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猎杀档案8 第三章 挨边撒网寻痕迹 逢场作戏得口实

“可不是,现在我们只能根据谁是最终受益者谁的嫌疑最大的原则来进行排查,你们两兄弟,和刘彩婷之间有明确的遗产关系,我们查到,你们还欠着刘彩婷几千万的股权债务没有交割,刘彩婷一死,这几千万你们可就吃掉啦!”

“啊?这么复杂?”

“哎呀笑哥,你说这事儿给弄的……我们像是那种为了几千万就杀害自己亲妹妹的人吗?”刘勇一脸惶急地辩解道:“那可是我们的亲妹妹啊,从小玩到大的,我和定邦可是打小就最疼这个亲妹妹了,不要说几千万,就是几个亿又怎样?我们会让我们的妹妹受到一丁点儿伤害吗?”

“唉,你以为我大老远跑着好玩啊,还不是没办法。”司徒笑长吁短叹:“本来嫌犯已经确定了,案件也已经进入收尾阶段,突然有名证人出来作证,说他是受到别人控制作了假证,害得我们只能将整个案子全部推翻重来,而其余几个证人呢,全部失踪,我们一个都找不到了,根据那名自首的伪证证人的供述,我们警方怀疑,这起案件是有人在背后操控。”

刘定邦也适时地咬牙切齿发狠道:“如果被我查出来是哪个王八蛋害了我妹妹,我一定将他碎,尸,万,段!”

上正菜了,刘勇这才试探着问道:“今天何警官呢找我和弟弟了解了一下情况,当然也不是说何警官没有说清楚,只是我和弟弟很奇怪,我们小妹是在海角市遇害了,但笑哥你们却来天涯市调查凶手,这个……是不是有些南辕北辙了?”

何涛在心中暗笑,这哥儿俩还演得真像那么回事儿,不过笑哥是怎么回事儿?这不是给被调查者透露消息吗?

刘勇极为圆滑,一开始也不提查案的事情,上菜就帮着唱菜名,介绍一下有什么特色,不动声色地吹捧司徒笑两句,又抬抬任谷豪,见司徒笑坚决不沾酒也不劝,只是把气氛活跃开。

司徒笑也是一脸真诚道:“看得出来,你们兄妹的感情很深,但是我有一点疑问,这刘彩婷死的时候,你们怎么都没来看她呢?”

五个人的席,任谷豪特意令人将包厢的大桌换成了中号八仙桌,坐在桌旁也不显得空旷,大家距离刚刚好,席间何涛不怎么说话,还有那个弟弟刘定邦话要少点,就司徒笑和刘勇以及任谷豪欢声笑语。

这话一问出口,顿时出现了短暂的冷场,这个理由似乎不太好编,刘勇和刘定邦都陷入了思索,二爷任谷豪似笑非笑地在一旁看着。

胡乱开了几句玩笑,大家顿时就熟络起来,司徒笑一开始就表示,自己滴酒不沾,不过以水代酒是没问题的,大家尽兴就好,不要拘束。

房间里顿时安静,短短两三秒就像过了半个小时,刘勇先开口道:“唉,这个事儿说起来我真是不知道该怎么说啊……在接到你们警方通知那天,我和定邦就打算直接过去的,但是……但是……”

“哈哈哈……”

“父亲不同意。”刘定邦补充道。

“是啊是啊,豪哥,过分的谦虚就等于骄傲,你在我们面前骄傲一下没关系,别在笑哥面前骄傲啊,人家笑哥回去后说天涯市人别的不行,吹牛第一啊!”

“对,你不知道,我们父亲从小就不是太喜欢小妹,认为她的出生克死了妈妈,我们父亲这么多年都没有再结过婚,可想而知他有多爱我们的妈妈,所以小妹也挺可怜的,从小就没有妈妈,还不被父亲喜欢,从小就很叛逆,我们这两个当哥哥的,也只能私下里帮衬她一下,不敢和父亲直接顶着干。这次也是父亲发了话,说让三叔去一趟就行了,公司有几个很重要的项目,他一个人分不开身,必须让我和定邦一人负责一个项目,没想到这项目一跑就是半个月。”

“豪哥你真是会开玩笑啊……”

“什么项目这么重要?”司徒笑一脸惊讶。

“哈哈哈哈……”任谷豪大笑道:“我算什么富豪啊,天涯市这边水深着呢,我顶多顶多,比你们公务员,可能多拿那么一点点,像这两位刘总,啊,我就是万万比不上的,哈哈!”

“这……嗨,可能对豪哥他们来说也就是小项目,但对我们家族来说,这可是生死攸关的大事,而且,我们也相信海角市警方的办案能力,一定能还我们一个清白,给小妹一个交代。来,干了这一杯,就敬敬职敬业的笑哥,远道而来!”

司徒笑却处之泰然,和三名被调查者有说有笑,“什么神探,真的算不上,混口饭吃,混口饭吃。任老板你才是年轻有为啊,这么大个产业,在天涯市这边怕是富豪前十吧?”

司徒笑端起水杯,也一脸正色:“这是我们警察该做的事!我们警民合作,争取早日破案!”

何涛有些尴尬地看着司徒笑,心想笑哥你干吗答应他们来吃这个饭啊,这和公然行贿已经没多大区别了好吗?

放下水杯,司徒笑又不咸不淡地问了一句:“到底什么项目?”

 “早就听说笑哥探案神勇,叫作当代神探啊,只可惜没有机会亲自拜访,真没想到笑哥您亲自到我们天涯市来了,来来来来来……”刘勇一团和气,恭维的话出口成章。

这就有点逼问的意思了,而且这些都是可以调查的,刘勇岂敢乱说,胡扯一个,第二天一查岂不就露馅儿了。

司徒笑连连摆手,说自己年纪不大,叫自己司徒就好,刘家兄弟一致同声地说那不行,远来是客,笑哥又是小妹命案的负责人,对刘家有恩,这就叫恩客,古代要叫恩公,辈分都要高一级,叫一声笑哥绝对不为过,不以年龄论大小。

何涛低着头,忍住不让自己的笑容被人发现,叫你们装,编不下去了吧。

“笑哥来啦,快,快,快来,请坐。”

刘勇压低声音道:“唉,本来事关商业机密,不过笑哥、豪哥都不算外人,这也是调查的正常需要嘛,我们完全理解,不过还是希望笑哥您千万不要传出去,传出去我们家可真的就危险了。”

“笑哥。”何涛刚叫了一声,刘家兄弟就自来熟地亲热招呼起来:“笑哥。”

司徒笑十分诚挚,一脸你说什么我都信的表情,“你放心,我们警察办案有非常严格的保密程序,不能向外界公布的,绝对一个字都不会吐露,是吧,小何?”

屋里有四个人,司徒笑见过照片的,稍矮稍胖的是哥哥刘勇,长得牛高马大很壮实的是弟弟刘定邦,还有一个中年老成的男人,留着山羊须,却是另外一号头面人物,快活林的总经理,道上人称二爷的任谷豪。

何涛忙不迭地点头,心中好笑,表情严肃。

装潢奢华的包厢,价值几十万元的水晶吊灯,紫檀家具,全银质的餐具,桌上两瓶茅台,只看那略泛棕色的瓶身,只怕有些年份了。

司徒笑明明没有喝酒,却好像已经喝到位了一样,两手撑着桌子就站了起来:“你们两兄弟看得起我,叫我一声笑哥,我这个人向来是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今天笑哥就把话撂在这里,想说什么尽管说,需要笑哥帮忙的,我绝不含糊,当然,有些事情如果比较难搞,需要资金周转,我也会直接跟你们说。今天是大家第一次见面,你们不太了解我,我这个人是直肠子,就喜欢和爽快的人打交道,要保密的事情,哥哥掉了脑袋也不会说出去,不要有什么顾忌,尽管说。”

说是便餐,刘家兄弟还是找了一家高档餐厅——快活林大酒店,和快活林歌舞城同属一个老板,都是二爷家的产业。

何涛听得目瞪口呆,笑哥对黑道上排资论辈讲交情那一套也玩得很熟溜啊,听这斩钉截铁的话,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们要拜把子了呢,不过,笑哥话里说什么资金周转,这是公然索贿吗?

按警局规矩,是绝对不可以和调查对象一起进行非公务活动之外的交流的,但司徒笑想了想,答应下来。

刘家兄弟和任谷豪也没想到司徒笑突然就很豪爽了说了这么一大段,谁都吃不准,不过相视一眼都带着苦笑,这司徒笑胆子也太大,也太直接了吧?刚才那套话里的意思,是暗示自己直接给好处吗?他就不怕这边还有一位天涯市的同仁给他供出去?

何涛一直在跟进调查刘家兄弟,司徒笑便给何涛去了电话,正巧赶上晚餐时间,刘家兄弟正在劝说何涛一起吃个便餐,听说从海角市赶过来调查自家小妹的警探也在这里,于是就邀请司徒笑一起。

不过刘家兄弟和任谷豪都是久历江湖,黑白两道见过的人也多了,什么样的人没见过。刘家兄弟想着,只要那个司徒笑肯来吃饭,那他们就放心一半了。

虽然这些问题看似与本案无关,但司徒笑相信,有关资讯掌握得越多,对上刘唐名这种老狐狸时就越有把握。

现在虽然惊讶于司徒笑的直接,不过心里倒是更宽心了。

那个大人物是否就是徐振业,他到底给刘唐名介绍了什么业务,让他和万平良搭上线,而且在短短一两年间就发展壮大起来,为什么警方查不出他犯罪的行为?

“既然笑哥都这样说了,那我也就不藏着掖着了,我们总公司,目前正在与一家航母级国企接触,他们打算在南海搞一个大项目,与能源有关,我们希望能挂靠上去,成为其分支企业,一旦我们和国家级能源企业挂上钩,我们家族企业才算真的安定下来。笑哥,你不知道,现在小企业难做啊,像我们这些搞实体的,赚得又少,付出又多,银行还不给贷,若没有一个稳定的经济来源,说不定不用10年,三五年之后,企业就跨了。您说,这么大的事儿,我们不亲自出马行吗?小妹的死我们也很悲痛,但是我们是相信海角警方的能力,父亲说,我们要化悲痛为力量,争取在谈判中达成更好的条件,希望小妹在天有灵,保佑我们。”

只需要看看当年,他绞尽脑汁用了一个看似合理合法的计谋来杀死自己的老婆,就知道这个人绝非善茬儿。

“哦,海上能源项目。”司徒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普通的违法,寻衅滋事也就罢了,那万平良和徐振业是什么人,一个是贩毒走私贩卖人口的极恶黑社会头目,另一个更是老牌黑社会堂主,两人的手上都不知沾了多少条人命,能和他们称兄道弟,刘唐名能简单了去?他的违法犯罪行为能是小事?

“是啊,要想挂靠上这种项目,多少小企业打破头往里挤,很多环节都是我们父子三人亲自去打点,父亲头发都白了好多,你看我,哪儿像刚30的人,说40也不为过吧,都是这半个月给熬的。”

若是直接找上刘唐名,只怕什么线索也别想问出来,而且,司徒笑虽然不知道天涯市警方做过多少调查,但是只看刘唐名和徐家,和万平良走这么近,说他没有参与违法生意,司徒笑打死也不信。

“原来是这样啊,嗨……你看,这种事情,你们不说,我们不问,又怎么会知道,你知道在我们这些办案警员心里是怎么想的吗?这丫的刘家父子,亲女儿、亲妹妹死了,连吊唁都不来,就派了个堂叔过来,这到底是不是亲生的?……再一调查,原来家里刚有老人去世,有一笔几千万的遗产交割,哦,这小姑娘一死,她那两个哥哥就可以昧下几千万的遗产,这很可疑啊!”

再看这人对自己妻子所做的一切,司徒笑就庆幸自己没有第一时间直接询问刘唐名,此人是一个绝对冷血,心狠手辣,极端阴险狡诈之徒。

在问及到底是不是亲生的时候,司徒笑有意短暂停顿,刘家兄弟二人的表情很耐人寻味,刘勇迅速移开目光,看向一旁,刘定邦显然没想到司徒笑直接蹦出这样的怀疑,脸上是震惊、错愕,张口就想辩解两句,但是似乎又看到了大哥,生生将话憋在了肚子里,喉结艰难地耸动了一下,吞咽的声音落在旁边的任谷豪耳里,格外清晰。

但万平良涉黑团伙东窗事发之后,警方做了大量调查,却发现刘唐名和万平良之间的往来都是正当生意,丝毫没有涉及违法的区域。

刘定邦反应如此明显,连何涛都看出来不对劲,任谷豪也是若有所思地将刘定邦的反应收入眼底。

因为他曾经和刘唐名打过交道,那时候蝮蛇万平良还没被打掉,刘唐名和万平良多有生意往来,司徒笑最少三次看见两人亲密交谈,宛若多年老友。

刘勇想要不动声色地将话题引开,靠近司徒笑,凑在他耳边悄悄道:“笑哥,你看这个,现在你也知道我们不可能想害自家妹妹,还请一定要调查清楚啊。”

按正常的办案程序,原本应该在到天涯市的第一天就直接调查取证刘家父子和其余相关人员,但司徒笑刻意缓了一缓,先调查了这20多年来刘家的犯罪记录。

当他说到“你看这个”的时候,一张银行卡已经不动声色地从袖口滑出来,滑到司徒笑的手上,动作之娴熟,就连近在咫尺的何涛都没发现任何异样。

4

最后一句“请一定要调查清楚啊”也是提高了音量。

看来得和刘家兄弟亲自接触一下,也差不多是时候了。

司徒笑中指轻轻一扣,那张银行卡轻飘飘地便钻进了他的衣袖,动作更是快得如变魔术,就连一直盯着银行卡的刘勇都没看清,那银行卡是怎么不见的。

唐芸仙老人的遗物是否还在刘家兄弟的手里?冲突的爆发点在哪里?只是因为临时发现刘彩婷的身份可疑,还有几千万的股权债务,就想干掉这个名义上的妹妹?还有没有别的矛盾之处?

刘勇一看,这海角市来的笑哥果然是个中老手,深谙生财之道,不禁露齿而笑,心中一块大石头总算落地了,一只手搭上司徒笑的肩,笑道:“笑哥,我相信你一定能将这件案子调查清楚的,就全部拜托你了。”

所有的假设都建立在楚家人和王燕医生对20多年的回忆之上,这是凭空推断出来的,没有证据根本站不住脚,哪怕推断的可能性再接近真实,法律只讲证据。

“好说好说,我办事,你放心。”司徒笑递了一个“你懂的”的眼色,刘勇收到,眉眼生花,顿时大笑起来,刘定邦也一反刚才的错愕,跟着大笑,任谷豪也在笑,只有何涛有些纳闷,怎么突然气氛就其乐融融了?

不过,现在的问题是,证据在哪里?

司徒笑伸出手来:“让我们警民合作,争取早日破获这起案件。”

刘家两兄弟没有向自己的母族求证,一方面双方关系并不融洽,在刘唐名的刻意之下几乎已经断绝联系,另一方面,他们的恨意只怕大过生育的感恩,自然不会与母亲的家人有什么来往。

刘勇赶紧双手递上,让司徒笑握着,跟着捧住司徒笑虚伸的那只手摇了摇,说道:“一定配合……”

司徒笑又问楚书函,刘勇兄弟两人最近有没有和楚家人联系过。楚书函苦笑着说怎么可能,两家20多年都没联系过了。

话还没说完,这轻轻一摇,只见那张银行卡忽然从司徒笑的袖子里飞了出来,“趴”的一声掉在了地上,何涛一偏头就看到了。

从刘家这两个月的基本动向,以及刘唐名最初的态度来看,只怕是刘家两兄弟或者是其中的一人私下决定的,刘唐名一开始并不知情,但是现在,警方已经展开正式调查,他是否仍不知情就不好说了。

直到银行卡掉在地上,刘勇才看到,脑子里顿时嗡的一下,这种情况不应该发生的,这就像出千被人逮到了,在有第三方在场的情况下,行贿受贿被人发现,现在就看笑哥怎么给圆回去。

刘家兄弟看到的,或许是一个人尽可夫的女子,不仅给父亲戴绿帽子,还和外面的男人生了野种,而这个从小关系就不怎么亲密的野妹妹,现在却要分去大笔家产,所有的因素加在一起,刘家兄弟就难免动了杀机!

一般情况下,受贿方会打个哈哈,说什么自己的银行卡居然自己跳出来了,然后收走,还有一种情况,则是立刻翻脸,痛斥贿赂方,表示自己的严正立场。

就好像刚才沈大娘说起楚妍妍时,只说刘唐名之所以能发家靠的都是楚妍妍,但为什么是靠楚妍妍发家的,却支吾说不记得了。

在刘勇经历过的事件中,有些领导胆子大,毫不在意就收了,但此后这些领导就在他们的掌控中了,还有一些人胆子小,翻脸表明立场,这种人不太好搞,他们也会小心赔笑,争取下次再建立合作关系。

这就是那关键的一环!刘家兄弟很可能在这件事上得知了一个被隐藏多年的秘密,而且他们得到的很可能是片面的不完整的,一个母亲在形容自己儿子时,哪怕他再坏也会留几分颜面,这种颜面的保留会导致事实的真相被歪曲。

刘勇心中已经认定,司徒笑是个吃贿赂的老手,就看他怎么选,这关系着以后的合作方式。

整理遗物!

果然不出刘勇所料,司徒笑原本虽然没笑,但还算和蔼的表情,在看到银行卡暴露的一瞬间,立刻拉下脸来,手一挥将刘勇的手甩开,翻脸怒道:“这是什么意思?这是什么东西?你敢公然行贿!你当我是什么人!”

老人的突然离世会不会带来什么变化?有没有什么秘密会被发现出来?老人去世之后会做什么事情?

声色俱厉,翻脸比翻书还快。

唐芸仙的死!

何涛一脸敬畏看着司徒笑,原来笑哥也是演技派啊。

那么这两兄弟有没有可能从不知情突然变得知情呢?这种假设的推定能不能站住脚?

“这……”刘勇立刻露出尴尬的笑容,这个时候就得配合对方把戏演足,“这是个误会,谁不知道笑哥你清正廉明,奉公守纪,这其实是我刚才,我刚才……一直想叫服务员再加点餐,一激动,这卡怎么被我带出来了。”

外有巨大利益,内有家丑情仇,在这种情况下动了杀机,似乎是合理的。

刘勇心中暗骂,最烦这种老油条警察,既要当婊子又要立牌坊!

司徒笑的大脑高速运转着,本来兄妹关系不算好也不算坏,但是几千万的股权继承权,自己的亲奶奶将很大一笔遗产交到一个不相干的外人手里,这个人还是害死母亲的元凶,是母亲与别的男人生下的孽种,她的存在就像是家族的耻辱。

大家都以为尴尬化解,重新吃饭,司徒笑却不急不忙地反讽了一句:“这不是快活林大酒店吗?任老板的地盘,你叫服务员加菜还刷卡啊?蒙谁呢你?”

还差关键的一环,如果说刘彩婷的哥哥原本是不知情的,突然变成知情了,他们会怎么想?他们会怎么看自己的妈妈和这个同母异父的妹妹?

刘定邦两眼一瞪就要发作,这他妈的给脸不要脸,大哥都那么低三下四了,还不饶人了是吧?

“刘勇和刘定邦?他们应该不知道吧?三妹死的时候他们都还小,这种事情肯定是瞒着他们的,而且我们也一直没对任何人说起过,刘唐名也不可能把这种事情跟他儿子说吧?”

任谷豪扫了刘定邦一眼,把他瞪住了。

“刘彩婷的两个哥哥,知道他们的妹妹可能不是父亲的亲生女儿这件事吗?”

刘勇也愣了一下,没搞明白这位司徒警官到底想怎么样,难道是要撕破脸?

而且,唐芸仙的遗产分配,还有那几千万的股权交易……

见刘勇一时想不出什么好的解释,司徒笑叹了口气:“唉,原本以为你们是真心想与警方合作,没想到你竟然向我甩银行卡,你在侮辱我的智商吗?还是说,在这起案子里面,你们真的有问题?难道刘彩婷是刘唐名和外面的野女人生的种,可是不应该啊,你们的母亲不是因为生刘彩婷才难产的吗?”

难道他不知道警方展开调查,肯定会查出他与案件的牵连吗?掩耳盗铃?还是他对制订杀人计划的人有信心?

司徒笑似乎只是简单分析了一下,在何涛、任谷豪两人听起来似乎没有什么大问题,无外乎接银行卡暴露的事情表达一下不满情绪,让刘勇自己给个更合理的解释,收敛收敛。

不对,还是不对,他这么恨刘彩婷的话,干吗在刘彩婷20岁的时候还给她分股份?调查刚开始的时候,他为什么要叫刘明礼到海角市来带话,还说什么毕竟是他刘唐名的女儿,一查到底。

可是在刘家兄弟耳朵里,仿佛响起了一道晴空霹雳,若第一次说怀疑刘彩婷不是他们亲妹妹,还只是一句话带过,大家可以当作没有听见,可这次,对两兄弟而言,简直就是再明显不过的暗示了。

唐芸仙一死,刘唐名就迫不及待地动手了?

他知道了!他肯定知道了!这不是猜的!是老妈和别的男人生了小妹,他只是将这话反过来说!

所有的疑惑都对上了,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那个大人物也就是玩玩而已,他对楚妍妍的死活以及刘彩婷的死活根本就不关心,刘唐名心里清楚这一点,所以才敢下手杀自己的老婆,而刘唐名的妈,唐芸仙老太知道了自己儿子的无情之后,想办法保下了这个孙女。

刘定邦像被施了魔法,想拍案而起,痛斥司徒笑在胡说什么,又怕这样显得心虚,就保持着半蹲坐的姿势,但他的臀部已经离开了座位。

刘彩婷还是婴儿时,刘唐名就想下手,是唐芸仙将这个孙女保下的,唐芸仙是知道这个情况的,刘彩婷和她奶奶的关系最好,而刘彩婷这次从美国回来,就是因为唐芸仙去世了!

刘勇脸上还挂着微笑,只是看起来有点像惨笑,不易被人察觉的额角已经渗了一层细汗,正绞尽脑汁想办法开脱。

“唐婶儿肯定知道,他们住在一起的,就算两口子拌嘴也能听到点什么,别的人,我就不知道了。”

笑哥知道彩婷的身世了,他却不说破,这是在暗示什么吗?刚才的解释不合理,需要我给个更合理的解释?要不,承认一下自己给银行卡的真实用意?这样缓解一下局面,反正这里是豪哥的地盘,这姓司徒的不就是想显示一下自己的清白无私吗,真他妈的不要脸,假清高。

“刘家除了刘唐名,还有别的人知道楚妍妍和那个大人物的事情吗?”

想到这儿,刘勇脸上堆起更多的的笑意:“瞧您说的,笑哥您可真会开玩笑……”

还有没有别的可能?

“我这个人,从来不开玩笑。”司徒笑强硬打断,似乎余怒未消。

以现在的科技,刘唐名应该早就偷偷地去做了亲子鉴定吧?他害怕刘彩婷死了,那个大人物找他清算?现在大人物已经不在了,所以才敢下手?

“我知道,我知道,是我错了,兄弟给你赔不是。”刘勇端起酒杯,又将自己弟弟面前的酒杯拿过来,都是一两一个的大杯子,左一杯右一杯,两杯酒直接一口气倒下去,嘴里喷出火热的酒气,点了点酒杯,示意已喝干:“我错了,我想着笑哥您这么大老远跑过来,和兄弟们整天风吹雨淋的,为了我家小妹的事四处奔走,很不容易,我很感激,也没什么好表示的,想让大家有点茶水钱,我知道你们有规矩,我不该这样做的,兄弟我真的错了,还请笑哥您就不要再追究这件事了,帮忙真正查清害死我小妹的人吧。”

不过还是有疑问,那个老问题,刘唐名在23年前不杀刘彩婷,为什么现在又下手了?

“早承认不就行了嘛,我都说了我这个人是直肠子,你说些什么弯弯绕的,我根本就听不懂。”司徒笑绷着的脸似乎有所缓和,摊手做无所谓状。

刘彩婷还能活着长大,这反倒是令人意外。

刘勇不自觉地擦了擦额头的汗,任谷豪注意到这个细节,心中已经估量出司徒笑的厉害了,那刘家兄弟也算江湖场上的老手了,不知不觉竟然被这名司徒警官带动了情绪,这一紧一松,一缓一张的,完全被带入了他的节奏。

刘唐名不敢得罪大人物,他只能忍气吞声,于是怒火中烧,所以趁楚妍妍怀孕时,一不做二不休,铁了心想置他于死地,如果他认定刘彩婷不是自己的女儿,那么对刘彩婷冷漠就不难理解了。

果然,刘勇的手刚举到额头,汗才擦一半,只听司徒笑话锋一转,又对着何涛说:“你看你,大家出来吃饭就不要穿警服嘛,影响多不好,还开着个执法记录仪,人家还以为我们在钓鱼执法呢。”

但刘唐名没想到,楚妍妍和大人物好上之后,就更看不起他刘唐名了,估计刘唐名只是希望楚妍妍和大人物来个一次性交易,没想到楚妍妍自荐枕席,做了别人的情妇。

何涛微微一愣,我没开执法记录仪啊,不过马上反应过来,连忙假意按了几下:“我忘了,一直在办案嘛。”

刘唐名便鼓动楚妍妍去勾引大人物,然后好从大人物手里拿些好处。

刘家兄弟刚刚放下的心顿时又被悬在了半空,尤其是刘勇,妈的,原来在这儿等着呢,怪说不得一定要我亲口承认想贿赂他,这他妈的不叫钓鱼执法叫什么?这个姓司徒的心好黑啊!不仅想要受贿,还他妈想掌握我行贿的证据,这是想把老子捏在手心的意思吗?

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大致搞清楚了,23年前,刘唐名的生意做不下去了,需要有人帮忙指条发财路,这时候正好那个所谓的大人物看中了楚妍妍。

这下偷鸡不成蚀把米了,原本还想借豪哥的主场之利,如果对方肯受贿,那么以后就有把柄在自己手里,大家说话做事都好商量,如果对方不肯接受,那么就另想办法抹黑他,对付警察有的是办法。

“是,一开始是刘二娃鼓动三妹的,但是怎么说呢,三妹吧,一直就不怎么看得起刘二娃这个人,跟了那个大人物之后,本来就是他刘二娃把三妹往火坑里推,那三妹肯定就更不待见他喽。刘二娃这个人呢,心机比较深,他没有拿到那个大人物的好处之前,一直忍气吞声,但大家都是男人,他刘二娃也是横惯了的,哪儿受得了这个气啊,估摸着那时候他就和三妹不对付了,可是我们也没想到他心那么狠,把人往死里整,唉……三妹这一辈子,就毁在刘二娃手里了。”

没想到这次碰到个手更黑的老油子,他妈的居然反过来掌握老子的证据,看起来这家伙年纪也不大啊,顶多比自己老点,和豪哥差不多吧,手段这么老辣,一看就是个没少收受贿赂的老鸟。

“可照你的说法,不是刘唐名亲自把自己的老婆送出去的吗?”

任谷豪也暗暗吃惊:被发现了?不可能啊,我的针孔摄像头安装得那么隐秘,连我都不知道在哪里,除非他一早就想到了这个局,我们会采用哪些手段,果然很老练啊。只是,你真的能猜到我们的所有布置?哼哼,未必吧?

楚书函苦笑道:“这还用说嘛,哪个男人头上戴顶绿帽子能舒心啊?”

司徒笑似乎掌控了全场,挥手让刘勇坐下,让大家吃菜,然后安慰了两句:“自家兄弟,不用这么拘束,小何,回去之后你知道该怎么处理啊?”

姓许?姓徐?徐振业?司徒笑将这条线索记在脑海里,继续问道:“如果说,将楚妍妍送给所谓的大人物,让刘唐名挖到了一桶金好发展他的生意,那他为什么要害楚妍妍?”

何涛一头雾水,还是硬着头皮应承道:“知道,知道。”

“这个真想不起来,不过,那段时间她偶尔会提到一个姓许还是什么的名字,太久了,我只记得这些了。”

刘勇讪笑道:“笑哥,我算是服你了,兄弟这点小心思,你心里跟明镜儿似的,说实话,兄弟和那么多达官贵人打过交道,像您这种,真的是这个!”他比了个大拇指。

没想到竟然还有这么多问题在里面,而且又发生在20多年前,当时的情况到底如何不得而知,司徒笑暂且认同了楚书函的这番说辞,转而问道:“关于那个大人物,你们真的一点线索都没有?对当时的传闻,或是楚妍妍自己透出来的口风,你能想到些什么吗?”

司徒笑随意说道:“这事儿既然还没有发生,那么我们就当它没有发生,以后不要再犯这种错误了。”说着,给刘勇一个眼神,刘勇觉得,笑哥是在说,以后送钱送东西,不要当着外人的面,做得把细点。

“不然又能怎么样呢?你也知道了当年三妹毕竟也是发生了那些事情,而刘二娃又是一个那样的人,只能当是三妹命苦了。唉……”

司徒笑话锋一转,又道:“那些不愉快的事情,过去就过去了,我们还是回到刘彩婷的案子上来吧,既然兄弟们都这么信任我,我也跟你们交个底,一开始我们调查的那人,就是连云!”司徒笑说得故弄玄虚,好像透露了一个多大的秘密似的,刘家兄弟和任谷豪都在心里暗骂:妈的,说得好像承了你多大人情似的,好像谁都不知道你们调查的是谁一样。

“那最后,就放弃了?”

“本来他最有嫌疑,也有作案动机和时间,可是随着那名证人反水,啧……这连云的嫌疑一下就小了,加上他本身后台硬,我们也不敢随便动他,不过在调查连云的时候,我发现有些疑点。”司徒笑说说停停,环顾众人,对面的三个人,尤其是刘家兄弟,心中一紧,这笑哥又要出什么古怪了!

“当年我们也问了律师这个问题,律师告诉我们,见死不救这四个字,鉴定很困难,那手术同意书上,医院会罗列出几十种手术可能导致伤残乃至死亡的情况,给人一种感觉,就是只要签了同意书,那么医院就没有任何责任了,手术的所有风险都要由病人家属来承担,因为我已经告诉了你,可能会出现这些问题,你还是要求要做手术,那手术真出了这些问题,跟我们医院可没什么关系。很多人会产生这样一种误区,那就是签了同意书,那么手术中人死了残了,就和医院没关系了,而越是生死攸关的紧急情况,病人家属越是难以决断。你凭什么说他是见死不救,而不是很想救,只是手术同意书上的内容让他不敢签字?”

5

“我对婚姻法不是很了解,但是夫妻之间起码要互相帮助吧,他这是明显的见死不救,这还不算触犯法律?”

“相信你们也多少知道一点警方的办案程序,一开始我们就是查连云,查他的行踪,查他的通信和经济往来,确实发现了很多疑点,毕竟一个人想杀另一个人不太可能无缘无故,突然就发生了对吧,更何况他们还是情侣,情侣之间拌拌嘴,一些小矛盾要发展成杀人,肯定有一个矛盾升级的过程,你们说呢?”

“后来我们问了,手术需要亲人签字,但不是说亲人必须签字,这是一个风险承担问题,亲属也有自己的考虑,在是否手术这种关键问题上,医院的职责是告知一切可能发生的风险,如果患者已经没有足够的判断能力,那么患者是否接受手术并承担这些风险,还是不接受手术去承担另一种风险,选择的权利,就在家属的手里。律师告诉我们,刘二娃他有权不签字,是法律赋予他的权利。”

大家都点头称是。

“那,为什么又没有呢?”

“他们刚到海角市,就两天,人死了,所以我们重点锁定了刘彩婷死前和连云相处的那段时间,也就是在天涯市,欸,那段时间豪哥你们好像经常陪着连云出入,这方面你应该比较清楚吧?”

“我们也问过医生啊,医生说是刘二娃不在手术同意书上签字,他们不敢手术,又通知不到其余家属,当时我们很生气啊,我父亲认为,刘唐名就是故意的,他想害死三妹,所以我们本来准备起诉他。”

任谷豪没想到司徒笑会将话题转移到自己身上来,忙道:“没错,你也知道,我们是做生意的嘛,生意人讲的是八方朋友,今天大家都把话敞开了说,我一个小生意人,难得有机会认识连大少这么有身份有背景的人物,自然要去巴结他一下,不只是我,老三、猴子、屠夫,他们都是一样的心思。”

“当时是出于什么考虑?”

“这个我能理解,所以说啊,因为我们警方怀疑他嘛,就调查他的行踪,发现他在天涯市和你们这一群朋友接触比较多,豪哥你放心啊,我们肯定不是针对你们,毕竟是杀人命案吧,连云这事儿不查清楚肯定不行。”

“就是我去复印的,我当然有印象。”

“理解理解。”

“但是我从医院那里打听到,你们当时有人去医院复印了病历资料,对这事儿你有印象没有?”

“后来我又过来找天涯市这边的同事了解了一下情况,那时候连云嫌疑不是没那么大了吗?我就想调查一下刘彩婷在天涯市这边还和哪些人有过接触,但是我发现,这连云的行踪要好查一点,毕竟他都和豪哥你们在一起,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这刘彩婷在天涯市的时候,反而不太好查,怎么说呢,她和连云在一起出现的时间,只有那么七八次,说句实话,还没有豪哥你陪连云的时间多呢,其他时间刘彩婷都去哪里了呢?”

“怀疑又能怎样,自作自受呗,当初三妹就不该嫁给那个混蛋,刘二娃那个狗贼,靠着那个所谓的大人物,在三妹怀孕期间,他已经做大了,他手下有一帮子不要命的人,谁敢招惹他,那个大人物不发话,我们只能……把事情咽下去,此后,几乎就没什么来往了。”

司徒笑停下,手指轻轻叩着桌面,一下一下,颇有节奏,有时看看刘定邦,有时看看刘勇。

“那关于楚妍妍的死,你们就没有怀疑过?”

这次,连刘定邦都听出了司徒笑的弦外之音,敢情这是找我们要线索,好回去交差啊,这简单嘛,他看着大哥,看大哥怎么说。

“谁知道那些大人物的想法呢,如果三妹还活着,她可能会和刘二娃离婚,去做大人物的情人,但是她死了,彩婷这孩子,那大人物没发话,刘二娃他总不敢跑去找人家要抚养费吧,再说那年头可不兴什么亲子鉴定,也有可能是刘二娃的孩子,反正……这事儿我们楚家人也管不了,也没法过问。后来,彩婷慢慢长大了,大家也都下意识地将1989年发生的事遗忘了,没有谁去提它。”

刘勇思忖了一番,小心开口道:“小妹回家这段时间,因为奶奶刚去世,心情不太好,所以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家里。”

“如果是这样,那为什么那位大人物没有将刘彩婷接过去抚养呢?”

“那小部分时间呢?”司徒笑的脸立马又沉了下来,显然司徒警官对这个回答很不满意。

楚书函欲言又止,最终道:“是。虽然他们两口子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们不是很清楚,但是根据那些传言和那段时间三妹的一些行为推断,刘彩婷很有可能,确实不是刘二娃亲生的。”

大哥说的这不都是废话,换谁来也不满意啊,反正小妹死在海角市,和我们能扯上什么关系,这有什么好藏着掖着的,看大哥还在那儿吞吞吐吐,司徒笑马上就要发火了,刘定邦忍不住插嘴道:“小妹出海散心去了。”

司徒笑沉声问道:“这么说,你们一直都知道,刘彩婷,很可能,不是刘唐名的孩子?”

刘勇脸色微微一变,他已经感到司徒笑的厉害了,说话绵里藏刀,时而春风和沐,时而翻脸无情,到现在还搞不清楚这位刑警的立场,自己到底是该示好还是该示强,但是在没弄清楚之前收敛一点总是好的,说得越多,错得越多。

后来就是1990年,刘彩婷第三次怀孕,然后,生孩子,难产,死掉了。

果然,司徒笑打蛇随棒上,立刻追问:“出海散心去啦?怪不得我们没查到她的一些行踪,她一个人去的?怎么连云没陪她去?”

和大人物搭上线之后,大人物也介绍了好买卖给刘唐名,具体是什么,楚家人不知道,但是刘唐名的生活明显殷实起来,出手也更大方了。

刘勇抢过话头:“连大少刚认识了豪哥他们,大家走得比较近,而小妹心情不好,陪了他们两天便想一个人静静,正好家里那时候不是在和政府企业接触吗,有个项目要去南海实地考察,因为是家族内部的事情,也不方便叫上连大少,所以就带小妹去了。”

楚妍妍的变化很明显,她穿着更时尚了,有时候出门,还会有专车接送,在那个年代,很多人连小汽车啥样都没见过呢。

司徒笑夹起一块肉,饶有兴致地问道:“哦,是家族考察项目啊,那你们全家都去了?”

但是后来,他不知用了什么法子说服了楚妍妍,这种丑事,楚家人只能装作不知道,对方有权有势,再加上楚妍妍似乎认同了那种关系,这就是沈大娘不愿意提起的家丑。

刘勇帮司徒笑夹了一道菜:“父亲有别的生意要忙,是我们三兄妹一起去的。”

楚书函摇头,他们也不知道那个大人物是谁,为这事他还亲自去找刘二娃谈过,刘二娃又是指天发誓绝对没有这个意思。

“去的时间不短吧?你们是大游轮吗?”司徒笑似乎很感兴趣,一边比画一边询问。

楚书函所说的,和司徒笑所想的基本吻合,他追问道:“那个大人物叫什么?”

“哈,父亲早年买的一条游艇,也不算太大,比起豪哥他们家的游艇来,算是小的了。”

后来楚家人才知道,那时候刘唐名的生意已经维持不下去了,但是他们在迪吧认识了一个大人物,那个大人物看上了楚妍妍。

司徒笑微微皱眉,似乎不高兴了,刘勇又补充道:“是委托一家国内船坞仿造马格利亚号游艇,有80多米长,光建造费就8000多万呢。如果笑哥有兴趣,欢迎你到我们船上来玩啊,可以放松一下。”

有了迪吧之后,刘唐名和楚妍妍就是那里的常客,有一天,楚妍妍突然哭着跑回娘家,说刘唐名要把她卖了。

刘勇强调了一下他们家里不缺钱,不会因为几千万就做出残害亲妹妹这种事情来,又发出邀请,只要司徒笑有这方面的需求,到时候可以让他领略一下什么叫奢华游艇,如果他有那方面的想法,也可以叫十几个模特上船,出了公海就算开无遮大会又有什么关系,只要你有欲望,皆可得到满足。

天涯市属于门户窗口,有什么新鲜的东西会在第一时间兴起,在80年代末期,1988、1989年那时候,开始兴起迪吧,就是一种较为原始的舞厅,吊一个球在中间,灯光乱射,音乐锣鼓喧天。

“出一次海能玩几天啊?”

楚妍妍开始穿一些超出那个时代认可的衣服,每天打扮得花枝招展,和刘唐名那些所谓的兄弟也肆无忌惮地勾肩搭背地说笑,也可以和那些男人一样,拿着啤酒瓶一口气直接往嘴里倒两瓶都不带打嗝的。

“那要看笑哥您的时间安排了,我们这是远洋商务型游艇,可以环球航行的,玩多久都没问题,你可以带上你的朋友,一起钓钓海鱼,吹吹海风,彻底放松放松。”

楚书函用的是豪爽这个形容词。

刘定邦也颇为激动地在一旁介绍:“我们船上有无边泳池,有篮球场和健身房,还有小艇和直升机,可以玩很多天,天气好的时候可以动力伞冲浪,还有喷水飞行器……”

后来跟了刘唐名,渐渐发生了一些变化,不知道是不是有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心态,楚妍妍从一个内向羞涩的大姑娘,变得过于……豪爽!

“吭,”刘勇打断弟弟的话,似乎想将话题引开:“也没定邦说的那么好,比起豪哥他们的游艇来,只是小巫见大巫,听说豪哥你们最近打算仿照维纳斯号建一艘,那可是大手笔啊。”

楚书函回忆,他三妹原本是很老实内向的女孩子,和男孩子说话都会脸红的那种,若不是刘唐名,她或许会嫁一名老实勤快的工人,过普普通通的日子。

任谷豪哈哈一笑:“哪里哪里,现在还不知道人家有些什么内设呢,不过那外观我倒是比较欣赏。”

说着说着,大娘又哭了起来,老人家身子本来就不好,有许多疾病,楚书函扶老人回里屋休息了,然后重新出来,对司徒笑道:“我知道你们想查什么,就是查刘唐名的发家史嘛,这事儿呢,我三妹她是受害者,当然,后来发生的一些事情,也确实不是很光彩,我相信刘唐名肯定不会对外人说,我们楚家也从没对外提过,不过我没想到,刘唐名这个畜生,连彩婷都不放过。”

不过司徒笑的注意力只集中在游艇上,他不理会刘勇和任谷豪的对话,直接问刘定邦:“你们经常出海去玩吗?”

说了半天,司徒笑发现,沈大娘似乎并不知道她女儿的具体死亡过程,就连刘唐名拒绝在手术单上签字这种事情,她好像都不太清楚。

“是啊。”“没有。”刘定邦和刘勇同时做出了不同的回答。

沈大娘立刻倒出许多苦水,什么女儿急产为什么不通知他们啊,女儿死了之后刘唐名又不冷不热的一点都不念夫妻情分啊,后来刘唐名发了财,对楚家就不管不问,真的是一点良心都没有啊……

“嗯?”司徒笑看着两兄弟,刘定邦张了张嘴,马上圆回去:“我经常会开着出海去玩,大哥主要忙家族生意上的事。”

司徒笑只能转而询问为什么说是刘唐名害死了楚妍妍,不知道楚家有什么证据。

刘勇自嘲道:“看我们两兄弟的身型就知道了,哈……”

沈大娘却好似有了什么难言之隐,开始顾左右而言他,要不就是说太久了已经记不得了,要不就说自己毕竟只是娘家,不清楚年轻人的事。

“那这次刘彩婷和你们一起出海玩了多久呢?”

“那楚妍妍她是怎么帮了刘唐名呢?”司徒笑追问。

“三……天。”刘家兄弟对视一眼,肯定地答道。

沈大娘对刘二娃的评价是嗤之以鼻:“如果不是我家妍妍,他刘二娃就是条死泥鳅,能翻出个什么花儿来?”

“就你们兄妹三人,就没别的人了?”

不过那两年刘二娃折腾来折腾去,也没弄出个什么花儿来,都是1989年之后似乎才渐渐找到了发家的路子。

“还有公司负责考察项目的员工,呃,我们那艘船可以解决20人的食宿问题,再多就不行了,以后笑哥带朋友来玩,10人之内吧,还有些船上的工作人员是吧。”刘勇解释着。

但是1987年政府开始严打投机倒把,刘唐名的好日子没过两天就差点被打回原形,可俗话说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过惯了大手大脚的日子,再回到那种一个馒头掰成两份吃的日子,刘唐名哪肯甘心,至于后来他又去倒腾什么,楚家人就不是很清楚了。

“好,那刘彩婷回来之后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家里吗?”

几年下来倒是赚了点小钱,看着条件稍微好一点了,这才和楚妍妍登记结婚,按刘唐名的说法就是,兑现了他当年的诺言,风风光光娶楚妍妍过门。

“嗯,这个……我们就不是很清楚了,因为我和定邦也要忙家里的生意,我们没住在一起,小妹是住在以前奶奶的家里,她可能和朋友姐妹逛逛街啊,或是做点别的什么,我们真不是很清楚,可能奶奶家的用人更清楚一点吧。”

刘唐名呢,最初两年也确实有所收敛,帮着打点小零工,也没找到什么正经职业,跑过几个月船,摆过小摊,卖过小吃、杂货,干得最长的一份工作是在贾家屠宰场宰了一年半的牛;没两年楚妍妍又生了一个孩子,刘家更加窘迫了,没办法,刘唐名自己凑了点,在楚家借了一点钱,从天涯市贩货,北上去内地,做了名倒爷。

“好,这个线索很好,我明天去问问,你们奶奶家有几个用人啊?”

夫妻二人的关系可想而知,但那个年代多少还有些传统观念,离婚啊什么的楚妍妍倒是从没想过,大概抱着一种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心态吧,就这么将就着过下去。

刘家兄弟又对视了一眼,还是由大哥刘勇开口道:“呃,现在奶奶和小妹都走了,那些用人守着个空房子也不行,我们就把他们都辞退了,奶奶家以前有三个用人,一个厨子,一个司机,一个照顾生活起居的。”

由于楚妍妍本来就比刘唐名大两岁,又比他高,人又漂亮,家庭条件也比他好,如果不是看在肚子里孩子的份儿上,怎么也不可能和他走到一起,所谓的夫妻感情更是不知从何谈起。

“那我现在该到哪里去找人?”司徒笑似乎有些不满。

“唉……”沈大娘长叹一口气,那刘二娃是个什么货色,楚家心知肚明,当时是看他都要剖心切腹了,也是实在没办法才选择了妥协,楚妍妍也没法在纺织厂干了,只能辞职。

“嗯,我去帮忙问问联系方式,可能还在。”刘勇很热心的样子。

“那后来他们的夫妻关系,缓和了吗还是……”

“那你们奶奶都是一个人住?”

司徒笑听了只能摇头,强奸还能强奸成夫妻!这么荒诞不经的事情,也只有那个年代才可能发生吧。

“我和定邦都是结婚后搬出来的,父亲也是经常忙生意,到处跑,不过空了都会回去和奶奶一起住。”

事已至此,流血的流血,流泪的流泪,加上刘二娃本身就是个地痞无赖,楚家人也没有更好的办法,所以双方妥协,再看楚妍妍自己的意思,然后两家就订了婚,楚妍妍和刘唐名正式过起了夫妻生活。

“噢,是这样啊。”司徒笑若有所思,“哎,定邦,你们一般一年坐船出海几次啊?我好调整时间。”

后来刘二娃拿了一把刀出来,对着自己胸口就划了一刀,血流如注,他流血发誓,这一辈子都会对楚妍妍好,绝无二心,如果楚家人肯放过他,给他再活一次的机会,他就努力上进挣钱,他会风风光光地娶楚妍妍过门。

刘定邦还没回答,刘勇抢着答道:“笑哥你什么时候想来,随时都可以来,提前两天说一声就没问题,我们就算再忙,也要挤出时间来陪笑哥你啊。”

若说不告,就他那刘家穷得叮当响,闺女天仙般的人物,被刘二娃这只癞蛤蟆给糟蹋了,这楚家人怎么都忍不下这口气。

“是吗?像现在这种大项目也能挤出时间来?你们连看你们妹妹最后一面都做不到。”司徒笑不知怎么话题又给绕回去了。

所以唐大娘是真的陪着儿子跪地磕头,楚家人也清楚,刘唐名要是死了,唐大娘多半也活不了,这一告就是两条人命,或许还不止,这闺女肚子里已经有人家的孩子了,这要是传出去,闺女也没法活了,这就是四条人命。

气氛一时又有些尴尬,姓司徒的你别老提这个茬儿啊,刘勇强颜笑道:“这种项目估计我们这一生也就这么一次,这不正好赶上了吗,以后估计也不会再有了。”

当时楚家人很矛盾,你说告他把,他家徒四壁,什么都没有,若是论强奸罪的话,在那个年代刘唐名会被判死刑。

司徒笑端起身前的水杯一饮而尽,刘勇已经三次抢着回答,五次有意遮掩,那么,他们两兄弟和刘彩婷一起出海,肯定有问题了。

这事儿闹大了,纸里包不住火了,刘二娃指天发誓他会对楚妍妍好,他会负责任的,他要娶楚妍妍。

再看看对面,虽然任谷豪一直没有主导谈话,更像是来帮忙压阵的,但他的目光视线已经有三次落在他那宇舶表上了。

那个时候刘家也穷得很,刘唐名的父亲在动乱年代不知所踪,是他母亲把他拉扯大的,但是不学好,家里啥都没有,人又好吃懒做,什么打架、偷窃、盗抢、耍流氓,总之恶名在外。

若还看不出问题,司徒笑这么多年警察不是白当了,他推杯起身,冲刘定邦昂了下头:“上个厕所。”

直到家里人发现姑娘肚子大起来了,这才找到刘二娃那个害人精。

刘勇等人看司徒笑冲刘定邦点那一下头,都看了看刘定邦,刘定邦自己也很茫然,刚才那一下什么意思?让我陪他上厕所?他看看自己大哥,又看看任谷豪,坐得稳稳的。

那年代法制观念淡薄,长得漂亮的老实姑娘又不知道该怎么自我防护,结果就被刘二娃给祸害了,还被威胁,姑娘根本不敢跟家里人说。

就这么一耽搁的工夫,司徒笑已经出门了,任谷豪见刘家兄弟没人起身,正准备自己起来跟着司徒笑,却见司徒笑打开包间门,往里让了让,说了声:“唷?”

沈大娘说,刘二娃呢,就是刘唐名的小名,这小子不务正业,整天游手好闲,在厂里根本就不好好干活,吃喝嫖赌样样精通,楚妍妍本来是挺老实的一女孩子,经常被刘唐名骚扰。

“哎!”门口的人也是一声惊呼:“司徒警官,这么巧?”

原来,楚妍妍竟然是被刘唐名强奸的!

“这不是刘老板吗,这么巧啊?”司徒笑几乎在同一时间说道。

司徒笑让沈大娘的儿子安抚老人控制情绪,然后再和老人家慢慢地聊。

门口站着一人,和刘勇差不多高矮,正是与司徒笑打过交道的刘唐名,他保养得极好,没有皱纹,没有白发,根本不像一个50来岁的中年人,和他两个儿子站在一起,只怕别人会当他们是三兄弟。

“刘二娃那个天杀的,早该把他抓起来哇,我女儿就是被他害死的哇,她还那么年轻就死了啊……我那苦命的女儿啊……”

刘唐名左手边是刘明礼,看起来就像两辈人,他右手边有一个帮忙开门的人,司徒笑拧住把手的时候,他也拧住门外的把手,一个拉一个推,力道刚刚好。

沈大娘和她大儿子楚书函住一起,一听说是为了自己三女儿来的,情绪立刻显得有些激动。

那人身高足有一米九,比司徒笑还高一些,一副自由搏击运动员的体格,刘定邦的肌肉和这人比起来,就显得笨重许多。

司徒笑说他们正在调查刘彩婷之死,在调查过程中发现刘彩婷的妈妈楚妍妍的死因也有些蹊跷,特来调查。

此人两撇剑眉,鼻骨宽大,双眼狭长,嘴唇很薄,给人第一印象便是生性凉薄之人,司徒笑一眼便认出,这就是刘彩婷案在天涯市的第一怀疑对象,徐威,威三少。

楚父已去世多年,楚妍妍的母亲还活着,78了,叫沈虹。

刘唐名身后还跟着几人,简直就是黑社会开堂会,司徒笑赫然看到了嫌疑名单里的猴子、屠夫等人。

带着种种疑惑,司徒笑在晚餐前找到了楚妍妍的家人,楚妍妍的父母生了五个子女,除了楚妍妍是三女儿,她还有一个哥哥一个姐姐以及一个弟弟一个妹妹。

“司徒警官怎么悄悄跑到我们天涯市来了,也不先打声招呼啊,我好给你接风洗尘嘛,毕竟认识好多年了。”

司徒笑心里隐隐有了些想法,不过还需要证实一下,如果得到证实,这件事和刘彩婷的死亡说不定就有莫大的关系。

“呵呵,不敢当,刘老板贵人事忙,我们当警察的就是个劳累命,哪里有案子就往哪里跑,这次还不是专程过来帮你调查你女儿的案子,正好你两个儿子说一定要请我吃饭,我就算不给小刘公子的面子,也要给刘老板的面子嘛。没想到竟然惊动了刘老板亲自大驾光临,不知又是什么风把刘老板您吹过来了呢?”

没错了,刘明礼曾经交代,父女俩关系一直不算融洽,他是否隐瞒了什么没说?连云说刘彩婷和她奶奶关系最亲,而刘唐名对他母亲倒还足够尊重,如果老太太不死,刘彩婷也未必会在这时候回国,这位唐老太的死和后面刘彩婷的死,是否有所联系?

双方就站在门口,司徒笑想出去,刘唐名似乎不让,司徒笑把着把手,刘名唐想要进来,也得司徒笑先让开。

司徒笑回忆思索着案件中已经找到的线索。

“哈哈,我听说我儿子宴请一位贵客,本来今晚还约了人谈事情的,一听说是司徒警官您,我赶紧推了那件事,一定得先来看看你这位老朋友啊。不知你有没有去祭拜蛇哥啊?10年了啊,他坟头的草应该很长了吧。”

3

在刘唐名和司徒笑说话的当口,那名身材魁梧的青年手上开始暗暗发力,要将门往里推,司徒笑则抵住门寸步不让,那门把手不堪重负,开始发出吱嘎吱嘎的声音,双方力量不相上下。

刘唐名杀老婆的行为,和冷遇刘彩婷的行为,这二者之间有什么关联?它与刘彩婷的死又有没有什么关联?如果要杀刘彩婷,20多年前随便怎么样都能杀掉吧,为什么时隔20多年,这个女儿成人了,这才下杀手呢?

那名青年偏了偏头,煞有兴致地看了司徒笑一眼,露出微笑。

种种情况汇集到一起,综合思索,得出的结论就只有一个,刘唐名在23年前,利用楚妍妍生孩子这一危险过程,杀了他老婆。这是为什么?

“蛇哥?你说的是蝮蛇万平良?那个烧杀掳掠,无恶不作的黑社会头目?被判死刑那个?你们关系很好?”门上传来的力度猛然加大,司徒笑也跟着肩背一缩,跟着发力。

生产当天夜里,两个孩子没有去,双方的老人没有去,这本身就很成问题,王燕医生说的突然破水了,虽然司徒笑不懂妇产科,但突然这两个字表示在某些特定情况下才会发生。

“行啦,大家都是老相识了,还用这样说话?我为什么赶过来,我就怕我儿子不知道啊,被你给带坑里去了。来,大家都认识一下啊,这位就是10年前智破万平良特大涉黑犯罪团伙的第一功臣,司徒笑警长,以前他在道上混的时候人称不哭死神,听说饿得吃不起饭,是蛇哥收养了他,把他当作亲兄弟一样。想不到吧?他反起水来也是毫不留情,一不小心,人家都是高级警司啦,如果你们这些小崽子想走收买的路子,小心这位司徒警长一手收了你的卡,反手就把你举报出去了哦!”

如果是,那刘唐名就是处心积虑要杀了他老婆,而事后对刘彩婷的态度,显然也不是因为妻子难产才对她冷淡。

说着,刘唐名放肆地拍了拍司徒笑的胸口。

如果王燕医生说的都是实情,那这刘唐名绝对已经涉嫌故意杀人了,如果说楚妍妍产后大出血是因为凝血功能障碍造成的,而凝血功能障碍又是由于服用了某些导致凝血功能障碍的药物造成的,那药是谁给她服用的呢?是不是刘唐名替换了楚妍妍服用的正常药片呢?

司徒笑手臂肌肉完全绷紧,已尽全力,刘唐名的手靠过来时他猛地一松,只是,门并未像他想的那样猛地弹过去撞墙上,在那高壮青年的控制下,门被缓缓推开。

不通知其余家属,拒绝在手术单上签字,直接通知殡仪馆,刘唐名用法律赋予夫妻的权利,杀死了自己的妻子。

对方是在自己松手一刹那察觉到了呢,还是留有余力?不管是哪种可能,这个年轻人都很可怕啊,司徒笑故意问:“这位是……”

“嗯,后来楚妍妍的父母应该来医院找过,我记得他们复印过病历资料,至于是用来打官司还是做什么,我就不清楚了,嗯,好像没有起诉医院,这种事情我是当事人,不可能我不知道的,她的家属没有起诉医院,对。”

“徐威,我侄儿,他和我儿子他们一起长大的。”

“嗨,这事儿啊,因为是晚上的急诊,不知道什么情况然后羊水直接破了嘛,从凌晨到第二天早上6点多,孩子生出来,大人就走了,没多久殡仪馆的车就来了,我想,应该是刚上班的时候吧,我觉得女方家属应该根本就没有得到通知,全程就只有她老公一个人陪着……没错,因为毕竟人命关天嘛,我们当时都建议他要不要通知其余家属来决定做手术这个事情,但是都被他老公强硬地拒绝了,你说摊上这么一个主儿,刚30多,就走了。”

刘唐名施施然走进包厢,任谷豪早让出主座,一面打着招呼:“刘二叔。”

“那么女方的家属没有提出什么质疑吗?”

“爸。”“老三。”“欸,二爷你也在啊。”“刘二叔在这里,别乱叫。”

“啊,你不说我还真没想起来,楚妍妍死了之后呢,应该是被他直接叫殡仪馆的车拉走了,其实当时看她老公那情绪,我还挺担心他大闹一场的,听说是在社会上混的。唉,不过后来倒是没发生什么事,噢……还有,那个婴儿是五斤六两还是多少,还差半个月才足月,稍微有点提前,本来我建议在医院多观察两天,等婴儿各项指标都正常了再出院,也被她爸爸直接抱走了。”

房间里顿时热闹起来,众人鱼贯而入,徐威把着门,与司徒笑对峙着,“听说你以前打黑拳的?没输过?”

“那么王医师,我还想问一下,就是楚妍妍死了之后,那个刘唐名是什么反应?就是他老公,你还记得吗?”

司徒笑没有接话,徐威蔑视道:“有机会,咱俩玩玩儿。”

高风说可能有服用抗抑郁药史,是从检验报告的生化指标里得出的结论,楚妍妍生产前的凝血指标很低,如果不是医生开的药,那么,楚妍妍的药物难道是……

“说完了吧?说完了你还把着门哪,给人看门啊?”

“没有抑郁干吗开治疗抑郁的药?我给她开的肯定都是常规药,叶酸之类的,精神病药物是绝不可能乱开的。”

徐威脖子一梗,立刻竖眉怒目,下一刻眉眼又舒展开来,笑容狰狞:“有意思,我开始对你感兴趣了!”

“那你也没给她开过什么治疗抑郁的药?”

刘唐名坐下发话:“仨儿,过来坐。怎么着,司徒警长,我刚来,你就急着走啊?”

“产前抑郁?”王燕似乎回忆了很久,才肯定道:“没有啊。没有。”

司徒笑没好气道:“我去撒尿啊,怎么刘老板多年不见,想和我一起去尿,增进一下感情吗?”

“那楚妍妍是不是有产前抑郁症呢?”

刘唐名知道司徒笑其实说话很是刻毒,索性不予理会,同时也制止了几个拍桌子瞪眼睛想要挑事的年轻刺头,把徐威叫了回来。

“对啊,一直是我。”

司徒笑一走,这房间里就还剩一个何涛,他还穿着制服,顿时有一种被群狼环伺的感觉,他想起身追着司徒笑去,但这样岂不是向黑恶势力示弱吗?于是硬着头皮死扛着。

司徒笑突然想到什么,继续问道:“王医生,那楚妍妍在生产前,也一直是你做的产前定期检查和产前指导吧?”

“耶?这儿怎么还有一个警察?”刘唐名和几个小辈聊了几句才发现了何涛的存在。

而现在从王燕医生嘴里听到的却是,刘唐名,正是害死他老婆的真凶!他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坚持不在手术的知情同意书上签字,就将他老婆推向了万劫不复的死亡深渊!

刘勇于是介绍了一遍,但刘唐名仿佛没听到一般又跟旁边的徐威聊天去了。

他们调查到的是,刘唐名很爱他老婆,他老婆因为生刘彩婷难产而死,刘唐名这才迁怒于刘彩婷。

一群黑社会称兄道弟,也没人理何涛,何涛如坐针毡,何涛不断地和这些人换位置,结果最后退到了靠门口的位置。

这在司徒笑听起来,也不啻晴空霹雳,他们所调查出来的情况,和王燕医生嘴里说来的情况,是截然相反的!

在这时,何涛的手机振动起来,是一个陌生号码,何涛退到包厢外接电话,居然没有一人将注意力放在他身上。

王燕医生说着说着,明显情绪激动起来。

“喂,你好。”

“唉……这个话我就不知道该怎么说了,表面上,他似乎不想承担必要的手术风险,他意思就是签了字要是人没救过来,就是他把他妻子送上了死路,但是我当时已经跟他说得很明白了,手术风险是有,但是已经是常见手术了,不做手术的话,他老婆是真的挺不下去了,我真的不明白他到底怎么想的,我就差点没跪下来求他了。而且他当时态度非常暴躁,这20多年过去,我现在都还能想到他那个样子,他真的拿他老婆当人吗?只是当个生育机器吧,一听说要切子宫,就跳起八丈高。我根本就感觉不到他对他老婆有那么一点点情义,他也不像是一个一点文化都不懂的人,非要我说的话,我当时的感觉就是,他是下了决心要把他老婆往死里推,人家都跟他生了两个儿子了,两口子之间能有什么矛盾非得把人往死里整啊,他是不是男人啊?难道就因为生了一个女儿?有时候我真的面对这种男人……我真的替那些女人不值啊!”

“紧急情况,有大案子,马上赶到大德路。”对面用一本正经的普通话说着。

“他为什么不同意?”

何涛愣了愣,听起来有点像笑哥的声音啊,这谁打来的,也不是网内号码啊?于是问道:“喂,你哪位啊?”

“是啊,在产程的后半程我就发现不对了,她出血量太大,而且用了麦角新碱都没效,那时候我一面紧急调血,当时就建议立刻手术,这是唯一的解决办法,就是手术子宫切除,她毕竟已经生了3个孩子了,她都超生两个了,是吧,可她老公死活不同意,他不签字,我们真的是没办法。我负不起这个责任,医院也负不起这个责任。”

对面停了停,似乎觉得何涛这边很安静,还带走廊的回音,问了一句:“你在外面?”

“被老公拖死的!”

这声音就很像司徒笑了,何涛赶紧道:“是,房间里太吵了,是笑哥吗?”

“唉,我为什么还记得这件事呢,因为这是我接生的病人里,少数几个被老公活活拖死的病人。”

“是我,马上离开,走安全通道,正有大批的记者朝包厢赶过去。”

“能具体说说,当时在产房发生了什么事吗?楚妍妍到底是怎么死的?”

何涛一听,立刻朝安全楼道走去,招呼也不打了,我的个乖乖,要是被记者堵在房间里,说一名执勤警察和一群黑社会大哥吃饭,自己以后就不用干了。何涛越想越后怕,冷汗顿时就下来了。

听了司徒笑的来意,王燕医生有些感慨:“楚妍妍啊,我倒是还有些印象,她很漂亮,她女儿想来也很漂亮吧,只是她老公……唉……”

司徒笑将手机还给一名路人:“谢谢啊。”

找到了现在的护士长,几次走转,司徒笑成功和远在大洋彼岸的王燕医生取得了联系。

这边何涛一走,起初还没人注意,可是好几分钟过去了,出门撒尿的司徒笑还不见回来,任谷豪抬腕看看时间,向刘唐名询问道:“刘二叔,那司徒笑该不是尿遁跑了吧?”

“好。”司徒笑挂断电话,又直接在医院里寻求帮助,看能不能和王燕医生取得联系。

“哦?你做了什么安排?”刘唐名知道任谷豪这样说肯定背后有什么猫腻。

“呃……看来真不能和你探讨医疗问题,你居然没听懂!”高风很无语:“这不是医疗事故,至少从报告上看不是,医院是没有责任的,产后大出血医院方应该是将它归于正常的生产风险,他们或许有准备不足的责任,但不是主要责任,我是说,如果楚妍妍有产前抑郁,或许她服用的那些药物,是导致她大出血的原因,你可以向她的接产医生咨询一下,毕竟我看……从怀孕到定期检查,需要和医生接触很多次的,医生会比较清楚情况。”

“我找了媒体的朋友,本来想着,如果他和我们不是一路人,就把他搞臭。”任谷豪老实交代。

“我不能理解。”司徒笑皱眉道:“照你的说法,楚妍妍的死是一起医疗事故?”

“坤子,去看一看。那个小警察呢?没人看到吗?看来他们肯定跑了。司徒笑不是那么好对付的,据我所知,他搞垮蝮蛇那伙人之后,还在反黑组干了好几年,你们想的那些招数,对他都没用。”

“啧,不是这个意思,如果某个指标不合格,那就需要做很多繁琐的检验,到时候医生也会催,产妇也马上就要生了,不管你做不做那些检验都是要生的,我们可以说这是检验医生不负责任的做法,在他们看来就很正常,就好像……就好像别人找你报案,说他钥匙丢了,你一般都会让他去找派出所的对吧?但如果那丢钥匙的人被仇家偷了钥匙,半夜杀死在家里,这才轮到你出场对吧?反正在某些医生眼里,大概就是这么回事儿,你能理解吧?”

“二叔,就这么放他们走了?”徐威舔舔嘴唇:“要不要派人把他们截回来?”

“那病人的死活他们就不管了?”

“跑远啦,截不到了,放心,还有机会打交道的,司徒笑这个人我很清楚,被他咬住了,要么你死,要么他死!”刘唐名双眼微闭,似乎想起了往事。

“哎呀,当年那些医院的医生多少会有一点小心思在里面啦,如果接收了一个病人,尤其是这种产科病人,又是顺产,马上就要生了,那些检验科医生发现她某项指标可能不合格,反正他们见得多了,一般就会朝合格指标方向去改,以保证他们的病历说得过去,至少在司法检验上能站住脚,也就是说在医学解释的合理区间他们会取一个趋于正常的值,到时候出了问题,你查档案或是请别的医生来查档案,这档案上是没有问题的。”

“放心二叔,这次一定是他死!”徐威自信满满。

“什么意思?”

何涛探头探脑地出了酒店,没有发现记者之类,这才快速离开,走到街角就看到了司徒笑,他不满地抱怨了一句:“笑哥,我总觉得这样走了好窝囊啊,弄得好像我们警察怕他们黑社会一样。”

“对呀,你看她的病历报告没有嘛,因为她是经产妇,已经顺产过两胎了,而且报告中提到,整个产程都很顺利,就是胎盘脱落之后无法止血,当时是在凌晨,而且那时的血站库存血估计也不足,反正我们国家的血库什么时候都不足,而且两次顺产的经产妇,医生也没考虑到什么意外因素,准备多少有些不足,反正你如果要说楚妍妍的生产有什么问题的话,唯一可能出问题的地方就只能在这凝血上面。当年的凝血报告也很简单,她的PT和APTT时间略有延长,我估计当年的检验员也是出于顺产考虑,说不定把凝血时间改短了点。”

司徒笑不置可否:“这有什么好窝囊,这叫战略性撤退,你不走,等着记者给你上头条啊?到时候弄个大标题,执法警察与疑似黑恶势力共聚一堂,把酒言欢,你别提继续调查,不摘你警帽就算轻的了。你要知道,我们警察不怕那些黑势力耍刀弄枪,就怕什么,就怕他跟你讲法律,现在这些黑社会啊,把法律吃得比我们还透。”

“等会儿?你的意思是说,她的产后大出血有可能不是难产引起的,而是和服用的药物有关吗?”

何涛深表认同:“是啊,网上都说,就怕流氓有文化。”

“从她的血象和生化指标看,她有服用抗抑郁药的可能,而且我怀疑,那种抗抑郁药或许会加重凝血功能障碍,如果她再服用了别的抗凝药物,就可能导致产后大出血。”

“尤其是这些已经成功漂白的黑社会企业,他们和上层到底有多少联系谁也不知道,没有抓到他们违法犯罪的真凭实据,你是绝对扳不倒他们的。”司徒笑面寒如霜,给何涛分析:“今晚本来就是个鸿门宴,你知道他们在席间给我们准备了什么东西吗?一般是四大件,首先监听监控是少不了,其次是席间的公然行贿,如果你表现得稍微有些放松,那么陪酒的舞女很快就会出现在你身边;如果你表现得公正无私,那么记者就会闻风而来,把你堵在包间里;再狠一点的,给你在菜里、酒水里、烟茶里加点料,所以我们警方才有严格规定,那制度不仅是约束,同时也是对你们的一种保护。”

“为什么这么问?”

何涛长吐了一口气,听笑哥这么一说,才知道自己已经在鬼门关走了一圈,最可怕的是,从头到尾自己还浑然不觉。但他还是有些不解:“笑哥,这么危险,你为什么要我答应他们?”

没多久,高风回电话了,问司徒笑:“这个楚妍妍是不是有产前抑郁?”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如果是刘唐名亲自邀请,我是肯定不会去了,他的两个儿子嘛,我正好想从他们那里探点口风,现在已经有点眉目了,我还需要综合其余线索来分析,走吧,先回去。”

司徒笑也知道这事儿有些强人所难,本就不抱多大希望,只能让对方如果想到什么就尽量联系自己。

回到刘家,刘唐名立刻收起人前那副镇定自若,宠辱不惊的表情,面色森寒:“你们两个兔崽子,翅膀长硬了是吧?认识了几个高官,就以为和你们老子我一样,可以黑白通吃了是吗?司徒笑是你们两个混蛋可以招惹的吗!”

司徒笑先联系上了护士长,对方表示没有什么印象,要回忆23年前的事情对一位退休老人来说实在是太过困难,许大娘这样问司徒笑:“你知道我们一天到底要接生多少人吗?忙的时候连饭都吃不上,23年啦,警官,我在手术室里接生的产妇,没有1万,也是好几千,我怎么可能每一个人都记得呢?”

刘勇和刘定邦战战兢兢,低头思过,不敢反驳。

王燕医生已经退休多年,现在跟着两个儿子定居澳洲,当年的护士长叫许长青,也已经退休了,不过还在本市。

“爸,我们不知道司徒笑是什么样的人,所以才打算试探他一下。”刘勇鼓起勇气说明心意。

随后司徒笑向院方查询,楚妍妍当年住院时的接产医生,叫王燕。

“试探?那你们试探出什么来了?”

一面复印资料,司徒笑一面拍照,将那些生化报告单传给高风,让他帮忙看看,这些检验报告和病历记录有没有什么问题。

“他……他的演技很厉害,我和大哥都被骗了。”刘定邦丝毫不敢仗着身材魁梧在老爸面前抖威风,小意地认错。

中午两名工作人员去吃饭,司徒笑独自一人继续查找,等两人吃完饭回来,三人又一起找了一个小时,终于有所收获,司徒笑找到了楚妍妍的病历。

“哼,演技厉害,能出卖蝮蛇还活着的人,演技能不厉害?你们呀……接触得还是太少了,面对司徒笑这种人,就连我都要小心谨慎,你们这么冒冒失失地想给人家下套,还不知道被别人套走了什么呢。现在,把你们和司徒笑交谈的每一个字,每一个表情动作,完完整整地说给我听,不要有任何遗漏!”

一整个上午就泡在医院图书室里,司徒笑有些怀疑,时间花在这上面到底值不值,不过心中隐约有种感觉,这条线索应该查下去。

刘勇和刘定邦一人说,一人补充,把席间的言谈举止说了一遍,刘唐名面无表情地听着,直到刘定邦说起游艇出海,刘唐名才难以遏制怒意骂了一句:“你个混账东西!你说话做事不过脑子啊!你不知道我们开船出海是干什么啊!”

只能一份一份地查看了,两人将箱子搬到明亮空旷的图书室,萧主任叫来两名工作人员帮着司徒笑查找,自己去处理其余事情去了。

刘唐名伸手将刘定邦捉了过来,刘定邦弯腰屈膝,不敢反抗。重重的鼻息喷吐在刘定邦脸上,刘定邦不敢正视父亲的目光,刘唐名近距离看着自己儿子的脸,看了足足有半分钟,这才松手推开,刘定邦半屈的腿都有些发软了。

在萧主任的努力下,找到了3个标有“90年11月”的箱子,里面有几千份病理档案,并未严格按时间或病种或拼音归类,只是杂乱地堆放在一起。

6

档案柜上有一层薄薄的灰,整个房间充斥着尘封已久的味道。

“爸,我们开船出海警方查得到的,而且豪哥也在,他也知道的,那个司徒笑问的是三妹的事情,定邦这么说也挑不出什么来吧?”

1999年以后还是按月分类存放的,1999年之前,就有些稀稀拉拉,少月份,或是顺序放错了的比比皆是。

“如果是别的人我倒不怎么在意,但是司徒笑……你们没接触过万平良,可以这么说,当年他比我还狠,比我更奸诈,当年他的势力网络遍布整个东南亚,警方不知派了多少卧底都被他干掉了,这样一个人,当年一样栽在司徒笑手上,你们想一想吧!这种人,你说的每一句话,他都能听出三四层意思,不得不防啊!继续说,后来他又问了什么,你们怎么答的,绝对不要漏过任何一个细节!”

老式的档案室,一排排档案柜像书架一样阵列着,纸质档案材料放在一个个纸箱里,上面标注有日期。

两兄弟又开始回忆,刘唐名一边听,一边摇头:“坏了,坏了坏了!司徒笑在怀疑这件事情,他问的每一句话都有针对性!你个猪脑子!你想替定邦解释,有些时候,解释就是掩饰啊!你以为司徒笑听不出来?”

萧主任先进入办公室,在电脑上查了一下,摇头:“没有,没有楚妍妍的资料,只有去老的档案室,看看有没有90年的档案资料了。”

“爸,他司徒笑没那么大能耐吧?就凭这几句话他能得到什么?他是人又不是神。”刘定邦帮哥哥说话,两兄弟同气连枝。

“不过现在好了,现在都有电子档案,一个U盘,全拷下了。你如果是查近10年,或是15年,我想都能找到,你这个是20……23年前的档案了,我看悬。”

“你懂个屁!你知道当年为什么蝮蛇会被司徒笑出卖?具体的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司徒笑当年并不在蝮蛇的核心圈子里面,也就是说,司徒笑得到的关于蝮蛇的消息,是蝮蛇告诉核心圈内成员,核心成员挑选可以说的再告诉心腹,心腹再挑选无关紧要的告诉哥们儿,中间层层递转,不知道过滤了多少层,传到司徒笑耳朵里,几乎就是一些那个团伙里人人皆知的消息了,司徒笑就是凭着这些消息,准确分析出了蝮蛇他们的行动路线、时间和地点,将他们一网打尽!你以为你说的这些无关紧要?到了司徒笑那里,就不是这么回事了。”

“话是这样说,但规定毕竟只是规定嘛,你随便去哪家医院看看,看他们能不能给你找到30年前的档案,我们医院病人很多,我看……这20多年扩建了一次,然后又整体搬迁了一次,三年前才搬到这儿,像病历档案这些东西,有时候难免有遗失。”萧主任一面在前带路,一面回忆道。

兄弟二人无比惊愕,从来没见过父亲这样失态,那个司徒笑当真就有这么可怕?

司徒笑已不是第一次在医院调查取证,反问:“按规定,住院病历不是要保存30年吗?”

刘唐名开始分析:“我来告诉你们司徒笑会怎么想,他首先会怀疑,阿勇为什么要帮定邦解释,为什么要故意抢答,是怕定邦一时嘴快,说出了什么秘密?那么我们有什么秘密不能被警方知道?自然就是那些违法的事情。那么天涯市警方调查了多年没有找到突破口的,我们刘家犯罪的秘密,是否就在船上,或许和出海有关?接着他会想到,彩婷的死,是否也和这次出海有关,是否与我们刘家的秘密有关?他再结合其余各方面的线索分析,可能离事实的真相就不远了!”

档案室主任姓萧,50岁左右,秃顶,个子不高,听完司徒笑来意后,有些歉意道:“我给你找找吧,20多年前的档案,这个只怕……”

听父亲这么三言两语一分析,刘家兄弟二人冷汗都下来了,这……就算司徒笑能耐,他能想到出海和游艇与犯罪有关,他也不可能知道刘家这些年来一直做得天衣无缝的隐秘啊!

司徒笑出具证件,先找到妇产科主任,随后又找到了档案室主任。

“爸,我们以前又不是没被警方查过,还不是什么都没查出来?他司徒笑就算手眼通天,真是个神探,我不相信他就能查到。”

天涯市妇女儿童医院,当年刘彩婷在这里出生,虽然通过刘彩婷的身份证就能知道,她母亲楚妍妍死亡日期是1990年11月28日,司徒笑还是先查了死亡记录,确认了这一时间,死亡医学证明上写着,死因是产后大出血,抢救无效死亡。

“不要有这样的想法!”刘唐名指着自己的儿子告诫:“不要抱有任何侥幸心理,你们是我儿子,你们都清楚,我们做的事情要是被发现了,枪毙10次都不够,所以,我们不能有任何侥幸的心理。这件事我得找徐老头商量一下,要是我们刘家出了问题,他徐家,任家,申家谁都跑不掉!”

这次司徒笑没有和张子成一起走访,他只是交代张子成特别注意12月1日那天和连云在一起的人,其余不用多说,张子成自己知道该怎么调查。

“爸,你会不会有点小题大做了?他司徒笑才刚来,我看他连东南西北还没分清……”刘定邦嘀咕着。

司徒笑早上6点醒来,和艾司聊了近两个小时,随后将任务安排下去,和昨天调查工作并无太大区别,本来走访调查就是水磨工夫,前期证据收集需要耗费大量人力物力,他们人手不足,只能在时间上想办法了。

刘唐名对自己的儿子很是失望,连连摇头:“你们真的是,安逸得太久了,居然一点都嗅不到危险,唉,枉自你们出道也快10年了啊,这样跟你们说吧,今年,国家会有新一轮的扫黑严打,而暴风眼已经形成了,风口就在海角市。上个月我们天涯市的高层震动你们还没有忘吧?你们的老子跑断了腿,能拜的佛都拜过了,我们的那些朋友,能保下来的,也不过十之一二,而那场震动的源头,是在海角市,我们这边只是受到余波波及,听说海角市那边,凡是和道上有一丁点儿牵连的官员,都已经全军覆没,上至副市长,副书记,下至科员,中间的厅局级干部多了去了,一个都没跑掉!你们知道,引发这场地震的真正元凶是谁吗?”

“好,不过20多年前的事情,这个估计也有难度。”司徒笑也早有这个想法,但是李开然似乎没太重视,他目前重心是想办法接近连云接触过的那些人,司徒笑打算亲自调查楚妍妍的死因。

刘勇和刘定邦很是无辜地对视一眼,这哪儿能知道啊,刘勇忽然灵光一闪,愕然道:“爸……该不会是……”

“嗯,司徒大哥前面说过呢,艾司知道,艾司的意思是,去查证一下,刘彩婷姐姐的妈妈究竟是怎么死的,现在调查出来的结论,应该都是刘唐名自己说的。”

“就是他司徒笑啊!”刘唐名一手指着窗外,仿佛司徒笑就在那里。

司徒笑解释道:“根据前期调查,是由于生刘彩婷时,刘唐名妻子难产去世,他认为是小女儿带来的不幸,所以他才不喜欢这个女儿,连带他两个儿子也不怎么喜欢这个妹妹。”

“在这个风口浪尖上,你们还敢去招惹他司徒笑!你们是嫌自己死得不够快吗?”刘唐名痛心疾首:“你们好啊!我的好儿子啊!杀死小妹,这么大的事情,一声不吭,瞒着老子就干了啊!”

“如果刘彩婷姐姐的死因不只是钱的问题,那么首先考虑宿怨,仇恨这种东西,是可以积累的,要恨一个亲人,恨到想杀死她,可能不是一天两天,一两件小事就能恨到这种程度的,而且司徒大哥前面的调查也反映了,刘彩婷姐姐从小就不被她爸爸喜欢,和她两个哥哥也少亲近,不知道这里么会不会有什么原因。”

“爸,小妹她看到了,我们也是没办法。”

“我们想到一块儿去了,但是刘家和徐家的犯罪记录实在太多了,我前天看了一个下午加一个晚上,昨天又看了大半天,看得我头昏脑涨的。”

“行啦!还有什么好隐瞒的,别找那些借口,连徐仨儿都在怀疑你们的真实目的,你们还想瞒你们老子吗?连司徒笑都查到了,你们以为你们老子当真那么后知后觉?让我痛心的是,你们居然去联合徐仨儿,你们是怕老子知道了,会阻止你们?”

“艾司觉得司徒大哥查刘家和徐家犯罪记录这个想法很好,因为查刘家奶奶死后失踪的保姆,以及刘家兄弟有没有和徐威接触,从这两个方面查他们想杀刘彩婷姐姐的动机显得有些牵强;毕竟一个只是倒推,他们只能证明刘家人可能动过这个念想,而另一个则可能是另一起犯罪,如果刘唐名像司徒大哥说的那样心狠手辣的话,那个佣人的失踪可能是被迁怒,失踪案有可能和刘彩婷姐姐无关。所以目前对刘彩婷姐姐是否被刘家人所害,只剩倒推这一根线,很难收集证据。”

老爸全都知道了?刘家兄弟汗涔涔而下,刘勇试探道:“爸,既然你都知道了,那我想问一句,当年我们妈,她是不是……”

“嗯,知道了,还有别的建议吗?”

“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你们小妹也已经死掉了,还提他做什么。”

也就是说,有个明确的时间坐标点,12月1日,嫌疑人在那天删除了连云的视频,能删除视频,就能同时篡改日记。要做到这一点,那天嫌疑人必然在连云身边。

“爸!那个人是谁?”刘定邦浮现怒意。

司徒笑心头一动,没错,艾司说的是11月14日拍摄的那段视频,删除日期是12月1日,他只是考虑到了12月1日左右,是徐威或别的人开始布局陷害连云,而艾司明确指出,如果删除视频的人不是连云本人,那就是别的人,这个人很有可能也是删除和篡改连云日记的那个人。

刘唐名阴恻恻地注视着刘定邦,看得他怒意收敛,直到最后只剩惶然,这才叹息道:“如果能报仇,你们老子我不会亲自去做,还等着你们两个兔崽子来动手?这件事,到此为止,以后不许再想,也不许再提!”

“嗯,司徒大哥能这样想就好,另外艾司觉得12月1日是关键,如果里面的日记不是连云大哥删除的话,那视频也可能不是连云大哥删掉的,那么12月1日那天出现在连云大哥身边的人,就很有嫌疑。”

“爸!为什么啊!”刘定邦不服。

“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是让我不要低估了幕后指使者,不过这个调查肯定会受到很大阻力,那些小混混未必会配合我们,这点我早就考虑过了。”

“那个人,你们惹不起,我也惹不起,你们这辈子,能够到那个人的脚面,就算出息了,永远别再想,报仇的事儿,听明白了吗!”刘唐名咬牙切齿地说着。

艾司思索道:“打草惊蛇的办法倒不是不行,但是艾司觉得,对方能想到多重分拆式杀人法,就算不是智商过人,也是一个狂热的推理爱好者,司徒大哥想的这个办法,对方也能想到,那么,你们查找的那些与连云大哥有过接触的人里面,他可以安排一部分人离开,但离开的那些人却不一定是你们要找的那个人,这就有点像博弈了。”

刘家兄弟相顾骇然,以父亲如今的势力和地位,竟然还如此忌惮,那究竟是何等人物?

司徒笑选择了不再追问,转而说起了他昨天的调查。“目前就掌握了这么多信息,你有什么建议和补充?”

“我不是气你们没有通知我就杀了小妹,她小时候我也想过这样干,虽然谈不上留下祸根,但看着心里不是滋味,是你们的奶奶一定要积阴德,我想着,就算养条狗,养久了它也会摇两下尾巴吧,毕竟那事儿已经没人知道了。我是气你们,居然让外人去处理这件事,还把司徒笑这个灾星给引到天涯市来了,我的傻儿子,你们到现在都还没想明白你们到底错在哪里啊!

“昨天出去了,没有带手机。我回来看到了,但是司徒大哥应该睡了,所以没回。”艾司回答得很简短,而且语速很快,似乎不想提这事儿。

“徐仨儿是个什么性格你们不清楚吗?我已经反复告诫过你们,现在混黑道,讲义气那只是摆在明面上,说在嘴里的玩意儿,谁要是真的相信了它,那他离死也就不远了。你们自以为,借徐仨儿的手,就可以做到神不知鬼不觉?警方怎么都查不到你们头上?动动脑子!”刘唐名戳着刘勇的额头。

“昨晚打你电话怎么没接?”

“徐仨儿是什么人你们该最了解,他凭什么帮你们干这种事情?称兄道弟?和他称兄道弟的人多了去了,不一样转过头就在背后捅刀子?这些年为了在他们帮派里站稳位置,死在他手里的兄弟还少了吗?”

第二天一早,司徒笑又打了一个电话,这次艾司接听了:“有事吗?司徒大哥?”

“我们给够了好处的。”

到了后半夜,收到一条李开然发来的平安短信,一天匆匆过去。

“所以才说你们猪啊,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是徐仨儿早就有向连云下手的念头了,你们是人家打瞌睡就送个枕头过去,他正好移花接木嫁祸栽赃,你们等着吧,现在警方已经查到天涯市来了,稍有风吹草动,他肯定把你们两个当线索扔给警方,你们还自以为做得神不知,鬼不觉,这他妈的和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的蠢货有什么两样!”

他枕在床上,难以入眠,艾司那家伙到底干吗去了?

刘唐名越想越气:“我们是吃这碗饭的,你们不自己干,还去找外人!真是蠢到家了!”

司徒笑又和章明聊了几句,了解了一些情况,挂断电话,司徒笑再次拨通了艾司的手机号码,还是没人接听。

“我们也不想的,但是徐老三说,他有一个天衣无缝的计划,所以……”刘定邦低声辩解。

章明见笑哥没有说话,又说道:“对了,马队他们收集到了血样,正在连夜比对,明天一早就有结果了。”

“所以才说你们蠢!你们根本就没有看穿这一局,完全被利用了啊!”

司徒笑沉默了片刻,这几天马勇估计睡眠时间比自己还少,嫌犯第二次逃脱后,他骑摩托的视频只怕马勇也是烂熟于胸,这么说起来,视频里的男子真的和马勇他们追捕的男子有极为相似的地方。

“爸,你到底在说什么啊?”

“那倒不是,听说举报人只是说有人在城里做高危动作,扰乱社会治安,是我们技术部门通过视频分析出来,他的动作、身形、背影,和‘126’嫌犯背影视频很相似,还特意让当时的朱云森、丁旻他们辨认了,转给马队之后,是马队让出警的。”

“连我在说什么你们都听不懂,还不承认自己蠢吗?这起案子根本就不是你们想象中的那么简单,杀个人,伪装一下现场,让警方查不到线索?错,我告诉你们,这起案子,是亚联的上层在斗法,根据我的消息,有人想把事情搞大,他们具体怎么操作的我不知道,但是徐老三想利用我的儿子女儿,来当自己站队上位的踏脚石,得看我刘唐名答不答应!”

“怎么能肯定他是‘708’嫌犯?是举报人说的吗?”

“爸,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而且,那晚去艾司家,艾司身上也没有伤,应该不是他吧?司徒笑下意识地不相信这个事实。

“怎么办?先把自己的屁股擦干净,你们是从奶奶的遗物里看到当年的事的?”

不过这身高倒是和艾司也差不多,不过这不可能啊?司徒笑很清楚,在那个变态凶手杀人的时候,艾司已经和自己生活在一起了,他有那个时间和机会吗?

“是。”

好强的行动能力,感觉比自己第一次追捕的那个嫌犯要强不少,除了身高较为相似,举手投足间根本就没有更多的共同点,这“708”嫌犯到底是一个人还是两个人?

“东西处理掉了吗?”

司徒笑看着视频里那个拽绳跑楼,凌空飞渡的身影,越看越像,眉头越皱越深。

“已经处理了,除了我和定邦,再没别人知道这事儿。”

“呃,报道的是说有人跑酷,和案子倒是没什么关系,而且当时应该是现场实时报道,好多人都看到了,微信里也在到处发,这没办法吧?”

“没别人知道?司徒笑怎么知道的?”

“怎么会这样?不怕造成负面影响吗?上面没有施压?”

“他……难道是……舅舅?”

“这大街小巷都传遍了,还封存啥啊,直接上海角新闻了。”

“爸,那我们要不要……”刘定邦比画着斩首的动作。

“你怎么会有这视频?它没有秘密封存吗?”

“怎么?你们还想落个杀人灭口的罪名啊?这事都过去那么久了,就让它过去吧。”

章明兴致勃勃地将举报人传到警局的监控视频传给司徒笑。

“可是让司徒笑这么查下去,也不是个事儿啊,要不然我们……”刘定邦换了个对象,又是一个斩首动作。

2

刘唐名勃然大怒:“你吃猪饲料长大的啊!成天只知道打打杀杀!司徒笑那么好杀,10年前他就死了,还轮得到你?你们两个,从现在起,就乖乖地待在家里当乌龟,把你们的龟头给我都缩进壳里去,什么事情都不要做,什么事情都不要想!”

果然是两批人在互斗吗?司徒笑一点都高兴不起来,无论是举报人还是嫌犯,显然都没将海角市警方和法制什么的放在眼里。

刘定邦有些不服气:“那不是白白便宜徐老三和那个警察了吗?”

“听说追了,追到城外才追丢了的,那个举报人也真是厉害,为了追嫌犯居然黑进我们警方的交通系统,不管那个嫌犯跑到哪里都被跟踪监视着,一直逃出城才跟丢。”

“便宜?哪有那么便宜?这两个人都不是省油的灯,正好让他们狗咬狗,我还是得先找徐老头,有些事情得先做好准备。”

“未必。”司徒笑承认:“我这是事后分析,如果在当时那种追捕环境下,我可能也想不到嫌犯会利用金威大厦,后来勇哥他们就没追了吗?”

刘勇问:“爸,那南海那边那个项目?”

章明感叹道:“可惜他们不让笑哥你继续调查‘708’案,否则这次说不定就抓到那个嫌犯了。”

“该怎么做就怎么做,但绝对不要节外生枝。”

司徒笑最后道:“那个嫌犯的智商比我们想象的要高多了,如果真是同一个人,那么他就从我们警方精心布置的包围网里逃脱次了,如果马队他们还不重视这一点,接下来的搜捕会很困难。”

刘定邦想起什么,赶紧道:“爸,徐老三还想找我们出一次货。”

司徒笑告诉章明,在第一次马勇他们追捕失败时,他就在现场思考过类似问题,从现场突然消失的痕迹看,嫌犯很可能拥有某种单人使用的高空缓降系统,他认为是动力伞或是别的什么东西,而这次通过章明诉说,看似是警方将嫌犯堵在了那里,但也有可能是嫌犯有意让警方产生这样的错觉,因为金威大厦里面究竟有多少不可被警方知道的秘密这很难说,而且那里是亚联总部,他们和警方的关系也是势如水火,金威大厦又是海角市最高建筑之一,怎么看都像是对方刻意选择的。

“这个时候出什么货?难道有人得罪他了?”

“狗屁的直觉。”司徒笑自嘲了一句:“所有的直觉都是建立在大量基础信息收集和反复推论上的。”

“那?我们不接?让他自己处理?”

章明接了一句:“笑哥,你这直觉简直逆天啊!”

“不,接下来,说不定这批货里,会有意外惊喜!”

司徒笑还是淡淡的口吻:“我说是直觉你信吗?”

7

章明在电话那头明显愣了好几秒,才用难以置信的口气询问道:“笑、笑哥你怎么知道的?有人告诉你了?”

司徒笑回到警局,各方都有新的线索汇总回来,他需要从中分析出对案件最有用处的信息。

司徒笑不由想到了在超市大厦错过了的那个背影很像艾司的嫌犯,想到了在楼顶突然断掉的行踪线索,淡淡接了一句:“怎么逃掉的?难道他会飞啊?”

最先汇报的就是和司徒笑一同回去的何涛,他负责调查刘家兄弟与徐威的联系,刘勇、刘定邦和徐威可以算是发小,一起长大的,徐威青少年时期就一贯强势,是这伙少年的头,后来长大各自接手家族生意,相互来往不及以前频繁。

“在金威大厦马队真的已经把他堵死了,怎么都该逃不掉的,你肯定猜不到那个嫌犯是怎么逃掉的。”

最近两个月,只查到11月24日刘勇找过一次徐威,另外12月7日刘定邦和徐威碰过面,12月25日三人和其余诸人一同聚餐,这些都是有资料可查的,另外由于现在联系方便,通信方式多样,刘家兄弟和徐威平时还是保持着一定联系,所以在通信方面暂时还没有什么新的线索调查出来。

于是章明又将神秘的举报人用视频通知警方,并且全程紧追嫌疑人的事说了一遍。

司徒笑立刻画出重点,查11月24日左右的通信记录,另外刘勇和徐威的见面地点,带的随从,尽量调查细致点,以备查验。

“怎么回事?”司徒笑这才来了兴致。

11月14日唐芸仙下葬,此后刘彩婷陪了连云两天,16日,出海三天,就是20日左右,刘勇24日去找的徐威,也就是出海返航之后,这个时间点比较吻合。

“不是。”章明道:“他暴露了,马队他们只差一点就追到他了。”

28日又是刘彩婷生日,他们或许曾经考虑过,要不要等刘彩婷过完生日再动手。

“嗯?又死人了?”司徒笑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另外司徒笑仔细询问了关于刘家的船舶问题,刘唐名在很早的时候就跑过船,作为海边长大的本地人,会游泳就像会骑自行车一样普遍,若是没有什么正当职业,那么跑船出海捕鱼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不过,章明很兴奋地告诉司徒笑:“笑哥笑哥,你知道吗,那个“708”凶案的嫌犯又出现了。”

在天涯市警方的调查记录中,刘唐名在进入警方视线的时候,他名下就有一艘小舢板渔船,在1992年购进了一艘大舢板渔船,1998年换成了大趸船,2003年和2008年分别购入两艘大小不等的私人游艇。

章明他们在海角市的调查果然也没什么进展,付岩等人就像冬眠的昆虫钻入了地下,找不到一点踪迹。

尤其是2008年这艘,属于商务用环球游艇,长88.88米,上下七层,自带无边泳池,人造沙滩、篮球场、土耳其浴室、私人影院、舞厅、健身房、剑道室、格斗室、直升机、两艘小型游艇,各种奢华的娱乐设施,可谓应有尽有。

回到酒店,司徒笑拨通了章明的电话,他们在海角市的调查不知道有没有什么进展。

刘唐名一直做的是内贸生意,除了建材装饰,最主要是金融投资,大多数时候,是在陆地上跑来跑去,但在记载中,他始终保持着每年10次以上的出海记录,直到他两个儿子接掌家族生意之后,刘唐名出海的时间才渐渐减少,但与之相对的,是他两个儿子出海时间明显增多。

司徒笑肯定艾司不会在这个点睡了,就算睡了也不会没人接电话,那小子不会又把手机搞丢了吧?司徒笑隐约有不好的预感。

警方一度怀疑,刘唐名出海要么是贩毒,要么是走私,要么偷运偷渡,曾经多次有海巡进行突击式检查,但每次检查都没有发现任何可疑之处。

路上,看了看时间,司徒笑想沟通一下今天的调查情况,但是拨打艾司的电话,却发现没人接听。

后来警方内部出现了两种截然相反的意见,一种认为,刘唐名出海肯定是在犯罪,只是在进行何种形式的犯罪不得而知,而且他有某种有效手段规避警方的搜查;另一种则认为,刘唐名出海完全就是一个烟幕弹,为了扰乱警方的视线,他最主要的犯罪渠道,还是在四通八达的交通路线上。

司徒笑给文羽晗他们说了一下这类调查需要注意的事项,让大家各自回家休息,明天继续。

但这么多年来,警方除了查到一些寻衅滋事,或是鸡毛蒜皮的小违法,一直找不到刘唐名的犯罪证据,扳不倒这只大鳄鱼,而且刘唐名的巨额资金来源,都交给地下钱庄洗得干干净净。

张子成一面解释,一面也有些发愁,如果张月娥是外籍人士,文羽晗他们的调查一样会陷入困境。

他经常会淘换到一些莫名其妙的小玩意儿,委托申家帮忙拍卖,然后就是几百万、几千万的进账,另外澳门的赌场,香港的跑马地也是,几乎每次去,都是几千万的资金收入。

由于这些境外非法劳工身份有问题,所以他们的薪金要价也是极低,大多被家政公司盘剥了,不过一旦被警方发现,一样会被遣返回原籍。

正是这些来源莫名其妙的巨额资金,支撑着刘唐名的企业肆无忌惮地扩张。

尤其是中国周边的国家,越南、柬埔寨、老挝、菲律宾等,他们持旅行签证入境,到期了就和警察躲猫猫,赖着不走,但是在中国想要找到合法工作,必须有合法身份,旅行签证肯定不行,所以一些家政公司会帮着办理套牌身份证、假冒身份证等。

有了何涛这些资料,司徒笑对内心的猜测更多了几分把握。

何涛问起家政公司为什么会给别人提供假身份呢?张子成告诉她,现在随着中国日益发展,就和当年美国一样,许多国外劳工试图非法入境,只为在中国找一份工作。

不过一回到警局,他们就遇到了愁眉苦脸,带着一脸歉然和一些委屈的文羽晗。

文羽晗和何涛这才恍然,没想到一个小小的身份竟然隐藏着这种猫腻。

文羽晗调查的是刘家老宅失踪的佣人张月娥,第一次查发现对方用的冒名身份,张子成给了建议重新调查家政公司。

如果这个假的张月娥直接就是用假身份,刘唐名肯定不敢用她,所以情况只能是什么呢?张月娥有另外一种身份,家政公司知道,刘唐名知道,但这个身份不能曝光,所以家政公司选择了套牌身份证办理登记。

文羽晗跟着便去查了,家政公司也知道肯定躲不过,于是也如实地承认了,张月娥确实是冒用了身份信息,她的真实身份是菲律宾混血儿,父亲祖籍是潮汕,母亲是当地人,真名叫卫月娥,去年7月持旅行签证入境的。

所以,在警方这次调查张月娥身份之前,刘唐名肯定先查过一次了。

文羽晗跟着查了入境登记和海关登记,找到了卫月娥的记录,并且显示她的签证早就到期了,已经被定为非法居留的遣送人员,只是一直联系不上。

张子成解释道,刘唐名是什么人?黑道大佬,想杀他想扳倒他的人多不胜数,他的谨慎和猜疑性格可想而知,他绝不会用一个没根底的人在家里做保姆。

文羽晗找到这条证据,便开始正式找刘家进行调查,但是去刘家时,遇到的情况就和刘家兄弟所说的一样,由于老太太已经不在了,所以服侍老太太的司机、厨子和保姆他们都已经辞退,至于辞退后这些人又去了哪里,刘家实在无可奉告。

“家政公司没说实话?”文羽晗表示不解。

最终文羽晗只得到了3个打不通的电话号码,而且司机和厨子都是通过私人关系介绍的,只有那个佣人是通过家政公司招聘的。

听到这样的结果,司徒笑看了看张子成,张子成微微一笑,摆出老大哥的架势,指点道:“那家家政公司没有说实话,明天你们可以再去调查一下。”

但这一次文羽晗有了经验,一直追查其余两名佣人的联系方式,最终通过介绍人找到了那名厨子。

毕竟张月娥的身份是李开然查出来的,文羽晗也从未查过这类人口走失案,这一天下来,只能早早回到警局,交了白卷。

原来是名厨娘,叫陈芳,文羽晗直接和陈芳进行了沟通,最终得到一些模糊的线索,陈芳说,立冬那天,月娥突然说老太太不行了,他们立刻拨打电话,通知了刘唐名和120,120先到,到的时候老人已经走了,120觉得已经没有抢救必要,还没走,刘唐名回来了,然后发了一通火,医生都被赶了出来,120走了之后,刘唐名两个儿子才带着家人赶到,其余人都被赶出老太太的房间,让他们自行活动,房间里只有刘唐名父子三人和张月娥,似乎在问一些具体的情况。

调查到这儿,文羽晗没辙了,一个冒用身份证的人失踪了,无人报案,她姓甚名谁,何方人士,警方是一无所知,如果就这样去刘家探查,人家甚至可以说,根本就没有这个人。

没人敢在房间外偷听,但是肯定没有争吵,当时陈芳和司机刘正都在楼下,还有几名家眷,如果是争吵的话他们肯定能听到,那时候谁都没心思做事,大家都在等刘唐名出来安排老太太的后事。

通过当地民警和张月娥取得联系,确认了对方身份,文羽晗才确认,天涯市的这个张月娥是冒用身份,并不是真正的张月娥本人。

然后就听到楼上突然“啪”的响了一声,陈芳说她不知道是什么声音,以前从没听过,但是很响,比放鞭炮还响,她和刘正没上去,刘勇的老婆听到声音想去看看,但是被刘定邦挡了出来,说里面没事,让所有人都在下面待着,一会儿就有专业的丧葬公司的人来处理后事。

但是文羽晗从家政公司拿到了张月娥的身份信息之后,与户籍原址的派出所民警取得联系,一问之下,确有张月娥此人,但人家和老公一直在河南打工,压根儿没来天涯市啊。

从那之后,他们就再也没见过张月娥了。

司徒笑的意思,毕竟按时间算失踪已经两个月了,先看看他的家人发现无法联系之后有没有报案,如果已经报案,正好就接过来展开调查。

在陈芳的印象里,张月娥说一口标准普通话,但是话不多,小姑娘跑上跑下挺勤快的,也很得老太太的信任和欢心,长相虽然平平,但笑起来挺真诚。

随后文羽晗按司徒笑的吩咐,开始调查张月娥的家庭,毕竟没人报案,也没有发现尸首,这种事情警方是不应该立案调查的。

老太太去世后,刘家就遣散了所有的用人,陈芳和刘正都怀疑过张月娥去哪里了,但是他们不敢问,也不敢多想,拿了一笔钱就各自回老家了。

他们不会与已经上岗的居家保姆保持频繁的联系,只有有事时,保姆电话联系公司,如果没事,一年半载保姆没和公司联系也很正常。

文羽晗调查到的关于卫月娥的全部消息,就这么多。细心的小姑娘特意查了一下,去年立冬是11月7日。

但是根据刘家签署的保姆协议,张月娥显然应该还在刘家继续干保姆,对于张月娥是否失踪一事,公司表示毫不知情。

司徒笑想了想,11月7日发生了什么事情,他觉得这个日子似乎有点印象,想起来了,那晚担心卓震被人灭口,特意去医院调查,结果在地下车库被车撞,当时高风怀疑自己压力过大,精神出现了问题。

一开始文羽晗还是很顺利的,找到了张月娥注册登记的家政服务公司,公司方面确认张月娥的确是经过他们公司培训,并且获得了上岗资格,在去年7月通过应试被刘家选为照顾老人的居家保姆。

那次意外撞车事件显得有些莫名其妙,到现在司徒笑都没弄清楚为什么突然会遭遇那种不知是报复还是情绪发泄的撞车事件。

文羽晗和何涛两人倒是早就回来了,何涛按部就班地调查刘家,目前还没有什么收获;但是有关张月娥的调查遇到了极大的困难。

文羽晗自己觉得调查出来的线索对案件没有什么太大帮助,自己查了一天,也就搞清了卫月娥的消失时间,但是卫月娥到底是死了还是活着,死了尸体去了哪里,活着人又去了哪里,则是一点线索都没找到。

调查一直持续到深夜,司徒笑才和张子成回到警局,而李开然估计今晚是不会回来了,他的调查线索会在推杯换盏中获得。

小姑娘心气很高,一直想好好表现一下,但是第一天就被人骗了,第二天也没有什么新的发现,心中觉得自己拖了小组的后腿。

在警方掌握的视频里,每一个出现在视频里的和连云有过接触的人都要查到,还要调查出那些没有出现在视频里的陪同人员。

司徒笑没有留意到文羽晗的情绪,他的全部精力都集中在更多的线索上面。

忙活了一整天,调查到的人还不到十分之一。

李开然今晚也不知道会不会回来,也没有什么消息传出来,张子成第三个回来汇报。

张子成要排查大量社会闲杂人员,而且还要从他们的话里分辨出有没有撒谎、隐瞒,工作量十分巨大。

张子成也是跑了一天,他将视频里参与陪同连云的26名社会人员都查了一遍,还查到5个没有出现在视频里,但是参与过陪同连云的人。

让李开然展开新的调查之后,司徒笑与张子成会合,一起进行走访排查。

在这31人中,12月1日当晚,陪同连云的共有7人,11月14日陪同的有足足20人,因为各自原因没有找到具体下落的有3个,张子成调查认为,失踪的三人中,其中有一个很可疑。

现在刘氏兄弟的表现就非常符合这种掩耳盗铃的做派。

这人名叫鲁超,是徐威的亲信,据传说徐威第一次独自从金三角贩毒完成成人礼,就带着鲁超,也有传说鲁超和徐威在少年泰拳营里就认识了,不管哪种传说,鲁超和徐威的关系是非同一般。

司徒笑不由想起当年在警校学习时,老师曾提过:“若是买凶杀人,那些任务的发布者,唯恐别人怀疑到自己头上,他们会故意制造一种与发生的案件极为疏远的假象,来表示自己的清白。”

这是第一个可疑之处。

毕竟他们是明面上的受益者,而且,这两个月他们的生活太过规律,尤其是刘家兄弟,这种过于规律的生活反而有点欲盖弥彰的味道。

第二点,无论是11月14日,还是12月1日,都有鲁超的身影,在连云的陪同人员中,鲁超的陪同天数可能不算最多,查出来的大概是24次,其中徐威在的18次他都在。

从徐威这两个月的行动轨迹上看,他应该是这起案件的主要负责人,最起码是个高度参与者;而刘家两兄弟和刘唐名,表面上看似乎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依然按部就班地进行着各自的经营活动,但他们和这起案子,也肯定有着某种必然的联系。

虽然陪连云最多的是一个叫张福满的人,但那人原本地位就不高,只是对本地的吃喝玩乐比较了解,就是专门用来接客陪客的。

从目前已经得到整理的消息来看,司徒笑认为,徐威和其父徐振业,在关于连云和刘彩婷一事上,处于知情者的地位,而刘家的情况则略有不同。

鲁超不同,他出现的次数较为均匀,一般就是隔一天,或是隔两天出现一次,而且他是徐威较为倚重的左膀右臂,本身除了能喝酒,并不擅言谈,叫他去陪连云,有些大材小用和得不偿失,所以很可疑。

同时李开然还要兼顾调查刘家和徐家是何时展开接触的。

第三点,现在调查出来,鲁超是在25日左右失踪的,也有可能就是在24日,那时司徒笑才刚把李开然和张子成派过来,都还没开始展开调查,这个鲁超就突然失踪了。

司徒笑立刻给他布置了新任务,让李开然展开纵向调查,司徒笑给出了两个时间节点,第一个,是连云和徐威等人刚刚接触时,需要旁敲侧击出徐威等人的举止和反应,调查有没有什么异常或突发状况;第二个,是12月1日左右,司徒笑记得,这是视频被删除的时间,如果连云后面都没拍摄视频,那么,这很可能是对方开始设计连云的一个起始时间。司徒笑需要知道,这段时间附近发生了什么,是什么导致凶手打算对连云和刘彩婷下手了。

张子成调查的结果是无论是徐威系还是其余大佬的手下,对鲁超的行踪众说纷纭,有的说好像是北上去内地了,有的说南下出国了,还有的说去了西边,但是再具体一询问,则是一无所知,所有人都道听途说,甲传乙,乙传丙的。

一上午很快过去了,李开然回来了,白天不是那些被调查人的活动时间,李开然转了一圈,见没什么可用线索便先回来了。

张子成也查了出入境管理登记,根本没有鲁超的出国信息,交通部也找不到鲁超的行踪,如果他是偷渡出国的话,那几乎是没可能找到了。

司徒笑在列表上画了一个圈,表示这件事可以进一步调查。

另外两人的情形与鲁超相似,都是以各种原因消失了,但是鲁超的嫌疑最大。

那段删除的视频,里面并没有记载什么有用的内容啊,14日陪连云去夜店,15日杀掉一个警方的线人,这里面有什么联系吗?

此外张子成还调查到一件可疑的事情,那就是关于11月14日那晚的聚会发生了什么,当晚参与的20个陪同人员,回答大致有三类,一类是啥也没发生的,该吃吃,该喝喝,唱歌的唱歌;第二类是一口咬定喝多了,啥也不记得;第三类则是过去太久,确实想不起来了。

“这段视频的拍摄日期是11月14日!”对了,是连云手机里被删除的那段视频,视频的删除时间是12月1日,而拍摄时间,则是11月14日,那是刘彩婷奶奶刚刚下葬之后,连云第一次和徐威等人去夜店,根据连云回忆,那晚刘彩婷奶奶刚下葬,刘彩婷没有出去,是连云单独和徐威等人去的夜店。

对于社会人员的回答,张子成在心里早就有了准备,而且他的询问也只是为李开然的暗中调查做铺垫,方便李开然套话;但张子成还是从这些人闪烁其词的回答中,认定11月14日那晚,肯定发生了什么,所有的参与人员都被他们的大佬下了封口令,不许提,甚至想都不许想。

11月16日,没有,11月14日……11月14日,这个日期有印象,和连云有关,这么早的日期,和连云有关,我是从哪儿调查到这个日子的?

张子成也没有什么确实证据,就是凭多年的办案经验,综合参与陪同人员对其余时间的回忆回答,分析出11月14日这一关键日期,他们的回答和其他陪同时间的回答有所不同。

等等,如果不是11月15日,而是它的前后时间发生了什么呢?

但到底发生了什么,就不是张子成能问出来的了,需要等李开然带回消息。

奇怪,11月15日,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那时候就算是徐威和连云,他们也刚认识不久吧?

司徒笑接过张子成拿来的关于鲁超等三人的资料,这人身形就和刘定邦一样魁梧,络腮胡,由于有暴力伤人的案底,所以警方有详细资料,一米八六,88公斤,擅长泰拳、洪拳、自由搏击,有严重的暴力犯罪倾向……

司徒笑检索了一下自己的记忆,确定11月15日那天自己身上发生的事情和这起案件并没有关系,从连云那里得到的信息,11月15日也没有什么关键信息。

另外两人分别叫张福旺和徐贵,看体型身板和鲁超竟然也都不相上下,张福旺是屠夫的手下,和鲁超一样是个大胡子,绰号狗熊。徐贵则是二爷的人,长得倒有几分俊俏,像个风流小生,道上人称小银枪。

在徐威可能犯下的滔天罪行里,这只是其中极为不起眼的一个小案件,但是司徒笑注意到这件事,是因为11月15日这个时间,他的直觉很敏锐地告诉他,这个时间似乎预示着什么。

这个徐贵为何有点眼熟?自己在哪里见过他吗?

在文羽晗列出的档案里,她怀疑那名线人已经被徐威灭口了,做了一个小小的标注。

看着这三人的资料,司徒笑似乎隐约抓住点什么,问张子成:“他们三人是一起失踪的吗?”

若非他同警方保持着线人联系,而那名警员又十分负责地去调查了这件事情,估计警方也不一定会知道。

“嗯,根据我询问的结果,当然也不排除那些小混混骗我,几乎都是25日左右失踪的。”

这种已经脱离家庭关系,在社会关系上也没什么朋友的吸毒线人,他们是最底层的边缘人,仿佛被这个社会所抛弃,就算死了,也会有很长时间不会被人注意到。

司徒笑若有所思,25日前后,张子成想到的是往前,他和李开然一来这些人就失踪了,司徒笑却想的是,如果是往后呢?26日失踪,三个彪形大汉,都是三位黑道大佬手里的强将,会不会不是失踪,而是同时出动去做什么事情?

此外,司徒笑还注意到一件事,是疑似徐威的犯罪档案里面记载的,11月15日,一名曾向警方举报地下市场有毒品出现的线人突然失去了联系,负责与线人联系的警察事后调查了线人的下落,最后得到的消息是,有人看到,是徐威的人将那名线人带走了。

26日?那名“708”变态杀手从派出所逃走,应该不是这件事,和刘彩婷案无关,对了!27日,钱坤辞职并就此失踪!

司徒笑相信,这种事情不可能太多人知道,越多人知道,就越有可能暴露,李开然和张子成来这里调查好几天,还有警察局同事的帮忙,也没查出什么线索,就说明知道并执行这件事的人很少,而且层级较高,李开然从外围接近,还不能接触到那些人。

8

想要查清楚,是谁最有可能在连云手机上动手脚,最简单的笨办法就是将连云在天涯市期间每一个与他有接触的作陪的人都找出来,通过他们的陪同时间关系,找到最有可能下手的那个人。

如果是这样的话,这三人就并非无故失踪,只是和李开然他们互换了战场,自己从海角来了天涯市,他们从天涯市到了海角。

如果,连云没有撒谎,刘彩婷也没有撒谎,那么,剩下的最不可能的真相,就是的确有人在连云手机上做了手脚,假借连云的口气在连云私人日记里写下了许多对刘彩婷不利的想法,然后再删除。

司徒笑收起张子成查到的线索,打电话给章明询问情况。

这些,都是有监控可查的、警方可以掌握的部分,至于其余不在监控记录之中又没有调查到的,目前还没有确切信息。

章明、朱珠和茜姐也跑了两天,总算是有点眉目了。

刘彩婷的奶奶是12日火化,13日下葬,徐威和连云是在葬礼上相互认识的,在连云待在天涯市的65天里,徐威亲自陪同有18天,二爷只出现了6天,屠夫有10天,猴子陪了25天,这其中有重叠,也有单独,此外还有许多四人手下兄弟,这个陪两天,那个陪一天,这两个月就这样被分掉了。

付岩的车在海角市北方的省道旁被发现,距离海角市80公里,已经被焚烧过,车内没有留下任何痕迹,现场民警从车牌确认了车辆身份。

连云和刘彩婷是11月11日回的国,光棍节,司徒笑印象深刻,那天晓玲生日。

车辆焚毁的地方距离省道约1公里远,人迹罕至,从现场的车辙看,对方另有车辆接应,从轮胎的纹路和宽度看,那种轮胎是用于大型卡车或厢式货车的。

前期根据李开然他们的调查需求,文羽晗很细心地做了归纳,将警方调查出来的徐威等人和连云在一起的时间地点,也罗列了一个表。

物证组在研究了焚烧的汽车残骸后,初步判断车辆是于1月31日夜、2月1日凌晨这个时间段被焚毁的。

他都干什么去了呢?推掉这些事情的时间都拿去陪连云了,连云在天涯市期间,徐威多次带连云去他自己旗下被怀疑有赌场嫌疑的夜店,还有被怀疑有卖淫嫌疑的会所,此外各种酒吧歌厅高级餐厅也是频频出入。

于是警方加大了对这一时段的监控调查,只是每天奔行在省道的大货车实在太多了,一时半会儿没什么收获。

在这两个月期间,徐威推掉了3个投资谈判、5项预定好的投资,和两次预定出场的开业典礼。

章明他们另外查到了付岩师傅的出租车行车记录,从监控上看,31日下午5点07分,一名戴着鸭舌帽的高大男子上了车,晚上7点21分,抵达东港酒店,另一名高大男子拎着一个半人高的大行李箱上了车,晚上9点48分,出租车在城里绕了一个大圈,从北郊离开。

但是这次连云来了天涯市之后,徐威没有按惯例离开,生生多拖了两个月,地下毒品市场已经货源短缺了,直到1月18日,警方才得到内线消息,新的一批毒品已经投向市场。

那两名男子身材都格外魁梧,而且都戴着类似的鸭舌帽,帽檐下是一副炫酷的太阳镜,黑色的镜片像熊猫眼一样遮住了小半张脸,而其余部分又被浓密的胡须给挡住了,很难通过外貌判断他们的身份。

警方预计,徐威每次离开,都是进行贩毒活动,估计是采取人货分离遥控指挥的方式,因为每次徐威回到天涯市之后,终端市场毒品贩卖量会有一个明显的增幅,这是采用宏观数据得出的结论。

章明他们调取了东港酒店的监控,发现此人是30日晚间入住的,与他一同进入酒店的还有一名醉醺醺的女性,那名女子明显喝多了,脸被涂抹得很花,头发也乱蓬蓬的。

这两个多月来,徐威的行事明显收敛了起来,以往一些犯罪规律被打乱了,天涯市警方原本发现,每隔3个月,徐威会离开天涯市,路线成谜,不过是向云南方向。

两人登记的身份分别叫李强和张莎莉。

不过司徒笑却从那些没有记录的信息里读出了不一样的线索。

但是那名张莎莉入住之后,整个31日都没露面,只有李强早上离开,中午拎了一个半人高的旅行箱回酒店。

而徐振业这边,关于徐威的疑似犯罪记录,由于并未做年鉴检索,看起来则更为复杂、困难,只有早期的一些被怀疑违法的活动,大多和目前他们调查的刘彩婷之死没什么联系。

章明等人查验了两人的身份信息,确认无论男女,都是使用的他人身份证,根据酒店员工回忆,李强入住的房间一直悬挂着请勿打扰的牌子,事后清洁也没发现什么异常。

刘彩婷出生之后,刘唐名的企业走上了快速扩张之路,直觉告诉司徒笑,这里面似乎发生了什么,至于这发生的什么与刘彩婷之死有没有关系,还得调查了之后才能知道。

但是那名叫张莎莉的女子,虽然浓妆艳抹,而且不知被酒水还是什么涂抹得花里胡哨,章明还是从她的身材、身高、体型等方面觉得,她很像是温莉莉。

社会小流氓看上了老实漂亮的大姑娘,结果会怎么样?司徒笑不由想起了旧社会恶霸强抢民女的戏码,而楚妍妍的父母都是普通工人,看起来也没法和刘唐名斗狠。

当章明传来酒店监控视频,并提出那名女子很像温莉莉时,司徒笑突然想起在哪里见过徐贵了,29日夜里第二次去询问温莉莉时,当自己亮明身份,那个还算英俊且身材高大的青年,正是徐贵!

一个无职无业,相貌平平的社会小流氓,一个是身材高挑,相貌姣好,还有稳定工作的美丽女青年,大两岁,还要高起码5厘米,这两个人也能走到一起,只怕刘唐名用了什么不光彩的手段,司徒笑暗自思索着,那个年代毕竟太过遥远,而姑娘对情感和个人贞洁的道德问题只怕也没现在这么开放。

而且章明他们也从另一个方向调查了解到一些线索,让他们更加怀疑张莎莉就是温莉莉。

从结婚照片上看,那楚妍妍比刘唐名还要高上一些。

他们找到了温莉莉的几名死党,董强、小山、曹芳芳。

关于她是怎么和刘唐名相知相爱,并结婚生子的,并没有相关记录可查,只能靠警方猜想了。

在温莉莉失踪之后,迫于压力,他们三人承认了14日晚,是温莉莉叫他们去约会吧找刘彩婷,并说要搞那个女人,不过一开始小山就看上了刘彩婷的美貌,反正温莉莉也没说要怎么搞,只是说那个女的和她抢老公,小山就想勾搭刘彩婷,如果得手,那么温莉莉的矛盾就自然解决了。

司徒笑看着楚妍妍的照片,和刘彩婷一样,颇有姿色,在那个年代绝对算一名美女,按时间推算,生刘彩婷时差不多32岁,还算不上高龄产妇,但年纪也不算小了。

跟着又发生了变故,在得到一枚真的铂金戒指之后,董强改变了主意,让大家先撤,他本来是打算将戒指换了卖钱可以逍遥几天,结果还没找到销路,就被警方追问。

不过这一次司徒笑他们有了天然的优势,曾经特别关照刘唐名的几名领导,都因为其余问题进了监狱,尤其是最近一次柏铺村招投标案波及到天涯市部分官员,至少目前明面上没有什么领导和刘唐名过从甚密了。

听说刘彩婷死了,三人很讲义气地隐瞒了温莉莉的事情,只说了小山看上了刘彩婷这后半段发生的事。

上层施压,内部出卖,每次专案组都无疾而终。

现在温莉莉不知何故失踪,他们也很焦急,所以当章明等人询问他们温莉莉有没有其余身份做掩护时,曹芳芳回忆说,温莉莉有个捡到的身份证,上面的女人长相和她有几分相似,好像叫什么莎莉的。

而一旦专案组成立,刘唐名的公司就显得格外规矩,绝对奉公守法,所有的违法活动就像从未出现过一般烟消云散,每次收到线报出警,要不是假线报,要不就是对方中途停止了交易。

目前章明他们查到的线索就这么多,那两名戴鸭舌帽的高大男子什么身份现在还没有任何线索。

早在8年前和3年前,在全国性扫黑除恶大风潮下,天涯市就成立了专案组准备查证刘唐名犯罪事实,将其绳之以法,但每次专案组成立之初,就会受到上级领导的特别关注,大多数领导的意思是刘唐名是天涯市明星企业家,大唐集团在天涯市经济发展中起了重大作用,一定要有真凭实据,不要随意抓人等等……

司徒笑直接将鲁超等三人的身份信息发了过去,让章明他们那边进行技术比对核实。

整个刘唐名集团公司犯罪史年鉴看下来,就是一部赤裸裸的威胁、逼迫、欺诈,以及暴力打砸抢的血腥扩张史。

而温莉莉、付岩,包括早已失踪的钱坤,目前已经遇害的可能性极大,这些黑社会下手绝不留情,而从海角市到天涯市,整条省道绵延数百公里,途经多处深山老林,对方又有代步工具,随便找个荒山,挖个深坑一埋,警方要想找到尸体,就如大海捞针。

这里面不知有多少强买强卖,又有多少良性资产被逼贱卖,但是警方收到的报案只有一起,而且在一个月后,报案人就主动撤销了立案请求,据说是因为报案人发生车祸事故身亡,他的遗孀做出的决定。

鲁超这些人,都是老牌黑社会,杀人、藏尸这些技术活都是轻车熟路,根据天涯市警方的统计,在徐、刘、任、申等几大黑社会团伙中,能被统计出来的失踪人口,就多达百余名,但几十年过去,警方至今没有发现任何一具尸体,也没人报案。

此后刘唐名就很少亲自出手了,他的威信已经建立起来,也有了一群兄弟手下,在不断的挑衅、欺凌、斗殴、拼杀之下,刘唐名的生意迅速做大,他以放高利贷的名义,从正当商人那里攫取大量利益,成立了大唐投资公司,而他旗下的大唐音像,大唐建工建材、大唐房产、大唐连锁酒店,原本都是别人的资产,从大唐投资借贷之后,不知怎么最后全都变成了大唐集团公司的资产了。

那些刀口舔血的社会边缘人,死了就只留下失踪两个字,仿佛从未出现在这世上一样。

司徒笑注意一个时间点,这一年,正是刘彩婷出生的那一年。

不过司徒笑还是抱着一丝希望,因为看鲁超他们的行进路线,正是返回天涯市,说不定他们已经回来了,只是不知道躲在哪里。目前唯一的应对方法,就是让森林公安带上警犬,进行拉网式搜索,如果对方将尸体埋在山里,看有没有希望找到。

一年的时间,从默默无闻,到有着成熟手段的黑社会大佬转变,未免也太快了一些,凭个人发展似乎很难完成,感觉更像加入了帮派,成系统有规律地在扩张发展。

同时司徒笑命张子成留意,在问讯时多朝这方面施压,另外李开然也可以朝这边靠一靠。

这是出面顶包,典型的黑社会脱罪办法,而在受害人无法指认谁是凶手的情况下,法院很难不判那个自愿顶罪的人,警方在找不到充分证据的情况下,只能眼睁睁看着真凶逍遥法外。

交代完刘彩婷案的一些线索之后,司徒笑又问了问“708”案的进展,章明说DNA比对已经出来了,可以确定就是“708”嫌犯,至于更多的线索就没法打探了,因为今天主要忙着查找付岩等人的下落。

此后一年间,刘唐名似乎在大力发展自身势力,这一年先后3次进派出所,不过都是扰乱治安、寻衅滋事等民事犯罪,最长也就拘留15天便放了,而最重的一次致人重伤,则有另一名同伙主动出面承认了罪行,刘唐名反而成了劝架的人。

真的是“708”嫌犯吗?司徒笑有些怀疑,但是DNA比对是铁证,不容他质疑,不过司徒笑又有些别的想法,会不会,“708”案中的变态凶杀犯,本身就不止一个人呢?

记载中写的是疑似供货方,也有可能是帮着别人押运那批准备贩卖的人口。

司徒笑交代了几句,章明突然提到一件琐事。

司徒笑认为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他隐藏得非常好,但这种事情除了天赋也要讲经验的,连一次派出所都没进过的人,怎么可能积累大量经验;另一种则是有人牵线搭桥,才能让刘唐名这种小人物,第一次就接触到万平良这种黑帮大佬。

朱珠似乎和她男朋友闹矛盾了,朱珠说那位瞿律师从昨天晚上就不对劲,朱珠发了一下小脾气,对方就讥讽她,然后朱珠大吵大闹了一番,对方就提出要分手,结果今天朱珠一整天心情都不好。

10年时间,刘唐名从一文不名的小混混,做到可以和蝮蛇万平良一起做生意,在此前没有任何犯罪记录,也没有任何与社会不法人员勾结的证据和记录,这看起来似乎有点不可思议。

章明和茜姐都认为是瞿律师办理的案子和朱珠办理的案子站在了对立的立场上,朱珠本身又有娇小姐的脾气,安慰了朱珠两句。

让司徒笑有些哑然的是,刘唐名的爱人,正是当年他做小工时调戏的那名纺织女工,叫楚妍妍,比刘唐名大两岁。1982年从纺织厂自动退职,此后就没有消息,应该是在家全职带孩子吧。

但是朱珠说不对,她也说不上哪儿不对,感觉瞿律师整个人都变了一个人似的,对她根本一点都不好了,既不会安慰体贴人,也没有以前那么幽默风趣。

从1980年到1990年间,刘唐名没有工作经历的记载,而1980年,他20岁,正是年轻叛逆冲动的年纪,警方从他两个儿子的出生记录倒推回去,才能得出1982年生了第一个孩子,1986年第二个孩子出生这样的结论,就连他的结婚证书,都是1987年补办的。

随后章明发现,今天瞿律师没有去看连云,自从瞿律师接了这个案子之后,基本上保持着每天去两次拘留所的频率,章明说不知道是不是瞿律师找到了什么有利的证据,问司徒笑连云要不要就先放了?

这是有关刘唐名的,1990年前,没有关于他的犯罪记录,从简历看,他也不过是一个中学毕业普通工人罢了,毕业后在第一棉纺厂干了两年,后来因打架和调戏女工被开除,消失了半年,后来警方查到记录他在一家叫宏远建筑公司的工地上干了半年,此后就再没有记录,那个年代不像现在,记录没有那么周全。

司徒笑回应,暂时还不能放,因为目前所有明面上的线索依然全都指向连云,至于什么完美谋杀案,所有证人全部说谎,以及利用连云的手机和各种私人信息作伪这种事情,警方目前还没有掌握到一件真凭实据。

有很多不易察觉的犯罪线索,在这张犯罪检索时间表里,有着一种较为明确的走向,司徒笑不知道文羽晗和何涛有没有看出来,或许他是新开始调查的缘故,司徒笑非常敏锐地察觉到这条朦胧线索的走向。

“就那小子那性格,那种脾气,让他在拘留所多待两天不是什么坏事。”司徒笑说这话的时候,并没有意识到,另一个阴谋正在悄悄展开。

就凭这一点,司徒笑便十分欣赏这名勤恳又敬业的女警。

今晚估计李开然也要到后半夜才会有消息传回来,司徒笑决定先和艾司通电话。

司徒笑花了半天时间看完了有关徐振业和刘唐名他们公司及有关人员的犯罪检索,按时间排序,每一条都是一句话概括,这一繁复的工程是由文羽晗抽空加班完成的。

在司徒笑看来,艾司简直就是个大杀器,可以从另一个视角察觉自己思维惯性上的盲区,在分析和推断上面也可以互补,相互探讨,互有增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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