个,有个比我还高的。”
艾司先去了一趟梁华与对方约见的地方,自然是空无一人,艾司估算着双方会见面的位置,却没有什么发现,他们或许换了见面地点,或是发生了别的什么事情,不是在这个地方发生的。
“没,没注意。”
陈文波忙不迭地点头同意,表示自己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
“你在想什么吗?”
略一沉吟,艾司警告陈文波:“你就老实待着不要乱跑,留下你的联系方式,有什么问题我们会随时咨询你的。”
“没有啊,我看到那边那些小玩意儿,挺有意思的。”
半个小时没能联系上人了,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会有别的人在找自己的手机?
“章明啊,我们是在办案,不是来休闲逛夜市的,不管你在什么地方,你首先注意观察的就是人,形形色色的人,很有可能犯罪分子就从你眼前走过去。记住,我们是重案组的探员,之所以能入选重案组,不是因为我们比别的同事干得更出色,而是因为我们在某一方面更有专长或潜力。”
不对,若真是丢了手机怎么可能那么娴熟的运用话术,除了能知道对方是个女的……不,只知道对方是用了女性的声音,除此之外,年龄、身份、住址等信息,这些小混混一无所知,究竟谁骗谁还不好说。
“专长和潜力这样的东西,不经过磨炼,和别人也没什么两样,怎么磨炼,就是时时保持警惕,尤其在侦办案件过程中,更不应该为一些不相干的事情分散精力。这条街,被三个势力所掌控,你每走五步,就能碰到一个犯罪分子,他们或是小偷小摸,或是骗子流氓,更多是帮派社团成员,通过观察,你可以知道他们今天做过什么,或是正打算做什么。你千万要记住,预防犯罪,也是我们警察的重要职责。”
“差不多半个小时前吧,算算就是和那妞见面后没多久,弄不好骗人家小姑娘开房去了,嘿嘿嘿……”
“知道了,笑哥。”章明脸色微红。
“他什么时候开始不接电话的?”
“一是看人,二看环境,有很多犯罪行为已经像数学公式一样,在特定的环境下很容易滋生蔓延,人多而交通密集处易现小偷,人流量大的地方多骗子,酒瓶子多的地方容易寻衅斗殴,声光糜乱处容易滋生卖药和卖淫;像我们现在处的这个环境,你一注意哪些地方火药味浓,二是注意哪些人边走边四下查看,喜欢跟在女性或醉酒者身后,当你心理有了准备,就更容易发现和预防犯罪。”
“有啊,但是一直没接,这小子,怕是想一人吃独食,真不是个东西。”
章明点头,他知道,这是一位老刑侦的经验之谈,听起来就几句话,却是不知多少年经验的总结。
“有给他打电话联系过吗?”
“嘿!卷毛!”司徒笑招呼一名小贩。
陈文波诉苦道:“可不是嘛,等他老久了,妈的,今天中午说什么也要他请客才行。”
那名小贩正朝两名外地客人兜售腕表,听到有人叫,抬头一看,顿时浑身一颤,扭头就想跑,司徒笑冲他一指,那小贩就像被施了定身法一般,停留在要跑不跑的姿势上。
艾司在脑海中一计算,反问:“这么久了?走路也该回来了吧?”
司徒笑两步走过去,伸手兜住小贩的肩将他扳过来:“跑什么?又犯事了?”
未接来电?是恩恩她们在找我吗?看来还得找到梁华问清楚了,艾司又问了他们约定的时间与地点,这个陈文波还记得,告诉了艾司。
“没有,哪敢啊,刚出来,做点正经买卖,嘿嘿。”
陈文波期期艾艾道:“主要都是梁华那家伙拿着的,我们没怎么注意……就是有,有十几二十个未接来电吧,丢了手机不都这样吗?”
章明也走了过来,只见这小贩个子一米七左右,身板儿偏瘦,一头自然卷发蓬松的顶在头上,估计卷毛的称呼就是这么来的。
艾司不明白,他继续追问:“当时你们打开那部手机的时候,有在里面发现什么不一样的信息吗?”
“那干吗跑?”
艾司又让陈文波复述了一遍和对方通话的全过程,确定对方并不是拨错了,确实就在找这部手机,这怎么可能呢,自己没有和除恩恩她们之外的任何女孩有什么特殊交集啊?
“这不习惯了吗?”卷毛讪讪笑着。
原来,虽然手机掉了,可对方开出的价格实在诱人,这一个月生活费眼看就有着落了,梁华还是打算去试试,没有手机怎么办呢,用模型机,他们以前也干过类似的事情,不过这次,他不要任何人陪他去了,怕有人捣乱,这不,其余朋友都在网吧等他回来。
“找你打听点事儿。”司徒笑也不啰唆,这个卷毛别看他身板羸弱,干的又是些偷鸡摸狗骗人钱财的事,但有一张利嘴,凭借三尺不烂之舌,消息很是灵通。
陈文波赶紧澄清:“我可没骗你啊,警官。”
“笑哥瞧您说的,什么消息您还不第一时间知道?您要打听消息还用得着小的?”卷毛谄笑,送了记马屁,同时又摆出一副非暴力不合作的态度。
“那你怎么还说,梁华去还手机去了?”
“我问你就说,哪儿那么多废话!”吃百家饭,养千样人,司徒笑知道,对不同的人就要用不同的方法,像卷毛这种老赖,不发狠他根本不稀罕搭理你。
“可不是嘛,当时我们在长虹大桥上,刚走了一半,掉正中啊,被那江水一冲,谁知道冲哪儿去了,捞都没法捞。”
“龙场最近有没有什么消息?”
“掉进江里去了!”
“笑哥,您看这……我也刚出来没多久,龙场的事儿你得问谭四爷啊,我哪儿知道啊。”卷毛一脸为难的表情。
也不知对方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总之在争抢中,那手机给打到桥下,掉进江心去了,然后双方大吵了一场,不欢而散。
“哦?刚出来?怎么进去了?”
谁知道走在半道上出了问题,一路上梁华都在炫耀自己偷到这么个东西,转手还能高价卖出去,另外几个关系不是很铁的朋友就提出想看看,这个还能值新机价钱的二手机到底是什么宝贝。梁华自然不肯,双方起了争执。
“骗钱,被人家抓住了。”卷毛面有难色。
他赶紧继续说下去,原来,当时在一旁听的有好几个一起玩游戏的朋友,听到对方是个女的,又肯出钱,大家都想跟着去,反正是一群无所事事的小年轻,起个哄,凑个热闹什么的是他们最爱做的事了。
“真不知道?”
陈文波苦笑道:“不是,警官,我还没说到那儿去嘛。”
“真不知道!”卷毛眉头紧锁,哭丧着脸,就像死了爹妈,被人催债逼婚。
还是不对,就算有人想骗自己的手机,也没可能追踪器失灵的,艾司冷冷地看着陈文波:“你们怎么没跟着去?你还隐藏了什么事情没说?你知道包庇罪最高可以判多久吗?”
章明看了心中不忍,想提醒司徒笑,可能他真不知道?
……艾司听了几句,立刻意识到,这是话术,除了第一句反问带着某种猜测性质,后面都是以话套话,几乎信息都是梁华自己透露出去的,可是这样就更令人疑惑了,到底怎么回事?有人想把梁华偷走的手机骗过去?
“过来,我们这边聊。”司徒笑一脸严肃地钩住了卷毛的肩,大力带着他朝一旁走去,“别杵在马路中间挡着人家走路。”
梁华回答她:“你想怎样?”
“我真不知道,笑哥,我,您还不清楚吗,我这刚出来,就寻思着找个糊口的活计,您说,我哪儿有闲心去打听别的事儿啊?那个,那个警官,您说是不是啊?”
刚开始,电话那头没有声音,梁华他们也没人说话,过了十几秒还是半分钟,那边才突然有个女的问:“这不是你的手机吧?”
司徒笑将卷毛带到一条没什么人的小巷里,一只手将卷毛的左肩按在墙上:“出来多久了?”
艾司让陈文波将今天早上他们接到电话的细节回忆出来,陈文波很奇怪,还是老实地回忆了一遍。
“也,也就三、三五天。”卷毛走不脱,无奈又无助。
艾司听得皱眉,这是怎么回事?机主,自己才是机主,若是恩恩,雅欣她们打的电话,也不可能那么肯定手机被偷了啊,而且什么男朋友送的手机,是不是打错了啊?也不会这么巧啊?
“说清楚,三天还是五天!”司徒笑声音严厉。
接听之后是个女孩子的声音,说是机主,说手机是男朋友送她的,愿意出钱赎回去,出的价比二手机回收商高多了,几乎等于再买一台新机,梁华等人动心了,双方约定了时间地点,梁华就带着手机去见面了,这不正等他回来吗?
“小,小一周吧。”卷毛声音越来越低。
谁知道刚开机没多久,就有电话打进来,梁华犹豫要不要接,当时网吧还有几个朋友,大家就起哄,这么多人怕什么,说不定还能骗点钱花,接。
“你出来一周了,你敢告诉我你什么都不知道?还想进去吗?”
陈文波立刻吞吞吐吐说出缘由,昨晚梁华偷到手机和几百块钱后,立刻就将手机关机了,玩了个通宵,早上快天亮时,他们商量着,看看手机里能不能转点qq币什么的出来,因为很多验证和本机号码是绑定的,他们就把手机打开了一下。
“您,您这,您这不是强人所难吗?笑哥,我真不知道啊,我也没法编个假消息告诉您吧?”
“还了?怎么回事?”
章明奇怪,笑哥怎么就咬定这个人不放呢?
“警,警察同志,这,这可不关我的事啊,他,他不是去还了吗?”陈文波不经吓,赶紧撇清关系。
“这样啊?”司徒笑若有所思,然后突然捉住了卷毛的手腕,卷毛想挣脱,力气哪能和司徒笑比,只能眼睁睁看着司徒笑捏住自己的手腕,朝他那边拉过去。
“不知道?他昨天晚上在云从龙酒店进行扒窃,失主已经报案,我们从酒店监控上锁定了他,你知道知情不报是什么罪吗?”
卷毛想挣脱,手不自觉地握成一个拳头。司徒笑拉着拳头慢慢朝自己身上靠,拳头贴近小腹位置,挨着了,随后司徒笑朝卷毛一瞪眼,不怒自威,卷毛不明就里,和司徒笑大眼对小眼。
“不……不知道啊。”陈文波明显紧张起来,别看长得人高马大,那眼神闪烁,惴惴不安。
只听司徒笑怒斥:“你敢袭警!”
“陈文波!”艾司叫了一声,那人应声回头,艾司摸出一个黑壳小证件在他面前晃了一下:“我是警察,你的兄弟梁华在什么地方?”
“啊!”卷毛吓得六神无主,惊惶四望,周围也没什么人,就一个章明在旁边目瞪口呆,“警官,警官,你可要给我做主啊,我,我,我……”
转过两条街,艾司在另一家网吧门口找到了陈文波,他身上还穿着昨天梁华穿的那件西服呢,手里夹着一支烟,蹲在路边无所事事的样子,似乎又在等什么人。
司徒笑握住卷毛的手腕一松,卷毛的手往后一缩。司徒笑一发力,又拉着拳头朝自己小腹撞了一下:“还打!再打我要还手了啊!”
没花多大工夫,艾司就打探出那名小偷的基本信息,叫梁华,二十岁,无业游民,在多家网吧流连,他的好哥儿们叫陈文波,两人经常一起在网吧玩通宵游戏,也不打工,干点小偷小摸和讹诈中小学生的买卖。
卷毛欲哭无泪:“笑哥,别玩我啦,你到底想让我说什么嘛?”
“请问有见过他吗?”
司徒笑这才松手,好整以暇地问道:“龙场最近有些什么变化?九龙都有哪些人?”
“请问,见过这个人吗?”
“火龙杜正伟,雷龙谢德彪,青龙姓毛,叫什么不知道,入海龙姓陈,和翻天龙叫连生的是把兄弟,还有小白龙马占山,黑龙李云奎,有个云中龙真不知道叫什么,还有个伶龙也是上周刚进的,不知道叫什么。”卷毛竹筒倒豆子的赶紧把知道的都说出来。
艾司决定去找那个小偷本人。
“你看,这不挺好吗,非藏着掖着。”司徒笑拍拍卷毛的肩,给他整理一下衣襟,接着问,“最近九龙称号的更替情况怎么样?”
信号发射器被当作固件焊接在主板上,只要手机还在使用,就算换了号卡也能追踪到,除非主板损坏,难道手机被他们摔坏了?
“其他几人的位置都没怎么动,就是雷龙那一只换得比较勤,先是雷龙干掉了钢铁巨龙巴图,然后伶龙又打败了雷龙,昨天雷龙又挑战岩龙赢了,就是,就是这样了。”
那手机虽然不一定值钱,但那是雅欣送的礼物,和钱包一样,都是被赶出家门的艾司所剩不多的留念。
“哦?那哪几条龙已经很久没露面了?”
可是艾司回到师傅的房间,这次却显示的是无法搜寻,这就奇怪了,通常小偷偷了手机,要么是换卡自己使用,要么是廉价出售给那些贩卖二手机的商人,自己应该能找到啊?
“呃,入海龙和翻天龙前一阵子和人家抢地盘被打成重伤了,青龙听说杀人跑路有几个月没见过人了,小白龙是上上个月打过两场,黑龙和火龙这几个月倒是比较活跃,云中龙听说被四爷收了,现在没人挑战他,也有好长时间没露面了,新晋的两条龙都是这个月的事儿,就这些了。”
接下来是手机,手机应该好办,艾司的手机里有定位装置,只需要在师傅的房间里打开电脑,就能找到它。
入海龙,翻天龙和青龙,以及新晋的雷龙和伶龙应该可以放在第二嫌疑梯队,司徒笑继续问:“这里面哪条龙位置坐得最久?”
看到监控录像五分钟后,艾司在酒店后门旁,小巷垃圾桶里找到了自己的钱包,果然只是将钱取走了,身份证银行卡什么的都还在。
“坐得最久?”卷毛想了想,道,“杜正伟吧?他在火龙位置上已经两年多了,入海龙也久,但中间下去过一次,其余人都没他们久。火龙一直没有输过,几乎都没人挑战他了,只有他去挑别人。”
艾司脑子里开始搜索酒店附近人少的地方,现在时间还早,垃圾车还没开过来,来得及!
无敌啊?嫌疑很大,司徒笑转而问道:“这个火龙杜正伟属于哪个势力的?最近有什么消息?”
不过艾司暂时不想管这些,他先要将钱包找回来,这名小偷偷了东西之后,裤兜明显鼓出一块,为了避免引人注意,很可能拿了钱财之后,将钱包随意地扔弃在酒店附近。
“他是沙湾的人。”卷毛不知道司徒笑到底想问什么,只能老实回答,“最近沙湾和青龙帮火拼了几场,死伤较重,这几天好像火龙突然消失了,我个人估计是和青龙一样,砍死人了,在警察查起来之前跑路了。”
艾司还能从一些细节中看出别的许多信息,比如这人有一位身高一米八左右的死党,爱抽烟且左手行动不便,身材魁梧好斗,可以说是这名小偷的坚强后盾。
“沙湾?沙湾怎么敢惹青龙帮?”司徒笑质疑,沙湾是本土帮派,以海角市本地不务正业的原住民青年为主,以前飙车结党,专门利用自身对地形的熟悉,飞车抢夺外来务工人员的包,偷盗改装车辆,坐地分赃。由于没有什么严密的组织性,被称为苍蝇社团,看到肥羊一拥而上,警察来了就一哄而散,屡打不绝。
他脑海里勾勒出酒店,网吧,医院三者的位置关系,这个人的活动范围和可能的居住范围,也出现在艾司脑海中。
青龙帮则是有黑社会根底,原本总部在香港,做的是高利贷生意,和澳门安乐公司并称东南亚金融借贷二雄,回归后化明为暗,自称为民间资本集散交易中心,后来又傍上互联网,最近搞了个什么P2P一类的东西,司徒笑完全搞不懂,但是他听说,目前国家在这一块还缺少监管,给这些网上放高利贷的钻了不少空子。
这是一名初高中辍学,在附近居住,长期流连于网吧的社会青年,二十岁左右,家道中落,父母离异或是有一人因故先亡或病重,身体瘦弱不抽烟……大致范围缩小下来,艾司相信,去附近网吧问一问就能得到答案。
虽然说名头很高大上,但线上贷款,还不了钱,线下收债,依然是砍刀火药枪开路,动辄卸人胳膊,断指头什么的,还是以前的老套路。
从扒窃的过程看,技巧并不娴熟,不是职业出身,但有表现出老手的心态,这是位自学成才的小偷,或者说以骗为主,偷不过是副业。能够想出在高档场所装富人偷窃,应该有点见识,而看他眼窝深陷,手指微曲,一看就是上网过度。
让司徒笑奇怪的是,一个是抢路人的飞车党,另一个是老牌高利贷公司,二者之间并没有直接冲突,而且沙湾那几个人,也没胆子去惹青龙帮啊?
看他进出酒店前后监控,没有眼神交会,这是位独行侠,没有过桥或掩护的伙伴。
“怎么敢?背后有人撑腰呗,听说是四海公司的三娘在背后指使。”
其次,那人目光随意,举止自然,从始至终都没看过监控一眼,心理素质过硬,而且熟知这酒店的监控探头位置,他不是第一次干,那是位惯偷,而且活动区域很可能就在酒店附近一带。
“三娘?四海公司?”司徒笑对这些说法感到有些陌生。
首先,那人衣服看似光鲜,但明显有些不合身形,显然是为了出入云从龙酒店这种高档场所借,或者偷来的,那稍显老旧且低廉的皮鞋暴露了他的真实情况。
卷毛想了想,突然无比严肃地反问司徒笑:“笑哥,你离开反黑组有多久了?”
艾司看到监控之后,却是自有办法。
离开反黑组有多久了?四年,还是五年?司徒笑思索了一番,其实也不算完全离开反黑组,重案反黑,都归于一个部门,重特大刑事犯罪调查小组,统归英姐管理,只是内部小组侧重分工不同,一组侧重于有组织犯罪,俗称的反黑组,二、三组侧重于刑事命案,四、五组则更多侧重于走私诈骗。
只是酒店经理和酒店里的工作人员都不认识那年轻人,这里人来人往,每天都有很多顾客,怎么找呢?
见司徒笑沉思不语,卷毛叹气说:“唉,现在的黑道和笑哥你当年在反黑组时变化很大……”
一个穿着休闲西服,稍显瘦弱的青年,在艾司留下衣服的地方停留了大约半分钟,就是他了!
在卷毛的介绍下,司徒笑和章明才了解,四海公司的年初成立的新公司,是一家讨债公司!
艾司马上找到酒店经理,昨晚刚举办了盛大的生日晚宴,酒店经理知道这个年轻人和老板关系不浅,听说艾司的钱包和手机都不见了,立刻满足艾司要查看监控的要求。
最近两年民间借贷在缺乏监管的情况下如雨后春笋纷纷冒出,借贷公司将有钱的散客聚集起来,许诺高额回报,然后出借给有需求的小企业或个人。
艾司又急又气,钱包里的钱也就算了,自己的身份证也在里面的,现在自己回不去了,连身份证都丢了的话……不行,必须将钱包找回来!
有借有还,但总有些企业或个人,因为各种原因借了不还,这个时候,就需要讨债公司出面了。在借贷公司纷纷成立的时候,四海公司瞅准了市场空缺,另辟蹊径,直接插手讨债环节,生意做得倒也红火。
这里明明是高级酒店啊!为什么还会发生丢东西这种事情啊!
讨债是门技术活,很多借贷公司在催债讨债上并不擅长,他们只会说什么一切建立在诚信基础上,甚至许多借贷公司由于讨债无果,无法偿还散户的钱,自身也卷款跑路了的。
在云从龙酒店的遗失物储存室里,艾司找到了自己的外套,可是里面除了钥匙,手机和钱包都没了。
四海公司风生水起,自然就会和传统放债讨债的青龙帮有直接冲突,市场就那么大,谁也别想把手伸到别人碗里去。
艾司觉得这个主意棒极了!
但青龙帮不敢得罪四海公司,因为四海背后站着海角三巨头之一的亚联,三娘陈莲芝是亚联新大佬徐元朗的第三个小老婆,听说是酒吧坐唱歌女出身,颇有心机和野心,江湖人称银狐三娘。
不管怎么说,先要找到个安身的地方,看着恩恩她们三人拖着重重的书包冲向学校,艾司决定先去取回自己的外套,要不,暂时先住在师傅留下的房间里?恩恩她们隔壁?
由于青龙帮和亚联当年进行利益划分时有协定,四海公司也不敢承担挑起战端这个罪名,所以找了沙湾飞车党做傀儡。
或许,师傅说的某些话,也有点道理?
徐元朗这个人司徒笑倒是知道,亚联的老大卧虎洪胜天座下四大将,两文两武,武的是洪泽屾、陈孝康,文的则是徐元朗和麦德龙。
十天前,还在师傅的敦促下每天来这里练操,如今人去楼空,物是人非,艾司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徐元朗这个人经营着亚联旗下的金鹰公司,有金鹰影业、金鹰快递、金鹰音响等,此人颇有些导演才气,拍了好几部卖座电影,但其实更主要的还是为亚联黑金进行文娱洗钱活动。
在门外徘徊了一小会儿,终究没有敲门,而是回到了冷冷清清的天台。
徐元朗在四大将中以擅讨老大欢心闻名,就是拍马屁拍得好,本身地位当居末席,就连后入的外来人麦德龙地位都比他高些,更不像是会打打杀杀的人;想不到他的情妇倒是有如此杀伐魄力。
天还没亮艾司就回到了熟悉的小区里,本想问小妙愿不愿和自己一起回来看恩恩,小妙只守着它那小窝,不打算和艾司一起,艾司答应了再去看它,独自回来。
司徒笑觉得奇怪,这沙湾和青龙帮血战,连卷毛这样的身份地位都知道是四海公司在背后搞鬼,那么江湖上不知道的人就定然不多了,那徐元朗就不怕他的叔爷洪胜天怪罪他?还是这就是洪胜天的本意?
艾司站在隔壁楼顶,观望着恩恩他们的房间,昨天半夜醒来,补充了一点食物,四点又做了两套傻子健身操,出了一身汗,感觉身体总算恢复一些了。
司徒笑拿这个问题一问,卷毛就咋呼起来,直道笑哥你果然太久没有在反黑组了,这么重要的消息你居然不知道!
屋里灯亮了,还有十分钟,恩恩她们应该不会迟到吧?
司徒笑追问:“什么消息?”
“快点快点……”
卷毛扫视左右,这才低声说出,两个月前,忽然传出消息,黑道巨擘洪胜天病入膏肓,快不行了;随后道上无论大佬还是小弟,都回忆起,似乎已经有半年多没见过洪胜天在公开场合露面了。
“哎呀,我的小公主,快穿衣服吧,还早饭呢,能不被潘二爷抓住迟到就万幸了!”
于是消息不胫而走,亚联没有出面辟谣,愈发显得真实可信,一个黑道大佬陨落,可是一件大事,关系到亚联的权利更迭,以及江湖势力重新划分,利益的重新分配,少不得又是一场血雨腥风。
刚说了两个字,猛然醒起,昨晚已经将艾司赶走了,顿时住口,有些悻悻道:“那今天不是早饭都没得吃?”
卷毛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进去的,他想着进监狱躲几个月,免得遭了无妄之灾,谁知道拿捏的分寸不到位,只判了他拘役两个月,就将他放出来了。
“什么!”恩恩惊得从床上一蹦而起,张口就骂道,“艾司——”
司徒笑嗅到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曾在反黑组待过的他清楚,像洪胜天这样的人,一旦死亡,必定将掀起一波大的械斗潮,一旦控制不好,就会出现大量人员死伤,这些黑道分子,自己打生打死也就算了,关键是他们势必扰乱社会治安,影响老百姓正常生活,这是危险的苗头。
“发卡!”雅欣急得跳脚,一面匆忙往身上套衣服,一面大声道,“还有几分钟就到七点啦!今天潘二爷的早自习,不想死就快起来!”
所以他忙问:“那么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婉儿慵懒地揉着眼睛,恩恩迷糊地问道:“什么时候啦?艾司还没叫我们啊?”
卷毛两手一摊,情况比他想象的要好,还没有出现什么新的抢地盘大火拼,刚开始他以为是洪胜天的病情稳定了,要不就是亚联内部控制得很好,大家还没到撕破脸的那一天。但后来一打听,根本不是这么回事,而是亚联又出现了一名强势人物,徐元朗!
“快起床!夭寿啦!迟到啦!”赵雅欣上厕所回来,猛地一掀被子,恩恩和婉儿在床上缩成一团。
自从洪胜天病入膏肓消息传出之后,徐元朗就跟变了个人似的,他看上去人畜无害,一团和气,但江湖传闻,端的是心狠手辣,诡计百出,常常是明面上还和人家大哥笑着喝茶,背地里已经将对方势力连根拔起。
2
一旦被徐元朗选中的目标,定是斩草除根,鸡犬不留,其狠厉程度,比他叔爷洪胜天有过之而无不及,得了个新绰号:笑面虎!
至于大头的死,只是让司徒笑怅然了一下人生,毕竟知道自己过去那段岁月历史的人,又少了一个。
别看他做得那么绝,偏偏办事极为干净,让人抓不住马脚,无论白道黑道,都拿他没法,像这次四海公司背后唆使沙湾和青龙帮火并,就不知道怎么做到的,你拿不到半点证据,和亚联没有丝毫关系。
安排妥当,司徒笑离开了酒吧。目前他的重心还是伍家凶案幕后那只黑手,被人家的阴谋陷害到这种程度,司徒笑无论如何也要查出背后的主使者究竟是谁。
徐元朗谋定而后动,短短两个月,先后吃掉三个和沙湾差不多的小势力,偏偏他拿捏得非常好,不会触动到别的黑道大势力底线,行动又快又果决,根本没给对方反应时间,现在他的胃口已经不满足小势力了,而是将目标对准了青龙帮这样的二线势力。
司徒笑翻来覆去地看塑料袋里的手机壳,没有什么裂痕,最后一个接入电话是十一点之后,只有号码,应该不是常见的联系人,最后一个拨出号码却是两天之前了,两个号码目前都是关机状态。司徒笑决定,在大头火化之前,争取联系到那个叫肉鸡的,从大头与他的联系频率以及大头跟陪酒女郎吹嘘的说辞,他们关系应该不错。
那些大帮派,明面上碍于面子和江湖规矩,不敢轻易与亚联交恶,只能背后搞点小动作,但是完全玩不过徐元朗,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的势力越来越大。
手机掉在外面,是想打手机?想打给肉鸡还是谁呢?是正准备打手机时,醉意上涌,失去知觉,然后头朝下栽进了马桶吗?
司徒笑完全没想到,自己只是追查一下九龙的近况,却听到这样一番黑道巨变,虽然看似徐元朗强势进取,其余势力隐忍退让,但那些大帮派也不是吃素的,如果一方无限制扩张,克制总是有底线的,势力均衡一旦打破,海角市就会变成黑道的大战场,
“就在他旁边,这个位置,不是手机一直响,我不会注意到的。”青年指了一个位置。
目前表面还风平浪静,但实际上已是即将喷发的火山口,下面暗流涌动,难怪听说英姐这段时间经常加班到深夜。
“先带回去,好好做一次尸检。”他一面吩咐小刘,一面询问那个青年,“你发现他的时候,他的手机在什么地方?”
特侦处被特大毒品走私案牵住了手脚,眼下一场酝酿中的黑道厮杀就像悬在警方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不知什么时候就会爆发,只怕马队他们也睡不好觉吧。
对,就是不协调,明明没有什么可疑,普通人都能一眼看出这是醉酒溺毙的意外死亡事件,可直觉告诉司徒笑,就是有哪里不协调。
8
“还是先查一下吧,确认是意外死亡再通知民政局。”司徒笑一手横抱在胸,一手握拳抵住嘴,凝视大头的面容,这起意外死亡,他始终觉得有些——不协调?
放走了卷毛,司徒笑一言不发,气氛很是阴沉,章明开口问:“笑哥,你怎么知道那个卷毛有你想要的消息?”
“那——笑哥,是直接叫民政局的人来拖到殡仪馆吗?”民警问道。通常意外死亡的流浪汉程序是民政局安置尸体到殡仪馆,然后想办法通知亲属认领,无人认领便火化。
司徒笑淡淡道:“你去反黑组待上几年,你也能知道哪些消息找什么人。”
“哦。”司徒笑叹息一声,就现场情况来看,他也觉得刘一凡说的可能性要大一些。
虽然章明表现不错,但有些东西,还需要时间来考验,章明还需要积累更多经验。
“没有捆绑痕迹,没有明显外伤,无溺水挣扎……”小刘很快得出初步结论,挠头道:“笑哥,这个人很可能是在过度醉酒情况下,失去意识,才一头栽进马桶的,是猝死还是溺毙,还要进一步检查才知道。”
那个卷毛,曾是司徒笑在反黑组时的线人,后来司徒笑发现他不仅替自己和另外几名警员传递黑道消息,而且还将警方一些行动的消息反传给黑道上人,两头卖钱,这是个双面线人。
小刘叫刘一凡,法医物证学研究生毕业,本来一直担任高风助手,现在高风住院,小刘火线上场,虽说名义上重新跟在李明敏法医手下工作,但实际他要独立担起法医工作。
这样一个人,居然还能活下来,这本身已是个奇迹,而且这十几年,他还活得挺滋润,这样的人,若是消息不灵通,他根本活不到现在。
这时法医也赶到了,也是熟人,小刘。
卷毛的要诀就是说大消息,让人明知道是他说出去的,也不会对他有切肤之恨,非杀了他不可,偏偏有时候他的消息看似不起眼,却极为有用,不管警方还是黑道,都觉得留下此人,关键时候就能送来一些好消息,再加上一些别的保命法则,卷毛虽说地位也不高,但过得比大头要好多了。
会不会是那个肉鸡发现大头剥削得太狠了?司徒笑旋即否定了这种假设,如果是那样的话,大头这家伙肯定有多远跑多远,而且复仇现场会更凌乱、更激烈。
像这次,他说的可能是一些道上已经传开的消息,但就能引起司徒笑的注意,并由此联想到许多事情。
司徒笑再看了一下通信频率,几乎每周都保持了一个较高的通信频率,不过最近这几天没怎么联系,最后一次联系时间是三天前,其余还有几个号码,除了酒友赌友,就剩债主了。
“小人物也有小人物的保命之法,活着不容易,所有人都在努力……”这是谁说的来着?是大头?
司徒笑在询问同时又一次拨打了过去,隔着塑料袋也能听到嘀嘀嘀的已关机声音。
和章明分开后,司徒笑还是决定打个电话:“喂,英姐,我是司徒,洪胜天病重快死了?”
“呃,打过电话了,但是没人接听。”
“做好你自己的事,反黑组有马勇,谢志强负责,你少给我惹些麻烦就行了。”
“联系了吗?”
果然,英姐他们早就知道了。
再看大头临死前身上穿的这一身高档服饰,也不知道这个老混混到底从那个肉鸡身上剥削了多少好处。
似乎不太放心,程英停了一下,叮嘱道:“过段时间,我们和省厅联合开展扫黑除恶的专项行动,雷霆风暴,这次行动是整个华南三省同时开展,你给我老实点,不要再去惹什么事端。”
以司徒笑对大头的了解,能让大头这么殷勤联络的,肯定不会是债主。
三省联动,要大动作了呀,看来警方已经掌握很多涉黑团伙盘根错节的势力底牌,要收网了,司徒笑放下心来,连番保证绝对不会再惹是非,将心思又放回自己在处理的案子上来。
肉鸡?司徒笑一下就联想起大头口中的小鸡仔,还真是简单直接,一翻开通信记录,就发现大头近期联系的人,几乎全是这个叫肉鸡的号码。
司徒笑回警局再次查看卷宗,思索间不觉和衣而眠,睡到第二天早上六点醒来,又一天过去了。
“查过了,手机上显示的是一个叫肉鸡的联络人。”
此后两天,司徒笑联系了一些以前的线人,继续追查火龙的线索,分到组上的案件大多交由李开然和张子成处理。
司徒笑接过塑料袋装着的手机,打开手机询问:“查过他的最后联系人没有?”
稍有空闲,司徒笑就去看高风,高风遭受重创,命是保住了,但目前还在恢复观察期,精神不是很好,以睡眠居多,每次司徒笑去看他,他都在休息。
“这儿。”
火龙的情况基本掌握了,原名杜正伟,身高188厘米,体重110公斤,擅长泰拳和综合格斗,双亲自幼亡故,早年随叔父在东南亚诸国进行非法贸易,十六岁前在泰国和马来西亚的地下拳场磨炼技艺。
或许那人知道一点情况?司徒笑问民警:“他的手机呢?”
司徒笑还找到几份杜正伟的格斗视频,此人的身形和他那凶悍的打法,都与司徒笑搏斗的那人极为相似,但关于这个人的下落却没有找到有用的线索。
司徒笑知道大头多半是在吹牛,以他这样的身份地位,想要有马仔,不知等到猴年马月去了,不过他的财富来源,多半和那个叫小鸡仔的人有关。
大多数人的说法和卷毛一样,在沙湾和青龙帮的械斗中,火龙杀人跑路了,不过司徒笑在警方资料库里并没有找到那场械斗中有人死亡的消息;另一种说法则是火龙没有参加械斗,在那之前就已经消失了。
随后司徒笑又从两名陪酒女郎那里得知今晚大头确实喝了不少酒,他似乎很开心,不停地吹嘘自己马上就要发达了,他有个马仔叫小鸡仔的,即将横扫黑市拳场。
至于他和什么人接触过,去了哪里,谁都不知道,然而根据高风为自己翻案提供的线索,此人极可能已经死了,怎么死的,尸体处理到了哪里,实在是半点线索也找不到。
这样的涂鸦,似乎不像是在表达什么信息,不过出于谨慎考虑,司徒笑还是拿出手机拍了两张照片存放起来。
比起杜正伟的下落不明,还有两件事情更加离奇蹊跷:一件就是姜勇突然醉酒事件。李开然是此事的亲历者,他对笑哥的询问,回答得自然比对姜勇要详尽十倍,饶是如此,司徒笑还是无法理解,到底是压力太大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姜勇怎么会做出如此失职的事情?
司徒笑面色一凝,但随即有些失望,抽水桶壁上的痕迹,更像随手的涂鸦,画了两个圈,下面有一横,像是一辆翻转的板车,旁边还有一些小一点的涂鸦,连着画了四个圈,像奥迪的标志,随后似乎又被胡乱地抹掉了。
听说姜勇还在苦苦追查线索,以至于力证司徒笑有罪的事情也被放在了第二位。司徒笑也看了姜勇在警局里的监控视频,一切如常,看卷宗,查资料,就临走的时候叫上了李开然。
这是高风以前传授的方法,在类似光滑镜面的地方,用手指划过痕迹,仔细观察也不容易看到,但是哈一口气,立刻会变得清晰起来。
而姜勇自称对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毫不知情,他的记忆甚至整整消失了一天。虽说醉酒会导致失忆,但是失忆到这种程度,实在是诡异到了极点,而且内部许多人还在想,究竟是失忆还是装失忆,这不全凭一张嘴?
司徒笑靠近马桶,马桶的抽水桶壁上似乎有些画痕。司徒笑哈了一口气,上面的痕迹立刻清晰起来。
本身督察处直接插手重案组的案件就已经惹人怀疑,而且这次落马的官员很多都与肖忠有着明里暗里的联系,这次肖忠没有直接下马,但受到的影响不可谓不大。
很奇怪,尸体的表情似乎有某种强烈的不甘,现场却没有发现什么明显的挣扎痕迹。
既然司徒笑已经被特侦处证实是被人陷害的,那么中途参与案件的姜勇在调查司徒笑时表现得那么积极,这就很值得玩味了。
司徒笑又回到发现大头尸体的隔间,尽管现场已经被破坏得凌乱不堪,司徒笑还是仔细地检查地板上有没有蹬踏痕迹,马桶下方和边缘有没有抓摸过的痕迹。
买酒自醉,假装失忆?你骗得了谁呀你?
司徒笑继续反复询问发现死者的细节,马桶里有没有呕吐物。因为大头的头面看起来是干净的,青年回答拔出来的时候没有,只有水,而且另外两个帮忙救人的壮汉也可以做证。
不过面对流言蜚语,司徒笑还是比较客观的,虽然姜勇在为人处世的问题上和自己不对路,但这个人的秉性司徒笑还是清楚的。
不过他回忆起,由于死者头太大了,卡在马桶里卡得很紧,自己一个人根本就抱不出来,后来还是叫了两个壮汉帮忙,大家一起使力,才将死者的头从马桶里拔出来。
表面上看,姜勇的几次岗位调整都是通过肖忠,很多人自然就将他看做肖忠的爪牙,不过司徒笑相信,姜勇这种人,不会在原则性问题上做出任何妥协和让步。
青年仔细回想,然后摇头:“没有”。
其实姜勇和自己还有许多相似的地方,自己是老出状况,太不守规矩,而姜勇就是太守规矩,不肯有一丝一毫的变通,结果两个人都得罪了不少人,所以两个人的资历混到现在还是不上不下。
司徒笑再问:“你确定他的手就这么垂着?没有撑地?也没有抓住马桶沿上?”
或许对方正是看中这一点,才让姜勇来查自己的案子,这件事情,只怕和肖忠脱不了关系,只是没有实质性证据,暂时无法对这位副局长造成什么影响,但是司徒笑提防的名单上,已经加入了肖忠及肖忠派系人物的名字。
大头是跪伏在地上,头埋在马桶里,两只手自然地垂在两侧。
不过话说回来,能将姜勇逼到这种程度,对方手段实在高明,是否失忆,司徒笑觉得,姜勇第二天首先应该想到的是药物检测,现在已经过了七十二小时,如果对方动了什么手脚,恐怕也很难查出药物残留了。
那名青年有些无奈,但还是照做了。
至于其余的东西,还要靠姜勇自证自查了,不过从最后的情况看,似乎还是对自己更有利一些,不知道究竟为什么对方要对姜勇下手,是故意整姜勇呢?还是看自己快要翻案了,将姜勇当作弃子落井下石?不过也不用这样做啊?
司徒笑继续问那名青年,他第一眼看到大头时是什么样的情况,让他尽量翔实地回忆当时的情形,甚至要求他在另一侧的厕所重现尸体的姿势。
从这一点还能看出,可能那一派系早就对姜勇有所不满了,不管出于什么考虑,姜勇一旦接下自己的案子,无论他办成了还是办不成,都给他埋下了一颗炸弹,随时能将姜勇的仕途炸得四分五裂。
只不过大头的钱夹和手机都在,又不像半道劫财或是复仇,唯一的遗憾就是酒吧本身便是一个混杂的地方,由于事先不知道大头是否已经死亡,又是救人又是叫车,现场早已被破坏,不能还原。
除了姜勇这件事,另一件诡异的事情就是高风收到的材料。
看来这半年,大头似乎过得风生水起,有没有可能是因为黑道上的事情,导致有人对他下手呢?
若说姜勇的犯错只是延缓了自己定罪的时间,那么高风收到的材料就是实打实的帮自己洗冤了。
梦幻情调酒吧的消费不低,而且大头这一身穿着也不像是代工的仿品,和记忆里半年前只能在路边摊喝黄酒的小混混完全两样。
那份材料里涉及的法医相关专业知识,需要高风多次试验,还要联系国内的法医学专家才能得出结论,另外一些视频资料,也让电子信息技术部那群自诩高手的宅男研究了好几天。
那名青年在讲述过程时,司徒笑一直盯着大头的尸体在观察,一旦产生了疑惑,许多问题就接踵而至。
这么专业的东西,显然不是靠猜测就能得出结论的。
救护车赶到后证实了那位酒保的说辞,于是现场留给警方处理。
对方没有留下任何可供追查的线索,甚至连快递接单员也完全没有任何记忆,那份快递仿佛是凭空出现在快递车里的,什么时候出现的,在哪里接的单,根本没有印象。
当他将那人头从马桶里拔出来,发现早就没了气息,这才叫人,然后有人报了警,有人叫了120,不过酒吧里酒保对此比较有经验,发现那人已经死透了,叫了救护车也白费。
关于对方的来历,司徒笑做了好几种猜测,但都无法自圆其说,他首先排除了特侦处,和警局内亲近自己的同事,对方不需要绕这么大圈子,搞得这么复杂。
青年吓得大叫一声,不过那时候厕所里只有他一个人,等他回过神来,发现那人只是脑袋卡在了马桶里面,并不是没了头,就赶紧救人。
然后可能是局内参与整起事件的人,突然良心发现?不过这种概率比万分之一还小,首先警局内有人能参与这起针对自己的布局吗?如果有,那么肯定是对方的核心人员,良心发现这种事情,是上帝附体了吗?
他是真的吓得尿裤子了。厕所隔间里,一个人跪在地上一动不动,整颗头完全没入到马桶里面,从外面看上去就像没了头一样。
其次如果有参与事件身边的人,无意中听到或发现了这个秘密,那么这起精密陷害事件的策划者,突然间智商跳水了吗?要将计划每一个步骤都详细地记录下来,然后被人发现?否则的话,就算无意间知道了这起计划是针对陷害自己的,那个报料人也不可能知道对方的具体实施步骤,和那么专业化的陷害方式!
那道缝刚够人探过头去,青年就探进去望了望,顿时就吓尿了!
所以司徒笑也将这种可能性排除在外。
那青年看见有人,就打算不管这事儿了,但是又觉得不对,就叫了两声,没人回应,他以为是里面的人喝醉了,就想打开隔间门,那门轻轻一推就开了,不过只能推开一条缝,被里面那人的脚挡住了。
第三就是设计陷害自己的杀手们良心发现……好吧,这一可能性比上一个还小,不过这种可能可以解释对方清楚那些专业性极强极高的步骤和破绽。不过带来的问题也是显而易见的,对方为什么要这样干?明明都将自己打入万劫不复的深渊,突然又要拉自己一把,这种脱了裤子放屁的事情,会让司徒笑严重怀疑那些杀手的精神和智力是否正常。
他是上厕所撒尿,听到关了门的隔间里有手机一直响,他以为是有人手机忘在厕所里了,在隔间的门板下看了一眼,却看到一双腿跪在地上,手机就在那人旁边。
另外还有一种可能就是,这会不会是杀手们另一个阴谋中的一环?陷害自己,让自己进去是一环,推翻陷害,又是一环,这一环套一环,让自己完全猜不透他们的意图?
那位惊魂未定的年轻人语无伦次地说出了大头被发现的经过。
不过若是这样做的话,让高风他们陷入生死危机,岂不是与这一意图相悖?若是高风没能活下来,没能保住弹头和那些材料,司徒笑恐怕至今还不明白对方是怎么做到陷害自己的。
一名二十刚出头的青年被叫来了。司徒笑仔细询问他发现尸体的详细过程。
而且还有其余旁证,包括姜勇加入查案的事情,种种迹象表面,这批材料的出现,是陷害自己的那群人不希望看到的,这第三种可能性更是无限趋近于零。
“这位。”
第四种可能性则是另外有高人相助,这个高人应该不属于警方和陷害自己的任意一方,这种假设同样会带来许多新问题,这个高人这么高,到底是一个人还是某个组织,他们为什么要帮自己,他们是怎么知道自己被陷害了这件事的?
这样的表情,不像醉酒溺毙者的慌乱啊?司徒笑微微皱眉,起身,询问:“是谁发现的死者?”
饶是司徒笑机敏过人,又有足够的智计,还是分析不出这突然出现的材料背后的真相,这一切似乎只能归结为做事在人,成事在天了,好人自有好报?
司徒笑可以想见帮忙救治的人将大头的头从马桶拔出来那一刻见到的光景,大头一定是双眼圆睁,牙关紧闭,仿佛临死前那一刻还在挣扎着发狠咆哮:“老子不会死!老子绝对要活下去!要活得比谁都好!”
司徒笑为自己得出的结论感到哭笑不得。
水渍未干,双眼微翕,应该是死不瞑目而后被人帮忙合上的,面颊的咬肌线条还很僵硬。
其实司徒笑也有想过,高人的消息来源,很有可能是自己身边十分信任的朋友,在万般无奈之下去求助的结果,但是这两三天时间,能问的人他都已经问过了,除了高风,连晓玲都被他反复查问过,显然不是他能想到的任何一人。
或许是缅怀过去,毕竟这看起来一生都是一个笑话的家伙和自己有过一段同生共死的历史。司徒笑在大头面前蹲下,仔细打量大头那张滑稽可笑的脸。
高风这几天是精神不太好,司徒笑每次看他他都在昏睡,司徒笑也不忍打扰高风的休息,这也算高风难得放一次长假吧,医生说,在医院里最少还要待两三个月,回去还要休养一年半年的……
上次见他是半年前吧?除了那个变态杀人魔的案子,就是英姐叫自己警告这家伙不要靠近海角二中范围。
不过今天收到个好消息,高风清醒了,而且精神不错,看来手术很成功。
真是有些讽刺,一个整天叫嚣着要出头,要上位,要发财,要活得更好的家伙,就这么轻描淡写地死掉了,司徒笑有些无奈地摇头,大头的安葬费恐怕还得政府出,总不能找个麻袋装了扔海里算吧?
司徒笑拎着果篮又去看高风去了。
大头就是这样一个人,一直在混混阶层的最底端挣扎生存,活着没什么朋友,死了更是烟消云散,不会有任何存在的感觉,他也没有为这个世界留下任何值得留下的东西。
到了病房前,司徒笑惊喜地发现,高风的妈妈和晓玲的妈妈正坐在一起唠嗑,司徒笑悄悄地靠近,偷听了一下。
大头还认识的那些所谓的朋友,恐怕在大头有钱时,还能来混混吃喝,落难时就不见踪迹,更不要说人死了,恐怕就连那些大头欠下巨额债务的家伙,也只当晦气,骂两句,再也无法收回欠债了,然后就会将大头遗忘在风里吧?
“高风读的是海角二中啊,那成绩很好啊……”
杨聪是没有亲属的,孤儿院长大,六七岁就开始混迹街头,四海为家,他熟识的朋友不是被人砍死打死了,就是在监狱服刑,就算认识那么一两个人,也不可能为他的死承担任何责任。
“我们家风风啊,从小就懂事,农忙时就知道帮着我们下田干活,那时候才多大来着,也就四五岁吧……”
“笑哥,你看……”执勤的民警询问这事该怎么处理。
“我们家晓玲呢,从小就很独立自主,那时候我和他老爸,有意识地培养她,女孩子嘛,你不努力,现在的男人,靠得住的真是太少了……”
诚然,自己心里早有准备,像大头这样的人,迟早有一天会横死街头,可还是没有想到,他会以这样一种方式死去。
“对对……我们家自己种的,明年挂了果,叫高风给你们多带点,可甜了……”
那疯狂而嚣张的叫骂声,犹在耳边,那骂人的人,却已经去了西天。
“你们怎么不搬来城里和儿子一起住啊?”
“司徒笑!你个反骨仔!你不得好死……”
“不习惯,地里种着树呢,那没人管,放心不下……”
看着大头冰冷的尸体,司徒笑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哦……”
最后大家意外地发现,这手机电话的联系人里,居然有司徒笑长官的电话,而不知哪位警员也回忆起,这个小混混道上的称号叫大头,好像是和笑哥有点关系。
没敢多听,只听两位老人谈得还算默契,司徒笑就避开晓玲病房,径直走进隔壁高风病房里了。
接到报案的民警第一时间就下意识认定是一起醉酒意外事故,之所以通知到司徒笑,是因为死者没有什么可供联系的亲属,在死者的手机电话簿里,要么打不通,要么无人接听。
病房里只有高风一人在床上,看到司徒笑进来,高风眉毛一扬。
去厕所解酒倒是许多醉汉常干的事情,所以说大头蹲伏对着马桶呕吐,失足将头卡进马桶,在醉意和慌乱的情况下意外溺毙,有很大可能。
“怎么样?我天天都来看你,一听说你醒了,又带着水果赶了过来,你感不感动?”看到高风恢复了神智,司徒笑忽然觉得心情开朗不少。
根据酒保和陪酒小妹的说法,今晚大头兴致很高,喝了很多酒。
高风不敢大声说话,低语道:“大哥,为了给你翻案,我现在全身上下骨折十几处啊,你看我现在这个样子,你说我敢不敢动?”
他那颗大头被卡在马桶里面,怎么都拔不出来,被马桶积水给溺毙了。
高风的模样比晓玲更是凄惨,光是固定用的钢钉就是十几颗,全身裹得像木乃伊似的,双腿悬吊,双臂固定,连头颈也上了固定器,做着牵引,全身上下,估计除了眼睛和嘴,别的地方都动不了了。
大头杨聪死了,以一种滑稽的方式。
“哟呵,会说笑话啦,那就是没事啦。小小轻伤一次,抱得美人归,划得来。”
司徒笑赶到梦幻情调酒吧,已是25日凌晨,酒吧已经清场,少许酗醉狂欢的年轻人还在围观。
“我们换吧?”
生日祝语大放光彩时,程英还在整理卷宗,没有注意到窗外比平日要明亮一些。
“唉,晓玲这么好的老婆,到哪儿去找,我刚才听你妈和她妈,聊得挺好的,这事儿,已经有八成了……”司徒笑给高风比着手势,自己拉了椅子,坐到高风床旁,“这次来,我问一下关于给我翻案那批材料的事。”
走了两步,忽然想起,好像英姐家的恩恩也是这个月生日吧?倒是不记得是哪一天,英姐应该还在加班吧?想到这里,司徒笑习惯性地回头一望,果然,那个窗口还亮着灯。
高风目无表情地盯着天花板:“就知道你没那么好心,还说什么天天来看我,还问我感不感动。”
司徒笑倒吸一口凉气,好大的手笔,好大的气魄,现在的富家公子哥儿真是什么花样都玩得出来。
“晓玲已经说过了,但我还是觉得找不到方向,我进去之后,你有没有跟什么人说起过这事儿?除了晓玲。”
走出警局大门,忽然看到夜空大放光明,司徒笑抬头,便看到了那几个照亮了海角全市的耀眼大字“恩恩生日快乐”。
“我能跟谁说啊?我能想到的人你会想不到?”
司徒笑看看时间,已经凌晨了啊,他活动了一番有些僵硬的脖子,准备出去吹吹冷风,清醒一下。
“这很奇怪呀,这东西很专业的,一般人不可能啊。”
“梦幻情调酒吧。”
“那就是你的事了,我已经超额完成任务了,接下来呀……嗯唔……该好好歇一歇了。”高风打了个哈欠。
“哪里?”
“你这是撂挑子,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啊。”司徒笑站起来,居高临下地俯视着高风,“帮我再想想,还有什么地方是我没想到的。”
正当司徒笑看得头昏脑涨时,手机响了:“笑哥,我们这里发生了点事儿,你最好过来看一下。”
高风看着司徒笑那张万年不变的扑克脸,确定他是很认真地在追问,思索道:“还有一个人,比我们和你更亲近,你有想过吗?”
司徒笑仔细地看着卷宗和视频,想看看还有没有什么漏洞或线索可抓,如果能找到有用的线索逆向追查回去……
“文风?不可能吧?”在高风的提醒下,司徒笑意识到自己的一个思维误区,确实,要说关系,文风这个弟弟比同事更亲密,但是由于工作原因,他和弟弟聚少离多,通常只是通信联系,自己出现问题这件事,文风并不知情,顶多只是在那几天联系不上自己,所以自己下意识地就将文风排除在外了。
对方想方设法不让自己查下去,想避开引起高层注意,没想到功亏一篑,到底让特侦处插手了,不管怎样,哪怕只是为了高风,司徒笑也决定一查到底!
而且文风也不可能具有那么大的能力啊,能找到这样的专家,司徒笑微微摇头,还是觉得不太可能。
第三,他们肯定在警局内部安插有人,不然不可能这么了解自己的处事方式,自己的行动轨迹和各种私人信息,这个阴谋往细处看,根本就是针对自己的一些习性而制定了无数陷阱。当然,这一点是自己早已怀疑过的,现在不过多了一种辅证。
“嗯,我能想到的就这么多。不过不管怎么说,那份材料替你翻了案,你知道有人帮你就行了嘛,干吗还紧追着这个不放?你们重案组最近闲了?没案子了?”
第二,对方更像是体系内的人,首先,他们洞悉人心,善用的是政治策略和阴谋诡计,而不像黑道的以杀止杀,而且对警方的侦破思路以及刑侦物证学等方面熟悉无比。
“不。”司徒笑正色道,“那份材料针对性这么强,专业性又这么高,如果我不能弄清楚背后是谁在帮我的话,我很担心这会不会是对方的又一个陷阱。”
第一,对方不缺钱,不管是谁,拿两百万美金来诬陷一个警察,显然对方不把这两百万美金看在眼里,而如果和柏铺村招投标案联系起来看的话,对方也是动辄可以拿出几十亿投标的巨富。
高风沉默了片刻,回答道:“说不通啊?把你放出来有百害而无一利啊。而且现在特侦处插手,该抓的也都抓了,我实在看不出这里面会有什么阴谋。”
对方希望这件案子到此为止,但走的是一条陷害之路,而非暴力的以杀戮来终止查案,从这一细节上,司徒笑读出了几个隐藏信息。
司徒笑一滞:“你怎么说话的?什么叫把我放出来有百害而无一利啊?”
想来想去,司徒笑只想到一种可能性,对方就是想坐实自己犯罪的名头,不让自己查下去,若是买凶杀人,简单直接,但是如果自己因为这个案子死了的话,恐怕会引起特侦处的注意。
“对你的敌人来说,就是这样啊,有什么好惊讶的。我觉得这一次,是真的差不多了,不可能还有什么阴谋吧?那背后给你下套儿的,都被冷处给一锅端了,你就别再纠结这事了如何?”
司徒笑清楚,虽然对内用的是假钞来打马虎眼,但是案情分析卷宗上清晰的标明了两百万美金货真价实,来源不明,疑为走私犯罪的黑金。
“当然……不行!”
那两百万美金的神来之笔,连司徒笑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难道对方钱多得没处花了,非用两百万美金来诬陷自己?这一手真的是让自己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楚。
司徒笑说得轻松,但高风知道,这句话有着不容置疑的决绝,以司徒的性格,肯定不会就这样放弃,高风微微叹息,然后道:“我和晓玲,恐怕都不能给你更多帮助了,你自己要小心,法学方面的事情,如果不方便走正规程序,你可以找小刘,我和他已经通过气了。另外你弟弟就要走了,你不去看他吗?”
不管怎么说,这一次司徒笑受到了血淋淋的教训,自己以为自己做得已经够小心了,谁知道还是被对方轻易设下圈套。
“我这个弟弟啊,只怕比我这个当哥哥的还要成熟老练,你高三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出国创业开公司什么的?……”
司徒笑也想找出那个幕后帮自己的高人,可惜能找到的线索却是羚羊挂角,无迹可寻。
司徒笑和高风又聊了一会儿,然后去看望了一下晓玲和两位阿姨,离开医院前,看到了高风的父亲和黎爸爸一起回来。
这就让司徒笑更加疑惑了,有人暗中帮自己?没理由啊?那人是谁?他能看穿这些犯案手法,显然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整个警局能做到这一点的究竟有几个数都数得出来。
高风的父亲穿着皱巴巴的中山服,裹着泥的解放鞋,拎着一袋小笼包,正笑容可掬地给黎爸爸打招呼,举高了手里的小笼包似乎在询问要不要分几个去。
哼哼,这种念头司徒笑只是胡乱想想,高风有多少斤两他还是清楚的,果然,打电话找晓玲一问,便知道了那些线索的来源。
黎爸爸看着高父那双黝黑干裂的手,微不可察地皱眉,然后摇头,自己快步朝住院大楼门内走来。
可是,这些细节上的东西,连自己看了之后都叹为观止,更不要说高风那个门外汉了,难道说他法医兼修物证学,其实早就修炼到最高水准,只是深藏不露?
“黎叔好……高叔好……”司徒笑从门内出去,一前一后地打着招呼。
越看就越是困惑,这样的手法,以前不要说遇到,就连听都没听说过,自己其实输得不冤,技不如人,差一点就翻不了案。
黎爸爸看了司徒一眼,似乎有些叹息,点点头上楼去了,倒是高父很热情地招呼着:“司徒啊,又来看高风啊,你看你真是的,来,吃个包子。”
司徒笑伏首案端,厚厚的纸质资料和电脑上的视频资料他一一比对着。今天去医院看了高风之后,他就将自己独自锁在案情分析室内,足不出户地看完了有关自己案件的所有细节。
“我吃过了,谢谢。”司徒笑看着黎爸爸离去的背影,心中暗道,“刚和高风说了这事八成成了,现在看来得减两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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