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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我降下了海盗旗

“要是那大夫在船上,”他说,“我要不了多久就会没事的。可是你瞧,我就是不走运。我的运气糟透了。至于那杂种,他已经死了。”他指着那戴红帽子的家伙又说,“你这是从哪儿上来的呀?”

他像狗一样惨叫了一声。

“嗯,”我说,“我是来接管这条船的,汉兹先生。在没有得到进一步的指示之前,请你把我当作船长。”

“疼得厉害吗?”我问他。

他气鼓鼓地看了我一眼,但没有说什么。他的脸颊上渐渐有了一些血色,不过他看上去仍然很虚弱,而且他的身体伴着船身的颠簸继续向下滑。

我已经在我选好的角落里坐下来吃东西了。

“顺便说一声,汉兹先生,”我接着说道,“我不允许在这条船上挂海盗旗。对不起,我得把它降下来。”

“啊,”他说,“说真的,刚才我就缺几口这玩意儿。”

随后,我将那面可恶的海盗黑旗降下来,扔到了海里。

他一口气至少喝了四分之一品脱(注:品脱:英制容量单位,1品脱约合0.5683升。)才将酒瓶从嘴边拿开。

“上帝保佑吾王!”我挥舞着帽子喊道,“让谢尔夫船长见鬼去吧!”

我找到了一只瓶子,里面还剩了一点朗姆酒,准备给汉兹拿去。我同时还为自己找到了一些干面包、一些水果和一块奶酪。我把这些东西拿到甲板上,然后走到淡水桶前,喝了个痛快。直到这时,我才把朗姆酒递给汉兹。

他的下巴依然耷拉在胸前,但那双眼睛却始终狡猾地注视着我的一举一动。

房舱里一片狼藉,乱得超乎想像。为了找到那张地图,所有上了锁的地方都被撬开了。地板上留有厚厚的泥沙,大概是海盗们从营地周围的沼泽地过来后,坐在这里喝酒或商量事情时留下的。原先那漆得雪白的舱壁,如今留下了许多肮脏的手印。每当大船一颠簸,堆在角落里的几十个空酒瓶子就互相碰撞发出响声。大夫的一本医书摊在桌子上,已经被撕去了一半书页,我想大概是被用来点了烟斗。在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的中央,油灯仍在冒烟,发出昏暗的茶褐色的光亮。

“依我看,”他终于开口道,“依我看,霍金斯船长,你大概是想把船驶到岸边去吧。我们来谈谈吧。”

我意识到不能再浪费任何时间了,便疾步下到了房舱里。

“好哇,”我说,“汉兹先生,我真心诚意地想和你谈谈。请继续说。”我接着吃我的东西。

他吃力地转动着眼珠,但他已经虚弱得连惊讶之情都表达不出来了。他只吐出了一个词:“朗姆酒。”

“这个家伙,”他有气无力地朝着那具尸体微微一点头说,“他叫奥布赖恩——是个爱尔兰佬——他和我扯起帆,想把船驶回去。现在他死了。我不知道还有谁来驾船。如果我不指点你的话,我看你是对付不了的,你听我说,只要你给我吃的喝的,再给我一条旧围巾或手帕来包扎伤口,我就告诉你怎样驾船,我认为这对我们双方都很公平。”

“我上船来了,汉兹先生。”我挖苦地说。

“我可以告诉你一点,”我说,“我可不打算回老地方。我要将船驶进北汊,让它在那里平稳地登上岸滩。”

可正当我看着他们感到纳闷时,伊斯利尔·汉兹稍稍侧了侧身,低低地呻吟一声,扭动身子恢复了我最先看到他的姿势。那声诉说着痛苦和极度虚弱的呻吟以及他那副下巴张开的样子,使我不禁产生了恻隐之心。可我一想到在苹果桶里听到的那些话,所有的怜悯之情立刻化为乌有。

“你真行啊!”他叫道,“说到底,我也不是傻瓜蛋。我能明白事理,难道不是吗?我已经试过我的运气了,但输得挺惨,现在是你占上风。不就是北汊吗?反正我现在别无选择!妈的,就是你要我帮你把船驶到魔鬼那儿去,我也会干的!”

这时,我注意到他们两个人身旁的甲板上都有斑斑血迹,我开始相信他们一定是互相残杀了对方。

我觉得他的话倒也有些道理,于是我们当场成交。不到三分钟,我就驾驶着西斯潘尼奥拉号沿金银岛的海岸线轻轻松松地乘风破浪行驶了,而且很有希望在中午之前绕过北角,折向东南,赶在涨潮前驶进北汊,再趁涨潮时将它安全地驶上浅滩。

帆船每在浪头上跳一下,戴红睡帽的家伙就会来回滑动一次。但无论船怎么颠簸,他伸着僵直胳膊的姿势和脸上龇牙咧嘴狞笑的样子一直没有发生一丝一毫的改变,让人看了心惊肉跳。同样,随着帆船每次跳动,汉兹似乎更加缩成一团,双脚向外越伸越远。到最后,我只能看到他的一只耳朵。

于是,我下到房舱里,找出来一块我母亲的柔软绸帕。在我的帮助下,汉兹用这块绸帕扎住了大腿上的大刀口。等吃了点东西,又喝了一两口朗姆酒后,他的情况有了明显的好转,身体也坐直了,说话的声音也大了起来,而且也清楚了许多,跟刚才已判若两人。

留在船上的两个家伙果然在那里。戴红睡帽的那位仰面朝天地躺在那里,胳膊伸得直直的,龇着牙咧着嘴。伊斯利尔·汉兹靠着船舷坐在那里,下巴抵着前胸,双手掌心朝上摊在他面前的甲板上,脸色惨白。

我为拥有指挥权而得意万分,阳光灿烂的天气也让我心旷神怡。我现在有充足的淡水和食物。一想到我做出了这样的壮举,当初擅自离开木寨时的内疚也淡了许多。我想我现在已经别无所求了,只是汉兹那双眼睛始终带着嘲弄的意味盯着我,而且他的脸上也总是挂着一种古怪的微笑。当我在甲板上跑东跑西地干活时,他就一直这样看着我。

我落到了甲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