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pēnɡ)然——门扇撞击声。
[11]犹女——侄女。
[13]长跽(jì)——长跪。
[10]涂山女佐禹之功——传说大禹娶涂山女为妻,涂山女乃助禹治水成功。
[14]夙分(sù fèn)——早有缘分。
[9]五代——指唐、虞、夏、商、周五个朝代。
[15](fǔ yuè)——?,同“斧”;钺,大斧。
[8]苗裔——后代子孙。
[16](tā)耳辑首——畏惧驯服之状。
[7]涂山外传——狐叟杜撰的书名。
[17]颠覆——严重的挫折、灾患。
[6]豚儿——对人称己子的谦虚说法。
[18]年家子——科举同年的晚辈子侄。
[5]通家——有累世之好的世家。
[19]家范——家规。
[4]山斗——泰斗,大名。
[20]介介——耿耿。
[3]闺闼——内寝、私室。
[21]镂膺虎(chànɡ)——喻主人和坐骑的英武华贵。
[2]及笄(jī)——古人以女子十五岁为成年,始可议婚。
[22]愆(qiān)——过失。
[1]太原——今山西太原市。
[23]申返哺之私——报答对长辈的恩德。
望见生,依依哀啼,耳辑首[16],似乞其援。生怜之,启裳衿,提抱以归。闭门,置床上,则青凤也。大喜,慰问。女曰:“适与婢子戏,遘此大厄。脱非郎君,必葬犬腹。望无以非类见憎。”生曰:“日切怀思,系于魂梦。见卿如获异宝,何憎之云!”女曰:“此天数也,不因颠覆[17],何得相从?然幸矣,婢子必以妾为已死,可与君坚永约耳。”生喜,另舍舍之。积二年余,生方夜读,孝儿忽入。生辍读,讶诘所来。孝儿伏地,怆然曰:“家君有横难,非君莫拯。将自诣恳,恐不见纳,故以某来。”问:“何事?”曰:“公子识莫三郎否?”曰:“此吾年家子[18]也。”孝儿曰:“明日将过,倘携有猎狐,望君之留之也。”生曰:“楼下之羞,耿耿在念,他事不敢预闻。必欲仆效绵薄,非青凤来不可!”孝儿零涕曰:“凤妹已野死三年矣!”生拂衣曰:“既尔,则恨滋深耳!”执卷高吟,殊不顾瞻。孝儿起,哭失声,掩面而去。生如青凤所,告以故。女失色曰:“果救之否?”曰:“救则救之;适不之诺者,亦聊以报前横耳。”女乃喜曰:“妾少孤,依叔成立。昔虽获罪,乃家范[19]应尔。”生曰:“诚然,但使人不能无介介[20]耳。卿果死,定不相援。”女笑曰:“忍哉!”次日,莫三郎果至,镂膺虎[21],仆从甚赫。生门逆之,见获禽甚多。中一黑狐,血殷毛革,抚之,皮肉犹温。便托裘敝,乞得缀补。莫慨然解赠。生即付青凤,乃与客饮。客既去,女抱狐于怀,三日而苏,展转复化为叟。举目见凤,疑非人间。女历言其情。叟乃下拜,惭谢前愆[22]。喜顾女曰:“我固谓汝不死,今果然矣。”女谓生曰:“君如念妾,还乞以楼宅相假,使妾得以申返哺之私[23]。”生诺之。叟赧然谢别而去。入夜,果举家来。由此如家人父子,无复猜忌矣。生斋居,孝儿时共谈宴。生嫡出子[24]渐长,遂使傅之[25];盖循循善教,有师范[26]焉。
[24]嫡出子——正妻所生之子。
会清明上墓归,见小狐二,为犬逼逐。其一投荒窜去,一则皇急道上。
[25]傅之——当孩子的老师。
至夜,复往,则兰麝犹芳,而凝待终宵,寂无声咳。归与妻谋,欲携家而居之,冀得一遇。妻不从,生乃自往,读于楼下。夜方凭几,一鬼披发入,面黑如漆,张目视生。生笑,染指研墨自涂,灼灼然相与对视。鬼惭而去。次夜,更既深,灭烛欲寝,闻楼后发扃,避之 然[12]。急起窥觇,则扉半启,俄闻履声细碎,有烛光自房中出,视之,则青凤也。骤见生,骇而却退,遽阖双扉。生长跽[13]而致词曰:“小生不避险恶,实以卿故。幸无他人,得一握手为笑,死不憾耳。”女遥语曰:“惓惓深情,妾岂不知?但吾叔闺训严,不敢奉命。”生固哀之,云:“亦不敢望肌肤之亲,但一见颜色足矣。”女似肯可,启关出,捉之臂而曳之。生狂喜,相将入楼下,拥而加诸膝。女曰:“幸有夙分[14]。过此一夕,即相思无用矣。”问:“何故?”曰:“阿叔畏君狂,故化厉鬼以相吓,而君不动也。今已卜居他所,一家皆移什物赴新居,而妾留守,明日即发矣。”言已,欲去,云:“恐叔归。”生强止之,欲与为欢。方持论间,叟掩入。女羞惧无以自容,俯首倚床,拈带不语。叟怒曰:“贱辈辱吾门户!不速去,鞭挞且从其后!”女低头急去,叟亦出。尾而听之,诃诟万端,闻青凤嘤嘤啜泣,生心意如割,大声曰:“罪在小生,于青凤何与?倘宥凤也,刀锯 钺[15],小生愿身受之!”良久寂然,生乃归寝。自此第内绝不复声息矣。生叔闻而奇之,愿售以居,不较直。生喜,携家口而迁焉。居逾年,甚适,而未尝须臾忘凤也。
[26]师范——老师的风度。
太原[1]耿氏,故大家,第宅弘阔。后凌夷,楼舍连亘,半旷废之。因生怪异,堂门辄自开掩,家人恒中夜骇哗。耿患之,移居别墅,留老翁门焉。由此荒落益甚,或闻笑语歌吹声。耿有从子去病,狂放不羁,嘱翁有所闻见,奔告之。至夜,见楼上灯光明灭,走报生。生欲入觇其异。止之,不听。门户素所习识,竟拨蒿蓬,曲折而入。登楼,殊无少异。穿楼而过,闻人语切切。潜窥之,见巨烛双烧,其明如昼。一叟儒冠南面坐,一媪相对,俱年四十余。东向一少年,可二十许;右一女郎,裁及笄[2]耳。酒胾满案,团坐笑语。生突入,笑呼曰:“有不速之客一人来!”群惊奔匿。独叟出,叱问:“谁何入人闺闼[3]?”生曰:“此我家闺闼,君占之,旨酒自饮,不邀一主人,毋乃太吝?”叟审睇之,曰:“非主人也。”生曰:“我狂生耿去病,主人之从子耳。”叟致敬曰:“久仰山斗[4]!”乃揖生入,便呼家人易馔。生止之。叟乃酌客。生曰:“吾辈通家[5],座客无庸见避,还祈招饮。”叟呼:“孝儿!”俄少年自外入。叟曰:“此豚儿[6]也。”揖而坐。略审门阀。叟自言:“义君姓胡。”生素豪,谈议风生,孝儿亦倜傥;倾吐间,雅相爱悦。生二十一,长孝儿二岁,因弟之。叟曰:“闻君祖纂《涂山外传》[7],知之乎?”答:“知之。”叟曰:“我涂山氏之苗裔[8]也。唐以后,谱系犹能忆之;五代[9]而上无传焉。幸公子一垂教也。”生略述涂山女佐禹之功[10],粉饰多词,妙绪泉涌。叟大喜,谓子曰:“今幸得闻所未闻。公子亦非他人,可请阿母及青凤来,共听之,亦令知我祖德也。”孝儿入帏中。少时,媪偕女郎出。审顾之,弱态生娇,秋波流慧,人间无其丽也。叟指妇云:“此为老荆。”又指女郎:“此青凤,鄙人之犹女[11]也。颇惠,所闻见辄记不忘,故唤令听之。”生谈竟而饮,瞻顾女郎,停睇不转。女觉之,辄俯其首。生隐蹑莲钩,女急敛足,亦无愠怒。生神志飞扬,不能自主,拍案曰:“得妇如此,南面王不易也!”媪见生渐醉,益狂,与女俱起,遽搴帏去。生失望,乃辞叟出,而心萦萦,不能忘情于青凤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