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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莫莉

屋里肯定有动静,我听得清清楚楚。这小姑娘真是认死理,十头驴也拉不回来,我知道那个女人心里正对我嗤之以鼻呢,我蹲下透过信箱口向屋里观望。

我不喜欢这个女人,讨厌她故作神秘的那股劲儿。我转过身,一边继续敲门,一边通过信箱口向屋里喊道:“请开门,我是护士。”

信箱口内也有一双眼睛,我们正好四目相对。那是孩子的眼睛,门内那双眼睛盯着我约有十秒钟,然后消失了,我可以瞧见屋内的情况了。

“你说什么呢?三个孩子?你在开玩笑嘛。带着三个孩子那不是累赘吗,是不是?”

一盏毫无遮挡的煤油炉闪着蓝绿色的火光。婴儿车立在灯旁,宝宝可能正在车里熟睡。我瞧见一个小男孩儿跑过房间,另外一个男孩儿正坐在角落里。

女人嘴里发出一阵尖笑,烟掉到了地上。她弯腰捡起烟,头上的发卷弯腰时缠到了一起。

我吓得倒吸一口凉气,那个女人一定听到了,说道:“哦,现在你知道我说的没错了吧?我说了,她出去了,是不是?”

“她去哪儿啦?”我第一念头是去她妈妈家了,“她带着三个宝宝吗?”

我必须争取这个女人,她也许能帮上忙。“我们不能让三个孩子和煤油炉单独在一起。如果谁撞倒煤油炉,他们会被烧死的。莫莉出去了,那他们的父亲呢?”

“我说了,她出去了,我亲眼瞧见的,打扮得花枝招展的。”

女人向前迈了几步,她显然对告知别人坏消息这种事乐在其中。“他是个浑蛋,那个迪克。记住我的话,别和他有什么瓜葛。他对她不好,莫莉也好不到哪儿去。哦,真可惜,我对我家贝特说,真是可惜了。那些可怜的孩子们。被生下来也不是他们的错,是不是?我经常说……”

“出去啦?不可能,她刚生了孩子。”

我打断她的话:“那个煤油炉很危险,我要去报警,我们必须进屋去。”

敲门依然没人开门。我继续敲门,这次更大声,莫莉此刻应该不忙了,我心中暗想。这时,隔壁大门打开,一个女人探头出来。“她出去了。”女人说道。

女人双眼放光,舔舔牙齿,一把抓住我的胳膊,道:“你要报警吗?天啊!”

再次回到巴芬楼,已是晚上八点左右。再爬五层楼对于已疲惫不堪的我像是一条漫长的路,我差点掉头回去了。毕竟,莫莉和宝宝的身体健康,我们也只能保证这一点了。但我好像有种预感,必须上楼去瞧一瞧才安心,于是我拖着腿爬上了五楼。

女人冲向阳台,敲起隔壁的门。我眼前已经出现这个女人将消息传遍大楼的情景了,为此即使忙一晚上她肯定也在所不惜。我顾不得疲惫,快速下楼来到大街上,几乎跑着来到最近的电话亭。警察关切地听完我的叙述,说马上就赶过来。我认为必须通知玛乔丽,于是赶到她家。

接下来的几天里,但凡探视过莫莉的护士都表达了对其居住环境的担忧。一位护士说她在莫莉家感到恶心,不得不跑出门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才没吐出来。莫莉产后的第八天,傍晚我去探视莫莉,敲门没人回应。大门紧锁,于是我又敲了门,依然没人开门。我原以为莫莉正忙着照顾宝宝,无法开门,因为当时刚下午五点,所以我决定继续去探视别人,迟些回来探望莫莉。

当我把情况告诉可怜的母亲,她一下子瘫倒在地,仿佛肚子上挨了一记重拳。

玛乔丽根本不知道莫莉已经从医院回来了,听说之后径直跑到了巴芬楼。不幸的是,恰好碰到迪克回家,两人在门口遇上了。迪克醉醺醺地向玛乔丽撞过来,玛乔丽闪身躲开。幸好没被撞到,不然玛乔丽就从石楼梯上跌下去了。自此之后,那位可怜的母亲按照我们的规定,产后十四天里,每两天要去探视产妇一次。莫莉和她的宝宝情况良好,但这只是从纯医学的角度来说,莫莉家的环境则和之前一样糟糕。迪克只偶尔在家,但我们从没在莫莉家里见过可怜的玛乔丽。如果有玛乔丽在家,莫莉和她的宝宝一定会是另外一番样子,单就玛乔丽的快活劲儿就能让这个家焕然一新,可惜她根本进不了莫莉的家门。无奈之下,她只好去农纳都修道院,向修女询问女儿和外孙的情况聊以自慰。有一天,她拿来一袋宝宝的衣物,让我们下次探视时带给莫莉。她不想把衣服放在女儿门外,害怕衣服受潮。

“哦,不,我再也忍不下去了,”她呻吟道,“我猜她一定出去干那种事了。”

据伯纳黛特修女说,莫莉几乎一句话也不说。莫莉同意接受检查。她和刚出生不久的宝宝——一个小女孩儿,一起接受了检查,但在整个检查过程中,莫莉一直阴沉着脸,什么也不说。伯纳黛特修女对莫莉说,她想通知玛乔丽一声,就说她女儿回家了。“随你吧。”莫莉只回了这一句话。

那时我对那种事还不知道,所以一头雾水,不知道玛乔丽这话是什么意思。

莫莉家里一点儿吃的东西也没有,也许正因为莫莉预料到了这点,所以才擅自离开了医院。莫莉没有钱,但在带宝宝回家的路上,她去熟食店恳求店主赊给她一些肉馅饼。店主认识并敬重莫莉的母亲,于是赊给了莫莉。伯纳黛特修女赶到莫莉家时,她的两个小男孩儿只穿着脏兮兮的连体裤,正坐在地板上狼吐虎咽地吃着馅饼。

“哪种事?”我纳闷地说道,以为是玩飞镖、打桌球或是去当地俱乐部赌博了。

根据伯纳黛特修女的汇报,莫莉人在家,家里看上去干净了许多,可她依然和过去一样闷闷不乐。而莫莉入院后,本该在家照顾孩子的迪克(理查德的昵称)却不在家,谁也不知道他是否照看过孩子。玛乔丽主动要求照顾孩子,却被迪克拒绝了,他说这是他的孩子,他不会让爱管闲事的老太婆掺和他的家事。

玛乔丽对我投以同情的目光:“没事,亲爱的。那种事你不需要知道,我必须过去照顾孩子。”

这种事简直前所未闻。因为在那个时候,所有人,无论医生还是普通人都认为产妇应该卧床休息两周。莫莉显然是带着宝宝走回家的,这么做极其危险。伯纳黛特修女马上赶去了巴芬楼。

我们一路无言来到莫莉家。警察已经到场,正忙着开锁。我原以为警察会带锁匠来开门,可原来大多数警察都是开锁行家。他们是在警察学校学到的这个本事吗?我心中纳闷。

可事实并非如此。三周后,农纳都修道院接到波普拉区医院的电话,问我们可否去探视产后的莫莉,分娩后第三天她就带着宝宝离开了医院。

阳台上已经聚集了一群不想错过好戏的人。玛乔丽分开人群,告诉警察她是孩子的外婆,门打开后,玛乔丽率先进屋,我和警察跟在她身后。

我离开可怜悲伤的玛乔丽,向修女做了汇报。尽管莫莉没有主动申请,医院依然为她做了分娩登记,我以为莫莉的事就此告一段落,再不会见到她了。

屋内热得让人窒息,臭气熏天。上帝保佑,刚出生不久的宝宝正在熟睡,但没瞧见另外两个小男孩儿的踪影。我来到婴儿车前,令我吃惊的是宝宝竟然被照顾得很好,喂得饱饱的,身上也干净。除此之外,屋子里的景象真令人不舒服。满是苍蝇,角落里的一堆排泄物和肮脏的尿布上面已经生了蛆虫。

事情变得有些棘手了。也许只有拒绝莫莉家庭分娩的申请,并通知医生。莫莉会被告知,临产时必须去医院。如果拒绝,后果将由她自己承担。

玛乔丽走进卧室,柔声呼唤着小男孩儿的名字。他们躲在椅子后面。玛乔丽双臂搂住两个小家伙,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滑下脸庞。

玛乔丽咬咬手指甲,擦了擦鼻子。

“没事了,我的小宝贝。外婆来了。”

玛乔丽的泪水又涌了出来:“为了莫莉和她的孩子,要我做什么我都愿意,可那个浑球根本不让我接近他们。我能怎么办?”

警察正在拿笔记录,这儿有孩子的外婆处理,正当我想也许可以离开时,外面突然出现一阵骚动,迪克在门口出现了。一开始,他显然没注意到屋里有警察,等他瞧见警察,转身就往外跑,却被外面看热闹的人挡了回来。他们放迪克进来,却不想放他出去,也许迪克和邻居之间曾有过什么过节。警察对迪克说,他们要对他疏于监管五岁以下三个孩子的行为提出警告。

我说道:“此次我来主要是为了莫莉肚子里的孩子。莫莉已经申请了家庭分娩,但我知道那是因为在助产士评估时,您替莫莉打扫了房间。”玛乔丽点点头。“我们认为现在最好让莫莉去医院分娩,前提是先预约登记,需要去生育诊所,可我觉得她不会去的。你能帮我们吗?”

迪克嘴里嘟囔着,吐了口唾沫,道:“孩子怎么啦?他们没事。依我看,孩子挺好的。”

我对这个可怜的女人和她的傻女儿深表同情,但更让我揪心的是那两个小男孩儿,在我碰巧避免了家庭暴力的那次探视中,我亲眼瞧过他们可怜兮兮的样子。而现在,莫莉又将迎来第三个宝宝。

“孩子没事最好。点着煤油炉,又不照看孩子,留他们单独在家,如果有个孩子撞倒了煤油炉会引发火灾。”

“不,没用,莫莉不会指证他,她不会那么做的。莫莉完全被那个浑蛋攥在手心里,我甚至觉得她已经不会用脑子了。”

迪克叫屈道:“这又不是我的错。煤油炉不是我点的,是我老婆点的。我不知道她出门没熄火。那个懒婆娘。等我看到她让她好看。”

玛乔丽又哭了起来,我向她提议,也许社工能帮上忙。

警察问道:“你太太去哪儿啦?”

“他恨我,”玛乔丽道,“不让我靠近我的女儿和她的孩子。我毫无办法,不知道到底哪件事更糟糕,是知道他打我的女儿,还是打他自己的孩子。他坐牢的那半年时间我是最舒心的,因为我知道女儿终于安全了。”

“我怎么知道?”

一开始,那个浑球和莫莉的生活似乎还不错,尽管莫莉的男人貌似没有正经工作,可玛乔丽觉得只要女儿开心就好。第一个宝宝出生时,莫莉看上去很开心,但没多久,生活开始陷入了黑暗。玛乔丽发现女儿脖子和胳膊上有瘀伤,眼睛上有伤口,有时还一瘸一拐的。每次莫莉都说是摔跤造成的。玛乔丽心中慢慢起了疑心,而她和女婿本就不好的关系也逐渐恶化了。

玛乔丽对着迪克大喊:“你这个浑蛋。你知道她在哪儿,是你让她去的,是不是?你这个猪猡。”

“真不知道她的邋遢劲是打哪儿来的。”玛乔丽道。

迪克摆出一脸无辜状:“你这个老家伙又知道什么?”

婚后,他们在巴芬楼租了一间两居室。从那之后,莫莉就从没做过家务。玛乔丽去过女儿家,试图教莫莉保持房间干净整洁,可一点用也没有,下次再去,莫莉家又像原来一样脏乱。

玛乔丽刚想和迪克尖叫对质,警察拦住她:“等我们走了你们再解决自己的事。我们已经将警告记录在案,不能单独将孩子留在险地。如果再发生这种事,你会被起诉的。”

“我整夜在大街上找她,可从没找到过她,没见过她的影子。每天早上,她回了家就跟我说一大堆谎话,好像我是个傻瓜,然后去上学。十六岁时,她说要嫁给那个浑球。那时我发现她已经怀孕了,我说:‘亲爱的,你只能嫁给他了。’”

迪克这时嘴里像抹了油:“警官大人,你们就放心走吧,这事再也不会发生了,我向你们保证。”

戴着干净花围裙的她又开始轻轻啜泣。

警察刚要离开,迪克手指着玛乔丽,道:“你们得把她和其他人带走。”

她吸吸鼻子,掏出手帕。“十四岁时,莫莉遇到了那个坏人,他叫理查德,我叫他浑球理查德。”玛乔丽被自己逗得咯咯笑了几声。“那之后她就很晚才回家,说去参加青年俱乐部的活动了。于是我去问社区牧师,牧师说莫莉根本不是会员。再后来她就整夜不回家了。哦,护士,你不知道这对一个母亲来说有多心痛。”

玛乔丽痛苦地大叫了一声,将两个小家伙搂得更紧了。她向警察哀求道:“我不能把他们留在这儿,那个宝宝和这两个小男孩儿。你们明白吗?我不能就这样留下他们不管。”

“她很聪明,”玛乔丽道,“在班里总排前几名。她本可以在伦敦西区某个办公室当个秘书,她可以的。哦,这真让我伤心,一想到这儿我的心就痛。”

迪克笑嘻嘻劝慰道:“别担心,老婆子。我可以照顾好自己的孩子。你别瞎操心了。”然后,他对警察道:“我会照顾他们,你们尽管放心。我向你们保证。”

一家人返回伦敦后,就住在安大略楼。莫莉貌似适应了新环境和新的学校,老师说她学习不错。

两位警察不笨,迪克故作慈父的假模假样骗不了他们,可毕竟权力有限,除了警告迪克,别无他法。

玛乔丽道:“不知道是不是这件事令莫莉不开心,可其他孩子都没像她一样,他们都很好。”

其中一位警察转身对玛乔丽道:“除非他们请你过来,否则你不能留在这里,只有父亲同意,你才能带走孩子。”

莫莉是五个孩子中最小的一个,莫莉打小没见过父亲,她父亲战时在阿纳姆不幸遇难,一家人被疏散到格洛斯特郡。

迪克一脸得意:“听到了没有,必须父亲同意。我是父亲,我不同意,明白了吗?现在给我出去。”

玛乔丽起身沏茶,这令她心情好了许多,也终于止住了悲伤。接下来的二十分钟里,她向我讲述了她的希望和伤心。

进屋这么久我第一次开口:“那宝宝呢?她只有八天大,需要母乳喂养,她很快就会醒过来。莫莉去哪儿啦?”

玛乔丽精神一振,带着典型伦敦人的礼貌,说道:“抱歉,护士。请原谅,我只顾着莫莉的事了。”

迪克这才注意到我在场。他转过身,不怀好意地上下打量着我。我几乎能感觉到他正在用目光脱掉我的衣服。真是个令人恶心的男人。但他显然自我感觉良好,还觉得自己是上帝赐给女人的恩物。他走到我身旁。

瞧见烧水壶,我突然灵机一动,等玛乔丽啜泣声渐小,我说道:“我们喝一杯茶好不好?我快要渴死了。”

“别担心,护士。我老婆一回来就给她喂奶。她只出去一小会儿。”

一点也不像莫莉家那样脏乱,我原以为玛乔丽的家会和莫莉家很像,可事实上恰恰相反,屋子整洁,井井有条,气味芬芳。透明的窗户上挂着漂亮的窗帘。地毯抖过土,细心刷过,看着干干净净。烧水壶坐在煤气炉上,咕噜咕噜烧着水。玛乔丽身上穿着干净的裙子,围着围裙,梳洗过的头发看上去端庄得体。

迪克抓起我的一只手,开始摸我的手腕,被我一把甩开了。他色眯眯的,脸越贴越近,我甚至闻到他嘴里散发出来的恶臭,真想给他一巴掌。他贴得更近了一些,两只眼睛闪着无耻的光芒,压低声音悄声道:“装腔作势,嗯?我可知道如何让你爽一爽,或两次,装腔作势小姐?”

我站着不知所措,不知该做点或说点什么。我不像有些人擅长安慰别人。事实上,越是碰到感情激动的人,我越不知该怎么办。我把手里的包放在椅子上,一言不发地坐在莫莉母亲身旁,借机打量了一下屋子。

对付这种男人我有办法。身高是关键,恰好我和他一般高。我不用说话,只需慢慢转过头,迎着他的目光,与他对视。迪克脸上得意的笑渐渐消失,转过头不敢瞧我了。在女人蔑视的目光注视下,几乎所有男人都会落荒而逃。

“哦,不,不,够了。你来是因为莫莉,是不是?”玛乔丽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双手抱头啜泣起来。

玛乔丽忍不住跪在地上,搂着两个小家伙,放声痛哭。警察来到她身旁,扶着她的胳膊肘帮她站起身,轻声说道:“走吧,女士,您不能留在这儿。”

莫莉的母亲玛乔丽住在安大略楼,我来到她家门前,敲敲门。屋里有人欢快地说道:“进来吧,亲爱的。”无论来者何人,伦敦东区人都会这样应门。门没锁,我直接进了主卧。玛乔丽转身瞧见面带微笑的我,脸上的笑意立刻不见了,双手垂下耷拉在身侧。

玛乔丽站起身,两个小男孩儿默不作声,又躲到卧室的椅子后面。玛乔丽绝望地叹了口气,任由警察扶着她走出门口。玛乔丽步履蹒跚,心如刀绞,看上去似乎比刚进门时一下子老了二十岁。警察扶着她穿过门口围观的人群,大家对此纷纷同情不已。

“加拿大出租房”位于黑墙隧道和黑墙海峡之间,由六栋六层高的楼组成,分别以安大略、巴芬、哈迪逊、渥太华等地名命名,楼里挤满出租户,设施极其简陋,只在每个阳台末端有一个水龙头和厕所。真不知住在这儿的人是如何保持卫生或自尊的。据说,“加拿大出租房”里住着五千人。

“哦,可怜的人。”

到医院分娩必须由孕妇通过医生提前预订。我怀疑莫莉不会去找医生。她看上去漫不经心,好像对什么事都提不起兴趣。既然她都没去过生育诊所,肯定也不会去预订医院,我心中暗想。也许两到三周,深更半夜就会有人给农纳都修道院打电话,到时又不能置之不理。我决定去拜访莫莉的母亲,并将莫莉的情况告知她。

“哦,这真是太不像话了。”

至少莫莉开始说话了,我还知道了她妈妈这个人。我向莫莉要了她妈妈的住址,原来就住在旁边楼里。这真是太好了。

“我都看不下去了,这可怜的人。”

莫莉道:“哦,我妈妈来了,帮我打扫了屋子。”

“他真是个浑球。”

我疑惑不解地问道:“四个月前,助产士评估认为你家适合分娩,现在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这真是太糟糕了。”

第三次探视时,莫莉给我开了门,整个人看上去一团糟。刚十九岁的她苍白憔悴,油乎乎的长发垂下来挡在脏脸前,两个脏兮兮的小男孩儿紧贴着她。我的首次探视恰巧避免了一场家庭暴力,现在一周已经过去了,可一瞥莫莉的房间,屋里的环境不但没变好,反而更糟了。我告诉莫莉,鉴于她家目前的情况,我们建议她最好去医院分娩。莫莉听了我的话,耸耸肩,似乎无动于衷。我又告诉她,她一直不去生育诊所可能会有危险。可莫莉再次耸耸肩,显然对我的话毫不在意。

玛乔丽被警察送回了自己的家,我则返回了农纳都修道院,一晚上为这件事唏嘘不已。

第二次去“加拿大出租房”探视,为家庭分娩做评估时,莫莉不在家,我去了三次才碰见莫莉。第二次我听见屋里有动静,敲了几次门。屋里面显然有人,可大门一直紧闭,没人应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