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猎杀档案10 第五章 探蛇穴令人发指 护证据凛然正气

武装分子们如惊弓之鸟,感觉不是他们在包围搜捕敌人,而是他们被敌人包围了。

“前后左右上下都给我盯紧了,任何一个地方有异动就给我打!”

艾司在他们脚下,这一层舱板和水密舱之间的夹缝中,透过板间缝隙,艾司能清楚地近距离观察到魏铁和他身边的那二十八名武装分子。

就像经常在大厦上班的人,对电梯、楼梯间、安全通道和每一层楼有哪些公司或许都有所了解,但他们未必知道,每天爬的楼道有多少级台阶。至于下水管道、电线、水管、气管、通风管,这些管道的走向和布局,他们更是两眼一抹黑。

这群人,和其余武装分子不一样,他们受过更专业的训练,这是特种部队小组作战队形,呈梯队菱形分布,可以全方位对遭遇战展开反击。

武装分子或许对船上的通道和舱室都很熟悉,但对于电机工和维修工才熟悉的检修通道、通风管道、肋板夹层等地方,他们完全不熟悉。

从移动中就能看出,这二十八人分成四个小组,三个火力组,一个支援组,这群人的步枪都加挂了榴弹发射器,腰间增加了手雷和闪爆弹,而且穿着防弹衣,戴着头盔,四个小组的组长与副组长还配备了单兵作战指挥系统和增强可视仪。

一名手下唯唯诺诺道:“检,检修用的通风管道……我们,我们不知道那些管道的出入口在什么地方。”

他们并不直接听从魏铁的命令,而是会用手语打出更直接的战术命令,艾司的最后一次前后夹击,就被其中一个特战小队阻截了下来,反而没造成多大伤亡。

魏铁在他身边二十多名武装分子的护卫下倒是毫发无伤,但艾司这种神出鬼没的游击方式令他恼羞成怒,大骂手下是饭桶:“他怎么能绕到我们后面去的?你们是怎么侦察的?”

这也太夸张了!这哪里是什么黑帮分子,这是他们请来的佣兵吗?艾司难以置信,同时,作为一艘偷渡船,竟然会有多达百余人的武装分子,这本身就很不合理!

换武器,换弹夹,杀敌人,艾司只有一人,却在行云流水般收割着敌人。

很明显,还有什么事是自己忽略了的,这与曹金山的到来和恩恩的再次失踪是否有关?

艾司在底层舱道中游走,不断地拿起预藏好的武器,这才是他为自己准备的主战场。

趁这些特战小队还没找到自己的踪迹,艾司在夹板中恢复体力。他取出了手机,将视频时间继续往前推移,他要继续探索恩恩的下落,他需要掌握更多信息。

第四次又是绊线和自动开火的步枪,而艾司出现在他们身后,对他们进行了前后夹击!

7

第三次,艾司出现在他们头顶的通风管道内,在对方反应过来之前连开数枪,然后又顺着通风管道不知滑到了哪里。

恩恩是下午3点47分被送过来的,那个时候这些武装分子就已经在了,恩恩被带到这里之后就被安排到了单独的休息室,此后没人看管,但也不能随意走动。

艾司在第一处埋伏点取得了预留的枪械,完成狙击后消失,随后出现在这只追击队伍的后方,打死两人,打伤三人。敌人将火力布置调整过来时,艾司又消失了。

艾司一直往前快进,有了!这些武装分子是今天才登船的,早上9点20分,在此之前,这船上只有一些船员和帮派成员。

底舱结构和上一层又有所不同,在特意改装后,增加了许多舱室,回廊也是七拐八拐的,这本该是船上武装分子的优势,但现在这些武装分子却觉得,陷入迷宫的好像是自己。

那些女孩是什么时候送过来的?昨天晚上和前天晚上,这些女孩上船时,都没有武装分子,那么这批武装分子显然也不是押运这些女孩的。

魏铁带着第三批人马赶到,看着前面畏畏缩缩不敢上前的手下气不打一处来,上去就是两记耳光:“废物!这么多人,连一个人都对付不了,养你们有什么用!给我追!”

偷渡只需要简单几个人蛇就可以控制,武装分子人越多,意味着成本越高,风险越大,他们登船不是为了这批女孩,也不是为了恩恩。

等下一批追兵拐过楼道拐角时,只有一地尸体,哪里还有人影。

货轮今天离港,时间是早就报备了的,肯定需要海事部门的批准,武装分子在恩恩遭绑架前登船,怎么看也不可能是迎接恩恩……

这番十秒内的小范围腾挪枪斗,又收割了五条人命。后面的追兵在楼道里发现前方枪声大作,子弹横飞,不由得放慢了脚步,担心在如此狭窄的地方被流弹击中,这就给了艾司撤离的时间。

等等,如果说,恩恩是那个人的唯一血脉后裔,那么将恩恩带到这艘船上,那些武装分子的登船,离港时间……

艾司枪身压上,几乎顶住那人胸口连开数枪,随后左手持枪以自己右肩为架,向后开了一枪。

洪胜天要上船!他要乘船离开海角市!带恩恩来是为了让她在这里和洪胜天见面?那么这些武装分子的出现,则是为了负责洪胜天的安保!

后方和右边的三人中弹身亡,左边一人却没有即死。艾司侧身,枪口顶住了对方枪管,在对方扣动扳机的一瞬间手臂画圆,武装分子的枪口喷出火舌,沿着艾司身体轮廓画出弧线弹道。

那四组特战小队,难道就是洪胜天的亲卫军?

艾司双臂交叉前伸,扣动扳机;紧接着横肘侧击,双手交叉平伸,扣动扳机。

难道说,现在亚联这种黑帮,对他们的帮派武力开始进行军事化管理了吗?虽然还有些稚嫩生涩,但那就是特种兵作战小组的菱形防御阵形。是了,陈孝康本身就是美海军陆战队出身,他是负责亚联整体武装力量的大档头,将一盘散沙的黑道帮派分子当作特种兵来训练,挑选其中的佼佼者组成特战小队,的确有这种可能。

艾司落地,抽枪,双手一架,他面朝楼道拐角处,在他身后走在前方的三名武装分子还未回头,在他眼前,落在后面的两名武装分子惊慌中扣动扳机,但艾司的双枪这一架,顿时令他们的枪口偏移,在这狭窄的楼道里,慌乱的武装分子误伤了同伙。

但为什么陈孝康没有露面?曹金山也只是匆匆露了一面就消失了,难道这些人还藏在船内某处?船上还有连监控摄像头也没有安置的绝对密室?

原来,艾司撤离到拐角之后,并没有急于远离楼道,而是撑着楼道两壁,呈“大”字形将自己卡在楼道顶部盲区内。

不是说洪胜天病重将死吗?如果他要上船的话,仅仅是武装安保力量还不够,应该有维持生命的东西!

便在五人尽数转过拐角,后一波追兵刚到楼道口时,艾司又一次从天而降,落在了五人的中央。

艾司再次检查监控画面,找到了!在其中的一个房间有担架、病床,还有许多维持生命体征的仪器,但是实时监控画面上没人,房间是空的,而这些仪器都是近一周内陆续运抵安装的。

后面追来的五人见前面四人上当吃亏,不敢过于靠前,在楼道里显得有些小心翼翼,拐角的时候,还先将枪口伸过拐角,对着盲区一阵乱射,而后才谨慎地探头观察,在确定没有危险后,五名武装分子按战术掩护队形前进,显然还是接受过某些专业训练,并不是乌合之众。

这艘船是为了帮助洪胜天离港而来,这么说,洪胜天果然就在海角市没走!

地形的掩护,让艾司可以打到武装分子,对方却打不到他,在这里消灭了四名敌人,艾司再次战术撤退。

可是现在这间明显改装过的重症加护病房里面空空如也,那些医疗器械只是严格消毒后封存起来,由此可见,洪胜天还没来。所以陈孝康应当亲自护卫在洪胜天身旁,从船上的布置和准备来说,洪胜天是准备来的。

艾司控制着后撤的节奏,计算着追兵的步伐,在下到底舱的通道入口前,艾司一个倒地滑铲,腰间的双枪已抽了出来,借助楼梯的掩护,艾司斜趴在楼梯上,枪口对准了衔尾追来的武装分子。

只是现在船已经开始起锚,总不可能不等洪胜天了,那么剩下的可能就是,洪胜天不来了,什么原因令他放弃了这次离开海角市的机会呢?

二十多名武装分子倒下的同时,艾司的三个弹夹都打空了,艾司开始猫腰后撤,追击的武装分子大喜,有人叫道:“他没子弹了!快追!”

凭借亚联在海角市政府机构和公安机构布置收买的那些暗探,他们肯定知道海角市要进行大规模的扫黑行动,这条船应该就是洪胜天给自己准备的逃生通道之一,所以恩恩才会被带到这艘船上,等着与洪胜天见面;但洪胜天临时取消了搭船出海的计划,而且是在自己赶到之前,那么曹金山出现在这里以及恩恩被带走……恩恩被带下船了!

艾司只突进了三分之一的距离,离魏铁和那些女孩还远,就在强大的火力压制下不得不战术后退。

如果洪胜天不来,恩恩等在这里就没有意义,她肯定被带去与洪胜天见面了!

艾司且战且退,这时候再没有那种每颗子弹都能带走一个敌人的精准了,有时候为了躲避火力,遏制敌人的包抄,还不得不探出枪口进行一轮盲射。

虽说恩恩不在这条惨绝人寰的船上,但艾司还是不能放心,尤其在看过亚联的天刑地罚之后,就算恩恩不在船上,艾司也不能直接离开,还有那么多女孩,船上又有这么多武装分子,若是警方赶到时,对方拼个鱼死网破,杀死人质怎么办?

当艾司打空一个弹夹,躲避换夹时,左右两侧的枪声不断,子弹呼啸而过。

在自己离开之前,至少要救下那些女孩。

这一次强袭来得突然,以魏铁为首的武装分子显然没有想到竟然有人敢单枪匹马与他们对着干,经历了短暂的慌乱之后,他们开始组织有效的反击。

艾司再次打开实时监控画面,却发现画面被切断了!

艾司就在这三条长廊间不断地游走平移,遭遇武装分子便是两枪,一枪心脏,一枪眉心。

切换视角,所有的实时监控都被切断了。

二层舱室纵向有左中右三条长廊,两条分列于船舷两侧,一条贯穿中线,这三条长廊相互平行,彼此之间又有许多纵向走廊将它们连起来,看起来就像三根并排的竹竿,中间有许多短的竹节。

是了,对方知道自己可以看监控,索性将所有监控全部关闭,他们人多,或许会觉得关闭了监控对他们比较有利。

艾司一开始射击,便保持着高速移动,凭借地形做掩护,在移动中,发现武装分子便开枪射击。

艾司看看时间,差不多了,如果监控全部关闭话,会对自己比较有利吧!

底层上到二层,走过几个廊道,艾司手一抖,举枪,端稳,平移,“啪啪”就是两枪,拉开了这场战斗的序幕。

艾司从地下夹层中钻了出来,跟缀在特战小队的身后,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同时默默计算着时间。

师父的教导有很多都是源自于他的亲身经历,能从战场厮杀中活下来的师父,一定经历了不少这样的场面吧?艾司幽幽地想。他拎着枪,不急不缓地走着。

魏铁藏身在四个特战小队中间,以四个特战小队为核心集群整体移动,在他们外围,则是一些被当作炮灰的普通武装分子。

“一对多,如果到了不得不正面战斗的时候,拿起你身边能拿到的最强武器,用最快、最准、最狠的方式解决对手,这才能寻觅到一丝活下去的机会……”

刚才那一轮忽左忽右、忽上忽下的全方位攻击,确实让他们有点胆寒,下到底舱之后,已经又伤亡了八人,却连对方的毛都没捞到一根。

来不及等司徒大哥了,看得出来,对方由于对自己的顾忌,已经开始有些丧心病狂了,当然,或许船上的人从一开始,就一直是这么丧心病狂。

现在他们也不分开行动了,魏铁叫大家把招子放亮一点,不管前后左右,任何地方有异动都开枪射击!

艾司那一包武器已经空了,他只手上拿了突击步枪,腰里别了两把手枪,放在最趁手的位置,恢复了短发的男儿身,身上的衣物也经过整理,不至于在战斗过程中因为衣服引发什么意外。

四十余人在廊道中,排成三列前行,前面有七八个武装分子,中间是四个菱形战术方队,后面也有六七名武装分子。

他们显然计算了警方赶到的时间,在警车赶到之前,货轮就能驶离港口,别看这艘货轮体积庞大,它的动力机组在设计初期便有所加强,最高航速可以超过35节,比普通护卫舰还要快一些。至于有人举报犯罪,自然有人替他们拖延掩护,让他们能合法顺利地出港!

前方十字路口,忽然左前方幽深的隧道里传来声音,有动静!魏铁莫名地心头一颤,走在前方的特战小队队长打出手语,全队停止前进,他没有急于冒进,而是发出指令,两名侦察员脱离队伍,前去侦察。

伴随着魏铁的话音,整船都轻微地震动起来,这艘四万吨级的快速货轮,已经满载了货物,准备起锚离港。

侦察队员抵达十字路口,倚墙而站,小心地侦察了一番,打回手势,安全,于是第一小队队长下令,继续前进。

魏铁站在第二名女孩的身后,凝视着摄像头:“如果你出来,大家还有的谈,如果你继续躲下去,我向你保证,这艘船,就是你的坟墓!”

有人急速奔跑而过,对方是故意的吗?就算是故意的,也不应放过这次机会,第一小队队长手令立即发出,追击!

魏铁说完,就对着距自己最近的一名女孩开了一枪,爆头。

于是全部人马加快步伐,试图在另一个拐角口追上敌人,队伍被拉开,后方几名武装分子落下一截。

“听说你蛮有同情心的,看到我们处置货物,你就自己跳出来了?现在我面前站着的几十个女孩,因为你的原因,她们都要受到惩罚。从现在开始,每过一分钟,我就杀一个女孩,直到你出现在我面前,你真的忍心吗,让她们因你而死?”

当先侦察员抵达战术要位,持枪凭墙而立,探查,奇怪?没人吗?

“如果你放下武器,大家面对面地谈,不是没得谈!说出你的来意,以后说不定还可以做朋友,大家都是在道上混饭吃的,多个朋友多条路,不要把事情做绝,事情做绝了,吃亏的只能是你!”

队长下令,左右检视。

“我知道你还躲在船上,我知道你看得见!我不管你是谁,不管你为什么而来,你要知道,这是亚联的船,你现在的行为,是在和亚联作对!”

便在此时,落在身后刚拐过角的倒数第二人忽然发出“哇啊”一声怪叫,只见他被什么东西拖行在地,跟着就像屠宰场待宰的牛羊一般,被系住了一条腿倒悬而起,枪也掉了,在众人的头顶高速滑过。

监控画面里,女孩们被排成一排,面壁而站,魏铁的声音通过船载扩音器响彻全船。

该死,是个捕人陷阱,最简单的绳套,工具不过是船上随处可见的绳缆。

6

第四特战小队队长试图开枪击断绳子,可惜没有成功,想捉住他呢,离地又稍微高了一点,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名武装分子由后向前冲出了队伍。

布置妥当,艾司关上了轮机房的门,先将两名被麻翻在地的武装分子拖到底舱走廊的一处角落,在他们脸上做了些手脚,跟着用一件衣服包了一包枪械和弹夹,自身携带了四个手枪弹夹、三个步枪弹夹,开始朝上层船舱走去。

在冲过最前方的武装分子之后,黑暗中传来两声枪响,被陷阱拖拽到天花板上的武装分子顿时不动了。

破坏总比建设容易,艾司也没什么大动作,他只是将几颗螺钉扔进了不许扔进杂物的地方,然后又用收缴到的武器为三台发电机组做了几个小玩意儿。

前面的武装分子听到了枪声,也看到了火光闪烁的方向,这次不再犹豫,火力立刻向响枪的地方倾泻而出。

然后他们悲剧了。

一开始对方还试图还击,打了一阵之后,前方传来惊恐的回音:“别打了!别开枪,我是桑托斯!”

然后门打开了。

那是俚语,奇怪,怎么是自己人?大队人马都愣住了,前面有人喊话:“烂酒鬼桑托斯吗?你们扔出武器,走出来让我们看到!”

守在轮机房舱门里面的六名武装分子居然都信了!

前面的人扔出了武器,那桑托斯道:“还有汉东亚,我们在一起。”

然后他开始大力拍打舱门,又用魏铁的声音道:“开门!那小子已经被抓住了,都出来吧。”

两名武装分子颤颤巍巍地举着手走出来,魏铁气不打一处来:“干!你们怎么会在这儿?”

站在舱门前,艾司开始模拟三名武装分子其中一人的声音:“魏哥,您来啦?”

原来,他们是负责看守轮机房,站在机房门外的三名武装分子中的两人,他们不知道艾司从什么地方掉下来把他们弄晕了,等他们醒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在这个位置,还好武器都在。这时候他们看到前方有人,很像是上头交代的那人,闪了一下,紧接着就听到了大叫声,然后有人在黑暗中开火,他们下意识地便开火还击了。

这种心态很好,艾司表示很满意。

听着两人前言不搭后语的描述,魏铁更怒:“混账!特查呢?”他问的是轮机房里六人中的一人,是负责轮机房安全的小头目。

在监控里,艾司听到了魏铁说话的声音,在天花板上挪移的过程中,艾司又听到了三名武装分子的谈笑,显然,他们都以为,对方只有一个人,轻轻松松就能抓到。

桑托斯和汉东亚一齐摇头,他们现在还还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魏铁老大怎么又亲自带着大队人马下来了,完全蒙圈。

艾司从天而降,两根寸许芒针毫无花俏地刺入两名武装分子的颈椎,麻痹了他们的活动中枢,反手一掌,斩在第三名还没回过神来的武装分子喉间,在他吃痛低头的一瞬,双手齐出,如捧瓜拧藤,轻轻地将那颗头颅旋了一百八十度。紧接着,一手抓住一名武装分子的胸襟,用脚勾住第三人,将三名武装分子缓缓放倒在地,不令他们发出丝毫声音。

“轮机房!他是从下面上来的!”终于有个机灵的人想起了这件要命的事情!是第二特战小队队长!

艾司知道他们想干什么,但他目前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按照计划来一步步实施。

如果他们的船可以顺利离港,那么那只小耗子再能躲也不怕找不到他,就算在海面上遇到了海事巡警,甚至可以直接和中国警方开战。

监控里,胡子男似乎对魏铁说了些什么,武装分子开始将找到的女孩集合起来,命令她们站成一排。

但如果轮机房被破坏,这船走不掉,那就悲催了,这里的人能逃走多少还很难说,还有那些女货,她们就是活着的证据啊,是要全部杀掉还是怎样?

艾司手脚张开,撑住舱壁,快速挪到了通道的天花板上,借助昏暗灯光的掩护,从天花板上挪移到了舱门外三名武装分子的头顶。

无论出现哪种情况,都不是他们所能承受的损失!

不过既然知道了对方的位置,这对艾司来说就不算太难,比起上一层三人又三人的网状小队结构,这里总共也才九人。

魏铁也反应过来了,大叫:“他在拖延时间!快去轮机房!快叫船长停下!”

艾司直接下到底舱,朝轮机房走去,这一道小小的密闭门外,已经被安排了三名武装分子。艾司通过监控发现,轮机房的舱门内,还有两队六名武装分子,可谓重兵把守。

一群人再也顾不得许多,一齐乱哄哄地朝轮机房赶去。

前方管道过窄,通风管道已无法通行,艾司从通风口出来。这一层搜查的武装分子少了三个小分队,艾司又掌握监控权限,远处武装分子的行走调度,可以通过监控看到,近处的人员巡查可以通过舱壁感知。艾司保持着省力的步伐,在舱内畅行无阻,如入无人之境。

这才刚跑动起来,就听几声巨响,偌大的货轮竟然出现了遭遇风暴海啸时才会出现的剧烈摇晃,一时间人仰马翻,大家站立不稳,乱作一团。

艾司强自镇定心神,只要恩恩还在船上,就一定有办法找到,在此之前,他还得去一个地方,每一步都要有计划,要在对方没想到之前先做好准备工作,以防不测。

随后一阵“嘎嘎嘎”的声响传来,大货轮渐渐趋于平稳,但起锚停止了,货轮的发动也停止了!

艾司找到的是四十五分钟前的恩恩,这种失而复得又得而复失的反差,让艾司难过得想哭,可哭又哭不出来,只觉得胸口一阵发紧闷痛,眼前略感昏黑。

8

艾司定住时间,切换了多个监视画面,但是没有,那人将恩恩带离桥楼之后就消失在监控之中了。艾司焦急地不停点击切换键,确确实实没有任何一个监控画面再次出现恩恩的身影。

“机修工呢!快叫人,去轮机房看看!”魏铁高声尖叫,如果货轮真被困在港口,他甚至不敢去想那后果。

为什么实时监控中没有看到恩恩呢?艾司直接快进休息室的监控画面,林云离开五分钟之后,又有人进来,带着恩恩离开,那人艾司不认识,一直带着恩恩离开了监控区!

“不要乱!保持队形!小心那家伙趁乱偷袭!”第三小队的队长还能保持冷静,看着这群乌合之众实在无语,一点战术素养都没有,黑帮小喽啰就是黑帮小喽啰,就算拿着枪,也始终上不得台面。

虽说恩恩消失在艾司的视野范围内不过12个小时,可当艾司再次看到恩恩时,恍若隔世,心情激荡难以自已,捧着手机的手都在轻微颤动,仿佛他捧着的不是手机,而是将恩恩捧在手心。

说完这句话,这位队长就觉得脖子有点痒,还伸手挠了挠,可惜上层舱室里第一个倒在艾司毫针之下的武装分子不在,否则他就能提醒这位队长,一开始,他也是觉得脖子有点痒!

找到恩恩了!就在船长休息室旁边,应该是大副或二副的休息室,恩恩似乎没有受多少苦,至少衣衫整洁,情绪也还算稳定。

归队!保持作战队形,朝轮机房前进!第一战术小队队长发出手令,他也觉得后颈正中有点痒,伸手拍了拍。

曹金山跟林云交代了几句之后便匆匆离开,林云一直在点头,艾司继续回溯视频资料,在曹金山抵达之前二十分钟,林云从另外一个房间出来,是恩恩!

前进了大约十米,突然第三小队队长发出“嗯”的闷哼,停止不前,灯光下,他的脸憋得通红,双手死死端着枪,上半身有些僵硬地左右转动了一下,似乎在打量哪里有敌人!

艾司调看不同的监控画面,此人脸上有道疤,是曹金山!亚联的二档头!在警方的资料里有,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紧接着,他就像截木桩,直挺挺地倒了下去,把周围的特战小队成员和武装分子吓了一跳。

林云到驾驶室之前,一直在船长休息室喝茶,大约三十分钟前,林云从外面将另外一人迎进船长休息室。那人和林云交谈了几句,看画面,林云俯首帖耳,对那人非常尊重。

“林队长!”左右两名特战小队成员立刻蹲下,检查第三小队队长的生命体征,同时大惊失色,他们的队长,倒下得毫无征兆,所有的人都没有看到敌人,这种诡异的攻击,远比明刀明枪来得更加可怕!

监控画面中没有找到恩恩,艾司开始下载监控视频,他打算通过对林云行踪的逆向观察,来查找恩恩的下落。

“怎,怎么回事?中毒了吗?”魏铁挤过来,面色惊惶。

做完这一切,艾司开始沿着通风管道向别处移动。

两名特战队员摇头,他们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不像中毒,但是就这么莫名其妙地倒下了,这毫无道理可言,难道是降头?

三声枪响之后,又一组三人小分队被消灭,前后已经有三组9名武装分子倒下,对方安排在甲板下舱内搜索的人手已经无法均匀地在舱内铺开,那张搜索网出现了较大的漏洞。

清末时期,东南亚诸国对从中国流传过去的一些他们无法理解的药虫之术颇为迷信,蛊、虫、药、毒、符、巫、降等等,他们一面敬畏其可怕,又一面崇拜其强大,时至今日,仍有很多人对这些术深信不疑,所以当这名小队长无声无息倒下之后,这些武装分子一多半都觉得是巫术作祟。

谁知艾司在顶上的通风管内,通过气窗将三人看得清清楚楚,艾司举起了手中的伯莱塔手枪。

这种非自然的力量,岂是人力可敌?大家心里惴惴,不知下一个会不会轮到自己。

随后那人发现了舱壁上被切开的洞,立刻意识到女孩和打死打伤他们兄弟的人应该是逃到夹缝中去了,于是招呼两名同伴,在洞口准备进入洞内探查。

答案很快揭晓,第一小队队长还来不及挤过人群查看情况,身体也是忽然僵硬,他与第三小队队长的不同之处在于,他第一时间伸手按住了自己的后颈,用力按住,然后才僵硬着倒地不起。

胆大的那人当先走进房间,他还刻意拉了一下系在门上的绳子,弹夹已经打空,步枪扳机发出咔咔的声音。

“是蛊虫!他被蛊虫咬了!”不知是谁发出惊呼,其余人如避蛇蝎,立刻退让,两名队长身边露出两个空圈。

另外两人小心翼翼地跟在那人后面,兀自不敢相信这竟然只是一个无人的陷阱。

“不要慌!什么狗屁蛊虫,你电影看多了!”第二小队队长出来主持大局,不过他刚说完,就发现大家都用奇怪的眼神看着自己,就好像在给自己倒计时,看自己什么时候倒下一样,这种眼神令他非常不爽。

第三队武装分子也赶了过来,有人探头探脑地向里张望,待看清是吊在天花板上的绳索击发装置时,顿时大骂起来。

第二小队队长没倒,但身旁的两名特战队员几乎同时浑身一个激灵,跟着就僵硬起来,这一下其余的人赶紧跳开,退得更远,连魏铁都连退两大步,直到靠上墙,又唯恐墙体缝隙中钻出什么虫子来,是以又向前小半步,与舱壁保持一定的距离。

“突突突突”的枪声响起,由于是斜挂在顶板上的,后坐力导致枪口左右摆动,散射面积遍布整个舱门和墙面,第一个闯进来的武装分子被打成了筛子,他倒下之后,另外两名同伙也受到了波及,不同程度受伤,其中一人伤势较重,伤得较轻的那人爬得远远的,唯恐里面有人冲出来。

“不可能!”第二小队队长对那些传说之术非常鄙视,他壮着胆子蹲下去检查倒地的人。

这时候楼板下突然传来枪声,艾司知道,那些赶来的武装分子又一次撞开了舱门,这一次,门内却没有女孩,只有四把枪口下斜三十度角的突击步枪。

刚蹲下,又听到两声闷哼,这次是两名武装分子倒下了,一前一后,顿时又多出两个生人勿近的空圈。

艾司仔细观察着每一个女孩的面孔,没有恩恩,想来恩恩也不会和她们关在一起,不过林云在这船上,恩恩也应该在这里。

第二小队队长拗开第一小队队长的手,看了看第一小队队长捂着的地方,顿时大怒:“他们不是被蛊虫咬了!是被针刺了,有毒的针,刺在颈部!那人,就混在我们当中!”

看那空间,艾司怀疑这就是放置在甲板上的集装箱,这条四五万吨的快速货轮,怕有四五千标准箱的运载能力,其中三五箱内藏人,若无内线,执法部门还真不易查出。

什么!所有武装分子,包括特战队员都不淡定了,他们一直保持着队形搜查了大半天,怎么会就被人混到他们当中了呢?

对未来将要面对的命运,她们似乎已不抱希望。从上船那一刻起,她们就明白,自己已经失去了作为人的资格,只是某种打上标价的商品,和古代的奴隶并无两样,可以被随意买卖和随意处置。

“所有人,看你身边的人,有没有不认识的陌生面孔!”第二小队队长下令,同时自己也在打量自己的特战队员,要是那家伙就在自己身边,真是想想都不寒而栗,不过放眼看过去,都是认识的啊。

船上有三个大的暗箱,每一个差不多都是一个40尺的集装箱大小,百余名女孩簇拥在这个仅仅20平方米的狭小空间中,她们就和艾司看到的最后一箱女孩一样,平静而麻木。

自己的队员没有问题,第二小队队长稍感宽心,分析道:“他就在你们当中,一定是刚才趁着船身摇晃,给我们中的某些人刺了几针,我观察过了,在船身摇晃前和摇晃后,都没有人临时加入或离开,他就在这里,就在我们这四十多人里面!”

女孩,女孩,全是女孩。

第二小队队长说得非常笃定,可是大家看来看去,都是认识的呀,要有陌生面孔,肯定第一时间就被认出来了啊?

艾司又取出了手机,在对方对抗蠕虫病毒的同时,艾司取得了一些重要监控的权限密码,艾司打开了最后几个被锁定的监控画面。

“嗯——”又有一人,脖子一僵,无法自控地后退了半步,靠住墙,然后斜着在墙面画了个顺时针半弧倒下。

艾司在侧舷壁开了个切口,让女孩们躲进船舷外壳与船壁之间的间隙中,让她们远离这个房间,随后将三名武装分子的枪悬吊在舱顶板上,向下呈三十度角,用细绳系好了扳机,另一头系在舱门上,他自己则从舱内的通风管爬了上去。

这不科学!第二小队队长知道,现在某些技术可以让人的容貌看上去和另一个人完全一致,但那需要时间,需要很多准备工作,绝不可能是在这种环境下,在这么短的时间内。

除了第一人倒地时发出声音,其余两名武装分子都是无声无息地便倒下了。艾司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示意女孩们保持安静,又招呼女孩们回到舱房内,并将两名武装分子一起拖回舱内,关上了舱门。

对方也不可能说提前就准备了他们当中某一个人的面孔,就连亚联高层都不可能知道哪些武装分子会上船。

当艾司走到门口的时候,身后传来轰然倒地声,其余两名武装分子大惊,立刻端枪瞄着舱内,而艾司,就站在他们两人的身旁,在他们正中间!

不过为了避免出现意外,第二小队队长还是下令:“询问你们身边熟悉的人,确定他的身份!”

那名武装分子扭头什么也没看到,回过头来,也只是觉得后颈有些痒,就像被蚊子叮了一下,他伸手挠了挠,摆动着枪口,让女孩们继续走。

于是原本安静得死寂一般的船舱,立刻响起了许多窃窃私语的声音。

那名武装分子惊惧地转头,便在此时,艾司出手,快若闪电,在那人颈部拍了一下,好似挨着了,又好似根本没有碰到,整个过程快得连跟在艾司身后的女孩都完全没有看到。

“你叫什么名字?”

那些武侠小说中的束音成线、隔空传音,并非空穴来风。

“我是乔治啊,你呢?”

当艾司走过武装分子身边时,他嘴里发出“噶”的一声,但当声音用声术传播出去之后,那名武装分子听起来,声音却是从另一侧响起,而且只有他本人听到了。

“上一周我们一起去玩的那个妞,文身是在左大腿还是右大腿?”

艾司手也搭在前一名女孩的肩上,但他手里,拇指和食指间,夹着一根针,此针极细,乃古代九针中的毫针,古人形容为细如蚊喙,它就像蚊子的口器一般粗细,所以这种针是无法当暗器使用的,得夹在指间使用,只要手法得当,中针者也就像正在被蚊子叮一样,没有感觉!

“去年你借了多少钱给我,我说的什么时候还?”

女孩们被命令排成一排,双手扶住前一个人的肩,一个接一个地往前走。

“嗯!”不和谐的声音又一次出现,又有两名特战队员倒下。

5

到底有多少人被刺了?第二小队队长被那些嗡嗡的询问声吵得心烦,又下令道:“大家相互检查,看颈后有没有针孔,被刺的部位会微微发红。”

在女孩中,显得和其余女孩一样彷徨无助、一样泫然欲泣的艾司,眼中折射出微微的光芒。

于是武装分子们又一边询问,一边互相查看,发现没有,都松了口气,不过也有被发现的。

一人联系上级,一人在门口警戒,只一人走上前来,驱赶女孩们。

“啊!你——”一名武装分子指着另外一人,那名被指着的人两眼一凸,就像被施了定身法,“呃,嗯”,看着看着就倒下。

哐!藏身处的门被踢开了,女孩们惊呼,痛哭,但无济于事,三人一组的武装分子通过对讲机通报情况,这应该是最后一批逃走的女孩了。

“你,你也有!”

她们接纳了艾司,大家抱头蹲在一起,在黑暗中轻轻地呼吸,时不时有衣衫摩擦的声音。

“我,我也有吗?”还有最后一人,也是特战队员,他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没什么感觉啊,他孤立地站在人群中,觉得身边的武装分子都远离了自己,看着前面那些倒下的人,说不出地惊惧!

那些女孩先是一惊,待看清来人是和她们一样有些衣衫褴褛的女孩时,她们顿时以为,这是在别的地方藏不住了,被逼到这里来藏身的同伴。

“好了!”第二小队队长大声道,“那人一定就藏在剩下的人里面,不管他怎么伪装,肯定有所不同!”

果然藏在这里!她们躲过了一波搜查,但第二波很快就会到来。

这时候,有人发出奇怪的质疑:“汉东亚,你?”

艾司从检修通道钻入通风通道,移动异常迅速,打开排气窗。艾司又落回了甲板下层的舱室,他重新戴上假发,冲向那些女孩的藏身点。

“我怎么了?”汉东亚反问。这时候大家的注意力便集中到了汉东亚的身上,有人指出,“你脸上怎么有颗痣?我记得以前没有啊?”

那些女孩是分开躲藏的,大部分已经被找到,被武装分子押送到关押她们的舱室,应该还有十余名,艾司从武装分子的搜查路线推算出那些女孩可能藏在哪里,时间还来得及,部分武装分子已经上到甲板去追查自己,这是个机会!

“啊?我吗?有吗?”汉东亚一脸茫然,“在哪儿?”

当对方处理这波病毒时,又能为艾司赢得些许时间。

魏铁就在旁边,一听此言,顿时大怒,没错,只有汉东亚和桑托斯两人是后来加入的!他们自称被人打晕了,这本身就很可疑,那家伙肯定冒充了其中一人,混入了队伍,再趁着船体摇晃,竟然用毒针刺了他们十一人,这里面有八人都是特战小队的精英成员啊!

艾司一面沿着检修通道移动,一面利用手机发送指令,为主控室的电脑植入蠕虫病毒,切断了几个关键的监控摄像头。

魏铁根本不给汉东亚解释的机会,听到质问之后,抬手就是一枪,直接击毙了汉东亚,汉东亚旁边的武装分子显得有些手足无措:“我,我刚才问过他,他是汉东亚啊?”

在敌人未察觉的情况下,艾司取得了同等的监控权,各个角落的摄像头传回的信息,让艾司对这艘船的结构有了更直观的了解。

那人和汉东亚颇有感情,有些不甘地用手在汉东亚脸上擦了擦,带着哭腔大喊:“他是汉东亚,这颗痣是假的,是被人点上去的,他是被人陷害的!”

当它开始移动,它的敌人唯一可以做的,就是祈祷可以快速而平静地死亡,不会受到太大的惊吓和折磨。

魏铁一听,立刻回过头来,他的注意力集中在桑托斯和刚才发出质问的那名武装分子身上,现在看来,就这两人最可疑!

这不是一只老鼠,这是致命的凶兽!

那名被魏铁瞄住的武装分子感到极度惊恐,连声解释:“不是我问的,刚才不是我问的!”他也不明白,为什么声音会是在自己这边响起。

船上的武装分子根本就不清楚,一名真正的杀手究竟意味着什么,远超特工的身手、远超间谍的装备、常人难以企及的洞察力与执行力,上千年的传承才造就出的黑暗中的王者。

第四小队的队长则提出新的质疑:“瑟里,刚才那些被刺的人,都是船在晃动时,站在你身边的人吧?”

他打算趁着甲板上混乱,进行一次反伏击!

一时之间,草木皆兵,人人都惊惧到了极点,所有人都端着枪,枪口对准了除自己之外的所有人。

将微型电脑固定在数据主线旁边,仅花了不足一分钟,艾司又开始移动,信号会自动转到他的手机上来。

便在此时,艾司的第二个布置发挥了作用,几声爆响之后,三组发电机组同时停摆,整个舱室陷入一片漆黑!

数据线和微型电脑进行了连接,通过微型电脑的解码和无线数据传输,艾司自带的手机开始接收数据。

黑暗中,有人紧张大叫:“不要开枪!”

它很像以前的滑盖手机,将屏幕滑上去后,下面一半带有按键,像台小型的电脑,艾司为了营救恩恩,做了充分的准备。

但是,谁也说不清是谁开了第一枪,跟着便乒乒乓乓枪声大作,到处都有火舌喷吐,这么近的距离,就算穿着防弹衣也挡不住,更何况防弹衣只能保住胸腹。

就是这根,艾司剥开数据线的胶皮,将里面的金属导线一根根暴露出来,接着从另一个臀垫里面取出另一台仪器。

从一开始的雨打芭蕉,到后来的珠落玉盘,最后零星如过年放了一串炮仗之后,偶尔还有残余慢燃的,时不时发出啪的一声咋响,终于,一切又归于平静,沉沦于黑暗。

没人想到,这个时候,艾司正安静地藏在驾驶室的下方,他找到了检修通道,进而找到了数据线缆。

9

甲板上被干掉的武装分子被发现了,其余武装分子立刻按巡检路线游走起来,舱内也有大批武装分子在查看巡逻,一时间,整条船变得危机四伏。

并非所有武装分子都中弹身亡,也有重伤轻伤的,还有运气好到极点、在这一波混战中没有中弹的。

氧焊切割笔几乎贴在船壁上,只发出极其微弱的光芒,很快切出一块40*40见方的小孔,艾司从孔中钻了进去。

仍有战斗力的武装分子还剩十二三人之多,全是特战小队成员,但此刻在黑暗中,无人敢有所动作,谁也不知道,发出声音之后,得到的是回应还是一颗子弹。

艾司一只手攀在驾驶室外沿,另一只手已经取出了氧焊切割笔,既然驾驶室是中控室,那么肯定是要有走线的,艾司想要找到监控数据,不一定要闯入中控室。

这其中,就包括第四小队队长,他觉得自己可能是还存活着的最高指挥官了,方才乱战中,他十分幸运,防弹衣挡下了正面的大多数子弹,头盔也弹开两颗,只有左臂有擦伤。

对方显然也很警惕,加强了驾驶室的防护。

他开始思索,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第二小队队长分析得不会有错,那名可怕的敌人肯定就混在他们之中,只有这样,才能在船身晃动时,借助大家都步伐不稳、东歪西倒的状态给他们的人下针。

对方会很快再次查岗,岗哨之间通过询问和相互观望来确认,自己在甲板上干掉的那名武装分子很快就会暴露,同时,艾司看到有一队武装分子冲进了驾驶室。

他要做到这一步还要有一个前提,就是那人精确地算好了货轮遭到破坏的时间,整个剧烈摇晃不超过一分钟,或许还不到三十秒,在这么短的时间内,那人能准确地把握住时机连刺了11人,还不被察觉,只能是早有准备。

艾司知道,自己做的那个简易自动击发装置被识破了。从司徒大哥通报上级,到组织足够的警力,再赶到现场,最快也还要二十分钟,在这二十分钟里,艾司只能孤军奋战。

可那人究竟是什么时候混入队伍之中的呢?汉东亚和桑托斯应该可以排除嫌疑,这是对方故意摆下的迷魂阵,他先将两人打晕,然后给这两人脸上化了点妆,如果不细看看不出差异,但如果在面对刚才那种状况,在人人自危、相互怀疑的情况下,熟识两人的人就不难发现两人面部特征有所不同,这样那两人就会成为被高度怀疑的目标。

二副在看监控,果然中控室的监控平台就在驾驶室内,他对林云说了句什么,林云转身来看,立刻又下了一串指令,最后一句唇语似乎在说:“把那只老鼠给我找出来!”

对方就能借此掩护自身的存在!

艾司愈发肯定,恩恩应该就在这条船上!

好狡猾的敌人!

驾驶室内灯光倒是足够明亮,艾司看到了外籍船长以及大副二副,有三名武装分子在驾驶室内,那名正和船长交谈男子的护卫,艾司看到了他的侧脸,是林云!

不是汉东亚和桑托斯,那么还有没有混入队伍的时机呢?第四小队队长立刻想起了在遇到桑托斯他们之前,那名被绳套吊在天花板上快拖走的武装分子。

做完这一切,艾司直接从甲板向驾驶室靠拢,借着夜色掩护,从外侧攀上了驾驶室外沿。

当时那人从队伍的后方直接被牵拉到队伍的前方,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他吸引住了,而后有人开火打死了那名武装分子。

艾司取出藏在臀垫里的手机,与司徒大哥取得联系,描述了码头环境,通报了货轮号,简单诉说了这艘船上进行的私刑和武装配备。司徒大哥他们正在进行雷霆行动,这艘船,估计会成为武力攻坚的重中之重。

所有人都下意识地认为那人肯定在队伍前面,如果开火的是桑托斯他们呢?当时队伍的最后一人是谁,还有人会注意到吗?

是制式武器,美军的M16,还有伯莱塔手枪,艾司检查了手中枪械的性能,确定这是走私入境的军火。在中国周边国家——老、缅、柬、越,都极易买到武器,从边境线偷运过来,经云南或走海上通道抵达海角。

原来是这样!绳套陷阱、桑托斯他们的清醒、轮机房被破坏的时机,这一切的一切,都被对方算计到了,然后是他们自身的相互猜疑,然后是发电机组的破坏,完全被人家算计,或许他们这批武装力量,从下到底舱开始,就落入了那人的圈套!

甲板上有落单的武装分子,非常好,艾司取得了枪械和通信设备,并且在定时询问中用刚才听到的俚语瞒过了质询。

这是何等的战术思维!第四小队队长背脊发凉,从对方出现在船上,到被包抄,再设下圈套反击,总共也不超过二十分钟,对方不仅在船上如鱼得水般进退自如,更是不声不响地一个一个除掉他们这批武装力量。

现在天色已晚,船内并非灯火通明,巨大的甲板和昏暗的舱体通道都给了艾司很多掩护,在这样的环境下,暗夜行者,如鱼在水。

全船持有制式武器的重火力手只有128人,除了甲板上放哨的十余人外,其余人全在这儿了,现在呢,听呼吸声,在黑暗中零星剩下的只怕也没几个了。

他贴着舱壁前行,五指指肚轻轻搭在舱壁上,通过震动可以感知周围来人与自己的距离,所以他时而快步前行,时而静立不动,每次都恰恰处在周围路过的那些水手和武装分子的视线之外。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有这么可怕的人?

艾司保持着自己的节奏,稳步靠近驾驶台,那里是中控室,有艾司需要的东西。

对方明明是第一次上船,却像走在自家后花园一般熟悉,在昏暗的环境里,像幽灵一样神出鬼没,如死神般收割生命。这临时想出的计策竟然是环环相扣,严丝合缝,不露一丝破绽,对时机和人性的把控更是精准到令人发指。

再过十余秒,枪声还会再响,这可以为艾司和那些女孩争取到一些时间。

自打接受陈孝康定制的训练计划,完全按照美军特战队的训练要求来武装自身之后,这第四小队队长一度觉得,以他们的战斗素质,就算还比不上正规特种部队,但也相差无几。这么强大的军事力量,又偷渡走私来制式武器,这股力量在黑帮里,简直就是无敌啊!

艾司计算着时间,在某个女孩们可能藏身的地方快要被搜查到的时候,那组数据线被切断,下层的许多监控画面被断开,跟着他安放在下层的枪响了,船上的武装分子立刻做出响应,楼下传来了零星的枪声,除了扼守要道的武装分子没有离开,甲板上层更显空旷。

这一夜,在这艘船上,这名自负的特战小队队长终于知道了什么叫作差距,这是令人绝望的差距!

竟然可以武装上百人,这亚联的势力在海角市已经非同一般了。

而且,到现在为止,他还想不明白,对方是怎么完美地伪装成他们中的一员,并且在随后的相互排查中顺利过关的,这种力量有如鬼神,岂是人力?

货运商船是不能配备武器的,这些人应该是地面安保力量,他们的武器一小部分应该是来自于武装押运公司,或是获得批准的狩猎场,更多的则是来自于非法走私和自制枪械。

这时,船舱里还有清晰意识的人,都听到了一个声音,就在他们周围,如蛇游草丛,如蚕食桑叶,沙沙沙……沙沙沙……细微但连绵不绝。

通过对人员分布和巡查速度的分析,初步估算,这条船上的武装分子在180至200人之间,人太多了,在人人乐公司追捕艾司的也不过四五十人,艾司已经感到有些吃力,更何况这些武装分子里,有很大一部分持有武器。

每个人都恐惧到了极点,他们不知道这是什么声音,也不知道这声音到底是从哪里发出来的,他们只知道,死神已经找上门来,这是死神在叩门的声音。

然后艾司顺着舱壁爬到了上面一层,避开了扼守楼梯的武装分子。

“叮——”黑暗中一声脆响,如果说沙沙的声音只是令人感到不安和恐惧,那么这无比熟悉的声音,就令人感到绝望,这些武装分子谁听不出,这是手雷的插销被拔出来的声音。

艾司就地取材,做了一个简易的手枪自动击发装置,就和小刀在第一次逃脱特警追捕时那个一样。随后他转角进入舱房,从通风管道穿过楼板,在舱壁内找到一组数据线,艾司利用舱房内的工具制作了一个延时切断装置,两分钟后这个装置会自动切断这组数据线。

这时候还能动弹的人再也坐不住了,也顾不上暴不暴露了,纷纷试图夺路而逃,那些走不动的,爬也要爬开。这个地方简直是地狱,是修罗场,而有一文化堪比死神的魔鬼正在此地徘徊,他们战意全无,只想远离。

除此之外,艾司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先做,他必须先确认恩恩的行踪和安全,以及和警方取得联系。

“嗒,嗒嗒……骨碌碌……”两个方向分别响起圆形物体滚落地面、弹跳两下再滚动的声音,急于逃走的人愣住,他们唯一可逃生的通道,被这两声阻断了!

组与组之间的距离都不长,艾司没办法悄无声息地消灭一整队三人小组,任意一人发出警报,周围就会有三个以上的小组围拢过来,除非,能营造一些有利的环境。

“轰!轰!”两声巨响,在狭窄的通道内震耳欲聋地回荡,同时强光闪过,一片漆黑的舱底空间一时宛如白昼,原来对方扔的不是手雷,是闪爆弹,原本就已绝望的武装分子这一下更是跌入深渊,他们看不见也听不到了。

但是艾司也没办法带着她们安全撤离这艘船,人太多,动静太大,尤其是现在,那些武装分子三人一组,明显受过特殊训练,在船上均匀地铺开,像撒了一张大网,慢慢地过滤。

第四小队队长听到声音的一瞬间,第一时间是抱头贴面趴在地板上,心里祈祷着不要扔到自己身旁,但他也没想到竟然是闪爆弹,看到闪光的一瞬间就闭上了眼睛,但耳朵依然被震得轰鸣作响。

那些女孩,没法逃出这艘船,也不知道她们报警没有,艾司推测出她们可能的藏身之处,她们肯定会被找到。

轰鸣之后,第四小队队长抬起头来,他什么都听不到了,但黑暗中偶尔闪现的火光他还看得见,那是失去了视力和听力的武装分子,拿起自己最后的武器在漫无目的地胡乱射击,根本就不管能不能打到人,他们只是在宣泄心中的恐惧。

通过结构图和自己观察的对比,很明显船舱结构进行了改装,和结构图有所不同,为了躲避海事边防的巡检,这艘船有许多暗舱,一些通道也有所改变。

“轰”的一声,一大团火焰升腾,像风暴一般席卷过通道,当中站立着一人,被火焰吞没。

甲板下有三层,层高六七米,层与层之间有隔板,底层有货车通道,可从船尾滚装货车,中间有几个完全隔离的舱室可以直接运输原油及危险化学品,甲板上可安放五层集装箱。

显然是哪个武装分子心神崩溃,不管不顾地开始扔手雷,结果失去了视觉听觉的他完全没有方向感,手雷就扔到自己面前,然后自己成了牺牲品。

妇运号长190米,宽33米,高20米,是一艘高速多功能货轮,从目测和结构图分析,在四万到五万吨级别。

蠢材!竟然被敌人吓破了胆!

找到了,这是船体结构图和发生事故时的安全逃生通道,艾司将图扫进了手机里面。

而第四小队队长所不知道的是,在黑暗中,艾司正小心地进行着最后的处理,有动静的地方就补上一枪,防止被敌人突入其来的自杀式袭击击中。

对方说的是东亚当地少数俚语,不在艾司掌握的语种范围之内,但艾司还是根据听到的声调猜测了几种发音,并将它们记了下来,以备不时之需。

现在在黑暗里还能保持听觉和视觉的只有他了,他双眼如猫眼般折射出微微幽光,在伸手不见五指的环境里,艾司却还能看清一个大致的轮廓,再结合耳朵里听到的响动,基本上一枪一个准。

艾司在黑暗中移动,不急不徐,保持着自己的步伐节奏,有如闲庭信步,但每一次转折,每一次停顿,都恰到好处地避开了那些抄着异域口音的安保力量。

从再次下到甲板下面的舱室之中,到突入轮机房,艾司就制订了这一整套作战计划:想办法制造混乱,再混入武装分子的队伍当中,利用船身晃动收拾一批人,根据手法轻重不同,让这批人先后倒下,营造出可怖的气氛,将他们内心的恐惧十倍地放大,令他们相互猜疑。这时候,当全船断电,底舱陷入一片黑暗时,自然有人受不了会抢先开枪,然后就是一场自相残杀的大混战。

在这种封闭式不熟悉的可移动大型建筑内,熟悉并确定建筑结构是首要的,根据行动目的的不同,又有十几种不同的应对方式。

第四小队队长的猜测没错,艾司就是利用拐角时倒数第二名武装分子被绳套套住拉走的机会,快速制服最后一名武装分子,并取代了他的位置,悄悄混进了武装分子的队伍当中。

面对一个敌人时怎么打,面对一群敌人时怎么打,在地下车库怎么打,在高楼大厦怎么打……这些都是以前师父专门和艾司探讨过的话题。

当时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套走的那名武装分子以及后来的枪声和桑托斯他们吸引过去了,艾司只不过在嘴里塞了两颗纽扣,再巧妙地改变了自己的眉眼和鼻翼,便令自己与最后那名武装分子有六七分像。

4

在当时那种情况下,根本没人敢相信,那个被围追堵截的人居然敢堂而皇之地混进自己的队伍之中,六七分的相似度,再加上服装和抹在脸上血污的掩护,已经不会引起别人的怀疑。

“闭嘴!搜!”

艾司动手的时机其实比他们预估得还要早,在这批武装分子与桑托斯他们互射对峙时,艾司就已经下手了。两名队长还有一名特战队员都是在那个时候中的招,随后的船身晃动自然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也是艾司苦心经营的结果,他自然不会放过。

“魏哥,小心啊,阿虎的枪被他拿了,那家伙真的很厉害……”

利用大家都在摇晃碰撞的时机,艾司神不知鬼不觉地下手,一次性就得手了七人,这才有了后来让武装分子们心惊肉跳的巫蛊事件。

魏铁环顾四周,打了个响指,让武装安保都靠过来,吩咐道:“三人一组,给我挨着搜,把那个杀手给我逼出来,另外,把那些货找到,带头跑的打断腿,真他妈不受教训,还敢跑!”

至于第四小队队长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艾司没有露馅这件事也很简单。

“嗯。嘶——”

因为艾司就在第三批倒下的两名武装分子当中,他就是其中一名捂着脖子自己倒下的人,而且他很巧妙地倒在了一名特战队员的身旁,这名特战队员就是他先前用针刺过的,艾司很清楚,再过不久,这名特战队员也会倒下,压在自己的身上。

“他只有一个人?”

当第二小队队长分析出艾司就混在他们当中时,大家首先怀疑的,就是目前还存活着的人,并没人想到,艾司已经倒下了,他们的注意力也没有放在那些已经倒下的同伙身上。

“魏哥,魏哥,真的,是真的!他是这样说的,那家伙很厉害,阿虎他们,一,一,一照面就倒了,钟医生他们也看到的,是真的,他就在船上,就是他……呜呜呜……弄断了我的手,魏哥,帮我报仇啊!”

剩下的武装分子,的的确确都是真正的黑帮武装分子,相互询问,自然不会有破绽。

“杀手?你扯什么鸡巴蛋!”

而此时,艾司早先布置的桑托斯和汉东亚便起到了转移视线的作用,在所有人还没有开始怀疑地上的尸体之前,有人大叫汉东亚的名字。

“是星仔带来的一个娘们,不,是那家伙装成星仔发现的好货,叫……啊……他说他是杀手。”

没错,那人就是艾司!所以最后被怀疑的那名武装分子很冤,确实不是他喊的,而是躺在他脚下,身上还压了一具特战队员尸体的艾司叫的。

“谁杀了阿虎他们?说啊!”

由于艾司用了声术,而且用的他们当地俚语,当然没人怀疑是敌人的声音,更不会有人去怀疑一具尸体,那名武装分子只能背锅。

“魏哥,她们没跑远,都躲在船上,搜得到,一定搜得到!啊……嘶……”

接下来便是发电机组被破坏后的无尽黑暗,暗夜行者的天堂,武装分子的地狱!

胡子男被抖得连个词都说不完整,魏铁将他摔在地上,又是一声惨叫,魏铁挥手扇了胡子男两记耳光:“废物!我告诉你,这批货,从收集,到运输,再加上这次带出过去,消耗的人力、物力,每个人头上不低于两万块,她们要是跑了,我扒了你的皮!”

10

“被……啊!他们……啊!啊!噢!没有……啊——”

应急备用电源终于被启动了,舱室里亮起了昏昏的红光。

魏铁根本不理会胡子男身上的伤,像拎麻袋一样将他拎起来摇晃:“老子问你,那些货呢?”

胡子男还在上层舱室,可怜兮兮地躺在地上,无人理睬,方才的船身激烈晃动以及随后的停电、爆炸,他都有所察觉。

这次组织偷渡,就是魏铁负责的。

胡子男不明白,对方只一人,怎么闹出这么大动静,为什么魏哥还不让人把自己带去治疗?

魏铁在坐馆时就是紧跟张豪安的小弟,他是暴棍级打手,后来跟着张豪安一起,在蓝道做头马,专干走私和偷渡,张豪安当上刀头之后,魏铁却留在这边没走。

几声清脆的枪响,就在附近,难道这么大动静还没能抓到那人?又打到这一层来了?

坐馆一系和六道六头不同,六道六头都是肥缺,直接产生大量的经济效益,坐馆一群人想要升迁获赏,则要实打实地拿命去拼。

脚步声由远及近,终于,一双腿站到了胡子男面前,胡子男正艰难地抬起头去看,只听“噗”的一声,一个人被扔到他面前,一张脸正好与他面对面。

这名男子叫魏铁,与张豪安的关系匪浅,马大力死后毛一波上位,后来毛一波在派系斗争中也死了。张豪安原本是金鹰堂坐馆下的红枪打手,由于走通了朴和关系的路子,得到陈孝康认可,先被派到蛇头沈毅身边当副手,后来毛一波一死,便空降到刀头的位置。

尽管应急灯十分昏暗,这么近的距离,胡子男还是能清楚地辨认出,这就是魏铁。

“魏哥,救我,”胡子男看到那名精壮男子立刻大声呼救,“他把我手脚都弄断了,我操,我操他妈,啊——”

魏,魏哥被干掉了!怎么可能?他不是还带着洪爷的卫戍队吗?那可是大档头亲自挑选训练的精英啊!

“妈的!什么人干的?那些货呢?”他看着还有力气惨叫的胡子男问道。

胡子男难以置信地抬头望去,看到了艾司平静的面孔:“你——”

一名精壮男子带着几十名持枪保安赶到,发现除了胡子男还在惨叫,其余人躺了一地,一名手下摸了摸地上躺着的人,对精壮男子摇了摇头。

艾司只看着他,不喜不怒,没有说话,胡子男浑身一个激灵,一阵寒意取代了疼痛,紧张的情绪导致两腿间无法收放自如,一股暖流迅速在裆下扩散开来。

艾司平静地和那些医生隔窗对视,他的眼中,褪去了那抹青涩,终究有了些幼狼的凶意,在对视中,艾司一步步退进了黑暗,那些医生觉得有股寒意。

艾司看了看手机,监控依旧处于关闭状态,这些家伙,怕不仅仅是为了让自己看不到监控,估计还有别的目的。

隔间里的医生们目睹了艾司拆骨的全过程,他们那冷漠的眼神中终于多了一丝惊惧!他们不怕执法力量,但凡要讲规矩、讲证据,就会束手束脚,他们应对警方的调查已经很有经验,但是,他们害怕这种不管不顾的癫狂,而艾司出手的那种技巧性,让他们想到了一个词:专业!

艾司捉住胡子男的手腕,一抖一拔,在胡子男的惨叫声中,“咔咔”两声,便已正骨归位,跟着,艾司又把胡子男的手指一一拧回原位,只不过其间的痛楚,令胡子男绝对不想再来一次。

艾司取下了胸口不利于战斗的假体,待会儿会有一场恶斗。

最后,艾司将胡子男的拇指关节扭回原位,却握着他的拇指没有放手:“我问,你答,不许犹豫,不许反问,你每停顿一次,反问一次,我就再拗一次,明白吗?”

手过了是腿,胡子男再也没法发笑了,他的面部肌肉已因痛楚而扭曲,他手足弯折,畸形地躺在地上,只能发出“啊啊”的惨叫,这个时候,他开始相信,艾司真的不是警察了。

胡子男冷汗直流,连连点头,艾司这才松手。

折肢拆骨手!艾司终于明白,为什么那些前辈会想出这样的重手法,它们不仅可用于实战,更多的,是震慑。

“先带路,去找那些女孩。”虽然将这里几十名女孩救下,但刚才监控中看到暗室里还有更多,艾司不想一个集装箱一个集装箱地找过去,太多了。

“我说了,我是杀手,你怎么就不信呢?你们怎么对那女孩,我就怎么对你,这很公平!”说完,艾司如法炮制,像择菜一般,将胡子男的十根指头,全部拗来反折,“准备好了吗?接下来,是手臂!”

胡子男虽然可以走路了,但每走一步都疼痛难忍,环顾四周看到到处都是尸体,哪敢有半分逃走的念头。最后那批女孩跟在他们身后,每个女孩看胡子男的眼神,都恨不能生啖其肉。

“啊哈——啊哈——你等着,你怎么对我,待会儿我会十倍奉还,啊!”胡子男狠话说到一半,艾司又拧断了他另一根手指。

“船上有多少女孩,准备送去哪里?”

最初留着胡子男,是因为想从他嘴里探听恩恩的消息,但现在,艾司只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有,有,有,有六百多,就是,就是东南亚各国,近一点的马马,马来西亚,菲菲律宾,最,最远送到澳洲,都是,都是一些沿途停靠国,以,以,运输装载货物为掩护。”

舱壁和地板都传来细微的震动,艾司何尝不知道,这是许多人快步朝这里赶过来造成的震动,但艾司并不想避开。

“好了,你们多久送一次?”

艾司握住胡子男的一根指头,手上发力,胡子男那根手指立刻不规则地扭曲起来。

“风,风声不紧时,咯咯,隔月送一次,正好往返来回,收到风声,有时候半年,有时候一年,隔得久一点,运,运的货……运的人就多一些,最多装过十几个集装箱的……”

“嘿嘿嘿,你不敢杀我,你没有证据,你跑不掉了,你们都得死。啊!啊——”

“船上平常有多少人?”

“怎么啦?这你无法接受了?我们生活的世界就是这个样子的,我们就是靠这个吃饭的,杀得多了,习惯了,和宰猪宰羊也没什么两样,你还说你是杀手,杀手会不知道这些?比这个残酷十倍百倍的,杀手不也应该见过吗?别装了小子,你是刚从警校毕业的警察吧,菜鸟,哦——”

“连船长带船员,大概有三十个人,另外还有十几个,嗯,就是确保那些女孩不会逃走,或是发生了什么特殊情况及时处,处置的人。”

“嘶——嘶——嘿嘿……噢,啊……你不知道吗?就是有人喜欢……嘶——看这种画面啊,待会儿就要取器官了,心肝肺、肾脾胰、子宫、肠道、角膜,一个人很有用的,那些都是钱啊!哈哈哈哈,呵呵呵,噢,噢……”胡子男一面挨打,一面狂笑。

“他们有武器吗,我说的是枪。”

艾司一拳从胡子男肋下砸向肝脏,打得他倒吸冷气。

“没……没有,在中国靠港,不能带枪的。”

“嘿嘿嘿,咳咳……没用的,”胡子男笑了,“一个女孩儿而已,死就死喽,嘿嘿,你看到那些摄像头了吗?你以为我们在做什么,现场直播啊,有人愿意花钱来看的,就割这两下,直播的收视率又要涨好几个百分点的,那都是钱啊。唔……”

“那这些人是怎么回事?”艾司随手指了指路旁的一具尸体。

艾司反剪了胡子男双手,将他按在墙上,脸贴着有机玻璃,让他看清楚那女孩喷血的惨状,质问道:“你们还有没有人性?你看看她,你看看她啊!”

“他们是档头和坐馆的人,最低都是红枪打手,在我们亚联,红枪打手就是可以随意使用手枪步枪这些的人,平时分散在各个堂口、会所、安保公司和一些可持枪械的经营场所,比如射击场或狩猎场什么的。他们比,比以前那些双花红棍还厉害,他们的双花红棍只相当于我们的暴棍级打手。”胡子男怕艾司听不懂,多解释了几句。

“咳咳,来不及了,是你害了她!”胡子男面带戏谑,“还有那些女孩,你教唆她们逃走,她们也将因你而死。”

“为什么来?”

“你干什么!”艾司一把就将胡子男拎了起来,“你们在干什么!叫医生住手!快让他们住手啊!”

“……”胡子男略一迟疑,顿时想起刚才艾司告诫他的话,立刻道,“我们老大要来,我们亚联的老大,不是,是我们亚联的董事长,我听说……我听说,董事长想搭乘这艘船去拉卡堂。”

这时,胡子男冲着手术医生做了个割喉的动作,那医生会意,直接走到手术台前,左一刀,右一刀,锋利的手术刀切开了那名被截肢女孩的颈部大动脉,鲜血喷涌而出,就像打了水龙头,喷溅得到处都是!

“那为什么没来呢?”

那些手术医生明显看到了方才的打斗,但他们丝毫不为所动,只是冷静地处理缝合伤口,那几台摄像机依然开着,红灯闪烁。

“这个我真不知道,我们这些做小弟的怎么可能知道?魏哥,或许知道……”胡子男声音越来越小。

看到那些女孩走远,艾司刚放下心来,就见被撞击惊动的手术医生站在隔窗前,冷漠地看着自己。

“如果说你们董事长不来,那么这批武装分子为什么留在船上没走?”

“咳咳……”胡子男刚才被踢闭气了,现在才缓过劲来,瘫坐靠在舱壁上,挣扎道,“你以为,她们逃得掉?咳咳,你以为,你能逃得掉?”

“他们……他们,在等一个人。”

“走!”艾司再次挥手,那些女孩这才相互扶携着惶然离开,自寻生路。

“嗯?”

垫步侧踢,是所有踢技中威力最大的一种,足以将比踢击者重上许多的对手踢飞。

“昨天,哦不,前天,应该是前天,我们接到通知,有两个重要人物要乘船离开,昨天我们才知道,要搭船的可能是董事长和一个对董事长来说非常非常重要的人,不过那个人和董事长并不认识,所以我们去请那个人的方法,就是,就是绑来的,但是那人和警方有联系,听说一直有警察在暗中保护他,而且他还有个很厉害的保镖,他……”

一个“敢”字还没说出口,艾司已经三两步奔跨过去,一垫脚,转身侧踢,胡子男腾空而起,撞到隔间的有机玻璃面板上,背心贴着面板滑到地上。

胡子男突然愣住,听说那人的保镖没人见过,杀人不眨眼,身手极好,一人对付几十个黑帮打手就跟玩似的,自己当时还笑,哪有可能一个人打几十个人那么夸张,可自己眼前这尊杀神不就是如此吗?

女孩们怯怯地看向胡子男的方向,刚才还吓得发抖的胡子男兀自摆出凶恶的面孔,冲女孩们吼道:“谁都不许走,我看谁……”

胡子男真想给自己一大嘴巴,竟然后知后觉到这种程度,他颤颤巍巍看了艾司一眼,只听艾司寒声道:“接着说!”

艾司再次看向那些女孩,他将手机扔给一个看上去还算清醒的女孩,告诉她:“找个地方带大家躲起来,报警!”

“总之,这些家伙,就是为了在警方来的时候能帮忙阻挡掩护,好能及时转移那人,如果是那人的保镖找来了,就,就想办法把他干掉……”胡子男不安地看着艾司,斟酌用词。

艾司走到那名持枪男子身边,摸索了一番,找到了,果然带枪层级较高,艾司按下手机键,有电,有信号。

“那个对你们董事长很重要的人呢?被带走了吗?”

艾司蹲下,在身边那名男子身上摸索,没有手机?看来这里的安防也担心有人泄露消息,不是每个成员都配有可以通信联络的工具。

“应,应该是吧?”

“谁请你来的?给了你多少钱?”发现艾司不是什么复仇冤魂,胡子男的胆子稍微大了点。

“所以这些武装分子是专门为了消灭那人的保镖而留下来的?”

不知她们是曾有过逃走又被捉回的经历,还是受到刚才那些行刑画面的影响,竟然没有趁乱逃走!

“嗯,啊。”

舱内一时静可落针,艾司环顾四周,那些女孩抱在一起,就像一群受惊的小鹿。

“你怎么会知道这些事情?那个人和他保镖的事,谁告诉你的?”

3

“啊,别,别动手,我老表,我老表是罗志强,是他告诉我的,我听,听到一些,有些是猜的。”

“我是杀手,我只会杀人,你说,我想怎样!”

“你老表是从哪儿得到的消息?”

“咯咯……你,你想怎样?咯咯咯……”

“有人,有人打电话告诉他的,我不知道是谁,但听说康哥亲自过问过这事儿,那保镖的事也是电话里的人说的。”

艾司摘掉假发,古井无波:“我叫艾司,纳凉镇石桥村人。”

傀儡师吗?想利用黑帮的武装力量来对付我,还是利用我来对付黑帮呢?他究竟想要做什么?

“你……咯咯……你是谁?”胡子男牙齿打战。

“那个人,被带去哪儿了?”

前后不到一分钟,艾司分袭六人,重手毙敌,没人哀号,没人痛苦挣扎,都是倒地不知死活,胡子男快吓尿了,这是什么情况?是被他们害死的那些冤魂来复仇吗?

“这我真不知道,是康哥亲自派人来接的,走了快一个小时了吧?”

这时候,那名持刀男子才踉踉跄跄,捂着喉咙却发不出声音,表情痛苦地缓缓倒下,抽搐。

“那洪胜天在什么地方?”

最后一名男子刚把枪拿稳,那一刀噗的一声就扎进了拿枪的手臂,艾司两步跨到,甩棍直握,跳起来往下重重一舂,甩棍的尾柄直接敲在天灵百汇穴,那名男子一愣,整个脖子都仿佛被砸得像肩部凹下去一截,随后一动不动,像截木桩般倒地。

“这我就更不可能知道了啊,我们董事长已经半年没露面了,都在传他病得厉害,他那么多仇家,要有那么一丁点儿消息透露出来,还不闹得满城风雨的?”

艾司反手就在持刀男子的臂弯敲了一下,刀落,后脚一勾,刀由后向前,侧身摆腿,刀刃立刻化作利箭,向前飙射。

艾司忽然皱眉,问道:“前面是不是就是关押那些女人的地方?”

艾司持棍向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那持刀男子的喉间点了一下,转身不理,只见第六人原本拿着一把匕首,看见前面五人倒得那么干脆,现在正手忙脚乱地扔了匕首,想从腰间掏枪。

“是啊,在甲板下面,有暗道通往上面的集装箱。”胡子男心道:你找得到还让我带路?

第四人较为谨慎,抽出甩棍,艾司劈手夺下,就势一棍,直接敲翻在地,再挡了第五人一刀,兵刃交击处,火光四溅。

艾司面色突变,对身后的女孩们道:“你们现在在这里等一下,看住他!记住!不管是什么人靠近,只要不是我的声音就开枪!”

第三人刚刚近身,艾司翻身又是一脚高扫,足后跟横劈太阳穴,那人没有任何悬念地腾空而起,在空中横滚了好几转,落在地上像条死狗,不再动弹。

有四个女孩手中拿着武器,是艾司从中挑选出来镇静胆大的,刚才已经进行了实弹射击,哪怕打的是尸体,只要敢开枪就行。艾司告诉她们,这艘船上都是武装暴徒,任何人想靠近她们,都可以开枪射击,这已经不是正当防卫那么简单了,这是一场战争!想活下去,就拿起枪,保护自己。

痛意尚来不及传达到大脑,艾司已欺进中路,左手翻折勒住那人脖子,如抱牛羊,箍首拖行,艾司的右手屈指,中指第二指节对准夹在腋下那颗头颅的太阳穴,狠狠地杵了下去,一下,两下,三下,松手时,如弃死物。

艾司甩开胡子男和身后的女孩,快速朝前方冲去,他感觉到有很多人,正涌向关押女孩们的地方,那杂乱的脚步和明确的方向感,都在提示,来的不是警察,是船上剩余的武装分子!

第二人出拳,被艾司一捉,翻腕,往后一带,再往前一顶,另一只手变向发力,“咔”的一声,那人的小臂和胳膊反向折叠在了一起,折肢拆骨手,艾司从未用过的重手法。

这么多暴徒涌向关押女孩们的地方,肯定不是什么好事,艾司一直担心的,就是他们狗急跳墙,鱼死网破。

第一个被艾司靠近的男子,还未有所反应,就见艾司跳将起来,肘击太阳穴,“砰”的一声,人已倒地。

还未赶到,艾司就听到前方大呼小叫的声音。

六七名男子呈包围之势靠了上来,艾司毫无惧色,主动出击,刹那间,如猛虎出闸,鹰击长空,动若脱兔,身如闪电。

“快,警察马上就来了,把那些女孩杀光!一个都不要留!”

虽然没人看清艾司是怎么出的手,但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这个小丫头,用了什么诡异的方法,将人砸了出去,胡子男晃动着他的食指:“上,上……”

“一组人去下面,装炸弹,这船必须彻底炸掉,不能给警察留一点证据!”

此乃,截拳道,寸许之间,推人丈远。

这就是艾司最担心的事情!必须阻止他们!艾司脚下发力,和这群武装分子抢时间。

没人看到发生了什么,这是艾司第一次全力出拳!并在一刹那,攻击了三次,并指为掌,第一下是戳;屈指为靠,用第二指节发出的第二下攻击为顶;最后握指成拳,第三记攻击,为舂。

在甲板与船舱一层交会处,暴徒们与艾司遭遇,他们完全没有想到,有人会从下面杀上来,下面明明已经有那么多精英武装分子,就算来一个特警大队也会被消灭吧?这些黑帮分子对那些持有武器的黑帮精英有着强烈的自信。

大家只看到,那名男子在距离艾司还有五六十厘米的时候,突然倒飞了出去,捂着心口,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瘫软的倒在地上。

艾司自然做好了准备,根本不用客气。一看冲过来的人大多数船上的厨子、水手、装卸工、机修工什么的,他们并没有枪械一类的武器,但手里都拎着明晃晃的西瓜刀,艾司蹂身出击,一头便扎进了武装分子当中。

“怎么回事?”

这一番突进,便如那猛虎冲入羊群,鲸鲨游入鱼群,艾司打穴拆骨,肘顶膝撞,拳脚相加,以诡异的身法在人群中穿插了数个来回,留下一地哀号的黑帮成员。

“嘭!”

但架不住对方人多,艾司连番激战,体能已经无法继续支持如此激烈的搏斗了。

保持恐惧和威慑力,就是这些男子存在的意义,一名高大男子活动着胳膊和脖子,耀武扬威地走了过来。

虽然女孩们被关在集装箱里,但胡子男说入口却在甲板下,要走暗道才能进去,这些黑帮的人还没去到关押女孩的地方,艾司堵在通道的一端,呼吸有些凌乱。

靠!这小妞是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胆了?竟然在这里说这样的话?胡子男看到其余女孩,眼神中的恐惧竟然有所消退,对这种煽动行为是绝不允许的,他朝旁边几名男子一挥:“按住她!简直不知天高地厚!”

师父说,当你无法控制自己呼吸节律时,说明你的体能已经消耗到一个危险警戒值,这时候,你首先要考虑的就是寻找退路,尤其在面对追杀和一群敌人的时候,哪怕你面前只有一个敌人,哪怕你自己觉得能很轻松地解决掉他。

“他们也是人,和你们一样有血有肉,你们怎么就可以做到完全不把她们当作同类而区别对待呢?你们难道就没有想过,如果有一天,在里面受刑的人是你,那样无助与绝望,你们就不能感同身受吗?”

谁也不知道意外什么时候发生,你干掉一个,就会突然冒出来第二个第三个,缠住你,让你跑不掉。而那些没有探查过的通道可能被堵死,那些原本打开的门可能被锁上了,原本可以借助工具跃过的障碍,工具却不见了……

胡子男看到,艾司仿佛在笑,但那笑容是如此凄惨,那种悲愤溢于言表。

永远不要抱有侥幸心理,一个完美的计划不会出现任何纰漏,带有任何运气成分的计划都是失败的。

“我一直以为,坏人就算多了一个坏字,他终归还是人,还有一个人的底线和良知,”艾司抬起头来,额头已是殷红一片,那只赤色的燕尾蝶鲜红欲滴,“但是我没想到,真的没想到,原来一群人,真的坏起来,可以这样冷漠,可以将自己的同胞视作猪狗不如,如死物,是可以随意处置的物件。”

但艾司如何能退,他已经感觉到,身后舱壁传来细微的活动,关押女孩们的暗道入口就在自己身后,自己可以逃,然后利用一切条件进行反杀,但那些女孩,那些被骗来、掳来、当作奴隶一样买卖的女孩,又有多少人能活下来?一步也不能退。

“喂!说你呢?没听到吗?”小胡子走了两步,看到艾司的正脸,“你——你的额头是怎么回事?”

艾司半蹲,身体微微前倾,做好随时反冲锋的准备,他对面的黑帮成员,站得密密麻麻,几乎挤满了整个通道,二者之间,空地上躺着十余名翻转哀号的暴徒。

“喂,你在嘀咕什么呢?不听话是不是?你想变得和她们一样吗?”胡子男有些困惑,以往那些女孩,在见过这样的画面之后,要么失禁晕厥,只能被装箱拖行,要么就像羊羔一样浑身瑟瑟,听话至极,这种看过之后便站着不动,低头不停地自言自语的,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是吓傻了吗?

这些自称刀尖上舔血的亡命徒,眼中有惊惧,那个看起来不怎么雄壮,个子也不算太高,还很年轻的男子,他的身体里怎么可能有这么可怕的力量?他的攻击怎么可以那么简单粗暴?那张看起来也不怎么凶悍的脸,怎么就能比他们更不要命?疯了吗?

该死!都该死!艾司在捏拳,一遍又一遍,他嘴里喃喃有声:“不可原谅!不可饶恕!不可原谅,不可饶恕……”

暴徒们迟疑着,谁也不愿意去当出头鸟,但他们人多,胆壮,一群人面对一个人时,总会觉得有巨大的优势,人群里有人煽风点火:“他体力不行了,大家上啊!”

胡子男轻轻地拍了拍手,让大家集中注意力:“好了,看过这些,你们也应该大致清楚了,我们公司,是有严格规章制度的,奖惩分明,大家要齐心协力,携手明天,为公司的繁荣发展奉献力量,再创辉煌,共同迎接美好的未来。我们走吧,在这段航程里,你们还有许多新知识要学习,不要以为取悦客人就是往床上一躺,两腿一分那么简单,任何一个职业,都有其专业性和技术性,要用活到老学到老的精神、持之以恒的不断努力,才能勇攀高峰。”

为什么?艾司也无法理解,为什么一定要杀掉那些女孩?为了掩盖罪恶,而犯下更大的罪恶吗?抑或在他们心里,这根本就不是什么罪,只是清扫垃圾一般平常的事?

这样的地方,这样的人,哪怕在世上多存在一分一秒,也是罪孽,恩恩怎能失陷于此!

艾司低头俯视地面,深深吸了一口气,再抬头时,额间赤蝶欲飞,眉下眸中寒星。

艾司懂了,他明白,理解,觉悟了!

不可饶恕,何必容情,虽千万人,吾往矣!

“艾司啊,你现在看到的这个世界,就和暗网一样,你们看到的,不过是海面,时而波澜壮阔,时而宁静无边,但真实的世界,还有海下,还有深渊。普通人这一辈子或许都不会接触到那些暗面,但不等于它们就不存在,在那些阴暗角落滋生出来的真正罪恶,是你所无法理解的,那才是地狱真实的样子。魔鬼披着文明的外衣,比原始狰狞更为可怕,只有当你靠近足够深的深渊,才能看到足够黑的黑暗。你无法想象,当那些普通人坠入深渊之后,将要面临的是怎样一副绝望的光景……”

11

看到这一切,艾司终于理解了,师父曾说过的那些话的真实含义!

警笛声声,红光闪烁,在接到艾司的通知后,司徒笑直接通知了上级,黑帮分子竟公然持枪登船,这可不是小事。

他们衣冠楚楚,他们相貌周正,他们微笑、唇红齿白,他们一口一个公司,说话咬文嚼字,仿佛这样可以体现出他们的文明,他们是讲规矩的人,但他们不是,他们不过是外面披了一层人皮的恶魔。

如今海角市警力严重不足,虽然经司徒笑提醒,医疗机构从急救车的药品中试配出了减缓毒性发作的解药,仍有近五十名警员不得不在医院观察静养,而为了拆卸排除那些炸弹,疏通处理救治立交桥事故的伤员,消防、公安、武警,已是尽数出动。

艾司看到的,和那些女孩子看到的,并没有什么不同,船上的这群人,不管是房间里的,还是房间外的,他们其实,并不是人类!

再加上雷霆行动的全面展开,三省总计出动警力超五万人,对省内十余个重点市的洗浴中心、地下钱庄、私宅赌馆、毒窝毒场等违法场所展开集中收网行动,司徒笑这边通报上去,警力竟一时抽调不齐,最后多方协调,才调来一个武警应急支队。

胡子男若无其事地说着令人恐惧的未来,面色依然有如绅士般彬彬有礼,但这张温文尔雅的面孔,已经在女孩们的心中深深烙下了恶魔的标记,令人不寒而栗。

武警应急机动支队隔得更远,但机动更快,和警察这边几乎同时抵达港口。

“今后怎么办?当然是继续接客,有些客人还是蛮喜欢这种不一样的感觉的,三五年后,年老色衰,但是她也没办法回归正常人的生活,公司呢,就会安排她去乞讨,这叫废物利用,如果每天无法完成公司规定的份额,那说明彻底没用了,我们会把她解剖了,器官还能卖一笔钱。所以,按公司的规矩办事,服从上级的安排,让顾客满意,才能享受幸福的人生。搞成这个样子,我们也很无奈啊,谁叫她反抗客人呢,顾客就是上帝呀。”

但他们在大门处被拦了下来,港口的安保看着荷枪实弹的武警与警察,依然足够镇定:“你们有搜查令吗?这里是正规注册合法企业的私人港口,如果没有搜查令,我不能放你们进去,当然你们要强闯我拦不住,但我们公司,是在国际享受盛誉的知名大公司,如果因你们的行为造成国际纠纷,你们要付全责!”

“为什么要这样?她今后怎么办?”艾司喃喃自语,失去四肢,尤其是一个健全的正值青春的女孩,失去四肢,将要面临怎样绝望的人生,艾司无法想象。

负责交涉的一名武警小队队长向他们的支队长汇报了情况,武警方面和司徒笑他们协商。

胡子男以为艾司和其余女孩一样,是被吓得说不出话来,仍不忘对她们进行爱岗敬业教育:“你们也看到了,这就是不敬业的下场,今后你们遇到的客人,可能会有些特殊需求,你们要做的,是迎合,而不是像她这样,试图反抗,还给客人造成了伤害。宾至如归是我们公司一贯的宗旨,公司职员犯了这样的错误,当然就要按照客人的要求做出相应的惩罚,这在七十二地刑中算是比较重的一种,这是半彘刑,如果客人的愤怒无法平息,又给够了钱,甚至会施以全彘刑,你们也不希望自己变成这个鬼样子吧?”

虽然港口看起来风平浪静,但司徒笑确信,艾司既然说有上百持枪武装分子,那不可能在这种事情上开玩笑,时间不能再等。

他们还在笑,看着这些瑟瑟发抖的羔羊,能满足他们那畸虐的心。

司徒笑找一位武警要了个反恐头套,就是那种罩在脸上只露出眼睛的黑色绒帽,径直朝门卫走过去,挥斥道:“你胆子不小啊,敢拦我们?知道我们是什么部队吗?我们是武警应急支队!”

艾司站在隔间外,浑身发抖,手术台上的确躺着一名女孩,不过二十岁左右的年纪,赤身裸体,她的四肢都被截去了一半,余下的断端被强行缝合,女孩的唇有些不合常理地皱缩着,她的牙齿全部被强行拔掉了!这是令人触目惊心的画面,残忍,残暴,残酷,都不足以形容,里面那些医生和外面这些男人的冷血。

“我管你们是什么部队,这里是私人领域,等同于大使馆,没有搜查令,任何人都不许进去。”

“呵呵,你醒啦?倒是比预计时间早了一个小时,你知道你在哪儿吗?”胡子男带着戏谑的表情询问。

“我们接到的准确线报,可不是什么几十人打架,而是这里有上百名持枪暴恐分子,在国家安全面前,什么狗屁国际纠纷,我来负责!”

周围的人先是一惊,待看清是许宛瑶这个柔弱女孩之后,便没人制止,在他们看来,让这个女孩看看也好,小姑娘只怕会吓得腿软失禁,日后调教起来便更为驯服。

那名门卫兀自嘴硬:“你算什么……”

艾司屈膝,默默发力,啪的一声冲破木箱的顶板,像颗炮弹般弹射出来,在钻孔时他就已经知道了木箱结构的薄弱处。

司徒笑“啪”的大耳光就挥了过去:“你算什么东西!竟然敢拦我!你知道我是谁吗?”

怎么会有如此残忍的事情?她们犯了什么错?竟然被这样对待?

门卫被司徒笑的气场给震住了,到底是多大来头的官员,这是局级以上的干部吧?他茫然摇头。

顺着医生的手看向那放腿的地方,就不难看到另外露在手术盘外的,那是手臂,纤纤十指嫩白如葱,还有另一条腿,截去四肢,那不就是传说中的“人彘”吗?

司徒笑点点头:“不知道就对了。”要不我头套不白戴了?“把路障搬开,给我进去!”

手术台上躺着的是一个女孩,那些被迫观看的女孩,仿佛在看自己的未来,一个看不到任何希望的未来。

“哎,你们不能!”门卫当然清楚船上有什么,刚才也接到了通知,绝对不能放任何一名警察进去,他只能期望船上的布置来得及,在这些武警没有登船之前那船会自动引爆。

看到那条腿的一瞬间,艾司就明白,那些女孩为什么会那么害怕,几近崩溃地战栗着,他们在截肢,从活人身上截下完整的肢体。

但这次阻拦还未生效,突然不知哪里飞来一颗流弹,一枪就将一辆警车的挡风玻璃给击穿了,跟着又是几枪,门卫一看就知道完了,这场面怎么也控制不住了。

那是一条白皙、修长、健康的人类小腿,若是长在女孩子的身上,会是一件令人赏心悦目的事,但此刻,拿在那医生手中的,却只是一条腿,断端还有血迹滴落。

司徒笑跟着武警支队登船后才发现,这里果然爆发了激烈的枪战,到处都是武装分子的尸首,干!艾司这小子,玩这么大?

2

黄智轩跟在旁边,咋舌道:“打得这么激烈,黑帮火并啊?”他看了司徒笑一眼,“哇,你这种凝重的表情,该不会是……不会吧!真的是他?”

蓦然,艾司惊恐地瞪大了眼睛,他总算明白为什么那些女孩那般害怕!他的拳头捏得格格发响,已经没办法再忍耐下去了!就算还没有确定恩恩的位置,艾司也不能这样视而不见,他胸中有一团火焰,他的额角开始渐渐发红!

一路没有任何抵抗,遍地尸骸和重伤船员,电力与动力系统完全损毁,偌大的货船仿佛一口棺材,弥漫着诡异的氛围。

远一些的地方还有两个摄影室里才有的带罩摄影灯,上面四个角落都有高清摄像机,是在做手术吗?那摄像机又是怎么回事?

武警们迅速掌握了各个通道,并发现了船上的幸存者,数百名被武装起来的女孩,和在她们武装监管下的黑帮分子。

到底弄成什么样子了?艾司很是焦虑,这个角度倒是可以看到隔间里的情况,但是箱子太矮了,艾司只能看到这个隔间里有着明晃晃的大灯和一张金属躺床,周围有三个穿着绿色手术服的人,但他看不到金属床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是什么让那些女孩子如此惊恐,连看都不敢多看一眼!

看着那群平均年龄不到二十岁却即将被卖到别国做奴隶的女孩,看到她们在确认警察后,扔掉枪抱头痛哭的模样,登船的人都感到一丝心颤。

那名胡子男语重心长地告诫着:“怠慢客人,试图伤害顾客,有损公司的名誉和形象,她所受到的刑法就是,按客人提出的要求来办。所以,不管你们在哪里,一定要记住,顾客就是上帝,是你们的主人,取悦上帝,是你们的本职工作,客人想怎么玩,你们都要尽量满足,不然,弄成这个样子,何苦呢?”

在听完那些女孩和剩余黑帮分子对船上发生事情经过的描述之后,除了司徒笑和黄智轩,所有的人都有种荒谬绝伦的感觉,

第三次停下,那些女孩尖叫着,抱头痛哭,根本不敢去看隔间里的画面。

由于女孩们过度惊吓,警方找来了心理医生和犯罪分析的专家,听完女孩们的描述后,专家得出结论道:“这是一种集体性癔症,人类在陷入绝境之后,其思想和行为,很容易受到一同陷入困境者的行为和说词影响,这叫趋同效应,而另一个方面则是很容易受到令他们陷入这种绝境的控制者影响,那就是著名的斯德哥尔摩效应。”

原来石刑就是把人关在箱子里,然后不停地往里填水泥吗?艾司从小孔中看不到石刑的位置,不过当推车前行时,艾司看到了,那是一个透明有机玻璃板做成的箱子,箱子里面的人可以看到外面,那人胸口以下三分之二的地方都已经被凝固在水泥里,整个人也极为虚弱地低垂着头。

“在集体陷入绝望之后,人们就很容易幻想出类似超人那样的英雄从天而降,来搭救他们,只要有一个人说出这种想法,其余人很容易就会受到影响,最终造成一种集体幻觉。现场很清晰,这些暴恐分子死于自相残杀,估计是我们警方抵达之后,这些凶徒对如何处理这些女孩产生了分歧,非常幸运,这些女孩子都活下来了。”

第二隔间,又一次停下,那名胡子男又开始解说:“协助敌人,为虎作伥,造成帮中兄弟死伤者,以通敌罪论处,施以石刑、水刑、轮刑等,你们看到的,就是石刑,和以前的不太一样了,现在其实挺温柔的,关在箱子里,不吃不喝,人大概能活三天。所以我们是每天分两次,往箱子里倒一定比例的水泥砂浆,一共六次,三天之后,你们再来看,看到的就是一根水泥柱子,到时候往海里一扔,就再也不会有人知道这人去哪儿了。”

胡子男表示不服:“集体幻觉?船上有监控吧?就算监控没有拍到那家伙,总拍到了我们的人到底在做什么吧?他们集体发神经啊,拿着枪追耗子啊?”

推车又一次徐徐向前,这一次,震感更加明显。一种压抑的、发自内心的恐惧,造成了某种似哭非哭的怪异嗓音,在喉间打转,这些声音通过小孔和木箱,萦绕在艾司的耳畔。

专家怒视胡子男:“就这家伙的妄想症最严重!看来得送医院!”

那是个活生生的人啊!

也有人认真倾听船上存活者的胡言乱语,结合船员、女孩、胡子男几方描述,司徒笑基本能还原船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艾司只觉得头皮发麻,四肢发凉,是私刑!他们在改装过的、挂外国国旗的船内实施私刑!仅仅是为了震慑这些明天不知会被卖到哪里去的小姑娘……怎么可以这样!怎么可以这样!

没错,船上监控的确没有拍到艾司的身影,底层舱室中也有许多持枪武装分子重伤或死亡,而且他们就是死于相互射击,目前还无人能说清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但第一层舱室还有十余名没有受伤的船工以及十几名轻伤者。

房间里传出一个声音:“偷逃试图报警,抛17次,确认死亡,行刑完毕。”

他们很肯定是一个个子不高的男人将他们堵在这里,进行了一番搏命的厮杀,那个男人的眼睛会发光,额心有个红色印记,很大很明显。

那名胡子男看着女孩子们的表现,满意道:“那个平台高五米,这个高度呢,如果第一次扔下去,正好脑袋碰到了铁箱子角上,一次就死掉了,那算你运气;一般来说,大部分是断手断脚断肋骨,要连续扔十几次才会死呢。”

司徒笑很仔细地询问了搏斗的细节,这些黑帮分子心有余悸地回忆,那人一开始迅如矫鹰灵蛇,出手又狠又刁钻,动作灵活得像猿猴,根本挨不着他就倒了一地人。后来体力下降了,出手往往留下许多破绽,他们原本想凭借人多的优势将那人打翻,但谁能想到,那人额心泛红,发起狂来,状若疯虎,往往咬住一人就往死里打,也不顾自己身上伤痛。

不少女孩子发出了哀鸣的叫声,有的咬着拳头呜呜地低哭,有的吓得瘫软在地。

这些黑帮分子都被这种以命搏命的打法给吓到了,虽然人多,可谁愿和一个疯子死磕,后来有一批被那人救了的女孩不放心赶了过来,有几个女孩有枪,这些黑帮分子才不敢乱来,估计再迟来一两分钟,那人就被打死了。

女子的四肢和头颅不规则地扭曲着,已完全看不出生命迹象,当她落地发出声响的那一瞬间,艾司心中一颤,浑身一抖,因为这次不是放视频,而是在那船舱隔间里面,真实进行着。

最后那些女孩又放出了更多女孩,大家集中起来才发现,船上剩下还算完好的船员加起来也不过十几个人,船上被关押的女孩有六百多,那十几名船员已经被那人打得胆战心寒,战意全无,悉数投降。

那平台距离地面五六米,下面还摆放着各种箱子和器械,那名女子像个坏掉的玩偶,在空中划出一道弧形,随后重重地落在地面,发出“噗——”的一声异响。

那人是艾司无疑,可是司徒笑不明白,艾司就算体能下降,也不应该打成这样?他更细致地询问参与打斗的黑帮分子。

艾司通过新的孔洞,看到两名壮汉,正分别抬着一名女子的手脚,将她拖上台阶,在一处高高的平台边缘,像荡秋千一样摇晃那名女子,然后径直将她扔了出去……

终于有人回忆起,一开始,虽然体力下降,但那人打得还是颇有章法,可后来不知为什么那人好像愣了一下,有点站不稳的样子,混战中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人打中他了,于是大家就一拥而上。

“亚联的三十六天刑,抛刑,这些是顽固分子,不仅试图逃跑,还试图向当地警方对我们进行举报,我这么跟你们说吧,在你们要去的那些地方,警察都是我们的人,你报警,不如直接就跟带你们的经理说啊,哼哼——背叛,出卖兄弟者,根据情节严重处以地刑里的断五感、残肢,或天刑中的抛刑、水刑、钉刑等。”

后面的打斗就和大家交代得一样了,那人明显不行了,没有什么像样的反击和重拳死手,但他就是凭着一股悍劲生生将这一群黑帮分子打残了,打怕了。

“噗——”似乎有人从高处抛麻袋,重物落地的声音,艾司的角度不对,只能再钻新孔,但那些女孩中的不少人,已经惊恐地捂住了嘴,抖得更厉害了。

当时有一个集装箱里的女孩,就在那人身后的舱壁暗道内,这群人原本是打算杀光那些女孩、将船炸毁、毁灭证据的,结果一多半的黑帮成员就倒在距离暗道入口不到五米的地方,再没能前进一步。

“跟我来。”胡子管家就像导游一样带着大家向前参观,推车跟在这行人后面继续向前,艾司感到推车有点抖,推车的人应该就是这批女孩子,她们在为自己将来的命运颤抖,这种颤抖,直接传到了艾司的身上。

司徒笑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有一种情况会导致艾司出现失误,他的头痛症又犯了!司徒笑立刻回想起,那个在惨白月光下,命如游丝的少年,艾司是真的在搏命啊,用他自己的方式。

艾司在箱子里深深地吸气,这些家伙,实在是太可恨了,但是要忍,恩恩或许就在这船上,不能打草惊蛇。

司徒笑立刻追问那人最后去哪儿了。

一些女孩已经开始瑟瑟发抖,还有一些怔怔地流泪,但她们都很沉默,没有大喊大叫,也没有放声大哭。

没人能答得上来,最后有名女孩站出来说,艾司交代她们看好这些恶棍,等警察来,然后就跌跌撞撞地走了,好像是说还有一个女孩没能救到,他要去找她……

“但是我们不想这样,有什么用呢,被男人玩个两三年,基本就废了,只能扔掉,拉低我们亚联的货物品质,很Low。所以你们一定要弄清楚,上了船,这就是你们的命运,顺从它,你就是在享受生活,反抗,就是在反抗命运,命运是你们反抗得了的吗?”

是恩恩,艾司是追着恩恩来到这艘船上的。警方审讯出来的结果和艾司掌握的线索差不多,恩恩被带到这艘船上,然后又被带走了,那些人换了一个地方,将恩恩带去与洪胜天见面去了。

胡子管家在一旁解说:“她们,就是不听话,老想着逃走,这种人我们怎么对付她,给她打针,打上两三针,她们就知道厉害了,再往后,她们挣的钱,连买针药都不够。毒瘾发作的时候,求着男人上啊,就算在大街上也无所谓,一点礼义廉耻都没有了,什么尊严,什么人格,简直猪狗不如!”

艾司,你可不要有事啊。司徒笑正想着,突然警用通信频道传来信息:“请第三、第五应急支队,收到消息立刻赶往开城产业园区支援,接受特侦处统一指挥……”

屏幕上是黑白色的监控,像是某个地方的直播监控,监控里,昏暗的小房间内,一排排赤身裸体的女孩,骨瘦如柴地躺在床榻上,若不是时而动弹一下,还以为那是一排干尸。

车声嘈杂,霓虹刺眼,艾司脑海里像是有成千上万根针在反复扎刺,所有感官仿佛被千百倍放大,一丁点儿灯光进入视野,都会带来刺目的疼痛,痛感直达脑髓深处;一丝细微的声音,便有如飞机引擎轰鸣,不仅使鼓膜撕裂般疼痛,还会在脑海意识中留下持续不断的尖锐轰鸣声;各种味道,从鼻孔钻入,直冲脑门,酸麻咸甜苦,每一种味道,被放大到极致,便不啻于一场酷刑。

此时,那些神情麻木的女孩都围成一圈,正盯着悬挂在墙上的大屏幕。

艾司看似只在大街上踉踉跄跄地走着,谁能想到,加在他身上的酷刑何止千百种,在这些酷刑的煎熬下,在船上受到的棍击刀砍几乎感觉不到。

艾司换了几个角度,尽可能多地看清舱内全貌,每个隔间都很大,像动物园的展馆。

虽万刑加身,仍孑然独行,砥砺向前。

胡子管家打了个响指,船舱里一时灯光大亮,艾司这才看清,这船舱内被分成一个一个大型仓库一样的隔间。

司徒大哥给的药就在嘴里含化,但似乎没有起到效果。

“我知道,你们有些人,也反抗过,想逃走,想必你们也已经体会过了,逃走会有什么后果,不过我还是要强调一遍,你们以前受到的那些惩罚,根本算不了什么,之所以让你们走上船,带你们来这里,就是要让你们知道,我们亚联真正的刑法是什么样的!”

其实,在住进司徒大哥家之后那次头痛发作后,艾司就已经有了觉悟,这般的痛法,恐怕自己坚持不下去了,只是,在被司徒大哥枕抱在腿上时,虽已失神的艾司还是感觉到了一丝温暖。

“但是,想要过好日子就得好好干,多接客,让老板们开心,我不管你们从哪儿来,不管你们以前是干什么的,既然上了船,就要认清自己的身份,张开腿,就有钱赚;摆姿态,不想干,那就是找死!”

恩恩的怀抱里,也是这般温暖吧?

艾司又在箱子侧面钻了个孔,说话的是一个管家模样的中年男子,留着两撇小胡须,穿着白西装,很绅士的样子。

好想再见一次恩恩啊,正大光明地出现在恩恩面前,哪怕就见一面也好。

经过了三道关卡的检查,艾司看到了全副武装的安保力量。推车跟着那群人走上妇运号货轮,来到甲板下方,这时才有人开口道:“听着,今晚我们就要离港,我们会走菲律宾,到马来西亚,你们中的少部分人会到文莱,那可是个好地方啊,寸土寸金,富得流油。在那里干上两年,回到国内,房子车子,什么都有!”

还没能见到恩恩,怎能在这里倒下。

这是妇运号吗?那不就是运输妇女的意思?这些黑社会果然好猖狂啊!艾司直接将字母当拼音读。

在繁华的十字路口,艾司咬紧牙关,双目失去了往日的光彩,耳内尽是尖锐的啸声,衣衫渗血而不自知,浑身战栗,仍不肯倒下。

艾司在第一个针孔的上方,一左一右相隔十厘米又斜着钻了两个孔,看到船身有“FUYUN”的字样,不是中文,挂的是一个东南亚小国的国旗。

艾司很担心,这一次倒下,或许就起不来了,恩恩还没找到,还没能当面跟她说一声,恩恩你好吗,艾司好想你;傀儡师和他的手下们也不知还有多少,他们还在暗中窥视,怎么能在这里倒下!

这是一艘货轮,而且吨位不小,比起海岩号还要大许多,货轮的甲板上已经堆满了集装箱。

艾司扶墙而行,目不视物,耳不听音,他只抓住任何可抓住的东西,再痛也不愿倒下。

推车跟在女孩们的身后。

茫然不知走了多远,避开了灯红酒绿车水马龙的大街道,光线渐渐暗了下来,艾司才能看见一些模糊的轮廓,视野内血红一片,艾司清楚这是双目充血的结果,很快就会有血泪流出。

女孩们身上都带有一定的伤,眼里不是惊恐和无助,而是一种麻木的表情,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在现场几名男子的指挥下步伐虚浮地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自己位于大铁门内的草坪上,前方是一栋尖顶的老式建筑,院内灯光全无,静谧而清幽,偶有虫鸣,在艾司听来便如洪钟大吕。

艾司隐约听见有人说,这是最后一批。

看着这建筑的轮廓,艾司忍着痛,推开了恢宏但古旧的朽木门。

集装箱门被拉开,有许多衣不蔽体的女孩,像牲口一样被从集装箱里赶了出来。

这是一座很像教堂的建筑,空无一人,但室内尚有七八点烛火在风中摇曳,整齐的长凳、猩红的地毯,直通向正前方的神坛,坛上并不是被钉在十字架上的耶稣,而是一名女性雕塑,在烛光中她瓷白肃穆,眼蕴怜悯,悲苦众生。

推车被推到一台集装箱运输车面前,外面有人交谈了几句,然后有人说:“打开,让她们出来。”

艾司昂头,那巨大的雕像就像恩恩一样,她眼露柔光,唇角微扬,静静地凝视,俯瞰每一位前来拜祭之人。

透过这个小孔,艾司可以清晰地看到外面的周围环境,确实是码头,但小孔太小,视野有限,只能看到正前方的东西。

艾司挪到神坛前,虔诚地跪下,双手撑地,却倔强地昂着头,依然要看着那不知是菩萨还是圣母的脸庞。

借助推车和周围货车的掩护,艾司取出工具给箱子钻孔,他在自己的正前方开了一个针眼大小的小孔。

红色的眼泪从眼角渗出,顺着脸庞,至下颌滴落,砸在地毯上,啪嗒啪嗒。

箱子周围有缝隙可以通风,但不能视物,而箱子周围还有四五个箱子做掩护,艾司被放在最下最中间。

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圣母马利亚,基督耶和华,释迦牟尼,真主阿拉,请你们保佑恩恩,让她平安,不受苦难,艾司愿以身入地狱,哪怕黑暗永续,不得超生……

这是个货运码头,有大型运输车搭载集装箱驶来驶去,艾司脑海里出现了好几个地方,最终判定,按行程的方向和时间计算,这里应该南海码头群,这里有许多政府鼓励发展起来的货主码头,但具体是哪一个并不清楚。

鲜血从鼻孔淌出,蜿蜒爬行,汇入唇角齿缝间泌出的血沫,缓缓滴坠,砸在地毯上,啪嗒,啪嗒。

时间是晚9点23分,距离恩恩被绑架已过去12小时16分。

普度众生慈航道长,莲花生大师,梵,维拉科查,卡沃斯,请你们可怜艾司,请再给他一点点时间,一点点就好,艾司愿在暗夜独行,并以生命及灵魂,捍卫我心所愿……

渔船开得很快,艾司计算着时间,一个半小时之后,似乎驶入了某个码头,箱子被抬下来,装入了推车。

艾司十指死死攫紧地毯,鲜血从耳道漫出,沿着面颊刚毅的侧线,与眼角的红泪共同在艾司的脸上画出两道类似赤色狼牙的印痕,砸在地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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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嗒!啪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