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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节

本杰明——美西战争的老兵,两眼冒着火朝卫兵冲了过去。可是,唉,脱口而出的声音还是变了调的尖锐童声。

卫兵以责备的眼神看着他。“小弟弟,”他说,“你穿着这么神气的将军制服要上哪儿去呀?”

“立正!”他试着怒喝一声,然后停下来,喘了一口气——只见卫兵突然两个脚跟一磕,把枪抬握在胸前行礼。本杰明收敛着满意的微笑。但当他环顾四周,笑容便立时隐去了——这个卫兵服从的对象并不是他,而是一位骑着马缓缓正向他们靠近,威风凛凛的炮兵上校。

“叫个人给我提行李!”他精神抖擞地说。

“上校!”本杰明尖声大叫。

没跟罗斯科报备,一天晚上,他便离家搭上火车去了南卡罗来纳的摩斯比军营,在那里他将指挥一个步兵旅。那个闷热的四月天,他到了军营入口,付掉把他从车站送过来的出租车车费后,便转身走向值班中的卫兵。

上校走上前来,勒马,冷峻地俯瞰着他,眼中闪烁着光芒。“这是谁家的孩子?”他的声音非常和蔼。

裁缝给本杰明量了尺寸,过了一周,军装就做好了。但他在选用合适的将军徽章时遭遇到了困难:店主坚持认为,一个漂亮的V.W.C.A基督教女青年徽章看起来会同样带劲,而且会更好玩。

“我他妈很快就会让你知道我是谁家的孩子!”本杰明恶恨恨地说,“从马上给我滚下来!”

“这……”店员犹豫着说,“就算你付不起,我想你爸爸也付得起……就这样吧。”

上校哈哈大笑。

本杰明脸都红了。“嘿!你管我要干什么!”他生气地回嘴,“我是巴顿,住在佛农山广场,现在你知道我付得起钱了吧?!”

“你想骑它吗,将军?”

“你要扮士兵吗,小弟弟?”一个店员随口一问。

“这里,”本杰明不顾一切地大叫,“读一下。”他把委任状塞到上校手里。上校阅毕,眼珠子都快要掉出来了。

本杰明一跃而起,激动得浑身发抖。这正是他一直想要的。他抓起帽子,十分钟以后,他已经来到了查尔斯街的一间大型成衣店,用尖细的、含糊的声调要求量身定做军装。

“你从哪儿搞到的这个?”他问道,并把这份文件塞进自己口袋。

有人在敲门。管家拿着一封信,信封一角印着官方大印,收件人是本杰明先生。本杰明迫不及待将信拆开,一路兴奋地读起来。附件上写着,诸多参加过美西战争的后备军官都要被召回部队担任更高的军职。信里还附有任命他为美国陆军准将的委任状,以及即刻前往报道的召集令。

“政府发给我的,你很快就可以搞清楚!”

本杰明翻开一本儿童故事书《比米尼湾的童子军》,并开始阅读,但脑子里老想着战争。美国已在上个月加入了协约国。本杰明也想入伍,可是,唉,入伍的年龄下限是十六,他看起来却没有那么大。可不管怎么说吧,即便按他的实际年龄,五十七岁,也同样不具资格。

“跟我来,”上校满脸古怪的神情,“我们到司令部去好好谈一谈。来吧……”

此番谈话结束之后,本杰明在楼上凄凄冷冷地踱着步,端详着镜中的自己,很是沮丧。他已经三个月没刮胡子了,但脸十分干净,除了一根压根儿不必打理的细白绒毛之外什么也没有。他当初刚从哈佛返家时,罗斯科还找他商量过,建议他戴上眼镜,再粘上假胡子,于是有一段时间,他早年经历的那些闹剧似乎又重新上演了。可胡子让他痒痒,也让他羞愧。所以他哭了,这一哭,罗斯科才勉勉强强地动了动怜悯之心。

上校转过身,牵着马朝司令部走去。束手无策,本杰明只好跟着他,尽全力维持着自己不失尊严的样子——同时暗忖着一定得狠狠地报复他一把。而报复并未得以实施。两天后,他的儿子罗斯科倒是现了身,风尘仆仆、气急败坏地从巴尔的摩赶过来,把这位被扒了军装、眼泪汪汪的将军领回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