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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六 婚 约

“我这样问是因为,”安德烈亚带着一点掩饰不住的忧虑说,“我似乎听我的岳父说过,他想把我们的财产投资在您刚才提到的传说纷纷的铁路事业上。”

“一般来说,想让事情办得漂亮就该这样:你们的两个公证人在签订婚约时定下在第二天和第三天约会;第二天或第三天,他们交换两份结婚时带来的财产清单,互给收据;等婚礼庆祝过以后,他们再把这几百万交给您这个一家之主支配。”

“但是,”基度山回答,“人人都担保这是一种好办法,能使你们的资本一年内翻三番。唐格拉尔男爵先生是个好父亲,精于计算。”

“我该收入这笔款子呢,还是交到公证人手里去呢?”

“好吧,”安德烈亚说,“一切都不错,除了您的拒绝,这刺伤了我的心。”

“唐格拉尔先生向我宣布过这个数目。”

“拒绝是出于在这种情况下自然而然产生的顾虑。”

“我妻子的嫁妆是五十万利佛尔。”

“好吧,”安德烈亚说,“就按您的话去办;今晚九点钟见。”

“说吧。”

“今晚见。”

“噢,这个忠告,您可以给我而不会连累自己。”

尽管基度山略作抗拒,他的嘴唇泛白,但他保留着一丝出于礼节的微笑,安德烈亚还是抓住伯爵的手握紧,然后跳进他的敞篷四轮马车,疾驰而去。

“当心;忠告比效劳更糟。”

到九点钟之前还剩下四五个钟头,安德烈亚用来奔走、拜访,用铁路股票利润丰厚的诺言来使他提到的那些朋友目眩神迷,吸引他们穿着华丽地出现在银行家的府上。曾几何时,铁路股票使得人人回头相顾,眼下,唐格拉尔正一马当先。

“是个忠告。”

果然,晚上八点半,唐格拉尔的大客厅,跟这个客厅连通的走廊和另外三个客厅都挤满了芬芳扑鼻的人群,吸引他们前来的并非好感,而是一种不可抗拒的需要,大家知道那里会有新鲜事。

“怎么?”

科学院院士会说,上流社会的晚会汇集了鲜花朵朵,吸引了水性杨花的蝴蝶、饥不择食的蜜蜂和嗡嗡营营的大胡蜂。

“既然您不愿意多给我面子,我只得满足于这一点了。还有一句话,伯爵。”

不消说,客厅里灯烛辉煌,光束沿着丝绸壁衣的金色线脚起伏。对主人来说,家具陈设是炫耀财富,其实趣味低劣,不过熠熠生辉。

“噢!我看不出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我的疑虑还没有到这一步。”

欧仁妮小姐穿着朴素,但极其优雅:一件绣白花的白绸连衣裙,一朵白玫瑰半插在黑玉似的头发里,这些就是她的全部装束,连最小的首饰也没有戴上一件。

“您会在婚约上签字吗?”

不过,从她的眼里可以看到那种完全的自信,这种自信跟这身纯朴的打扮在她自己眼里通常具有的洁白无瑕的气息很不相称。

“那么,我像全巴黎的人一样,会参加的。”伯爵说。

唐格拉尔夫人离她有三十步远,跟德布雷、博尚和沙托—勒诺在交谈。德布雷是由于这隆重的仪式才进入了这幢屋子,但像大家一样,没有任何特权。

“噢!当然。”

唐格拉尔先生被议员和金融家包围着,在解释一种新税收理论,一旦形势迫使政府把他召进部里,他打算付诸实施。

“全巴黎的人都要参加吗?”

安德烈亚挽着出入歌剧院最矫健的花花公子中的一个,因为他需要显得大胆,表现出悠然自在,正相当放肆地向同伴解释他未来的生活计划,他打算用他的十七万五千利佛尔的年收入,使巴黎上流社会在奢华方面更迈进一步。

“但至少您要到场吧?”他说。

人群就像绿松石、红宝石、碧玉、蛋白石和钻石组成的涨落潮水一样,在这些客厅里流动。

安德烈亚咬紧嘴唇。

就像各地一样,可以注意到越是年老的妇女越是浓妆艳抹,越是丑陋的女人越是执着地自我炫耀。

“我!绝没有,请您相信这一点;请回忆一下当您来向我提出这个要求的时候,我是怎样回答您的:噢!我从来不做媒,亲爱的亲王,在我这是一条既定的原则。”

如果有朵美丽的白百合花和芳香扑鼻的玫瑰花,那就必须去寻找和发现,这花儿被一个戴头巾的母亲或者插着极乐鸟羽毛的姑母藏在角落里。

“是的,但我的婚事:您帮助过……”

在这喧闹、嘈杂、朗笑声中,仆役的嗓音不时喊出一个在财界知名、在军界德高望重或在文坛著名的人物名字;于是人堆里出现一阵轻微的骚动,迎接这个名字。

“绝不是!让我们来澄清一下事实真相:是我请您和他到奥特伊做客的,是您作自我介绍的;见鬼!这是截然不同的。”

如果有一个名字能使这人海颤动,那么却有多少名字迎来了冷漠或轻蔑的嘲笑!

“不错,但这是您把我介绍到唐格拉尔先生府上的。”

大挂钟上雕出沉睡的恩底弥翁(2),正当这只挂钟的指针在金钟面上指着九点,而且作为机械思想的忠实代表的钟声响了九下的时候,传来了禀报基度山伯爵的名字的声音,仿佛受到电火的催促一样,全场的人全都转向了门口。

“您自己说过,您有上百个朋友。”

伯爵一身穿黑,像通常那样十分朴素;他的白背心勾画出他的宽阔而高贵的胸脯;黑色的衣领异常醒目,衬在他毫无光泽的苍白脸色上格外突出;他佩戴的全部首饰是一条非常精巧的金链,映衬在白色的凸纹布上,勉强能看出那细细的链条。

“啊!”安德烈亚失望地大声说,“那么如何办好呢?”

门口马上形成一圈。

“断然拒绝;哪怕您是我的儿子,哪怕您是我的兄弟,我都会同样拒绝。”

伯爵一眼就看到唐格拉尔夫人站在客厅的一端,而唐格拉尔先生站在另一端,欧仁妮小姐则站在他面前。

“那么,您拒绝我了?”

他先走近男爵夫人,她在跟德·维勒福夫人交谈,德·维勒福夫人是独自来的,瓦朗蒂娜始终不舒服;通道在伯爵面前自动打开,他不用绕道,从男爵夫人走向欧仁妮,用急速说出的谨慎言词向她祝贺,以致倨傲的艺术家十分震惊。

“我在开罗、伊兹米尔、君士坦丁堡都有妻妾,却来主持婚礼!绝对不行。”

在她身旁的是路易丝·德·阿米利小姐,后者感谢伯爵盛情地为她向意大利的剧院写了几封推荐信,她说,她打算立即加以利用。

“还是要我借给您五十万吧,尽管这样借钱相当罕见,我以名誉做担保!但您也不至于这样使我为难。我相信已经对您说过,要知道,在参与世事方面,尤其在精神上参与,基度山伯爵从来是疑虑重重,进一步说,这是东方人的迷信。

完成了这三项社交责任以后,基度山站住了,用某种人所特有的意味深长的自信目光环顾四周,这目光仿佛在说:

“啊!亲爱的先生!什么!在我有幸跟您作过那么多接触以后,您仍然不了解我的为人,竟然向我提出这样的请求?

“我做了应做的事;现在让别人来做他们对我应做的事了。”

“就是代替他的位置。”

安德烈亚待在毗连的客厅里,感到基度山使人群引起的那种骚动,于是赶过来向伯爵致意。

“什么请求?我的天!”

他看到伯爵被人团团围住;大家争先恐后跟他说话,少言寡语、从不说废话的人常常遇到这种情况。

“是的,向您。”

这时,两位公证人进来了,他们把草拟好的文件放在准备作签字用的金漆桌子的绣金线丝绒桌布上。

“向我?”

其中一个公证人坐下,另一个站着。

“我明白。因此我来向您提出一个请求。”

就要开始宣读婚约,出席这次盛会的半个巴黎的人都要在上面签字。

“他垂垂老矣,又浑身是伤,他说,每次旅行他都难受得要死。”

人们一一就位,女士们围成圆圈,而男士们则像布瓦洛(3)所说的那样,对于婚约那种“有力的文体”十分冷漠,评论着安德烈亚的焦虑激动、唐格拉尔先生的聚精会神、欧仁妮的无动于衷和男爵夫人处理这件大事的灵活而敏捷的方式。

“由于我的家产,我结识了许多显贵的人物,至少眼下我有一大群朋友。像我这样结婚,要面对整个巴黎社会,我应该得到一个显赫人物的支持。由于我父亲不在这里,应该有一只强有力的手把我领到祭坛前;我的父亲不会来巴黎,是吗?”

婚约是在鸦雀无声中宣读的。一念完婚约,客厅里的嘈杂声便又响起来,比先前更为变本加厉:这些光彩夺目的数字,供两个年轻人在未来生活中使用的这几百万,还有个房间专门用来陈列新嫁娘的嫁妆和钻石,这笔钱大大扩充了这些衣物首饰的价值,这一切带着极大的引诱力在嫉羡的与会者中引起回响。

“说吧,”基度山说。

在年轻人眼里,唐格拉尔的魅力是双重的,眼下这种魅力使阳光黯然失色。

“那么,”他摆脱沉思说,“先生,我还要向您提出一个请求,即使您听了不高兴,您也能理解的。”

至于女士们,不消说,她们羡慕这几百万,但认为自己的美丽不需要金钱来支撑。

安德烈亚大感愕然,禁不住沉思起来。

安德烈亚受到朋友们的拥抱、祝贺、奉承,开始相信他做的梦已变为现实,几乎要昏头昏脑了。

“当然!”伯爵回答,“我觉得,先生,至今您不缺钱!”

公证人庄严地拿起了羽笔,高举过他自己的头,说道:“诸位,婚约就要签字了。”

“我真能拿到吗?”

男爵应当第一个签字,然后是老卡瓦尔坎蒂先生的代理人,然后是男爵夫人,然后是按印花公文纸上沿用的那种讨厌的文体所说的未婚夫妇。

“那三百万多半已在路上。”

男爵拿起了笔签字,然后是代理人。

“那三百万呢?”

男爵夫人由德·维勒福夫人挽着手臂,走了过来。

“我已经收到通知书。”

“我的朋友,”她拿起笔说,“难道这不是一件恼人的事吗?一件意外的事,就是德·基度山伯爵先生险遭毒手的那件谋杀案和偷窃案,竟然使德·维勒福先生不能出席。”

“您知道他答应给我的结婚财产已经汇来了吗?”

“噢!我的天!”唐格拉尔说,他的口吻像是说:“真的,这件事我毫不在乎!”

“看来是的,先生。”基度山回答。

“我的天!”基度山走过来说,“我真担心是我在无意中造成德·维勒福先生不能出席。”

“啊!不过,”他说,“我的父亲果真有巨大的财产吗,伯爵先生?”

“怎么?是您,伯爵?”唐格拉尔夫人一面签字一面说,“如果是这样,那么请当心,我会永远不原谅您的。”

这种镇定自若,这种挥洒自如,使安德烈亚明白,眼下他被一只比自己更孔武有力的手控制住了,而且这种控制不容易挣脱。

安德烈亚尖起耳朵。

“您完全搞错了,先生,”基度山说,他感到年轻人阴险的机灵,也明白他的话的含义,“您只是在我确认了您父亲的势力和财产以后,才得到我的保护的;我从来没有见过您和您大名鼎鼎的生身父亲,究竟是谁使我有幸认识你们的呢?是我的两个朋友威尔莫爵士和布佐尼神甫。是谁促使我保护您,而不是做您的保证人呢?是您父亲的名望,他在意大利名闻遐迩,德高望重;以个人来说,我不了解您。”

“但这绝不是我的过错,”伯爵说,“因此我要给予证明。”

“不,”安德烈亚说,“不;您否认也没有用,伯爵先生,我坚决认为,像您这样一个人的地位,作用大过我的姓氏、社会地位和品貌。”

大家津津有味地听着:平时难得开口的基度山要说话了。

“是我帮助的?别这样说,亲王,”基度山说,故意强调这个头衔,“我能为您做什么事呢?难道您的姓氏、社会地位和品貌不是已经足够了吗?”

“您记得吧,”伯爵在一片静默无声中说,“那个来偷我钱财的坏蛋死在我家,他是离开我家时死的,据说是被他的同谋杀死的,是吗?”

“不,是您帮助的。”

“是的。”唐格拉尔说。

“是时势造成的吧?”

“为了抢救他,他的衣服被脱了下来,扔在一个角落里,司法机关捡到了;但司法机关拿走了上衣和裤子,存在诉讼档案保管室,却遗忘了背心。”

“肯定是的。”

安德烈亚脸色明显地变得煞白,悄悄地溜到门口那边;他看到一块乌云出现在天际,他觉得这块乌云挟持着风暴。

“啊!”

“这件可怜的背心,今天被发现了,上面沾满了血,在心口部位戳了一个洞。”

“就是我在这件事中奇怪地得到了帮助。”

女士们发出一声喊叫,有两三个人快要晕过去。

“哪一点?”

“有人把这件背心拿给我看。谁也无法琢磨出这件破衫是从哪里弄来的;只有我想,这可能是受害者的背心。突然,我的贴身男仆在厌恶而仔细地搜查这件遗物时,发觉口袋里有一张纸,便掏了出来:这是一封给谁的信呢?给您,男爵。”

“当然,”安德烈亚带着得意的微笑说,“因为她肯嫁给我。不过,别忘了重要的一点。”

“给我?”唐格拉尔大声地说。

“她爱您吗?”

“噢!我的天!是的,给您;这封短信沾满血迹,我好不容易才从血迹下看出您的名字。”基度山在一片惊讶声中回答。

“说实话,我怕是的,”安德烈亚回答,他的声调正如法兰西剧院里多朗特或瓦莱尔回答阿尔赛斯特(1)时所用的口吻。

“但是,”唐格拉尔夫人不安地望着她的丈夫,问道,“这怎能妨碍德·维勒福先生前来赴会呢?”

“那么,您会进入外交界的;您知道,外交手腕是无师自通的;这是一种本能……您的心被征服了吗?”

“非常简单,夫人,”基度山回答,“这件背心和这封信是所谓的物证;信和背心,我全都送到了检察官先生那里。您明白,亲爱的男爵,对于罪案,依法办理是最稳妥可靠的;这或许是一件反对您的阴谋。”

“还不错,还不错,”年轻人说,“我天生是个外交家。”

安德烈亚盯住基度山,然后消失在第二个客厅里。

“还不算,”基度山又说,“所有财产都会归您,这是合情合理的,因为唐格拉尔小姐是独生女儿。再说,您的财产,至少您的岳父告诉过我,几乎跟您的未婚妻的财产相等。金钱的事就不谈了。安德烈亚先生,您知道,这件事您办得十分灵巧和机敏!”

“有可能,”唐格拉尔说,“这个遇害的人以前不是苦役犯吗?”

“一千万!您这样认为?妙极了。”卡瓦尔坎蒂说,听到这些镀金的话的丁当响声,他陶醉了。

“是的,”伯爵回答,“以前是苦役犯,名叫卡德鲁斯。”

“正是!根据普遍看法,他至少能在这桩买卖中挣到一千万。”

唐格拉尔脸上略微泛白;安德烈亚离开了第二个客厅,来到候见室。

“是的,是的,我知道您要说的那件事:铁路,他刚刚中了标,对吗?”

“你们签字呀,签字呀!”基度山说,“我发觉我这番叙述使大家兴奋不安,我要向你们——男爵夫人和唐格拉尔小姐深表歉意。”刚签过字的男爵夫人把笔交还给公证人。

“还不算,”基度山添上说,“他就要从事一种投机事业,这种事业已出现在美国和英国,但在法国是全新的。”

“卡瓦尔坎蒂亲王先生,”公证人说,“卡瓦尔坎蒂亲王,您在哪里?”

“他承认有一千五百万至两千万。”安德烈亚说,眼神里闪出快乐的光芒。

“安德烈亚!安德烈亚!”好几个年轻人的声音接连喊道,他们跟这个高贵的意大利人已经亲密到叫他的教名了。

“当然;据说唐格拉尔先生至少隐瞒了一半财产。”

“去叫亲王,通知他,轮到他签字了!”唐格拉尔对一个仆人说。

“您认为她很有钱吗?”年轻人问。

与此同时,与会的人流惶恐不安,拥进大厅,仿佛有一个可怕的妖魔进入了房间,quaerens quem devoret(4)。他们后退、惊慌、叫喊确实是有原因的。

“至少据我所知,尤其她很有钱。”基度山说。

一个宪兵队的军官在每个客厅的门口派了两个宪兵看守,他自己则跟在一个佩着肩带的警察分局长后面,朝唐格拉尔走去。

“是的。”卡瓦尔坎蒂用极其谦逊的口吻回答。

唐格拉尔夫人发出一下叫声,昏厥了过去。

“那么,”基度山说,“您很幸福啰,卡瓦尔坎蒂先生;您缔结的是门当户对的婚姻;再说,唐格拉尔小姐很漂亮。”

唐格拉尔以为自己大祸临头(有些人的良心是永远不得安宁的),在宾客面前露出一副因惊恐而扭曲的面孔。

“可能的;我的岳父以为这是众所周知的事了。”

“什么事,先生?”基度山迎着警察分局长走去,问道。

“恰恰相反,”伯爵说,“昨天我收到他的一封信;但我想时间没有确定。”

“诸位,你们当中哪一位,”警官没有回答伯爵,问道,“叫做安德烈亚·卡瓦尔坎蒂?”

“怎么!我告诉您的是新闻吗?唐格拉尔先生没有把这个隆重的仪式通知您吗?”

从客厅的四面八方发出惊愕的喊声。

“啊!当真?”伯爵说。

大家在寻找;大家在询问。

“您知道,亲爱的伯爵,”他说,“今晚要举行仪式;九点钟在我岳父家里签订婚约。”

“这个安德烈亚·卡瓦尔坎蒂究竟是什么人?”唐格拉尔问,几乎失去理智。

安德烈亚摆出一副笑逐颜开的神态。

“从土伦苦役监逃走的苦役犯。”

于是伯爵回到二楼的一间小客厅,坐了下来,交叉起双腿,并且示意年轻人也坐下来。

“他犯了什么罪?”

“不,”伯爵带着难以觉察的轻蔑的微笑说,他不想被人看见跟这个年轻人待在一起,“不,我宁愿在这里接待您,亲爱的安德烈亚先生;不如在房里谈,车夫就不会听到我们的谈话了。”

“他被指控,”警察分局长用冷漠的声音说,“谋杀了同一链条上的伙伴、名叫卡德鲁斯的犯人,就在卡德鲁斯离开德·基度山伯爵的住宅的时候。”

“那么,为了不耽搁您,如果您愿意,我坐您的马车,汤姆赶着我的马车,跟在我们后面。”

基度山迅速地环顾四周。

“我要出去,先生。”

安德烈亚已经无影无踪。

“正如您所见,好极了。我是来跟您商量千头万绪的事;但您是要出去还是刚回来?”

【注释】

“啊!安德烈亚先生!”伯爵用半嘲弄的口吻说,“您好吗?”

(1)莫里哀喜剧中的人物。

“啊,您好,亲爱的德·基度山先生。”他对伯爵说。

(2)希腊神话中的美少年,因爱上天后赫拉,被宙斯罚他永睡不醒。

看到年轻人,伯爵站住了。至于安德烈亚,他在往前冲,而当他往前冲的时候,什么也挡不住他。

(3)布瓦洛(一六三六—一七一一),法国古典主义理论家,著有《诗的艺术》。

他以通常那种熟悉的口吻打听伯爵身体可好,然后轻捷地上到二楼,在楼梯台上遇到了伯爵。

(4)拉丁文,意为:寻找可吞食的东西。

上述场面三天之后,也就是大约在欧仁妮·唐格拉尔小姐和银行家坚持称之为亲王的安德烈亚·卡瓦尔坎蒂签订婚约那天的下午五点钟,一阵清风吹动了基度山伯爵屋前小花园的所有树叶,伯爵正准备出门,他的马等候他时踢趵着地面,车夫控制着马,在座位上坐了有一刻钟,这时,读者见过几次,特别在奥特伊晚会上见过的那辆华丽的敞篷四轮马车迅速转过大门的拐角,把安德烈亚·卡瓦尔坎蒂先生抛到而不是送到台阶上,安德烈亚穿戴笔挺,满面春风,仿佛他即将娶上一位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