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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生死丛林

李媛嗯了声,脱了鞋,躺在床上。

老人把晏飞和李媛安排在一个竹楼的房间里,里面只有一张宽大的竹床,几张木椅子,吃过简单的饭菜,喝了一大碗包谷酒,晏飞躺在竹椅子上休息,他看了看李媛说:“你睡床,我睡椅子。”

晏飞不失时机地多看了她的脚几眼,李媛的脸微微一红。晏飞说:“真想不到,你看起来弱不禁风的样子,可是你的心理素质那么好。”

半天之后,他们进入了一个在山林之中的寨子。这个寨子全部是竹楼,不很大,里面只有两个人,一个是饱经风霜的脸上青筋纵横,胡子花白,身上穿着陈旧的部队迷彩服,脚上穿的是解放鞋,嘴里含着一个竹子烟斗的老人;还有一个是黑黑瘦瘦的小哑巴。冷无雨和阮大雄显然对这个老人很熟悉,这个老人微微看了一眼晏飞和李媛,回头对小哑巴做了几个手势,他的意思是让小哑巴准备吃的。

“什么?”李媛问了句。

“好厉害。”晏飞对阮大雄说,他的声音有些变调。阮大雄若无其事地说:“这里是中国和缅甸的交界处,有很多偷渡的人蛇,也有做点生意的商人,这几个人把我们当成人蛇了。”一边说,一边开始摸这几个死人身上值钱的东西。最后把两把冲锋枪也背在背上,四人才离开这里。

“看到杀人你不害怕?”晏飞疑惑地问。

冷无雨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慢慢地把纱巾系在手腕上,重新系了一个美丽的蝴蝶结,系好之后,她和李媛离两个刚刚死去的人远一点,就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与两人无关一样。

“你没有杀过人?”李媛反问,“你在白水河市是以狠出名的。”

晏飞一直没有出手,是因为他根本不必要出手,他跳到李媛身边,才发现自己过来纯粹是多余的,李媛甚至连脸色也没有变一下,反倒是他自己,有点慌乱了。

“我们那是打架,哪里是杀人了,我今天终于明白了一件事情,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晏飞感慨地说。

站在晏飞和阮大雄旁边那个拿刀的人脸色巨变,他简直不敢相信这已经发生的一切。然后他发出一声失魂落魄地怪叫,冲了出去,夺路就跑,阮大雄淡淡一笑,军刺脱手而出,一闪,从那人的脖子后面插了进去,从喉咙处穿了出来,那人立刻就扑倒了下去。

“怪不得你那么低调。”李媛笑了笑,转过身来,对着晏飞,晏飞无意之中看了她的脖子一眼,她的脖子细腻,洁白,和她脸上的皮肤完全是两样。

冷无雨放开这个人,手腕一抖,系在上面的纱巾飘飞了起来,冷无雨的指头捏住一头一抖,那条纱巾如一条毒蛇一样缠在这人的脖子上,一牵。这个人只感觉呼吸顿时急促起来,眼前一黑,什么也看不见了。

“你看什么?”李媛一怔。

另一个男人的手被冷无雨的手扭住,拖到面前,冷无雨一脚就踢在他的脚关节上,这个人扑通就跪在冷无雨的面前,冷无雨的手环过他的脖子,一扭。脖子中发出“喀嚓”的声音,显然被扭断了脖子,然后就软软地倒在冷无雨的面前。

“我想我女人了。”晏飞却答非所问。

另一边,两个拿刀的汉子伸手去摸李媛的胸部,另一个伸手去摸冷无雨的胸部。冷无雨左手伸出,纤纤五指就拦在伸向李媛胸部的手,两人的五指交叉亲密接触在一起,然后就听到一声清脆的骨头折断的声音,再才是一个男人痛苦的惨叫声。

“很漂亮吗?”李媛居然问了句。

“啊!”两个手里端着冲锋枪的人浑身颤动了一下,也仅仅在那一瞬间,阮大雄的人一只手隔开了一只对准自己的枪口,他的军刺如闪电一般快,毒蛇一样致命地插入了用枪对准晏飞的人的胸口,再拔出,回手刺进了自己面前的人腹部,然后他跳开了几步,两个拿枪的人身上的血如箭一般窜了出来……

“还可以。”晏飞说。

“越南人,阮大雄。”阮大雄淡淡地说。

“知道我们来做什么吗?”李媛忽然问晏飞。

晏飞和阮大雄虽然在别人的枪口之下,却出奇地平静,如两块岩石一般。丝毫也不见慌乱,而那两个端枪的人看到阮大雄腰上的军刺的时候,脸色在一瞬间如被毒蛇咬了一口一样,惊慌失措:“你是……”

晏飞点点头:“游大哥说要做大事情,我愿意跟他一起干,以前我们做的都是小打小闹,现在看起来,我们才像是做事情的人。”

草丛之中忽然传来了沙沙的脚步声,晏飞和阮大雄刚刚站了起来,身边已经站了三个人,两个人用冲锋枪对准阮大雄和晏飞,另一个人拿着一把刀,另外一边,有两条粗汉子拿着刀站在冷无雨和李媛身边,两个汉子显然是很久没有见过女人,而且是漂亮的女人,嘴里发出欢乐的叫声:“女人,漂亮的女人啊!兄弟们今天要好好享受了。”

李媛微微一笑:“你是不是很奇怪我为什么也走上了这条路?其实我们家族都是经营这些生意的。”

阮大雄淡淡一笑。

“你不是有很多钱吗?有必要做吗?”晏飞不解地问了句,他其实很想问她舅妈也是做这种生意的吗,但是他知道自己不能问,也不该问。

晏飞惊愕地睁大眼睛,良久才说出了话来:“久仰大名。”

“因为你上了船,想下去不容易了。”

晏飞一边给他点火,然后自己也点燃了烟,不慌不忙地说:“我叫晏飞,白水河来的,怎么称呼你?”他是随便问的,也不指望会怎么回答他,不想这个人居然说了:“阮大雄,越南人。白水河我去过,做了单生意。”

这个时候,院子外面有了人的脚步声,而且显然进来的人不少。

这个人淡淡地看了一眼晏飞,伸手接了一支。

然后是敲门声,两人不约而同地站了起来,开了门,只见院子正中点着一支火把,站着五六条大汉,个个都穿的解放鞋,迷彩服。其中两个人居然端着冲锋枪。冷无雨和阮大雄也站在后面。

那个皮肤黝黑的人坐得稍远一点。晏飞拿出一包烟,自己嘴上叼了一支过去问:“这位兄弟,来一支?”

一个麻脸汉子看了冷无雨一眼,冷冷地问了声:“他们是从白水河市来的?”

一夜之后,四人在一棵树下面吃干粮和喝水,李媛和冷无雨背对着背,晏飞拿起水的那一瞬间,忽然有些吃惊地发现,两人的身材是多么地相似。

冷无雨点点头。

山林里一片静谧。

“走吧!”麻脸汉子说。

弃了车,进了山林,皮肤黝黑的汉子在前面开路,他显然对这些地方特别熟悉,人在山林里敏捷矫健如一头豹子。晏飞李媛跟在后面,冷无雨走在最后面。

在晏飞刚刚走到院子中间,两把冲锋枪已经对着了他,麻脸汉子的手中多了一把短刀,对准晏飞的胸膛,冷冷地说:“不要动。”

晏飞暗暗奇怪,这个李媛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女人?

“这是什么意思?”晏飞平静地问了句。

李媛只看了一眼晏飞,一言不发。

麻脸汉子挥手就给了晏飞两个耳光,晏飞怒道:“干什么?”

“我们一路上可都无话可说。”晏飞双眉一挑,斜了冷无雨一眼。

“你是什么人?你心里很清楚,想来骗我们,没那么容易。”麻脸汉子一声冷笑,然后把目光落在旁边坐着吸烟的老汉身上,恭恭敬敬地说,“大哥,你说该怎么办?”

而李媛却仿佛什么也不知道一般。车上三人都一言不发。车走的是崎岖的山路,颠簸得难受。几个小时之后,天黑了下来,前面也没有路了。车停了,冷无雨跳下车,冷冷地对两人说了句:“现在进山了,少说话。”

“问几句。”老汉淡淡地说,一边很享受地吸着烟。

三人上了车,摩托车就开了起来,晏飞心里微微颤动了一下,他用手碰了碰李媛,示意李媛看那把军刺,因为李媛的舅妈就是死在这种军刺之下的。

“你是个卧底的中国警察,对吗?”麻脸汉子用刀慢慢地割开晏飞的衣服,晏飞冷笑说,“如果你觉得我是警察,就给我一刀好了,我身上的刀疤不少了,我不在乎多一条。”

晏飞点点头,笑了笑。

“你以为我不敢?”麻脸汉子冷冷地说了句,忽然滑了下去,在他大腿上扎了一刀。晏飞的人摇晃了一下,背后两个人的枪重重地砸在他的身上,晏飞的人一软,就倒在地上。两个人把晏飞提了起来,五花大绑,吊在院子中间的一道梁上。

“沾了不少血吧?”他又问。

“我知道你们警察嘴巴都很严,但是我有办法让你开口说话。”麻脸的手中不知道从那里拿来了一节水竹,半尺长,他站在晏飞的面前,用手中的尖刀慢慢地削水竹的一头,一边冷冷地说:“老实说了,我给你个痛快,否则,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十多年了!”晏飞笑了笑。

“我不是警察,我只是游全胜的兄弟,我只是为大哥做点事情。”晏飞坚强地说。

“中国56式刺刀!兄弟,用多久了?”皮肤黝黑的中年人终于平静了下来。

“还不说实话。”麻脸男人一声冷笑,把自己手中的水竹刺进了晏飞的另一条大腿上,晏飞只感觉一阵钻心的疼痛,然后他听到自己的血从水竹中间流了出来,滴在地上。

晏飞看着他的军刺,这个人也看着晏飞腰上的刺刀,他的脸色怪异,一会儿是愤怒,一会儿是惊讶,一会儿是恐惧……晏飞不知道他为什么有这样的表情,不过,晏飞估计应该与自己身上的刺刀有关系。

“看你有多少血可以流。”麻脸狠狠地说。

几分钟之后,晏飞叫了李媛,准备好了干粮和水。冷无雨出了门,两人跟在后面,只见一辆有棚的三轮摩托车停在外面,开车的是一个四十来岁戴草帽的男人,皮肤黝黑,颧骨高高突出,一双眼睛烁烁闪亮。全身肌肉紧绷,刚劲有力,他的脚上穿的是一双解放鞋。腰上别着一把三面棱角,灰乌色的军刺。

晏飞咬紧牙齿。忍着巨大的疼痛,想看一眼冷无雨,但是冷无雨已经不在院子之中,她去了哪里?晏飞的血一滴一滴地流,几个人冷冷地站在他的旁边,那个老头忽然平淡地说了句:“埋了。”

“冷无雨。”那个白衣女人说。

晏飞的人跌在地上,两个人一左一右提着他,出了门不远的一棵树底下,居然已经挖好了一个坑,两人把晏飞丢进坑里,就用铁锹往坑里填土。

“怎么称呼你?美女?你总不能让我连你的名字也不知道就跟你走吧!”晏飞坏笑。

“等一下。”晏飞忽然大喊了一声。

“叫她起来,多带点干粮和水,少带钱,立刻跟我走。”这个女人说。

几个人停了手,麻脸得意地冷笑了声:“我就说嘛,老实点,痛快点。”

“在隔壁房间。”晏飞说。

“我晏飞也是条汉子,死也要死个明白,你们大哥是谁?”晏飞吼道。

“还有人呢?”这个女人继续冷冷地问。

几个人面面相觑,他们想不到晏飞死到临头问的居然是这句话。

“晏飞就是我。”晏飞立刻嚣张起来。

沉默。

良久,这个女人说话了:“你是晏飞?从白水河市来的?”

“告诉他。”老人淡淡地说。

这个女人沉默。晏飞敞开衣服,露出强健的胸膛,胸膛上一匹狼。他的皮带上插着一把刺刀,灰白色。

“小子,听好了,不要被吓破了胆。我们大哥代因,绰号:眼镜蛇。”麻脸得意地说。

“我可什么都没有说过。”晏飞感觉到这个女人应该不是做那种生意的女人,他立刻说,并做出一副无辜状态,“你听见我说过什么了吗?”

“我日你先人。”晏飞骂了一句,想挣扎着爬起来,“咣”的一声,一铁锹就拍在他的脑门上,晏飞头脑里一片迷糊,昏迷了过去。

“把你刚才的话再说一遍。”这个女人冷冷地对晏飞说。

我在哪里?在大海漂泊的小船上,波浪起伏不定,心漂泊得更遥远……还是在我很小的时候,在妈妈的摇篮之中……

晏飞立刻闭嘴,因为在那一瞬间,他看到这个女人的眼神如刀锋一样锐利,如冰一样冷。

晏飞慢慢清醒过来,他可以感觉自己的头枕在一个女人的怀中,有冰凉的液体落在自己的脸上,那是什么?

“闭嘴。”这个女人冷冷地看了晏飞一眼,冷冷地说。

“我在哪里?我在哪里呢?”他艰难地问。

晏飞却像什么也没有看见一样,继续说:“看你的这张脸就知道,你没有点敬业精神,我估计你的客人没有几个满意的,男人花钱图的是个痛快。”

“你还活着,你醒过来了啊……”一个惊喜的声音。

这个女人本能地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皮肤,右手按在自己的胸部,一言不发。但是她的脸色和眼神越来越冰冷。

后来晏飞终于看清楚自己是躺在床上,李媛坐在床边,正端着粥喂他,晏飞用尽全身的力气坐了起来。李媛惊愕地望着他。

那个女人站在床边,晏飞已经站在她的身边,他比这个女人要高半个头,所以,他很容易往她的胸脯看了看,并且不客气地用手在她的腰上捏了一把,一本正经地说:“皮肤算可以,身材也不错,只是胸部太小,我这个人对胸部太小的女人不感兴趣。”

“谢谢!”晏飞说。

晏飞刚住进这个旅社的时候,因为他和李媛是分开住的,旅社老板曾经给晏飞推荐过小城做皮肉生意的女人,晏飞以不够漂亮而一口回绝。晏飞以为这个女人也是从事那个职业的。他现在没心情。

“对不起,我没有办法帮助你。你也知道,现在内地的警察查得太严,他们不得不小心。”李媛低下头,不敢面对晏飞的眼睛。

“笃笃。”不紧不慢地敲门声,晏飞看房门并没有倒锁,就说了声:“进来。”一个人推开门,一步一步地走了进来,是一个女人,很年轻的样子,穿着牛仔裤,白色的T恤衫,白色的运动鞋。头发不长,披在高高的脖子上,脸色很白,眼睛里没有热情。她的手腕上,有一条白色的丝纱巾,系成了一个美丽的蝴蝶结,才有了几分女人的温柔。

“现在他们相信我了吗?”晏飞气愤地问了句。

又过了一两天。

“应该相信了,等你伤好之后,我们就回小城去,他们会把我们要的货送下来!”李媛平静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