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个疯婆娘!”徐元朗扇累了,又是一记摆拳将陈莲芝的头打向一边,咬牙切齿地问,“这就是你背叛我,出卖亚联的理由吗?你知道你泄露的那些情报,让青龙帮他们害死了我们多少弟兄吗?”
“哈……哈哈!啊!哈哈哈——”陈莲芝不躲不避,凄声惨笑,状若癫狂,“徐元朗!你长得短,时间也短,怎么满足得了老娘!张耀辉,起码是个真男人,你!不是男人!哈哈哈哈哈哈……”
“是,我是疯了!我早就疯了!”陈莲芝带着无尽怨念唾骂道,“你对我真的好吗?你不过是把我当作一个玩物罢了,为了满足你,你逼我去做绝育手术,我跟你的时候,还不到二十啊!你还有一点人性吗?”
徐元朗怒火攻心,说着就忍不住猛扇陈莲芝的耳光。
她被束缚着,依然张牙舞爪,想从徐元朗身上咬下一块肉来,不停地痛骂:“为了让洪兴安那个老东西支持你,你让我去陪他睡,我想起来就想吐,后来呢?你为了……”
徐元朗一把揪住陈莲芝的头发,令她的头极度后仰,指着她的脸愤慨道:“这个婊子,我在酒吧遇到她的时候,就是个卖唱的,那种小酒吧,三百块就能带走过夜,要不是我,你他妈的能有今天?你他妈的什么都不是!你还要我对你怎样?你喜欢的我什么没给你买过?你说你想出来做事,你想做互联网金融,做peer-to-peer,我给你人,给你资源,结果你他妈的给我做到张耀辉的床上去!青龙帮是我们的敌人啊!你这个贱货!”
徐元朗脸都变青了,陈莲芝跟了他好几年,再让这个疯婆娘说下去,还不知道会抖搂出什么丑事,他劈手从一名手下腰间抽出一把匕首,朝着陈莲芝嘴里胡乱地捅去:“你个疯子,让你乱嚼舌根,我让你说,我让你说……”
陈莲芝很快就发现了徐元朗,她只鄙夷地看了一眼,又将目光移开,似乎在寻找别的什么人。
陈莲芝嘴里鲜血喷涌,依旧哈哈大笑,发出尖叫,碎掉的舌肉和血沫喷得徐元朗满脸都是,但终究渐渐垂下头去。
此刻她蓬头垢面,脸上多有瘀青,嘴唇翻肿,但仍掩不住她那立体五官带来的清秀丽容。
徐元朗不解气,握着匕首又狠狠地在陈莲芝嘴里搅动两圈,这才松手,任由匕首掉在地上,从另一名手下那里取过白毛巾,擦掉脸上血迹,看起来他又变成了那个憨厚可爱,甚至有些滑稽的矮小人物。
那名女子被一些叔父及堂主认出,不是别人,正是徐元朗最宠信的情妇,银狐三娘陈莲芝!
忽然身后的人群里有人低声嘲笑:“切,纯洁。”
5
徐元朗跳转身来,发出了太监般的高亢嗓音:“是谁!谁在说话?”
先前她披头散发挡住了容貌,会场上看不出是谁,此刻一抬头,顿时让不少人心头都是一愣——怎么是她?
无人回答。
很快,第一个被架进来的女子醒来,她昂起头来,很快从茫然中清醒,面带憎恶地用视线搜寻着某人。
徐元朗的小眼睛凶狠地扫了一圈,才愤愤道:“这个女人,勾结青龙帮张耀辉,又伙同曾依晨将我们亚联的资产大量转移出去,安爷死了之后,曾依晨失踪,我一直在追查,万万没想到,千防万防,家贼难防,我还说四海公司和青龙帮的peer-to-peer公司竞争激烈,结果他们早就勾搭上了,只是演戏给我看,把我都蒙骗了过去!”
徐元朗已走到圆桌末端,指着被架进来的四人道:“弄醒他们!”
“什么!她把钱弄到哪里去了?”
这也是徐元朗和徐振业抗衡的底气所在。
“曾依晨躲在哪里?”
徐元朗的手下穿的是仿特警作战服的保安服,由金威大厦安保经理方运东率领,他们都曾在陈孝康麾下接受过集训,虽然整体素质不如档徒,但比起一般帮派成员,在纪律性和服从性上更胜一筹。
一听说陈莲芝和曾依晨有关联,好几位叔父和爷叔顿时坐不住了,纷纷质问起来。洪兴安之所以在爷叔中有那么大的话语权,不仅是因为他和各国各地政府要员关系打得好,更关键的是他手里掌握着亚联那些退休爷叔和叔父的分红基金,那笔钱不是小数,随着安爷的死和曾依晨的失踪,目前这笔钱已经查不到去向了。
随着徐元朗的一声令下,立刻涌入几十名金鹰堂的安保手下,还有两男两女被他们押进会场,皆是低头晕厥状,显然也受过刑了。
可惜现在陈莲芝奄奄一息,自然回答不了任何问题。
“好,来人!给我把他们带上来!”徐元朗借势大喝一声,跟着解释道,“我确实查出了一部分叛徒,或者说是内贼,为了他们自己的利益或是别的原因,和其余帮派勾结,残杀帮中兄弟,甚至把我们亚联的秘密出卖给警方!正是这些害虫的存在,让我们损失惨重。我原本打算在选举结束之后再向大家公开这些叛徒,不过业叔开了一个好头,我确实应该在大选之前就将这些垃圾清扫掉,保证我们亚联的纯洁。”
“因为这个女人的出卖,我们亚联不知损失有多惨重,也不知道有多少兄弟因此丧命,她自知难逃一死,临死前还胡编乱造,疯言疯语,简直死不足惜!各位叔伯尽管放心,只要我当上了话事人,一定首先彻底追查曾依晨的下落,至于叔伯们每年的分红,绝对不会落下一分一毫。”徐元朗安抚下那些叔伯的情绪,用厌恶的口吻下令,“拖走,这么死真是便宜她了,看到她就令人恶心。”
“磨叽这么久,真他娘的不爽快,你究竟查到了什么,倒是痛快说出来啊?”最沉不住气的还是牛夯,大嗓门一阵吼。
陈莲芝被拖出一路血痕,仿佛有人在以血拖地,会场里的血腥气越来越浓。
无数的眼神交会,各种暗中观察,与会者们各怀鬼胎,神情各异。
徐元朗又来到第二名女子面前,这名女子早已醒来,亲眼看到了陈莲芝的惨状,吓得面无人色,当徐元朗来到她面前时,更是浑身瑟瑟发抖。
徐元朗一脸痛惜:“而且鲁超,他一个人,绝对没有这么大的能量,他只是一个小卒子,在他背后,还有更复杂的利益链条!不仅如此,还有其余的凶手和真相,杀华叔的人是谁?毛一波是怎么死的?杨执事又是被谁害了?所有的这些事情,并不会因为时间的推移而过去,我一直在查,必须,给大家有一个交代!”
徐元朗温柔地拨开她的头发,让她的脸面向众人,说道:“她是毛一波的姘头阿花,毛一波出事的时候就是从她家离开的时候,我查出来的结果是,毛一波出事,也是这个女人通知了青龙帮的人。但是——没人在背后给她撑腰的话,她根本不敢这么做,对不对?阿花?阿花?看我,啪!看着我,你看到那个女人了?你看到她的下场了?你不想和她一样吧?那你就告诉我,是谁指使你出卖毛一波的?是青龙帮的人?还是我们亚联的人?”
会场上的小声讨论渐渐消失,只剩下徐元朗一个人的声音。
叫阿花的女子惊恐地瞪大了眼睛,听到徐元朗的威胁,不自觉地瞟向某个方向。
徐元朗继续绕圈前行,提高音量:“还有更早的,洪爷还没出事的时候,有人在公海上劫走我们一批毒品原料和巨款,这一桩桩一件件,都在暗示着,我们亚联内部,有奸细!自从华叔出事之后,我就十分担心,不把这些藏在我们亚联内部的蛀虫、毒瘤挖出来,我是吃不下也睡不着,结果怎么样,果然不出我所料吧?就鲁超这样一个杂碎,就害得业叔的龙象堂一夜之间土崩瓦解,几十年的心血啊!”
徐元朗顺着阿花视线的方向回望过去,看到了抱胸安坐在座椅上的徐振业,他努力挤出笑脸,循循善诱道:“别怕,在这里没人伤得了你,你告诉我,只要你说出来,就不用死。”
提到洪兴安时,徐元朗恰好走到洪思元的背后,双手扶住洪思元的靠椅两侧,洪思元眼角抽动了一下。
阿花早已转移了视线,恐慌又无助地在人群中扫来扫去,明明怕到浑身发抖,却依旧不愿意开口。徐元朗的脸色霎时垮了下来,带着失望地站起身来,晃动着他那颗圆圆的脑袋:“好吧,看样子你是不打算说了,蔡执事,这种出卖帮中兄弟行踪,致使帮内主要领导身亡的人,以死赔罪,一命抵一命,不为过吧?”
堂主、坐馆、叔父、爷叔们都坐在座椅上,徐元朗的声音从他们身后传来,忽远忽近:“先是华叔,然后是我金鹰堂的刀头毛一波,接下来是杨执事,他们都死得不明不白,甚至——连安爷的死也有各种传言!”
蔡六虎点头:“不为过。”
略带小跳地从座椅上下来,徐元朗站在圆桌外,一面说一面绕着椭圆会议桌走动:“刚才业叔说到叛徒、内奸,倒是给我提了个醒,天涯市所有涉黑势力包括龙象堂被警方连锅端这件事情,对我们海角市也造成了不小的影响,而且,洪爷重伤之后,我们海角市这边也接连发生了好几起针对我们亚联高层的暗杀。”
徐元朗接过一把手枪,枪口对准了阿花:“你还有最后一次机会,你真的不打算说点什么吗?阿花?”
说着,徐振业也让人拿来一个牛皮纸袋递给徐元朗,徐元朗两指捏住,取出口袋里的资料,用手指捻开,随即合拢,眼珠滴溜溜转了几圈,将资料塞了回去,笑道:“多谢业叔回赠的大礼。”
阿花全身发抖,不受控制地拼命地抖,却依然绝望闭上了眼睛,涕泪横流。
不过徐振业城府极深,平静地看完资料又给塞回牛皮纸袋,没看麦德龙也没看混在身后人群里的警方卧底,反倒哈哈一笑:“有点意思,正好和我想到一处去了,我也给阿朗你准备了一些礼物。”
徐元朗噘着嘴,一枪打在阿花肚子上,吓得两名拖住阿花的手下赶紧放手,徐元朗似乎觉得自己打得不准,瞄了瞄,又一枪打在阿花胸口,一道血箭前后贯通,阿花还未死,倒在地上痛苦挣扎。
同时徐振业很是疑惑,这些资料是他的盟友——麦德龙交给他的,他以为这种绝密资料,麦德龙搞到之后只交给了他一人,没想到徐元朗也拿出了同样的资料,而且有他龙象堂里被安插的警方卧底,这是连他也没有的,这让徐振业开始怀疑麦德龙和自己合作的诚意,这个外国佬难不成想两头下注?
徐元朗叹了口气,接连开枪,子弹打得阿花频频抖动,直到弹夹打空,阿花还未死去,身体依旧扭曲痉挛,时有抽搐。
而更关键的是,他也为徐元朗准备了同样的礼物,当然,他准备的档案,则是金鹰堂内部的叛徒和卧底,现在被徐元朗声先夺人,就起不到出其不意的效果了。
徐元朗漠然地让手下将被打得像个血麻袋的阿花抬走,又指着剩下的两名男子说出他们的罪。
虽说行动前徐振业就做了充足准备,他深信跟在自己身边的人,绝对没有机会将消息传递出去,但是这种被人赤裸裸打脸的事情,还是让他感到很没有面子。
这二人一人叫漆家立,熟悉的都管他叫小七,另一人叫侯勇,他们二人分别与毛一波和杨星的死脱不开干系,被徐元朗拿住了证据。
让徐振业脸色微变的正是这三份档案,这次跟着他闯龙潭虎穴的人里面,就有一人是警方卧底!
徐元朗将调查的证据摆出来,请明帮规家法,又是两具尸体,留下两摊血污,就在众人以为此事告一段落时,只听徐元朗道:“好,换下一批!”
更可怕的是,还有两三份打印出来的绝密资料,竟然是警校和公安局封存的档案,而档案里的人,自然就是警方卧底!
还有?
里面装着的,是一些照片,不知什么人偷拍到龙象堂一些中高层秘密与其余帮派甚至警方的人会晤,若说鲁超是叛徒,这些人也都洗不脱内奸叛徒的嫌疑。
众人惊疑之际,又是四名男子被拖拽出来,他们或多或少也与杨星的死、满多的死有关,另外就是被查出与警方秘密联络,出卖亚联消息,证据确凿,每一个都足够开堂会明正典刑。
徐元朗拿出牛皮口袋,递给了徐振业,徐振业抽出口袋里的东西一看,脸色不禁微变!
徐元朗眼里闪动着兴奋莫名的光芒,乐此不疲地一桩桩数落他们的罪证,最后亲自逼问一次还有没有同伙,对方稍有犹豫立刻击毙。
不料,徐元朗开始反对:“不急,业叔远道而来,刚才又亲自操刀惩罚了叛徒,先喝口茶。那么久我们都等了,不急在这一时。刚才业叔提到叛徒的事情,我突然想起,我正好也准备了一些东西,来,业叔,主要是给你准备的,你不来都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连续击毙七人后,徐元朗才稍作停歇,虽然他拿不出徐振业杀鲁超那种漠然生死的气势,但他用数量来补足,你杀得威风,我就杀得多,你杀得血腥,我也不差!
“现在人差不多都到齐了吧?是不是可以开始了?”徐振业挟杀人余威,开始喧宾夺主。
徐振业表情凝重起来,徐元朗杀的这些人里面,有四人都是他安插进金鹰堂的人,费了无数时间和精力,才埋下这些钉子,有人之所以向警方告密,也是徐振业在远程操控,没想到徐元朗不动声色竟然掌握了这么多证据,借清理叛徒之名拔掉了这些钉子……
洪思元道:“是啊是啊,我们亚联想做大做强的话,这个临时话事人非选业叔不可啊!”
不对!徐元朗没这个智商,难道说,是麦德龙借与自己合作之机,替徐元朗找出了这些人和证据?没道理啊?如果他是真心帮徐元朗,为何又会为自己指出金威大厦的地下暗道?还有自己联系到的这些堂主坐馆,聚集起来反对徐元朗的势力,一多半都是麦德龙在暗中出力。
火车再次低声向周围小圈子的堂主们提议:“没想到业叔的龙象堂虽然垮了,但是他的实力都保存下来了啊,要说打拼创业和拓展守业的话,看起来还是业叔要更胜一筹啊?”
徐振业自问智计从不输人,唯有在麦德龙的行事上,一直看不太清楚,一堂之主和整个亚联的军师相比,徐振业不得不承认,总有那么一些人,比一般的天才更加天才。
看到了这一幕,那些摇摆不定的堂主,在站队时就会多一番思索。
就在大家以为徐元朗的清洗叛徒已经告一段落时,徐元朗依然拿着枪,在会议桌外圈继续缓步向前:“我知道,想必诸位也都知道,那些因一己之私出卖帮会利益的叛徒,不止这些人,远远不止!他们有些犯的罪要轻一点,够不上天刑,但是,我都知道!只要在我金鹰堂的控制范围内,在海角市这个地界上,不管他们干了什么,我都知道!我给这些人留一个机会,希望他们能想清楚,靠出卖兄弟、出卖帮会得到的利益,他们有钱拿,未必有命花。但是,对有些人,我就不能视而不见了!”
杀人立威,削弱徐元朗的主场气势只是其中之一;另一层用意是要让其余人都看看,帮徐元朗办事的人是什么下场,哪怕你忠心不二,徐元朗一样可以将你弃之如敝屣。
徐元朗走到一名叔父的身后,笑眯眯道:“阳叔,你想在浅水湾修别墅可以和帮里的兄弟商量啊?干吗去借义安的钱?为了延期还债,你又找龙泰做保人,结果呢,最后三番五次地出卖我们的交易地点和时间来抵账,让我们亚联损失很惨重啊!”
这是他对付徐元朗的第一步,如果鲁超为了保命而攀咬出徐元朗自然是最好,但是从他受刑后的表现来看,希望不大,所以徐振业要将鲁超带到这里来,要让徐元朗亲口同意他在会场上处置叛徒,还要让所有的堂主、副堂主、坐馆、叔父、执事、爷叔都亲眼看着他对鲁超行刑。
“徐——徐元朗!你不要血口喷人!”叫陈阳的叔父跳起来,指着徐元朗手抖唇颤,异常激愤。
徐振业不苟言笑地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看着人们投来敬畏的目光,看着那些叔父爷叔窃窃私语,他的手开始忍不住在座椅扶手上轻轻摩挲起来,像处女滑腻的肌肤,这种感觉,真好……
徐元朗斜眼瞥视,笑而不语。
部分叔父爷叔和墙头草派纷纷扬眉吐气,抬头挺胸,竖直了腰板,仿佛顿时就有了主心骨一般。
其余叔父、爷叔纷纷紧张起来,或反驳,或劝阻。
徐振业气定神闲地坐回座椅,黑衣人和左边先前零落的堂主叔父些也纷纷入座,俨然以他马首是瞻,现在左边济济一堂,大人物前排落座,还有不少黑衣人手下笔立于他们身后站桩,不仅能与右边的人分庭抗礼,气势上还隐约压过一头。
事实上哪怕在平日,这些退居二线的叔父爷叔,虽然拿着大笔的养老花红,但哪个不想多储钱粮,为儿孙计,为安享晚年,帮中来源较为固定,自然只能另行经营人脉;更何况这大半年来,龙头大哥生死不知,音信全无,这些叔父爷叔自然不是什么忠肝义胆、安于平拙之辈,多少都有损帮而利己的行为,只是轻重不同罢了。
不行,不能让这个老东西夺了风头,主动权得掌握在自己手里!徐元朗小眼微眯。
徐元朗要惩处他自己手下的叛徒,这些叔父爷叔高高作壁上观,只要事不关己即可,但现在徐元朗拿出证据指证陈阳,其余叔父爷叔顿时觉得,任徐元朗这样查下去,岂不是要引火烧身?谁都跑不掉?
终于血流尽,徐振业松手,放刀,摘掉手套,脱去雨衣,重系领带,穿好西装,嘴角微扬,又化作了那个看起来笑容和蔼的无害老者,身上不见一滴血痕。
徐振业嘴角微挑,徐元朗想靠杀的人多来冲淡自己杀人立威的气势原本没错,但是他居然点到叔父头上这就有些弄巧成拙了,那些叔父为了增加进项,哪个不是周旋于三五个堂主坐馆之间?今天说这个的好话,明天就在背后出卖那个的消息,因私废公,食言而肥,为了中饱私囊他们什么事干不出来。
这才是那个带着三五个人就敢独自前往中国打出一片天下的枭雄人物啊,老谋深算只是他这些年给人的伪装印象,骨子里依旧是那个狠辣无情、能坐镇一方的黑道巨擘。
如今徐元朗动到叔父头上,且不说他有没有那个资格,你这是一竿子要打翻一船人啊?那些叔父爷叔会怎么看?看起来像是掌握了证据威胁到了所有叔父爷叔,但这些叔父爷叔哪个不是人老成精的家伙?只怕偷鸡不成蚀把米,到了选举唱票的时候,这些叔父爷叔会教徐元朗怎么做人的。
那分腿而立的平静站姿、淡漠中透出的内敛杀意、任喷血在自己身上涂画、那古怪而令人惊悚的氛围,让这些见惯了厮杀的黑道大佬也不由得感到自己的境界要低了一成。
徐元朗,终究还是太嫩了啊!徐振业心中大定,同时又看向麦德龙,很奇怪,徐元朗出昏招,麦德龙岂会看不出里面的道理?但是今晚麦德龙竟然一言不发,他究竟是暗地里帮我,实际上帮徐元朗呢?还是明面上帮徐元朗,暗地里帮我?
没有出离的愤怒,也没有刻骨的仇恨,没有手刃叛徒的喜悦、大仇得报的释然,徐振业没有流露出任何表情,他只是平静地,环首,用力割开,仿佛一个匠人,完成了一件每日重复制作多次的作品。
火车又一次低声向洪思元询问:“看来两个都是狠角色啊,徐元朗将他手下的叛徒清洗干净了,这金鹰堂发展起来可不得了啊!”
虽说这些堂口的大佬,每个都是从刀山血海里拼杀出来的,也见惯了生死,但不得不说,徐振业这一手确实震住了他们。
洪思元道:“是啊是啊,可不得了啊。”
浑蛋,这家伙,在杀人立威!徐元朗插在裤兜里的手不由自主地捏紧了拳头,若说先前苏帕劳和林广生的死让会议室里的人感到了威胁的话,现在徐振业当场杀人,就是实打实地震慑!
“那你看好谁?”
透过鲁超与他之间的空隙,徐振业漠视着会场上的其余人,目光所及之处,无一人与之对视!
“两个都不错,我都看好。”
徐振业就像一尊杀神,静静地站在鲁超身后,一手稳稳地抓住那颤动的头颅令他昂起,任由那鲜红色如油墨般泼在自己的雨衣外套上。
“非选一个呢?”
鲁超还未即死,井喷的血仍旧一股一股地向外飙射,身体的抖动也开始与喷血呈同一频率。
“我选得票多的。”
切开气管和血管的一瞬,滚烫的热血“滋——”地喷射而出,像一股喷泉溅射到徐振业的雨衣上,徐振业不为所动,依然沉稳有力地将刀横向拉开,直到刀锋离开鲁超的脖子。
很快叔父爷叔们达成一致,对帮里叛徒的调查清洗到此为止,所有人都不能再找借口,亚联总堂会增选临时话事人正式开始!
他的手很稳,横掠,向内发力,拖拽,刀锋划过皮肤、筋肉、软骨,切口渐深。徐振业依然保持着匀速平切,缓慢而庄重,他要将这一通往死亡的过程尽可能延长,要让鲁超在临死前经历最漫长的绝望。
6
徐振业来到鲁超身后,一手抓起他的头发,让会场上所有人都能看清鲁超那张因痛苦而扭曲变形的脸,徐振业的另一只手反握了尖刀,横在鲁超的喉结上面,朗声宣告:“背信弃义、叛帮求生者,十恶不赦!”
亚联的选举十分民主,当三名及以上的堂主或同等级亚联成员提议,超过七人附议,就可以参与临时话事人的选举,然后由副堂主及以上的亚联高层共同投票推选,选出唯一的临时话事人,临时代替龙头总领亚联各方事宜。
此刻鲁超已被两名面无表情的黑衣人一左一右拉直呈十字形,断骨在体内磨砺钻刺,令他不由自主地全身颤抖。
超过三分之二的亚联高层同意,即为亚联唯一临时话事人,若参选高层人数不够,最低也要达到半数标准,当所有参选人都未达到半数标准,则淘汰其余参选人,由人气最高的两人进行第二轮选举。
整个过程,给人一种虔诚的仪式感,徐振业做得一丝不苟,最后用戴着乳胶手套的手接过了手下递来的锋锐尖刀。
在第二轮选举中,则实行一票胜负制,不再有半数达标的标准,哪怕第一名只比第二名领先一票,那么也就是他了。至于那些因为各种原因没能到场的有资格投票的选举人,在正式选举开始之后仍未到场的,视作自动放弃。
徐振业不急不缓地给双手戴上乳白色的橡胶手套,从后方将雨衣帽掀起,戴好,随后将类似摩托头盔护目镜的雨衣帽檐放下,扣好。
所以亚联的临时话事人选举是分作两部分的,一部分属于选举开始前,各种钩心斗角,最强有力的竞争者会在努力拉拢中立阵营的同时,尽量消灭反对自己的声音,无所不用其极。
他脱掉西服外套,卷起衬衣袖口,扯开领带,解开领口纽扣,有手下替他取来透明雨衣,徐振业双臂横举穿上雨衣,有手下跪地将雨衣拉链从脚背高度一直拉到领口位置。
每一次临时话事人选举都伴随着腥风血雨,但是其中的度也需要各个竞选者自己把握,曾经就出现过排名前两位的竞选者手段过于血腥,连续袭杀反对自己的堂主副堂主,最终引起诸多堂主联合反弹,结果原本不被看好的排名靠后的竞选人当选的事情。
徐振业不需要多大的地方,只需要会场一角。
至于选举开始之后,那些能够活着抵达选举会场的,投票人数基本已经确定,反倒没有了选举前的血腥杀戮,更多的是谋求合作,实力不够的拉拢小势力,实力雄厚的许下重诺,各种博弈。
偌大的会场,铺满柔和淡雅的白光,隔断了窗外昏黑的夜,室内暖意融融如春,象征着公平的巨型椭圆会议桌和象征着权力的金龙太师椅,就这般静谧地横置在会场中央。
像徐振业和徐元朗二人,趁选举正式开始前的短暂空隙,就利用各种办法打压对手,震慑其余堂主,也是会选现场的常见手段。
4
这次选举,除了徐元朗和徐振业之外,洪思元、火车等人以及一众叔父爷叔都各自推出了自己的参选人,然后在第一轮选举中也毫不意外地落选了。大家心里都清楚,另外两名参选人不过是走走过场,这次大选,在没有陈孝康和雷辉父子参加的情况下,主要的竞争者只有徐元朗和徐振业这两叔侄。
“不用。”徐振业似笑非笑,表情渐趋严肃,“我都准备好了,只是占用大家一点时间,想来大家不会介意的。”
这次选举,亚联来自世界各地的堂主、副堂主、坐馆,再加上叔父爷叔和执事等有资格投票的,共计193票,第一轮选举结果徐元朗得票最高,有79票,徐振业第二,有68票,另外两人加起来才46票,于是进行第二轮选举,徐元朗和徐振业两人竞争临时话事人。
徐元朗顺势道:“好,业叔,蔡执事说可以,人就交给你了,需要我们帮忙做什么吗?”
“业叔,你年纪大了,又丢了龙象堂,大家选你,心里没底啊。”
蔡六虎点头道:“龙象堂堂主徐振业是直接受害者,叛徒又是他亲自抓的,他有亲自处置叛徒的权利。”
“这可不好说,龙象堂是没了,但我损失不大,只要人和钱都在,地盘随时能再拿回来,别看你现在领先我11票,说不定爷叔看我老成持重,都把票投给我呢?”
徐元朗将问题抛出去:“蔡执事,你是执事,又是长辈,处置叛徒,你比较有发言权。”
“哈哈哈,我也是这样想的,说不定叔父爷叔们看我年轻有为,又尊老爱幼,一不小心就全部把票投给我了呢。”
徐元朗放眼望去,蔡六虎正面无表情地看过来,还有许多叔父、执事,他们都盯着徐元朗,看他打算怎么应对。
“那还等什么, 我都有些迫不及待了。”
“好啊,既然阿朗你亲自求情,我可以给他一个痛快,我只有一个小小的要求,我要在这里亲自行刑!”徐振业淡淡地提出自己的要求。
“好啊,继续啊。”
鲁超已经不成人形,但显然意识还在,听到徐元朗的求情,仅余的独眼奋力睁圆,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拼命点头。
第二轮选举正式开始。
现在徐元朗如此轻描淡写地说出步步高升这种天刑,听者无不动容,就连徐振业也为徐元朗的狠辣略感惊讶。不过徐元朗接着又道:“但是看他现在这个样子,相信业叔已经让他知道叛帮者是什么下场了,如果业叔肯给他一个痛快,他会感激涕零的。”
“我选徐元朗。”
步步高升听起来很喜庆,却是亚联天刑中极为残酷的一种刑罚,它的恐怖甚至超过凌迟。
“我支持振业。”
徐元朗连脸色都没变一下,仿佛鲁超根本不是他派出去的最出色的探子,与他毫无关系一般:“背叛帮会,出卖兄弟,欺师灭祖,不忠不义者,按帮规施天刑步步高升,以儆效尤!”
亚联的选举是要每位选举人站起来大声表明立场的,由两名执事在身后的大黑板上记下“正”字符号,另有四人监督纠错。
听徐振业叫出鲁超的名字,不少叔父都变了脸色,一方面是惊惧徐振业的实力,竟然从警察手中将鲁超抢了出来;另一面则是因为内情,鲁超是上一代暗战留下的钉子,帮会堂口间互不信任,互派钉子,一安插就是十几二十年,有部分退下来的叔父和爷叔是知情的,现在徐振业直接推出鲁超,几乎就是要撕破脸摊牌了!
副堂主和坐馆一人算一票,堂主和叔父一人算两票,执事和爷叔一人算三票,最后统计总票数。
徐元朗看这人似乎略有眼熟,但一时又想不起来究竟是谁,只听徐振业道:“他叫鲁超,原本是我儿子身边的一个跟班,但这家伙心思毒啊!你知道吗,他给我儿子出了个鬼主意,想让我儿子帮着对付刘唐名的女儿,没想到啊,却是做了个套,目的是让大陆公安调查我们龙象!我们龙象堂被查封,这家伙就是罪魁祸首!还有,他被警察抓到之后,直接什么都招了,不仅害得我儿子被抓,堂口被查,就连那些在天涯市养老的爷叔和叔父也被抓了,有很多叔父,也是从你们金鹰堂退下来的。你说!这种吃里爬外、卖主求荣的叛徒,直接导致我们一整个堂口覆灭,按帮规,该怎么处置?”
“我选徐振业。”
徐振业打个响指,黑衣人中立刻搀扶出一个人来,那人浑身瘫软,全靠两名黑衣人一左一右架着,他面目全非,双耳被割,一只眼睛被剜出,嘴上开了一道大豁口,牙齿被拔光,看他手脚好像没有骨头一样,应该是被重物敲得节节寸断。
“我支持阿朗。”
“好!说得好!”徐振业大力鼓掌,“对那些不忠不义之人,我们亚联容不下他!正好,这次我带了个人来……”
……
“业叔你想多了,到我这儿你尽管放心!”徐元朗拍拍胸脯,想了想解释道,“没错,这半年为了争地盘,我是用了些手段,但那都是对外的,我何时对帮里的兄弟下过手?大家都是在关二爷面前发过誓的,出来混,讲的就是一个义字,连忠、信、义都不要了,还怎么让下面的兄弟服气?”
声音从远离金龙椅的末排按一左一右的顺序交替向前,随着越来越多的选举人表明立场,徐元朗和徐振业身后的“正”字也渐渐增多。
“是不是龙潭虎穴我不知道,但是我听说苏帕劳和林广生还没到中国就不明不白地死了,我琢磨着没这么巧合吧?谁会选这时候对他们下手呢?又是谁会对他们的行踪了如指掌呢?你知道,你业叔年纪大了,这人老就多疑,我的堂口又被叛徒出卖,刚被警方端了,现在你业叔我呀,是每走一步都提心吊胆,唉……阿朗你能理解业叔吧?”
刚开始时,徐元朗身后的正字遥遥领先,几乎五个人里面,有三个都是选他的。
“瞧业叔你这话说的,好像我这里是什么龙潭虎穴一样。呵呵。”
徐元朗面带微笑,靠在椅背上微微晃头,如听天籁之音。
徐振业展开双臂,感叹:“所以说你选得好啊,警察替你守正大门,若有仇家想来捣乱,人多了的话,连门都进不了,若是三三两两想混进来,这产业园区又大,现在又没人,随便布置几十个暗哨,就算在这里开枪,外面也听不见啊。”
但当选举人走到戴氧气面罩的徐康世面前时,这位三叔公摘掉氧气面罩,用气若游丝的声音说了句:“我支持阿业。”形式陡然直下,徐振业身后的正字立刻蹿升,毕竟每位爷叔都代表着三张选票,三叔公的态度则代表了大多数爷叔的态度。
“这件事情,我也很意外,巧合,巧合而已。”徐元朗讪笑。
徐元朗有些沉不住气,偷看徐振业,只见徐振业漫不经心地用指甲互剔,吹气,远比自己沉稳。
徐振业不予理会,环顾四周道:“阿朗你这个地方选得好啊!真好!谁能想到,亚联的堂会,不在金威大厦召开,而是在旁边的产业园区里?正大门就对着地铁站,听说那里被装了炸弹,但警方一直没找到,现在还在隔离搜查?”
轮到洪思元时,洪思元委婉地表达了一下:“真的不好选,我就跟着大家选吧,我支持元朗兄弟。”
徐元朗连声赔笑:“瞧您说的,业叔和各位堂主肯来,那是大驾光临,怎么是不请自来呢。”
接下来火车却道:“那我支持业叔。”还冲着洪思元摊手解释,“反正也不差我这一票。”
徐振业呵呵笑道:“别怪你的手下了,他们没见到我们,我们可以说是不请自来,不敢走正门呢。”
火车竟然支持徐振业,这让徐元朗有些意外,骑墙派居然一分为二,他顿时感到压力陡增。
徐元朗三声笑毕,笑脸一收,转头严厉问责道:“阿东呢?让他滚进来!业叔和这么多堂主来参会,这么重要的事情,他竟然都不通报一声,他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金鹰堂堂主!”
接下来樊纲烈选徐元朗,洪劲松也选徐元朗,前面听到两人争吵的那些人都有些意外,这两人吵得快打起来难道只是做戏?这徐元朗小心思可真多!
两人脸上都挂满笑意,露出惺惺相惜的表情,脉脉凝望片刻,忽然同时仰天发出哈哈大笑,大有一笑泯恩仇的意味。
没多久,轮到牛夯,这个似乎对徐元朗最为不满的副堂主站起来大声宣告:“我顶徐元朗!”
徐元朗一脸惋惜的样子:“唉,我前两天还见着他呢,结果他说赤蛇堂有变故,一定得赶回去,怎么挽留都留不住,不过好在业叔您来了,有您主持大局,我就放心了。”
众人大哗,这牛夯是突然反水了吗?他不是旗帜鲜明地反对徐元朗的吗?徐振业抬起眼皮,看了牛夯一眼,有人从徐振业的眼中捕捉到一闪而过的杀意,于是私下猜测,牛夯怕是拿了徐振业什么好处,但实际上是徐元朗早早安插在徐振业阵营里的双面间谍!
“小杂种!”徐振业笑得愈发慈祥,脸上的褶皱如老菊般绽放开来,“正所谓,国不可一日无君,家不可一日无主,龙头大哥病重之后,我们亚联确实一日不如一日,阿朗你提议召开这个总堂会,正是时候!我这个做叔叔的别说被大陆警察通缉,就算已经关在监狱里,也得来支持你的大会啊!对了泽屾呢?他没来吗?”
牛夯根本不理会众人的目光,说完自己选谁便径直坐下。
徐元朗将徐振业带来的十余位堂主副堂主热情地招呼了一遍,就连那些叫不出名字的手下打手也笑脸相迎,仿佛老友重逢,备感亲切。
徐元朗放下心来,现在他领先徐振业快三个“正”字,而剩下的堂主副堂主只有二三十人了,如果不出意外,这次临时话事人,非他徐元朗莫属了!
“这个老王八蛋!阴魂不散!”徐元朗起身,笑脸相迎,甚至还有点诚惶诚恐的感觉,“怎么会,我真的很激动啊,欢迎啊!业叔,上次堂会之后,我们有大半年没见过面了吧?舞狮你每届都不落的,这次都没来,阿朗真的很想你啊!这次听说天涯市的所有帮派势力,都被大陆公安清洗了,听到这个消息之后,我一直很担心,看到业叔没事就好。啊,对了,我还没有恭喜业叔,竟然躲过了大陆警方的通缉。唉,嘎叔,乐哥,……”
就在徐元朗心里暗暗得意之际,忽然听到一个声音道:“我支持徐振业。”
“不仅我来了,路上正好遇到这些你没邀请到的兄弟,大家就一起来了,阿朗你不会不欢迎吧?”徐振业笑眯眯地走到了金龙椅前,和徐元朗隔椅对望。
徐元朗第一反应是自己听错了?随后扭头去看,果然没错,说这句话的人竟然是辛巴那个印度佬!徐元朗脸色腾地红了起来,破口大骂:“辛巴!你他妈的吃了老子几千万的货,你敢反水!”
“谁说我不敢来啊!”徐元朗话音刚落,就听到徐振业在门外说话的声音,会议厅大门洞开,徐振业和一群黑衣人涌入会议室,整齐划一的黑西服顿时占据了半壁江山。
辛巴翻了个白眼,看都不看徐元朗侧着身子坐下,接下来又是一人站起来道:“我选徐振业。”
终于还是问到这个人了吗?徐元朗心里冷笑一声,露出关切的表情道:“三叔公,天涯市那边查出一起抛尸窝案,业叔的龙象堂被大陆公安查封了,现在徐威被捕,业叔自己也成了通缉犯,他跑路还来不及,哪里还有心思来参加这个会啊!现在大陆公安海陆空三线封锁,就是为了抓他,就算我请他,他也不敢来啊——”
麦迪!
这时候,那位戴着氧气面罩的老者取下了面罩,颇有些吃力地喊话道:“阿朗……振业怎么没来啊?”
徐元朗仿佛胸口被人捅了两刀,双手锤桌站了起来,蔡六虎喝止道:“安静,你想放弃参选吗?”
蔡六虎眉心缩紧,明知道事情不对,但是现在他提出的两个与会者,一个死了,另一个明确表态支持徐元朗,他也没有理由再阻挠会议进行。
徐元朗坐回座位,兀自胸口起伏,愤愤不平。
徐元朗举起双手做无辜状:“都看着我干什么,你们都听到啦?我没有要挟他吧,我都是以德服人的,蔡执事,现在我们可以开始了吗?”
麦迪、辛巴、颂猜,这几人在支持自己时是异口同声,现在他们跳出来反水只怕也是同气连枝,徐元朗恨恨地盯着徐振业,这只老狐狸,做得比自己还绝,他到底给了这些人多少好处?
“蔡执事吗?这次大会我是来不了了,那么,请你帮我转达一下,我支持金鹰堂的徐元朗,这就是我的态度,就这样,我在开车,手机快没电了。”阿都萨似乎很急,说完就匆匆挂断电话,只留下满心疑虑的众人有意无意地瞟向徐元朗的方向。
果不其然,颂猜也表示支持徐振业,其余人算是品出味儿来了,感情徐元朗和牛夯早有勾结,让牛夯假意支持徐振业,到了关键时候反水投自己一票;但是没想到徐振业做得更绝更狠,他竟然早就联系了近十个堂口,在大选开始前假意支持徐元朗,到了真正选举时反将一军,打得徐元朗也回不过神来。
“我是蔡六虎,牛夯在我旁边,我们马上就要开始选临时话事人了,你是什么态度?”
这两叔侄,连用计都这么默契,现在就看谁的底蕴更深,藏得更深了!
阿都萨的声音清晰地从手机里传出来:“临时有点急事,我正在往回赶,你不是奔牛,你是谁?”
接下来的堂主副堂主里面,徐振业的人纷纷发力,徐振业的选票开始高歌猛进,最后选票统计完成,徐振业97票,徐元朗96票,一票之差,徐振业胜选!
还未接通,手机就被蔡六虎抢了过去,他接通了电话并按下了免提:“阿都萨,你在哪里?为什么没来?”
徐振业缓缓起身,先向席上的众人抱拳致意,随后安慰徐元朗道:“阿朗,你还年轻,下一次选举,业叔也干不动了,一定鼎力支持你,年轻人,不要灰心。”
会议室内,那轻快的电话铃声还在持续回响,众目睽睽之下,牛夯掏出自己的手机,只一看来电号码,就激动地叫起来:“是阿都萨!”
“灰心?哈哈!”徐元朗也站起身来,面容狰狞,“你们知道吗?为了让亚联在海角市站稳脚跟,一家独大,我豁出命去拼,为了不让你们这群人陷入群龙无首的境地,我花了多少心血来召开这次临时选会?你们这些堂主,这些爷叔,为了不让你们被大陆警方抓起来,我给你们安排替身,我帮你们偷渡入境,好吃好喝供着你们,你们他妈的就这样报答我?好啊!我本来想和平解决这件事情,大家皆大欢喜的,看起来,有人不想让我走正规程序当选嘛,这是逼着我走亚联的传统路线啊,到底还是要比谁的拳头大啊?”
夹克衫盯着他看了一眼,又将墨镜推回去遮住双眼,一脸漠然地看向远方,阿都萨便知道了自己的命运。
会场上的人一听这话,谁还不知道徐元朗想做什么,顿时就有不少人喊了起来。
阿都萨按下拨号键,手机里响起连号声,阿都萨又问:“我打了电话,可不可以回家?”
“徐元朗!执事们都在,你不要乱来啊!”
夹克衫将墨镜扒拉下来,露出一双阴鸷的眼睛,点点头。
“敢来参会,就不怕你动刀子,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少人马,能把我们全灭喽!”
阿都萨连按了两遍都按错数字,第三遍终于输对了,他手指停在拨号键前,询问:“我打电话,可不可以放过我家人?”
“阿朗!你这个金鹰堂堂主不想当了吗?”
夹克衫道:“支持徐元朗。”
“就算你打死我们,你就能当龙头了?你想分家吗?我保证,你的金鹰堂分出去不到一个月,就会在这世上除名!”
阿都萨掏出自己的手机卡,重新装入已关机的手机内,开机,等待时问:“我,我该说什么?”
“今天你要弄不死我,我肯定弄死你!”
夹克衫掐断了通信视频,在手机上输入一串数字,告诉阿都萨:“打这个电话号码。”
“哈哈……哈哈哈哈哈……”徐元朗仰天大笑,“真行啊!在我金鹰堂的地盘上,还敢放狠话?你们既然来了海角市,就应该有选我当龙头的觉悟,你们在我的地盘上又不想选我,那就要有——死的觉悟!”
看到出现在视频里的阿都萨,他老婆立刻尖叫起来:“答应他,阿都,不管什么都答应他们!”
他话音一落,原本在会场外的安保纷纷涌入会场,当先的十余人都有枪在手,余下的大批人马手执刀枪棍棒,声势骇人,其余大佬各自带来的三五护卫只怕早已被摆平;只有徐振业带来的黑衣人从另一道门快速涌入,占据了会场的另一半空间,他们人少,但是枪多,两边顿时呈对峙状。
阿都萨在返回马来西亚的途中被拦下,穿皮夹克的机车男子递给他一个电话,视频里清晰地显示着他在夏威夷的家人,他的老婆老母和两个孩子,都在黑洞洞的枪口下瑟瑟发抖。
坐在座椅上的,除了那些坚决表示支持徐元朗的人外,其余人都将目光投向了徐振业,如今这种状况,也只有徐振业能和徐元朗掰腕子了。
一行人浩浩荡荡,朝着看似有光的出口涌去。
“阿朗,你还是太年轻了。”众目睽睽之下,徐振业缓缓开口,“你借着柏铺村的事情暗中发力,逼死了安爷,然后利用各位堂主参加安爷葬礼的时机给他们安排假替身回国,把他们留下来;为了凑人数,你还帮一些就近的副堂主坐馆偷渡,还有选这个地方,不得不说,为了组织这次临时话事人选举会,你还是费了不少心思的。”
说着,徐振业咔嚓两声掀开公文包的锁扣,公文包对半打开,他取出里面的消音手枪和两个弹夹,扔掉了公文包。跟随徐振业的黑衣人也都纷纷打开公文包,取出里面的枪械,插在了腰间顺手的地方,再用西服遮盖起来。
徐振业站起身来:“但是,你可知道,我为了这一天,又准备了多少年?”
徐振业目露杀机:“海角市现在是金鹰堂的地盘,但金鹰堂没了陈孝康的档徒,不过是一只被拔了毛的鸡,徐元朗想动粗,谁又怕过谁!走,跟我去会一会这位矮脚笑面虎兄弟!”
“我他妈管你准备了多少年,这是老子的地盘,得老子说了算!”
旁边彼尤惹堂的涅博科夫提醒道:“就怕他玩阴的。”
“不,我们亚联,是横跨几十个国家的大型集团公司,从来不是哪一国哪一堂说了能算的。你有种杀个人给我看看?这些爷叔叔父本是退职之人,你杀了这些堂主还有副堂主,杀了坐馆还有档头,杀了副堂主还有道头,你确定他们都会听你的?如果说杀人多就能当龙头,洪爷也不会在大档头的位置坐了十年之久。说布局,你比我晚了二十几年;比手下,我独领一方,经营几十年,除了雷家父子,我的手下比任何一个堂口都要忠心;讲人脉,几十个堂口老哥都曾同生同死。你徐元朗,不过是我们的晚辈,因龙头命危才敢出头,联合外帮才能做大,你说,他们选你还是选我?”徐振业一手按在金龙椅上,声色俱厉地慨陈了一番,又苦口婆心地劝诫,“唉,阿朗,既然你费心费力召开了这次选举会就要认清形势,同在帮中效力,大家还是好兄弟。”
徐振业劝他冷静:“我们没有证据,徐元朗打死也不会认的。出去后我们还是先按帮里的规矩办,这次徐元朗召开总堂会,听说他请了不少叔父和爷叔来给他撑场面,嘿嘿,你们说,如果临时话事人选举他落选了的话,不知他会是个什么表情?”
“我呸!好兄弟你老母!你这只吃人不吐骨头的老狐狸!”徐元朗彻底撕破脸来,大骂道,“老子当不了龙头,大不了我金鹰堂自成一帮,你们这些老家伙,一个都别想跑,怎么?想通知自己人啊?你们打电话试试,随便打,哼,选举开始之后,整个园区的信号就都被我封锁了,今天发生在这里的事情,没人能发出消息去!徐振业,你当真以为我不敢杀人?”
“妈的,老子崩了他!”怒发冲冠的人叫巴托塔,菲律宾马桑堂坐馆,与林广生关系不错。
“砰”的一声枪响,众人瞠目结舌,却见徐元朗抬手一枪,将自己旁边的麦德龙一枪爆头!
徐振业告诉同行的人:“徐元朗为了当这个临时话事人已经疯了,林广生被他派人从酒店楼上扔了下去,他真的以为在海角市他就可以只手遮天,没人制得住他吗?”
7
穿过闷湿狭长的地下通道,阶梯渐行向上,出口处有光。
怎么回事?那麦德龙不是一直在支持徐元朗吗?
3
在座的人大多清楚,徐元朗能在洪胜天消失后快速在海角市做大做强,全靠麦德龙出谋划策。虽说今日在选会上没怎么发言,但也没反水徐元朗,而且麦德龙虽说不是堂主坐馆,但从职位来说,比徐元朗却还要高出一些,毕竟是集团智脑、公司总顾问。
就在此时,又一通电话响起,优雅而轻快的铃声在安静得诡异的会场上显得那么刺耳!
这徐元朗举枪不打徐振业,先杀麦德龙算怎么回事?
徐元朗脸皮抽动,他也知道现在想要洗清自己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还有不少堂主、叔父拿出手机试着拨打,但是一点信号都没有,看样子徐元朗是真的想把他们一网打尽了。
但到了这个时候,众人反而停止了争吵,他们纷纷揣摩,分析这条消息隐藏的意味,就连麦迪、辛巴等人也略显惊愕地看向徐元朗,在这些与会者中,最有嫌疑的就要数他。
另一边徐振业也吓了一跳,早有手下挡在他身前将他护住。
如果说苏帕劳的车祸还可能是意外,是天灾,那么两名原本该参会的重要人物接连死亡,这显然就是有人不想让他们参会,谁获益最大一目了然。
只听徐元朗恶狠狠道:“这个王八蛋吃里爬外,嘴上说帮我,暗地里早就和你勾结在一起了吧?业叔,如果不是他,你能知道金威大厦通到这里的密道?如果不是他,你能知道苏帕劳、林广生他们的行踪?是你派人杀了他们,再强行嫁祸到我头上的吧?让那些叔父爷叔觉得我心狠无情,不敢选我?好计谋啊!麦迪、辛巴这些人,我说怎么稍微一说,就表示要和我合作,保证选我,是这个家伙早早吐露了消息,才让你更早做好了准备吧?给我设套?你们都当我是傻瓜吗?”
这一则消息直接让压抑的会场变成了火山口,空气中仿佛弥散着凝固汽油的味道,只需要一点火星就会引爆。
听到这话,在场的叔父爷叔们有些惊疑不定起来,如果说杀苏帕劳、林广生的人不是徐元朗派去的,还有威胁阿都萨表态支持徐元朗,都是徐振业让人干的,那徐振业这计谋可就太可怕了!
樊纲烈和洪劲松两拨人暂时停下,其余各自争吵的小团体也悄声渐静,只听蔡六虎道:“刚接到消息,林广生坠楼身亡……”他那双狭长狐眼扫过全场,似乎要在人群中甄别出谁是导致林广生坠楼的幕后元凶!
叔父爷叔们混迹江湖几十年,他们深知一个帮派要长久发展,需要的是平衡,势力太大、手段太狠、动辄翻脸、不给人活路的老大,这些退休前辈是不喜欢的。
樊纲烈这边又何尝没有助力,眼看会议还没召开,一场乱战先要打开,蔡六虎这时接到一通信息,怒不可遏地双拳捶桌而起,他的声音比其余人都大:“够啦——”
所以阿都萨表示支持徐元朗,在场有几人看不出来他是被人威胁的,因为这一票支持,就会有好几名爷叔叔父在心里不再认同徐元朗,这一计洞悉人心,的确像麦德龙的手段。
别看洪劲松长得斯文,能当上堂主,哪个不是心狠手辣之辈,他拍桌而起,龙王、巨鹿、暴罴、突猪四堂虽然各有矛盾,但向来一致对外,洪劲松这一起身,千岛太郎和另外两名坐馆也跟着起来。
“你口说无凭,不要再挣扎了,认输吧。”徐振业表现出胜者的大度,双方剑拔弩张,他一直在劝说以和为贵。
“妈的小白脸,我们亚联的地盘不是靠刀和血砍出来的?要不是看你姓洪,老子灭了你!”樊纲烈猛地将烟头弹向洪劲松,没有打正,烟头掉在地上溅起火花。
“认输?我在洪爷身边做了那么久的狗,好不容易熬到出头,你叫我认输?”徐元朗看似气急败坏,忽然脸色一变,露出奸笑,“老东西,你以为你真的赢了吗?阿生!”
“当年是当年,那个时候日本政府还要靠雅阁库维持秩序呢,现在你试试,为什么我们亚联要改组集团,要走商道?你脑子里长的都是肌肉吗?”同样戴着小框眼镜,长得与洪泽屾有几分相似的龙王堂堂主洪劲松最看不起那些只会喊打喊杀的人。
随着这一声口令,场面局势突变,原本挡在徐振业身前的一人,忽然掉转枪口,顶在徐振业头上,徐振业周围的护卫大惊,立刻有五六人将枪顶在那名叫阿生的黑衣人头上。
“要我说,干脆摆明刀马,大家明刀明枪地干一架,谁赢了谁说了算,当年洪爷是怎么当上龙头的,还不是靠一双拳头,三五个兄弟拼出来的!”一脸黑毛的新洪堂坐馆樊纲烈摆出唯恐天下不乱的架势。
“嘿嘿,你没想到吧?”徐元朗发出夜枭般的笑声。
洪思元连连点头:“是啊是啊,元朗兄弟的成绩是有目共睹的,能带领我们亚联走出困境的非他莫属了。”
但那阿生却并未立刻动手,徐振业轻轻拨开阿生顶着自己的枪口,叹息道:“都是些我玩过时的把戏,你想向我身边安插人,我会不知道?只有我那个傻儿子才会上这种当。”
火车向身边的几名堂主副堂主小声提议:“徐元朗的金鹰堂确实发展得不错啊,我看其余没有哪个堂有他这么好,若是选徐元朗,说不定我们退休后分红都能多拿一点啊。”
“你——”徐元朗顿时明白,那名叫阿生的底牌早就被徐振业发现了,要么换了人顶替他,要么他已经被徐振业收服,现在说什么也没用了。
辛巴嘲讽道:“就他?他能守住自己的地盘就不错了,搞一两个小堂可以,再多,我怕他怎么死都不知道。”
“你知道你最大的问题是什么吗?”徐振业似乎还在为大局着想,苦口劝说,“底蕴,你在洪爷身边沉默太久了,你缺乏独当一面的魄力,你的底蕴比我差太多。阿朗,放了叔父爷叔他们,让大家离开这里,我们可以当今天的事没发生过,你依然是金鹰堂的堂主,你如果执迷不悟,那金鹰堂,说不得就只能换一位堂主了。”
一名叔父提议:“我看多依也不错啊,现在本堂也发展得挺好的。”
金鹰堂有个缺憾,没有副堂主,以前几乎是洪胜天直接管理,徐元朗这个堂主有名无实,他干着副堂主的辅助工作,所以也就没有副堂主,徐元朗往下直接是六名道头,且只有千头、鸦头、蛇头是徐元朗的人马,刀头、包头、神头都是洪胜天直接任免的。
只见牛夯粗着脖子红着脸吼叫:“老子就是不服,徐元朗一个小瘪三,金鹰堂有今天的位置是他徐元朗的本事吗?没有洪爷在背后撑着,没有陈孝康的兵,他徐元朗算个什么东西?”
如果徐元朗死了,旗下的六个道头多半会乱上一阵,若是乱子闹大了,被警方连根拔除……徐振业显然不希望金鹰堂也走上他龙象堂的老路,毕竟没人愿意放弃中国这么大一个市场。
麦迪阴阳怪气地说着:“选龙头嘛,当然选拳头最大的那个,不选地盘最大、手下最多、最能打、最能赚钱的,难道选一个庸才?那我们亚联才是真没活路了。”
“切,你以为你赢定了?”徐元朗向着徐振业逼近一步,他身边的手下也纷纷向前一步,平举枪口笼罩住徐振业和他身边的人,其余那些投反对票的人也是被刀斧加身。
此刻众人,已经从闲聊变成了争吵,牛夯和麦迪等人直接吵出了火药味。
“唉,看来,金鹰堂只能换一个堂主了。”徐振业叹息一声,随即打出一个手势,这一次换作徐元朗身边的人将枪口对准了徐元朗的脑袋,同时,徐元朗带来的手下中,也有一小部分掉转枪口,对准了身边的同伙。
但是洪兴安突然身亡之后,有流言传出,洪兴安的死因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而秘密的操控者和徐元朗脱不开干系。在见识过徐元朗整合海角市地下势力和开辟新市场的手段之后,这些叔父爷叔也就不淡然了,徐元朗的手段和心机令他们感到不安。如今的保守派,更多的是想在徐元朗和徐振业之外,选一个他们认为相对公正一点的龙头。
“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你真的,不打算放弃吗?”徐振业盯着徐元朗的眼睛,诚恳问道。
原本在洪胜天消失、陈孝康沉默的时段里,保守派最有发言权的人物是洪兴安,在徐元朗整饬金鹰堂,尤其是联合青龙帮扫除了金鹰堂在海角市的几个小障碍之后,洪兴安多次公开表态十分看好徐元朗,所以保守派对徐元朗也多有好感。
“建雄?你也被徐振业那条老狗收买了?你敢背叛我?”徐元朗两眼发红,像输光的赌徒。
最后一派则是由叔父和爷叔组成的保守派,他们和骑墙派不同,自诩公允,要看竞选方的实力资质是否足够,还要看人品号召力德行什么的,不会因为谁的地盘大手下多就选谁。实际上,他们是陈孝康或者说是洪胜天的支持者,这两个人说选谁,他们就会毫不犹豫地投下选票,但这一次却是因为洪胜天太久没有露面,陈孝康又摆明了不会对这个临时话事人选举有任何态度,所以这一众叔父爷叔也很难办。
在他手下,刀头张豪安、包头林贵新、神头罗志强都不怎么听他的,原本就是洪胜天一系,唯有千头莫建雄、鸦头袁野、蛇头沈毅是徐元朗的亲信,这次徐元朗召开选会,鸦头和蛇头都在外走货,徐元朗身边最信赖的两个人就是千头莫建雄和金威大厦的安保队长方运东。
另一部分则是洪氏遗存,当年洪胜天太过强大,导致许多洪姓高层要么被清洗,要么就像洪兴安一样退居二线,有实权的洪姓大哥几乎没有,这一批人隐约以洪思元马首是瞻。
方运东负责整个园区安防,徐元朗身边的最后保障只有莫建雄。莫建雄的背叛对徐元朗来说无疑是致命的。
第三派属于墙头草派,他们会跟着大多数人选,他们没有明确立场,谁的支持者多他们就支持谁,这一派又由两部分人马组成,一部分是与澳洲雷辉关系紧密的,雷辉已经在大洋彼岸发话不会参与这次临时话事人选举,这些人自然会选最强有力的那个人当临时话事人,火车就是他们的代表。
莫建雄根本不理会枪口下这个面容扭曲的小矮子,只看着徐振业,似乎在质问为什么不让自己一枪崩了徐元朗。
第二派就是旗帜分明的反对派了,越南野信堂的牛夯就是扛旗人物,他们的人数很少,与会的只有四五人,但那是因为他们支持的龙头徐振业还没有来,还有十几二十位不同国家的堂主副堂主也都没来。有消息灵通者表示不解,据说牛夯的父亲曾受了徐元朗爷爷徐胜地的大恩惠,虽说这两人没听说有过什么过密传闻,但是想来两家关系应该不错才对,怎么会被徐振业这个偏房争取了过去,成为这次大会上最不满徐元朗的反对者?
“好!很好!我承认你徐振业老奸巨猾,这次算计到我了,但是你别忘了,这里是我的地盘,大不了同归于尽!”徐元朗不知按动了什么机关,只见无数的红外瞄点透过窗户,落在了会议室内的人头上,不知道徐元朗在这会议室外的高楼上布置了多少狙击手,他盯着莫建雄发狠道,“来啊!开枪啊!朝这儿打!所有人都给我陪葬,我死了,你们一个都别想活着离开这里!”
这其中尤其以麦迪、颂猜、辛巴几人最为积极,他们是亚联在柬埔寨、泰国、印度三国堂口的堂主,平日里都没听说他们与金鹰堂的徐元朗有什么私下往来,不知为何这次堂会突然就变成了徐元朗的铁杆粉丝,惹得其余人纷纷猜测徐元朗究竟许了他们什么好处。
“你真的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啊!”徐振业依旧毫不慌乱,仿佛看不见落在他头上的五六个小红点,昂首阔步走到徐元朗面前,居高临下怜悯地望着他,“我说过,只要你投降,就给你一条活路,但你从小到大,都不肯把我的话当回事,你真的——就那么想死吗?”
现在的局面显得泾渭分明,与会的堂主、坐馆、副堂主、叔父、爷叔等人分成了四个派系,支持徐元朗的人最多,他邀请来的堂主副堂主一多半都站他这边。为此徐元朗下了大力气,拉拢了东南亚大多数堂口的人,虽说还是有几个堂的堂主没有亲自与会,只派来副堂主参与,但也起到了壮大声威的效果。
徐振业话音一落,那些激光瞄点纷纷移动转向,最终落在了徐元朗和他的手下头上。“你安排的那些狙击手,早就被我的手下控制了,我跟你说了你玩儿的这一套都是我不玩儿了的,你怎么就不信呢?”
一向智计百出的麦德龙似乎对这种局面也没了办法,他有些局促地看着徐元朗,不时将头偏过去,让人看起来似乎他们俩在商量着什么。其实他们什么话都没说,徐元朗更多的是对着麦德龙点头暗示,至于暗示了什么,就不为外人所知了。
徐元朗狞笑起来:“哈哈哈,我就知道麦德龙这种洋鬼子靠不住,把我的老底全都卖给了你,什么早就看破,你能看破这个吗?”
徐元朗眉心渐皱,不该是这样的,别说洪爷,就算陈孝康在这里,这里的这些人,也没一个敢大着嗓门说话,说到底还是自己资历太浅了,手上沾的血还不够多啊,嗤——
话音一落,那椭圆形的会议桌下面竟然喷出无数白雾,顷刻间整个会场烟笼雾罩,面对面也不能辨识,徐元朗身形矮小,更是在浓烟腾起时就不知去了何处。
会议室内,早已变得乌烟瘴气,众人三五成群地抽烟聊天,气氛正变得越来越压抑,闲谈间的火药味也越来越浓,几名堂主副堂主激烈地争吵着谁对帮会的贡献更大。
只听有人高呼:“不要开枪,小心误伤!”
电梯下行前,徐振业又收到一条消息,他那一直阴沉的脸上罕见地露出了一抹笑意。
但现场气氛早就绷紧到了极点,其余人哪里按捺得住,一声枪响之后,跟着就是枪声大作,整个会场乱作一团。
而地下19层,多出来的一层,更是连亚联高层也没几个人知道,电梯密码从来都只掌握在洪胜天和陈孝康两人手里,当输入密码后,电梯运行时,外面的指示灯不会显示,监控室内也无法监控,这是一条完全隐形的逃生通道。
徐振业在手下的拱卫下来到会场一角,下令道:“占领门口,不要让徐元朗的人跑了,打碎窗户,驱散烟雾。还有,找到坐那边一排的爷叔,护住他们。”
不过在警方看来,不同楼层间无法直达互通,甚至还要走楼道爬几层才能换乘电梯的设计,不过是为了在警方行动时拖延时间,方便他们利用四通八达的秘密通道出逃罢了。
浓烟弥散,会议室里的人想要出去,但徐元朗留在外面的人守住了东门,徐振业带来的人主要集中在西门,双方都想夺下另一道门的控制权,展开了交错拉锯般的枪战。
对此,大楼的管理方解释是,不同的电梯通往不同的楼层,是对租赁大厦的公司进行的一公司一梯或多梯单独配置,提升了公司待遇,也提高了工作效率。
整个园区笼罩在寒夜冰雨的黑暗之中,远处的狙击手根本无法分辨目标。
真正能够直达99层和地下18层的电梯只有三个,而且80层以上和地下6层以下都需要特殊的通行证。
室内的枪战同样激烈,有人胡乱挥动刀棍,不时有中弹受伤者发出痛苦的惨叫,而且还分不清是谁中弹谁受伤了,大家彼此高呼来确定自己人的位置,同时也会招来敌方的攻击。
金威大厦在被亚联掌控之后,经过了多次修整改建,大厦的主体结构是地上99层,地下18层,但底层的三个电梯大厅只能通往地上60层和地下6层,前中后三处电梯大厅通往的层数也各不相同,甚至有些楼层只有单独的电梯可以抵达。
“老大,徐元朗的人掩护他从正大门离开,往园区西侧逃了。”
在监控室的帮助下,他们避开了留守的少许安保,终于搭上了专梯,按顺序按下再取消不同的楼层之后,电梯将通向面板上不被显示的楼层——地下19层。
“追上去,不要放跑他。”
一大早,海角市连辖区派出所的辅警协警都全部派出加班,搜查可能潜藏在海角市的几十枚炸弹;到了中午时,又发生了连续撞车和立交桥坍塌,死伤惨重;而公安局本部据说发生了大面积中毒事件,海角市警力捉襟见肘,据说已经开始调集退休警员加入维持秩序了。
徐元朗领着一队人马,利用对园区地形的熟悉从西侧绕行到南方,路上却被那个叫阿生的和另一队黑衣人拦下,双方借着园区屋舍的掩护展开枪击。
那位盟友告诉他,今天能让海角市的警力系统彻底瘫痪,他果真做到了!
“你不是卢云生,你究竟是谁?”徐元朗朝着黑暗里放了两枪,又赶紧缩回立柱背后,对面的子弹打在立柱上石屑飞溅。
他们沿着楼道向85层前进,金威大厦,有一条密道,只有高层的个别人知道。现在,在盟友的帮助下,徐振业也掌握了这个秘密,他就是要利用这一点,让徐元朗措手不及,惊慌失措,他要让这个小人在最得意的时候失去一切!就像徐元朗对自己做的那样!
“笑面虎,你不是要给我好看吗?怎么?现在笑不出来了?”对面的阿生一面回答一面连续开枪。
他则率领剩余的黑衣人再次走向消防通道,途经大会议厅时,徐振业向里瞥了一眼,金龙太师椅不在了,偌大的会议厅空空荡荡,再无洪爷召开堂会时的喧嚣霸气,整个会议厅,甚至整栋大楼,都像个有待拆迁的破落户!
“张!耀!辉!”徐元朗听出了阿生的声音,气得朝声音的方向连开数枪,“我说徐振业哪儿来这么多手下,他竟敢让青龙帮的人进我们亚联的堂会!”
在蓝牙耳机通信下,徐振业收到了监控信息,随即安排下去,立刻又有二十来名黑衣人,四五人一组朝不同的目的地出发。
徐元朗愤愤地打空弹夹,回身躲避,要是能在选会上揭穿徐振业带张耀辉来砸场子,徐振业根本连入选资格都没有。
步出电梯,徐振业发现,今天的金威大厦80层格外安静,原本散布在80层之上的诸多安保都不知去了何处。
“哈哈,现在知道也不迟啊,今晚之后,还有没有金鹰堂就很难说了啊。”张耀辉得意地大笑,同时双枪迸发,肆意开火。
徐振业等人抵达80层,在电梯门打开前收到了手下来报,他们已经成功掌控了大厦监控室,现在外面安全。
“你可真够狠的,在会场上莲芝已经把你认出来了吧?那个蠢女人死都不肯把你供出来,你竟然忍得住一声不吭?”旁边两名手下中弹,徐元朗换了子弹夹继续还击。
十秒后,“砰”的一声巨响,林广生的尸体从天而降,压扁了一辆停在路边的轿车,行人尖叫着四散而逃。
“哈,一个玩具而已,怎么?徐老大动真情了?这可真少见啊?业老大那边的玩具多得很,早知道让他多送两个给你玩玩嘛,现在关系搞得这么僵,怕是不肯送给你喽。”张耀辉脸上被飞石划出一道血痕,更显狠厉。
为首的男子微微皱眉,看着林广生发出一声叹息:“看来,生哥是不想跟我们合作了……”
“妈的!”徐元朗这边又倒下一人,“早听说徐振业那条老狗在黄道下面开了个美人堂,专门训练那些小女孩帮他拉关系、偷情报,没想到他竟然想利用女人来对付我!”
林广生看看自己手上将将燃尽的烟嘴,扯着嘴角冷笑了一下,开始生硬地背诵:“帮规第六条第七则,为兄弟者,不得为私利争斗,不得犯上凌下,犯此则初次鞭笞三十,再犯齐左腕断掌,刺‘无义’于臂;第二十一则,不得为争权求进,裹挟帮众,不得许重利私通,不得对兄弟亲友行绑架要挟,不得排除异己残害兄弟,犯此则视情节轻重处以地罚五十二,天刑十六;帮规第八条……”
“你自己好色,中招了怪谁?”张耀辉一方步步逼近,他指挥人从侧面包抄过去。
房间门被打开,几名青壮男子来到林广生沙发旁边,站定,将他左右围住,为首一人开口道:“时间到了,生哥,你考虑好没有?”
徐元朗这边听到动静不对,赶紧走小路撤退。
夹烟的双指紧了紧,林广生似乎下定了决心,用力嘬完最后一口香烟,双唇紧闭,烟气再由鼻孔翻滚如龙,冲散了原本凝聚在房间空处的了了青烟,升腾翻涌,恰如那世事沧桑变幻不歇。
徐振业的人马渐渐占据了上风,一番围追堵截后,终于在一间库房内困住了徐元朗和他的手下,库房里有十几堆麻袋堆成的小山,徐元朗和他的手下便利用这些麻袋做掩护负隅顽抗。
又是一口,浓白的烟雾从嘴里溢出,双龙入洞般吸入鼻孔,淡淡的烟草深深地抵达肺内每一个细胞,辛辣的刺激令他神经为之一振。
徐振业分出一部分人手留在会议室照看那些伤重的兄弟,其余大多数人都表示要亲眼看到徐元朗这个疯子被打死,他们跟着徐振业占据了库房外围。
酒店内,林广生看似悠然地抽着烟,只是眼神落寞,偶尔瞟一眼窗外远景,又扫一眼酒店客房门口,夹烟的手轻微发颤。
“徐元朗,别做垂死挣扎了,投降吧!”徐振业的手下朝着库房中心喊话。
2
回应他的是零星枪响,徐元朗躲在麻袋后面大声道:“徐振业,你联合青龙帮闯我们亚联堂会,你犯了祖制,你有什么资格跟我争话事人!各位叔父爷叔,你们不要被他骗了!”
没想到竟然同意了?徐元朗同意吗?众人看看徐元朗,但见他舒适地靠回椅背,和麦德龙对了个眼神,又朝着右手边支持自己的堂主微笑致意,一脸胸有成竹的神秘模样,让人摸不清他在想什么。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说这么幼稚的话,这里被你经营得水泄不通,我不借用青龙帮的力量根本到不了会场,如果不是你跳出来要对叔父爷叔们下手,耀辉他们也根本就不会动手。你现在早就众叛亲离走投无路了,让你的手下扔掉枪出来投降,我给你一个痛快,放他们一条生路,没必要让所有人陪你一起死!”
“我们确实有邀请过他们,他们也答应要来,至今未到,也没个消息,多半是路上有什么事情耽搁了。”麦德龙一脸认真地分析起来,“既然蔡执事坚持,我们再等等也行。”
“徐振业,你他妈的少在这儿蛊惑我的手下,各位亚联的堂口兄弟,徐振业这家伙不知训练了几百几千个美女间谍,你们结婚找老婆找情人可都要小心哪,说不定就是徐振业安插在你身边的密探!”
他提到的两个人,又分别是拉卡和狼牙的实权副堂主,于情于理在大堂会上也该有一席之地。
“你真的是无药可救,死到临头了还要挑拨离间,我倒要看你还有多少子弹,给我上!”徐振业偏头问旁边的手下,“还没找到干扰封锁信号的东西吗?”
说话这人叫蔡六虎,干瘦脸,一双吊三角狼眼,厚唇招风耳,皮肤水锈色,显得很是精干,从拉卡堂一名街仔做到刀头,因能打善战被选为暴棍,最后做到亚联二档头,退下来后成为亚联大东南亚区的总执事,在帮中地位比杨星更高,向来以处事公允、铁面无情著称,他的话很有分量。
莫建雄道:“我们找到八个信号屏蔽仪,都关掉了,但是手机还是没信号。”
“我看可以再等等。”几名叔父交头接耳之后,其中一人开口道,“林广生和阿都萨都还没来,他们毕竟是拉卡和狼牙本堂的。”
“继续找,另外注意园区的各个大门,一旦发现警察第一时间通知我们。”
发完誓,徐元朗又重复了一遍:“我看这个会可以开了,其余人可能都不会来了。”
“明白。”
牛夯则是一脸失意,不再说话。
徐振业的安排还没传出库房,就见几名黑衣手下面色惶恐连滚带爬地跑进来,大声道:“不好啦!警察!警察把这里包围了!”
其余的人相互打量,都觉得徐元朗说得也有点道理,看他的样子也不像作伪,甚至好几位大佬已经想出几个想陷害徐元朗的名字来,但是这事儿究竟是谁干的还真不好说,徐元朗也可能杀鸡儆猴,立威给他们看,这就是站队不站他那一边的下场。
8
“那些在背后搞阴谋诡计的人!那些想抹黑我的人,不敢明着和我争,就在背地里使阴招,我徐元朗在这里向关二爷立誓!如果我当了临时话事人,一定全力追查杀害劳哥的凶手!若被我抓到,扒皮抽筋,天刑伺候!”徐元朗指天立誓,面红耳赤,怒不可遏。
“你说什么!”张耀辉抓住一名手下喝问,“警察怎么会包围这里的?不是叫你们守着所有的门,有任何风吹草动都立刻通报吗?”
面对徐元朗咄咄逼人的反问,牛夯的气势弱了下来:“不,不是你还会有谁?”
那名手下哭丧着脸道:“我们本来是想偷偷摸掉徐元朗的人,可是被他们发现了,枪声一响,警察就从四面八方冲了上来,他们早就埋伏在周围,我们想发消息,根本没有信号啊,现在产业园的外围已经被警察全部包围住了,根本跑不掉!”
徐元朗也震怒道:“牛夯!你不要乱咬人啊!关二爷在上,我徐元朗要是干了这事儿,断子绝孙,五雷轰顶!现在我兵强马壮,金鹰堂这半年来地盘扩大了一倍,收益翻了两倍,我敢召集大家开这个会,我就有底气当好这个临时话事人,当着这么多叔父爷叔,我犯得着为了他一个苏帕劳干这种事?到底是我傻,还是爷叔他们的眼睛瞎了?”
“混账东西!”张耀辉劈手给了那手下一记耳光,徐振业抢过那名手下又甩了两记耳光,骂道:“你他妈的看清楚没有?海角市的警方要排查炸弹,要梳理被炸的立交桥,还有一小半在住院,这个产业园区占地十几平方公里,我们在里面开枪外面都听不到的,哪儿来那么多警察把这里包围了?”
“徐元朗!”牛夯拍案而起,怒斥,“这么多爷叔看着呢,你不要做得太绝了!”
那名手下都快哭了:“我看清楚了啊,真的全都是警察啊,都带着冲锋枪的,我们跑不掉了,真的跑不掉了!”
会议室内,就在徐元朗说完再等等这句话不到十秒,麦德龙接听了一个电话,挂断后扶了扶他的眼镜,一脸沉痛道:“刚刚收到消息,劳哥出了车祸,他来不了了。”
这时候又有一名手下捂着伤口,跌跌撞撞跑进库房:“不,不是警察,是部队!是特侦处,特侦处调来了军队,把这里包围了!我们投降吧,他们全副武装啊!”
周围几名黑衣人默不作声地将手机传递了一圈,都知道了一个消息,缅甸航岗堂的堂主——劳哥死了!
“马上撤离,走密道回金威大厦,快!”徐振业眼珠一转,立刻下令。
刚走到四十五楼转角,徐振业又收到一条手机短信,他看了一眼,传递给自己手边的人,冷笑道:“徐元朗这个杂碎,还没有当上龙头呢,就开始清洗了。要是他真当上龙头,我们还有活路?”
又一名手下气喘吁吁地赶到,报告着令人绝望的消息:“密……密道回不去了,警,警方,警方,突击,搜查,金威大厦,全都,被封锁了!”
徐振业等人坐电梯直达四十四层,他们要在这里步行走楼道至四十六层换乘电梯,那里有电梯与八十层以上相通,这样做不会惊动留在大厦里的人,不管是陈孝康的,还是徐元朗的。
徐振业如坠冰窟,怎么会这样的?明明胜券在握,明明大局已定,为什么突然就陷入死局了?
吉普车这才停下,一名男子摸出了卫星电话。
“王八蛋!”张耀辉从手下手里抢过突击步枪,朝着徐元朗藏身的地方宣泄开火,子弹打在麻袋上“噗噗噗”地溅起大量白雾。
而此时身后的吉普车也加大油门,从右后方赶超过来,像楔子般插入黑色轿车和它右侧的山壁之间,摆头一别,黑色轿车失控,侧过车头往崖壁撞了一下,随即反弹出去,坠入深渊,在山崖下的斜坡上翻滚,弹跳,腾空,殉爆……
“徐元朗!是你干的吗?你为什么要引警察来?你究竟安的什么心?”徐振业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立刻分析出问题的关键,整个堂会是秘密召开的,如果不是堂会的召集人动了手脚,他们不可能被警方包围在园区而不知情。
拐过小路,却发现路中央停着一辆工程机械车,车身几乎占据了整条路面,苏帕劳的欣喜变成绝望,真是不甘心啊!他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咆哮,狠狠地踩死油门,向着钢铁城墙般的工程机械车猛地冲撞而去。
但这里在座的每个人,谁的手上没有几条人命,他徐元朗更是罪孽深重,引来警方,一个都逃不掉啊?这对徐元朗又有什么好处呢?难道真的是要拼得鱼死网破,同归于尽?
前方城市在望,苏帕劳露出喜色,抵达通关口岸就好了,那些亡命徒不敢冲击中国边关的,蹲中国监狱总比死在他们手里好。
“嘿嘿嘿。”徐元朗躲在麻袋堆中发出怪笑,“我说过,大不了同归于尽,这是你们逼我的,投降?你们看清楚麻袋里装的是什么了吗?你们以为特侦处为什么会调集军队包围这里?好好看看吧,蠢货们!”
苏帕劳眼中喷着怒火,不住微微点头,似乎想明白了什么,黑色轿车像疯牛般横冲直撞,身后的武装吉普穷追不舍,不时有子弹呼啸而过。
莫建雄不等手下动手,自己操刀朝一个麻袋猛劈一刀,顿时无数淡红色的结晶颗粒从麻袋里倾泻而出,散落一地。
上一轮交火中,他的司机和两名保镖都已经身亡,若非他见机得快,将司机尸体推开自己驾驶,现在只怕已死于围杀。
在场都是道上的人,立刻有手下将结晶放进嘴里,大叫道:“是肉,纯度比市面上高一些!”
开车的男子一头披肩卷发,满脸胡茬,正愤怒地拍打方向盘上的喇叭,他是亚联航岗堂的苏帕劳。就在几分钟前,他的三辆随行护卫车已经在袭击中被子弹打成了筛子,两辆越野吉普、六名持枪武装分子正衔尾追击,一副不死不休的架势。
莫建雄不信邪,反手又横划开一袋,又是无数结晶体滚落出来。
国外边界小路,右侧崖壁高耸,左侧悬空深渊,一辆黑色轿车正飞速逃亡。
徐元朗藏在暗处道:“两吨百分之九十纯度的冰按一比五的配方配上其余原料,就得到了十二吨的肉,除去市面上叫卖的那些,其余都在这里了。数量这么巨大的毒品,不说国内最大,在海角市起码是头一遭吧,你们人人都有份。”
佛也有火,徐元朗的笑意渐渐收凝,手指轻扣桌面似在计时,想了想,一哂道:“好啊,那我们再等等,看看还有哪些人要来?”
蔡六虎冷冷道:“徐元朗,你不要在那里危言耸听,这些毒品跟我们可没有关系。”
“妈的马屁精!”牛角低声叫骂了一句,没想到以为和自己站一条线的人都给出一些模棱两可的回答,他独面徐元朗,再次道,“徐元朗,你说其余的堂主不想来?我看未必吧?前天我还跟劳哥通了电话,他亲口告诉我一定来!我们是不是等人到齐了再开会啊?”
“是吗?”徐元朗笑道,“真的没关系吗?你们是我安排入境的,你们从我这里拿过去的东西,你们的行李,真的没问题吗?”
洪思元坐在靠后的位置,因家族关系他是老挝昆吾堂堂主,进入会堂后他一直无声无息,此刻被牛夯角点名,才有些不情愿道:“谁的地盘大人多,挣得多,就说明那个堂能力强呗,只要叔父爷叔没意见,我也没意见。”
“徐元朗!你算计我们!”樊纲烈大吼。
牛夯轻哼了一声,似乎对这个回答很不满意,扭头又问道:“洪思元,你呢?”
“嘿嘿,谁让你们不选我当龙头呢?如果选我当龙头,这些事就不会发生了呀。你们知道吗?在中国,如果你制贩运卖冰毒超过一百克,就算数量巨大,是要判死刑的!在场的诸位,你们或多或少,都携带了远超一百克的冰毒进入这园区哦,我甚至能让中国警方搜到你们携带毒品入境的行程录像哦。”
火车是一名肌肉壮汉,巴布亚瑞格拉堂坐馆,哈加海人,长脸大鼻,高眉卷发,他在一定程度上能代表澳洲雷辉雷扬父子的态度。火车瓮声道:“我听爷叔的。”
“你……你这是栽赃!”辛巴破口大骂,口不择言,“中国公安会,会查清楚的!”
“哼!”牛夯并不认账,冷言嘲讽,“想当龙头,八字还没一撇呢,现在高兴是不是太早了一点?你以为来的人就一定选你?火车,你选谁?”
“咦嘻嘻,你说这话,中国警察会信吗?”徐元朗阴恻恻地笑道,“你们这些活跃在中国周边的犯罪分子,哪个人没有上中国警方的通缉名单?你们的犯罪档案记录,在中国警方那里,摞起来怕有三层楼那么高哦。你说,当中国警方找到你们运毒入境的证据,他们是会查明真相呢?还是会直接判刑呢?”
徐元朗立刻抱拳道:“那要谢谢各位大哥抬爱啊,如果我成了临时话事人,一定让各位老大的收入,再翻一番!”
大多数人脸色惨白,徐元朗这一计是要彻底断了大家的活路啊!只听徐元朗道:“业叔,你不要以为你可以逃脱哦。多亏我留了个心眼儿,防止麦德龙那个叛徒帮你,你们穿着工装拿着公文包进金威大厦的时候有没有想过,那公文包里不只是有枪,夹层里也有很多货哦,你们每个人带进这里的冰毒,差不多也有一公斤呢。而且,你和其余堂主不同,你早就改入了中国国籍,你在这里生根了,不管是天涯市龙象堂暴露出来的犯罪事实,还是这次,只要你还在中国,你就不可能逃得掉中国法律的死刑,和你那个儿子一样,死在这里吧。”
右边的大佬们都附和地笑了起来,辛巴是个浓眉深目的印度人,用生硬的腔调大笑道:“你选话事人,我顶你,那不就是肯了吗?哈哈哈哈。”
徐振业脑袋里“嗡”的一声,这是个圈套!
徐元朗说得铿锵有力,将短手一挥:“奔牛哥你说这边坐的都是我徐元朗的人,谁不知道,我徐元朗就一个小小的金鹰堂堂主,跟在洪爷身边,替他老人家打点这一亩三分地,我何德何能,让猜哥、麦迪哥、辛巴哥,还有后面那十几位哥,这些大堂堂主,成为我徐元朗的人?我倒是想啊,辛巴哥你们肯吗?”
他一直以为,徐元朗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争龙头,他一直在这上面和徐元朗斗智斗力,现在骇然发现,整个临时话事人选举,就是一个巨大的圈套,从一开始徐元朗就没打算争龙头,他只是找了一个借口,将亚联那些心意摇摆不定和反对他的多数实权中高层领导集中了起来!
徐元朗并不动怒,露出亲和笑容:“人已经不少啦,我们多少年没开过总堂会了?难道是我不想开吗?没有到的堂主坐馆副堂主些,是我没有邀请他们吗?人家不来——现在我们地盘做得这么大,全世界几十个国家,每个堂主坐镇一方,人家很忙的——就是洪爷,有没有聚集过三分之二的堂主开会?有没有?今天能到这里来的,不是给我阿朗面子,大家是为了让我们社团渡过难关,更进一步,做大做强!”
所有的一切都天衣无缝,直到最后这一刻,中国警方出现!这才是徐元朗发起的致命一击!从头到尾,什么卧底反卧底,什么拉拢与排挤,什么蓄势,全都是在演戏……
这人叫牛夯,是野信堂副堂主,脸生横肉,左侧面颊的扭曲刀疤印证着他当年也是悍勇斗狠的人物,牛夯脖子粗嗓门大,一个人就压过左侧其余人的声音:“去他妈的公司章程,什么集团、董事、CEO、CMO老子都不懂。按帮规!要选临时话事人,需要三分之二的堂主联名推选,最少也要一半的堂主在场,我们这儿除了这些爷叔,其余都他妈是你徐元朗的人,怎么选啊?”
不!不对,这样的计谋,绝不是徐元朗能想出来的,以徐元朗的本事,再给他十个脑子也不可能设下这种圈套。麦德龙?可是徐元朗把他杀了,而且从徐元朗的口气中,他早就对麦德龙有所怀疑,难道徐元朗身边还有高人?那人是谁?
右边的人纷纷表示支持,左边的人则议论纷纷,也有不怵徐元朗的,一名中年秃顶矮胖男子站起来大声道:“我反对!”
还是不对!徐元朗这么做,把他自己也搭进去了啊?难道这种情况下,他还能打通政府高层把他捞出去?这绝不可能!不说这里的所有人都被抓,哪怕只有一两个招供,他徐元朗就别想脱身!
“好了,该来的差不多都来了,大家请安静。”徐元朗傲然环视群雄,深深吸气,自觉胸中有万里江山、浩然之气,身形不经意间又拔高了两寸,见众人静息,便笑眯眯地说道,“自去年七月来,董事长负伤静养,不通信息,不见人影,也不许人探视。我们集团在全球上百个子集团,几十万员工,少了董事长,许多大事董事会无法决议,导致集团去年总收益下降了近十个百分点,长此以往,集团别说发展,连生存都困难。所以,我按章程提议,临时擢选集团执行董事,帮助集团渡过难关,有谁反对吗?”
徐元朗在海角市犯的罪,就算他和警方通力合作,将整个亚联全陷在这里,也不够抵他的死刑的!他徐元朗不可能不知道这一点,那他为什么还要这样做?真的只是为了同归于尽?不可能!若说陈孝康刚烈守义,他可能为了洪爷做到这一步,但他徐元朗绝不是这种人,到底是哪里不对?
左边就不行了,叔父、爷叔占了一多半,剩下几人也都獐头鼠目,歪瓜裂枣,不成气象,更夸张的是耋耄老人也来了两三位,还有一位头发稀疏苍白、满脸老人斑的,坐着轮椅、挂着输液瓶、带着氧气面罩被人小心看护着。
徐振业思索间,远处的枪声似乎又更近了一些,那些堂主爷叔有的破口大骂,有的开始软语求饶,恳请徐元朗说出逃离这里的秘密通道,还有的激愤不已,要与中国军队一决高下。
且龙椅右边一系,全是青壮派,看起来年富力强,孔武有力,一个个龙精虎猛,满脸凶煞之气。
张耀辉也怂了,在徐振业旁边疾呼:“我们分开逃吧,趁现在还很乱,能走得掉一个是一个。”
金龙椅右手边徐元朗一系人马整齐划一,排得满满当当,左手边则稀稀拉拉,时不时空出三五座空席,来的人似乎还不如空的人多。
“不可能逃得掉的。”徐振业很清楚,哪怕海角市只出动一两千警力,大多数帮派成员就会投降,根本没有一战之力,更何况这次来的竟然是军队,想要趁乱逃掉,无异于痴人说梦。但他脑筋转得很快,立刻下令道,“快!放火烧了这批货!其余的罪到时候再想办法,先把徐元朗这杂种烧死在里面!”
主席位依旧是那张金光灿灿的盘龙太师椅,右手第一席坐着徐元朗,他的座椅被特意加高,使他矮小的身材看起来比其余人更加伟岸,左手第一席空缺,应该是预留给陈孝康的,右手第二席则坐了麦德龙,他和徐元朗亲密有加,两人不时低声笑谈着什么,左手第二席同样空缺,不知是留给徐振业还是别的什么人,看上去有些奇怪。
烧了这批毒品,大陆警方会缺少直接证据,至于其余的罪,另想办法找人抵罪或是请律师脱罪就好;另一层用意则是,看徐元朗在这种绝境之中,是否另外暗藏密道偷逃,就算没有,能让他先死,也算出了口恶气。
数十米长的椭圆形会议桌旁,安放了百余张真皮座椅,大多数座椅已被人占据,仍有少部分空余,这些人衣冠楚楚,光鲜亮丽,操着不同口音,仿佛世界各国商界名流荟萃一堂,只是在言谈举止间,才不经意流露出杀伐霸气。
很快就有手下找来助燃物,顷刻间库房里的麻袋堆纷纷燃起,徐元朗若还是躲在里面不出来,憋也憋死他!
与之同时,在一间巨大的会议室内,灯火通明,中央空调徐徐吐风,室内温暖如春,窗外那昏暗如夜的冰冷寒冬丝毫影响不到这里。
烈火掩映间,只听火墙里传来几声枪响,却是徐元朗将他身边最后几名亲信击毙,他无所畏惧地从藏身处离开,来到光亮处,与徐振业等人隔火相望,他低着头,却抬着眼,露出难以形容的诡异笑容:“嗯哼哼哼哼,嘿嘿嘿嘿嘿嘿……徐振业,张耀辉,莫建雄……你们以为,烧了这证据警察就拿你们没办法了吗?你们都要死,都要为我陪葬,我先去地狱给你们占个好位置,等你们哦!哈哈哈哈哈……”
“叮——”电梯门打开,人数最多的这群黑衣人沉默而有序地挤入电梯,每梯15—18人不等,满载而升,所有人都是同样装束、同样的笔立姿势,同样面无表情,同样眼神冰冷,杀意暗隐。
看着状若癫狂的徐元朗,徐振业内心的不安愈发强烈,他猛然一个激灵,突然问了一句:“徐元朗,你的多锡普安,也舍得不要吗?”
兵分数路,各行其是。
在火中狂笑的徐元朗明显愣了一下,随即道:“我连命都不要了,还要那东西干什么?”
一行百余人,沉默地穿过大厦正厅,无数双皮鞋踏在大理石地板上发出杂乱的声响。
“你——你不是徐元朗!”徐振业浑身一震,终于发现事情是哪儿不对劲了!那多锡普安不是什么东西,而是千岛范围内的一座小岛,是他们徐家的族居之地,虽然两人都是很早就离开了那里,但是真正的徐元朗,绝不可能将多锡普安当作一个东西的。
年轻的保安还有疑虑,年长的保安叫了一声:“小忠。”对他微微摇头,示意不要多事。
“王八蛋!王八蛋啊!”徐振业怒发烈张,仰天狂笑,“徐元朗!麦德龙!你们两个王八蛋!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
徐振业从那保安面前经过,和颜悦色地解释了一句:“公司叫我们回来加班。”
明白了,终于全明白了!和自己利用张耀辉化装成卢云生一样,今天在选会现场的徐元朗和麦德龙,两个都是假的,是替身!怪不得麦德龙一言不发,而徐元朗要将他一枪毙命,就是怕言多有失,让别人看出破绽!怪不得徐元朗说什么同归于尽,表现得毫不畏死,这根本就不是他!
他们在门口储伞处放下黑伞,刷卡进入大厦,整齐有序,鱼贯而入,守门的两名执勤保安中,年长的那人面无表情,对此视若无睹,年轻的保安则有些诧异:“唉,你们……”
被耍了,被彻头彻尾地耍了啊!等等,这十二吨掺了杂质的冰毒从何而来?公海被劫的原料!也就是说,连洪胜天的重伤,也在他们的算计之中!好算计!不愧是帮中第一智脑,大军师麦德龙啊!如果龙头不重伤,这些堂主就不会蠢蠢欲动,利用半年多的时间来发酵,终于利用开选临时话事人这个机会,将这些自认为有一定实力,可以问鼎龙头,或是可以在新龙头旗下分一杯羹的实权派人物都集中起来,再利用警方对巨量毒品的调查将他们整个包圆。
同样的商务车还有十余辆,无数黑伞黑西服黑皮鞋黑色公文包的男子朝着金威大厦汇集,仿佛这不是除夕夜的傍晚下班时间,而是日常上班高峰。
剩下的那些没有多少权利的小头目不足为惧,而且,他们之中只怕早就渗透进金鹰堂的人马了吧?徐元朗虽然舍弃了金鹰堂,但他只要能逃离中国境内,整个亚联,都将是他的!
一行七人从商务车上下来,撑起黑伞朝金威大厦走去,皆是西装革履、白色衬衣,有的带着公务包,有的带着电脑包,一如那些刚匆匆离开大厦的白领精英。
难怪,难怪,难怪洪泽屾没有来!难怪徐元朗麾下的鸦头袁野和蛇头沈毅这么巧都在外走货!徐元朗和他真正的亲信早就避开了这次大会,而莫建雄早就被徐元朗怀疑并抛弃了啊!
金威大厦外,商务车上的徐振业收到一条手机信号,随即对同车几人道:“出发。”
从龙头洪胜天的重伤开始,华叔的死、堂会展示出来的不安定因素和金鹰堂的孱弱、联合青龙帮最终又闹翻、安爷的死、利用刘彩婷的案子牵连龙象堂……这一切的一切,每一步都只是为了将自己和其余堂主副堂主,引诱进这最终的临时话事人选举会!早就有预谋的!玩得妙啊!麦德龙的计,向来是环环相扣,一点活路都不给人留啊!
叫王哥的保安拨通了电话,小余用余光瞥见王哥离开监控室,立刻将一个优盘插入电脑,飞快地调出程序,监控上的实时画面立刻被调换为事先准备好的录像。
“哈哈哈哈哈!”
大厦监控室内,保安小余拿着电话从门外进来,笑着道:“王哥,我来看着,你也跟嫂子打个电话吧,差不多该吃晚饭了。”
“哈哈哈哈哈!”
仅余的几名保安也归家心切地不住望着门外,没有心思执勤。
徐振业终于将所有的事情都串联起来,彻底想明白了前因后果,不得不佩服麦德龙的毒计。
大厦里的各家公司仿佛事先商量好了一般,今年除夕夜,不留人值守,不加班。
库房之中,烈火内外,假徐元朗和真徐振业同时疯狂地笑着,笑得前仰后合,直不起腰来!
金威大厦内最后几名白领职员也划卡离开。
那熊熊火焰,很快燃到某个地方,忽然仿佛受到惊吓,猛地一窒,火苗齐齐一抖,往内收缩,跟着不受控制的力量从核心深处澎湃涌来,摧枯拉朽的力量狷狂地向着四面八方肆虐开去,火海汹涌,滚滚而来,湮灭一切!
下午六点,铅云垂幕,阴雨密布。
十二吨毒品听起来很多,但仍不够堆满这些小山般的麻袋堆,麻袋外面一层是冰毒,而里面则堆满了炸药,接二连三的殉爆响起,整个产业园区仿佛地震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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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半个海角市在那一瞬间,宛若白昼,划破夜空的光甚至驱散了阴暗的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