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不可能。”女祭司抱怨说,“那种钱热得烫手。”
上尉圣地亚哥·达·马塔背靠杧果树。作为一名征服者,他在要塞的制高点,检视搜刮来的战利品。在他所处的位置,男人只能猜想那两个他选来发泄欲火的女人在说什么。然而,她们的对话远远超乎他的想象。若不是我恰好站在她们谈话的大树背后,必定也猜不着。
“上尉点名要你。要是你不去,他就会对你用强,你这不识好歹的女巫。”
“所有男人都欠着我的债,上尉。”
“苏卡!范巴卡哈雅卡维纳[1]。”
“他欠你钱?”
对方用她听不懂的语言回答,这让白人异常恼怒。她扑向另一个女人,两人扭打在一起,又抓又挠。我试图把她们拉开,但没有成功。葡萄牙上尉笑了,认定这场斗殴是专门为他定制的情色表演。争斗愈演愈烈,直到筋疲力尽的比安卡瘫倒在地,泪水夺眶而出。这时,谁也没想到,比布莉安娜如母亲一般抱住了意大利女人。她让比安卡的脑袋靠在胸口,抚摸着她的头发。
“如果是这样,这也只是偿还了他欠我的。”
“为什么打我,比安卡女士?这是你第二次打我了。”
“我只告诉你一个人:很快我就会找到贡古尼亚内埋的英镑。我还知道那个杂货店老板萨尔迪尼亚把象牙藏在哪里。”
在呜咽声里,白人女人坦白了先前连她自己都不理解的事。当比布莉安娜在空地的仪式上跳舞时,她冒出一个奇怪的想法:那个女人不可能是人们口中的黑人圣母,不可能像当地人宣称的那样是“道之母”。但事实上,那个黑女人让她经历了一场显灵。意大利人感受到大地在消失。
“我可贵了,上尉。我是金子做的,或许您忘了这点?”
“刹那间,我的眼前出现了我唯一的孩子,他一岁大的时候就离我而去了。”
“我付你双倍的钱,比安卡女士。”
孩子的早夭似乎向她暗示了她生命的终结。比安卡决意回到非洲,无非是想找个地方寻死。最终却事与愿违。生命张开无尽之母的双臂,又一次抱住了她。
“我不确定是否能说服那个女人。我们有过节,我感觉比布莉安娜讨厌我。”
“我没有办法自杀。”意大利女人承认。
上尉自从见过比布莉安娜穿着红裙,戴着黑手套,腰佩弹夹的样子,满脑子都是她。比安卡·万齐尼脸上绽放出狡黠的笑意。上尉的兴趣验证了她和我透露的秘密:大男人总是更喜欢男人婆。
“你感到愧疚?”比布莉安娜问。
“我想要另外那个穿着军靴的黑女人。”
比安卡·万齐尼说不出话来,只能肯定地点点头。她疲倦的面容就像孤儿一样。
“我不明白。”
“我们去河边吧。”比布莉安娜发出邀请,“晚上它成了另一条河,一条只属于女人的夜河。”
“不是她。我想要那个真正的黑女人。明白吗?”
白人不由自主地追随对方的脚步。她回过头望见一面旗皱巴巴地挂在塔尖的十字架上。她感觉教堂之下,还有另一座教堂。此刻,一个异教女祭司正领着她,走进那座地下教堂。
“我懂。我会和伊玛尼谈的。”
圣地亚哥·达·马塔疑惑地看着女人们手拉着手离开。他很确定那是她们在搔首弄姿,刺激他的欲望。在伊尼亚里梅的河畔,两个女人贴着彼此的身体舞动起来。白女人摇摇头,嘟囔说:“我醉得神志不清了,居然和一个黑人在河边跳舞。”突然,黑女人停下动作:
“像我这样的男人需要很多养分。我要你,再加个别的女人。一个点火,一个灭火。”
“那双手,我的姐妹。我看见你皮肤下的沙砾,和指盖上的大地。”
“您想要我?我的身价可不低呦,上尉。”
“我有别的办法吗?”意大利女人反驳说,声音宛若纤细的绳索。身为人母,我能眼睁睁地看着陌生人把幼子埋进土里吗?一个女人分娩,一个母亲分合大地。那个冬日的清晨,比安卡·万齐尼赶走了掘墓人,用自己的双手掘开坚硬冰冷的大地。
“现在,我的好比安卡,这里有个骑士希望得到应有的回报。”
“我把我的孩子哄睡着了。就像我每天晚上做的那样。”
单调养肥了时间。与上尉圣地亚哥·达·马塔的相处并不融洽,却也足以加快时光的流逝。空气中传来夜禽的初啼。人们互道晚安。这时,上尉决定把意大利女人比安卡·万齐尼叫到一旁。我听见军人蜜糖般的声音:
在沉默中,女祭司把比安卡的双手浸入河中。她注视着圣地亚哥如何被黑暗吞噬。
(希卡齐·玛夸夸)
[1]祖鲁语。意为“滚,滚回你的老家”。
世界是一条河。时刻都在经历出生和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