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点了点头：“对啊。如果他是个车迷，那就另当别论了，可他不是。而且，他生活的城市随时都可以打到车，那辆新车基本上一直躺在车库里吃灰，他每月还要支付停车位的费用。
“比如和你一起旅行的选择。”图图补充说。
“他喜欢冲动消费。要是看上什么东西，他就会据为己有。新宝贝到手几天或几个月之后，他就对这个东西失去了最初的兴趣。就这样，他花了相当大的代价，得到的好处却寥寥无几。
“这没什么，我不想评判他或者其他走到这一步的人，毕竟这是他们自己的人生，自己的选择。只是，我想他一定没有意识到，这个选择剥夺了他多少做出其他选择的自由。”
“坦白地讲，我觉得他非得拥有那辆车不可的原因，有一半是为了炫耀。他想通过买车这个行为给某些人留下某种印象。”
“把这笔开支和他的生活开销加在一起来看，他感觉自己连假都没法请，更别说像我一样一出去旅行就是一整年了。
“他是想加入一个他其实并不想加入的圈子。”杰西卡说完看了一眼凯茜。
“车很美，价钱也很美。包括保险和维修费用在内，他每个月为这辆车付的账几乎等于我每月交的房租。
我点了点头：“这么说非常贴切，我从来没这么想过。不过，他就像你说的那样。上次我见到他的时候，他还说他有多想和我一起旅行。但我知道，这根本不可能发生。”
“让他被工作困死的部分原因在于他的车。几年前，他买了一辆非常豪华的新车，几乎集当时市面上所有汽车的优秀特性于一身，倒车时可为司机提供影像支持，座椅能加热，并且到哪儿都可以启用GPS系统……
我笑着继续说：“我感到非常惋惜，同时也产生了一个可以记入‘原来如此’笔记本的感悟。”
我很肯定，他已经知道答案了。
“什么感悟？”杰西卡问。
“你什么时候才能讲到关于车的那部分呢？”迈克问。
“我们所处的文化环境大多都将成功或幸福与一个人拥有的金钱和物质捆绑在一起。我去过很多地方，见过各种各样的人，他们有的坐在金山上，有的身无分文。
“我问过他。问题是，他不管挣了多少钱都会通通花光。他的习惯就是从不攒钱，挣到钱就马上花出去。他还觉得，除了工作，他基本抽不出一丁点时间干别的事。”
“我从他们身上学到一件事：真正的硬通货不是金钱，而是时间。经济上的富裕不是坏事，也不是好事，它不能保证你快乐或伤心。贫穷也一样。不管在世界上最贫穷还是最富裕的地区，我都见过面带微笑或愁眉不展的人。
“他就不能偶尔休息一下吗？”杰西卡问。
“始终面带微笑的人有个常见的共同点，那就是他们的生活方式。他们每天都花大量时间去做与他们的存在意义相符、他们内心真正渴望的事情。”
我摇了摇头：“从没去成过。我一问他，他就说工作太忙，脱不开身，要不就是有个大项目要启动。反正总有理由。这对我来说没什么，可他自己却深受困扰。因为他是真的想去。”
“约翰，你朋友在那辆车上花了多少钱？”凯茜问。
“可是他从来没去成过？”凯茜问。
“差不多每个月九百美元吧，还有每个月两百美元的停车费。这些钱都花在一辆他从来不开的车上。这也意味着，他为了挣钱，光顾着工作，没剩下多少属于自己的时间。
我微笑着说：“好吧。我有个朋友，他每次见到我都会说，他多想做我做的事，多么热爱旅行和看世界。不管什么时候，只要我动身去旅行，他就承诺说跟我到什么地方碰面，学习一下自由行的门道。”
“如果他每个月能攒下那么多钱，那么一年半之后，他就能和我一起周游世界一整年了。那样一来，他就能拥有大把的休闲时间。
杰西卡大笑：“你不会伤害到我的感情。说吧。”
“于是，我在本子上写了这么一条，提醒自己投入时间的时候，选择那些符合我真正想过的人生的事情。”我看着杰西卡说，“抱歉，我无意冒犯。我还有一个朋友，他是真的爱车成痴。他有一辆1968年的经典敞篷车，这辆车花了他不少钱。他特别喜爱它，常常开着它去各处兜风。他还喜欢结交朋友。不管去哪儿，这辆车都能迅速成为他和陌生朋友的话题。对他来说，把钱花在这辆车上再合理不过。”
“我……”
杰西卡微微一笑：“没关系，你的话确实引起了我的思考，但并没有冒犯我。”
“他不回答只是不想让我难堪而已。”杰西卡解释说，“没事，说吧。”
“其实，‘原来如此’笔记本上的这句话和车没什么关系，”我说，“它的重点在于提醒我，把时间投入到我真正想做的事情上，也就是旅行和冒险。对其他人而言，可能是截然不同的事情。”
“怎么回事？”迈克问。
我冲凯茜点了点头：“我第一次来咖啡馆的最大收获之一，就来自对这个话题的探讨。”
我用余光快速扫了一眼杰西卡，她也向我看过来。
“是什么收获呢？”杰西卡问。
“其实吧……只不过……”我磕磕巴巴地说。
“如果说某样东西有意义，那是因为你自己认为它有意义，不是因为别人告诉你它有意义。”
迈克又笑起来：“我是不是不该问这条？”
“我喜欢这个说法。”杰西卡说。
我犹豫了片刻，瞟了一眼杰西卡，什么都没说。
我点了点头：“上次离开这里的时候，我对钱的看法都不一样了。那真是一种大开眼界的体验，我立刻发现，自己的很多支出都和我真正想要的人生体验方向不一致。
“那不过是一辆车而已。”
“按照大多数人的标准，我用来工作的那些年没什么意思。我不常出门，也不怎么消费；和一星期的奢华度假相比，我那长达一年的旅行有些骨感。
“这一条有什么意义？”他问道，然后大声念了出来。
“但如果说什么对我来说最重要的话……我旅行的那些年精彩绝伦。不同的国家、不同的文化、有趣的陌生人、每天的新冒险……这些体验在工作年中有点少，但在我的旅行年中，产生这些体验的时间多到不可思议。”
迈克拿起“原来如此”笔记本快速翻看，露出一丝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