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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欢乐又一次降临花落村,克莱姆找到了自己的位置

克莱姆回到了自家的阁楼顶上,感到如释重负,整个下午他埋头于写下一篇布道的要点,他打算用此来开始他的看来确实可行的计划,他正是为了这一计划才回到自己的家乡的,他一直在思索着这个计划,并从好坏两个角度对它作了各种修改。他将自己的论据一再进行检验和估量,直到觉得没理由再对它们加以修改,尽管他对自己的计划已作了大量的减缩。由于家乡新鲜空气的熏陶,他的眼力已变得好多了,不过还不足以保证他专注地进行他从事教育的打算。不过他毫无怨言:仍然还有大量朴实的工作能使他以全身心加以投入,让他的时间全都过得十分充实。

“这么说我只好随你了。你觉得怎样最随意,就那么去做吧。”

夜幕降临,在这幢房子里的生命活动的种种声音都变得更清晰可辨,栅栏上的那扇院门不时吱嘎响着。这将是一次开始得很早的聚会,没等天黑,所有的客人们便都聚拢来。约布赖特从后面的楼梯下了楼,从后门的一条小路出去,走进了荒原,他打算在清新的空气中散步,直到聚会散了为止,那时他可以进屋,在托马茜和她的丈夫离去时跟他们道别。他不由自主地顺着通往迷雾冈的那条小路走去,那个可怕的上午,在他从苏珊的孩子那儿得知那个令人难以置信的消息后,他走的就是这条小路。

“行了,亲爱的,即使不是这个原因,也让我离开吧,我会更高兴些。我知道这样做很不好;但是,亲爱的托马茜,我真担心我在庆祝活动上不会高兴的——真的,就是这么回事儿。你知道,我会经常到你的新家来看你的,因此我不在场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他没有拐到那个小农舍去,而是向前面的一个小山丘走去,在那儿他能俯瞰曾是尤斯塔西雅家的整个地区。就在他站在那儿看着渐渐昏暗的景色时,一个人走了过来。克莱姆只能朦朦胧胧地看见他,本来会一言不发地让他走过,然而过来的人是查利,他认出了克莱姆,便开口同他打了招呼。

“不,不会的。”

“查利,我有好久没看见你了,”约布赖特说。“你常走这条路吗?”

“我真希望我能别扫了你的兴致留在这儿,”他说。“可是我在舞会上多半就会像是具骷髅。”

“不,”小伙子答道。“我很少走出土坝之外。”

结婚仪式上的有关职责自然该由约布赖特来承当的了,完成了这个任务后,他随新婚夫妇一起到了家,他极不愿参加晚上的喜庆和舞蹈活动。托马茜十分失望。

“你没有参加五月花柱节。”

等这阵激动的时刻过去了,这群致敬的人又回到了屋里,干起他们的活儿来,塞填和缝制褥套的工作很快便完成了,这时费厄韦套好了一匹马,将这鼓鼓囊囊的礼物包得好好的,带着它赶着马车到位于斯蒂克尔福特维恩的家去了。

“是的,”查利用同样无精打采的语调说道。“现在我对这种活动一点不感兴趣。”

在这辆马车经过时,从屋里跑出来的人都大叫“乌拉”,一边不停地挥手;每动一下,从他们的头发上、衣袖上和衣服的每道皱褶上都有绒毛不停地飘落下来,坎特大爷欢快地转圈跳着,他身上的坠坠儿也跟着在阳光下不停地跳着舞。赶车的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他甚至都觉得对这对新婚人儿有点儿屈尊俯就了;因为这些不论贫富、生来注定要求远住在埃顿这个与世隔绝地方的人,除了过一种异教徒的生活,还能指望过更好的生活吗?托马茜倒并不觉得自己比这些聚在门口的人更高贵,她不停地欢快地向他们挥手致意,就像一只小鸟不停地在挥动着翅膀,一边噙着泪问迪格雷,他们是否该下车跟这些可爱的乡亲们讲几句话。不过维恩却说,既然到了晚上他们都会到家里来,这时再同他们见面就没什么必要了。

“你很喜欢尤斯塔西雅小姐,对不?”约布赖特温和地问道。尤斯塔西雅经常把查利那种充满浪漫情调的感情告诉他。

他站起身,跟在坎特大爷身后,其余的人也都来到了门口。一会儿工夫,一辆敞篷轻便马车驶了过去,马车里坐着维恩、维恩太太、约布赖特,还有专程从蓓蕾口赶来的维恩的一个重要的亲戚。马车是从最邻近的小镇租来的,根本就没有去考虑路的远近或是费用的昂贵,因为在维恩的眼中,在这样的场合,要想在埃顿荒原借一辆配得上托马茜这样一个新娘坐的马车是根本办不到的;而徒步走到教堂却会让这伙参加婚礼仪式的人觉得太远了。

“是的,非常喜欢。唉,我真希望——”

“哦,不错,这事不费什么事就能办成的,”费厄韦说,好像他得补充一句才能使它说得更完整。

“怎么?”

“喂——那是什么——我莫不是听到了马车车轮声吗?”坎特大爷大声叫起来,他忙不迭跳起身跑到门口。“哎呀,这是他们又回来了;我一点没想到他们半小时就回来了。说真的,你一心想着结婚的话,这事儿办得可真够快的!”

“我希望,约布赖特先生,你能给我一样曾经是她的东西——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我已经吞下好几根了;有一根还有着羽毛绒管呢,”坐在屋角的萨姆若无其事地说道。

“我非常乐意。这会带给我很大的欢乐,查利。让我想想能把她的什么东西给你,让你喜欢。你就跟我一起回家去吧,我来找找看。”

“老天啊,我快要给梗死了,”费厄韦一边从嘴里取出一根绒毛一边说,同时他发现拿上来的大酒杯里也漂浮着几根绒毛。

他们一起朝花落村走去。等他们走到房子前面时,天全黑了,百叶窗也都关上了,这一来屋里的情况从外面什么也看不见。

他们就在干活的过程中坐下来吃午餐,头上底下到处全是鹅毛;而这些鹅绒的主人们不时会来到洞开的门口,见到屋里有这么多它们身上的旧毛羽时,都不无妒羡地发出格格的叫声。

“从这儿走,”克莱姆说。“现在我只能从后面进去。”

“是这回事儿,是这回事儿,”费厄韦说。“好了,把这褥套抖一抖。我们已经往里装了七十磅最好的鹅绒了,我想这条褥套也就只能装这么多了。现在我想都弄齐全了,什么也差不了了。克里斯廷,你够得着的话就把角橱里吃的东西拿些出来,小子,我去弄点喝的来把它们送下去。”

两人绕到屋后,摸黑顺着弯曲的楼梯走上去,一直走到楼上克莱姆的起居室,到了屋里,约布赖特点起一支蜡烛,查利轻轻跟在后面。约布赖特在书桌里寻找着,然后拿出了一张绵纸,他从绵纸里拿出两三绺乌黑油亮的鬈发,它们摊在折纸上就像黑色的小溪。他从这几绺头发中挑出一绺,把它包起来,然后给了小伙子。小伙子热泪盈眶,他吻吻纸包,把它放进口袋里,动情地说,“噢,克莱姆先生,你对我真是太好了!”

在这种时候,这支歌会让他们高兴的!真的,现在我想起它了,打从去年仲夏夜我们在淑女店唱起‘大麦堆’后,我脑子里就没想起过唱一支真正的好歌;没有几个人能有一副高音调唱这样的歌儿,你能唱,再不显露显露就太可惜了!”

“我跟你一起走一段,”克莱姆说。在底下的一片欢闹声中走下楼。在经过屋前时,他们靠近了一扇小边窗,屋里的烛光洒在了灌木上。被这丛灌木遮蔽住的小窗通常使外人没法看清屋里的情况,因此小窗没有拉上百叶窗,处在这个角落的人能够看见屋里的一切活动。里面有参加婚礼的客人,只是被那绿色的中世纪的玻璃窗挡住的那部分让人没法看见。

‘哦,外面雾浓露重,快进来吧。’

“查利,他们在干什么?”克莱姆问。“今晚我的视力又不行了,这扇玻璃窗又不好。”

召唤着她的心上人,

查利擦擦眼睛,因为他的眼睛被泪水弄模糊了,然后走近窗前。“维恩先生正在请克里斯廷·坎特唱歌,”他答道;“克里斯廷在他坐的椅子里扭来扭去,好像这个请求让他十分害怕,他的父亲已经在替他唱一支歌了。”

她从上面的窗格里

“是的,我能听见这个老人的歌声,”克莱姆说。“这么说来,他们没有跳舞。托马茜在屋里么?我看见烛光前面有人影在动,我觉得那像是她的身形。”

“天哪,我得去见他们俩了,蒂摩西——该到新婚的一对儿那儿去了!”坎特大爷用一种受到鼓励的口气说道,敏捷地站起身。“我今晚要到他们那儿去,为他们唱一支婚礼歌,怎么样?你们明白,这像是我该做的事;他们会这样听见它的。我的‘来到丘比特的花园’还像四年上那会儿一样,大伙儿都喜欢着哪;我还有许多跟这歌一样好听的歌儿,甚至还要好些。你们觉得我唱这支歌怎么样:

“是的。她确实显得相当愉快。她满脸通红,正为费厄韦对她说的什么而大笑呢。噢天哪!”

“别悲伤,大爷,”费厄韦说。“再往褥套里倒些鹅绒吧,打起精神来。尽管你身体干瘦了些,可你还是个绿叶犹在的老人。你还有足够的时间去填写整部编年史哪。”

“是什么声音?”克莱姆说。

“你已经安排好了要去做这些事儿的,我的儿子,”坎特大爷用调侃的语气说道。“我倒希望我没有那么害怕虚弱才好!——明天我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重新去周游世界!不过尽管呆在家里什么事也没有,可一个七十一岁的人再去做一个流浪者年纪可就大了些……是的,去年圣烛节就七十一岁了。上帝,我很快就要度日如年了!”说罢,老人叹了口气。

“维恩先生个子实在太高,他在屋梁下经过时,一跳,脑袋竟撞在了梁上。维恩太太大吃一惊,跑了过去,现在她正用手在他头上摸,看有没有撞起疙瘩。好了,他们一起开怀大笑,就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我向来就听不得枪炮声,”克里斯廷结结巴巴地说。“不过说到结婚,我得承认我已经四处去求过婚了,不过就是没什么结果。是的,不是这儿就是那儿总有一幢房子里会需要一个男人来当家——尽管他那么个人挺一般——可如今只有女人在管家。不过如果我真找到了她,这事还是够让人为难的;因为,你们瞧,邻居们,这样一来家里就没有人来管管爹的脾气,让他像个老年人一样,和和气气太太平平地过日子。”

“里面是不是有人注意到我不在那儿?”克莱姆问。

“是的,你得再加把劲,”坎特大爷立即响应道,似乎这话是他先说出来的。“众所周知,每个男人要么结婚要么就去当士兵。对我们这个民族来说,既不做这也不做那,那可真是个耻辱。感谢上帝,我两样都干了!可既没有生儿育女,也没有去杀过人——这确实说明这个人是个什么也干不成的可怜虫。”

“不,从情况来看一点也看不出来。现在他们全都举起酒杯,在为什么人的健康而干杯呢。”

“行了,行了。别说出这种丧气话来,克里斯廷;你该再加把劲才是,”费厄韦说。

“我想那不会是在为我吧?”

“你别老这么贬低我行不,爹,让我觉得我都没个九柱戏棍儿大了。我真觉得我不过是根本没撞上好运罢了。”

“不,是在为维恩先生和维恩太太的健康而干杯,因为他正在发表一番热情洋溢的讲话。嗯——现在维恩太太站起身,我想是要去准备她的东西了。”

“我还从来没见过像你这样笨手笨脚的家伙,克里斯廷,”坎特大爷一本正经地说。“凭你的这点智力,你该是个一生中从来没离开过花落村的人的儿子。说真的,当爹的当了兵到世界上去闯荡,是那么机灵,可似乎对他儿子的性格没起一点作用。就冲这个克里斯廷小子来看,我真不如就呆在家里,什么也没见识过,就跟呆在这儿的你们中的大多数人差不多。不过,就我而言,一点不假,有一点冲劲儿倒还有点儿用处!”

“唉,他们一点也不在乎我,他们这样做是对的。一切就像它该进行的那样而进行着,至少托马茜很幸福。我们别再呆在这儿了,因为他们很快就要出来回家去了。”

当褥套弄齐整了,费厄韦和克里斯廷拿来了很大的纸袋——纸袋塞得满满的,但就像气球一样轻——然后开始把每个纸袋里的鹅绒塞进准备好的褥套里去。一只接一只纸袋都出空了,房间里轻盈地浮在空气中的茸毛越来越多,克里斯廷竟意外地将一只纸袋中的绒毛倒在了褥套外面,这一下房间里的空中变得全是片片小羽毛,它们像没有风的大雪全落在了干活的人们身上。

他陪着小伙子走到荒原上他回家的那条小路,一刻钟以后他一个人回到屋前,他发现维恩和托马茜正准备动身回家,他不在的时候,所有的客人都走了。这对新人坐进了四轮马车,那是维恩的挤奶工头儿和干杂务的工人从斯蒂克尔福特赶来接他们的;小尤斯塔西雅和保姆给妥帖地安置在车后面的座位上;挤奶工骑在一匹年老的矮种马上,走在马车后面,那马每走一步,马蹄就发出铜钹一样铿然的声音,而挤奶工的样子就像上世纪的一个男仆。

“是的,”这个砍荆条的人说道,站了起来,使劲抹了抹前额,把蜂蜡递给了汉弗莱,他接过去又擦起蜡来。“倒并不是这一对新人缺少这个,不过可以向他们表明,这是我们对他们生活中这件了不得的变化的一点情谊。在我的两个女儿出嫁时,我给她们每人都做了一对褥套,在去年这一年里,我屋里又有了足够再做一对褥套的鹅绒。好了,乡亲们,我想我们已经擦了足够的蜡了。坎特大爷,你把这褥套的外面好好拉紧,这样我可以开始把鹅绒放进去。”

“现在我们又要让你一个人独自呆在你自己屋里了,”托马茜弯下身同堂兄道晚安时说道。“克莱姆,我们这么闹腾了一番走后,你会很孤独的。”

“对那些不养鹅的人来说,褥套很贵重吧,费厄韦先生?”克里斯廷说话的口气就好像是在请教一个无所不知的人一样。

“喔,没什么大不了的,”克莱姆说,带点悲哀地笑了笑。然后这帮人驾车走了,消失在夜色里,约布赖特进了屋。只有钟的嘀嗒声在迎接他,因为屋里别无他人;克里斯廷是克莱姆的厨师、仆人兼花匠,他晚上睡在父亲家里。约布赖特在一把空椅子里坐下,陷入了长时间的沉思中。他母亲生前坐的那把椅子就在他对面;当晚那些坐在它上面的人难得会想到这曾是她坐的椅子。不过对克莱姆来说,这会儿,她几乎就像过去一样还坐在那儿。不管其他人是否还记得她,可在他的心目中,她是个高尚的圣人,即便他对尤斯塔西雅有着万千柔情,却依然无法掩去自己母亲的光彩。然而他心情却是那么沉重;在他结婚那天和他满腔喜悦那天,他的母亲没有为他祝福。后来的事情已经证明她的判断之敏锐,也证明了她无比的关爱。即便不为自己,他也该为了尤斯塔西雅而听从她的话。“这一切全都是我的错,”他喃喃道。“噢,妈妈,妈妈!天哪,我要能重新活一次,让我忍受您为我所忍受过的那一切就好了!”

“啊,完全没错;而且,我相信这是件很有价值的礼物呢。”

婚礼过后的那个星期天,在雨冢出现了一幅不寻常的景象。从远处望去,古冢顶上只有一个一动不动的人影,就跟两年半前尤斯塔西雅在那个孤寂的落日时分站着时一样。不过如今的天气十分暖和,只有夏日的一丝微风飘拂,而且不是昏暗的落日时分而是下午刚开始。登上附近小丘的人会看见,站在顶中央的那个背衬蓝天的笔直人形实际上并不孤单。在他周围的雨冢斜坡上是一些荒原佬和女人,他们随意地或斜倚或坐着。正聆听着当中的男子在布道,大家听得全神贯注,下意识地扯着石南,拔着蕨草,或是把小卵石从斜坡上扔下去。这是在雨冢举行的一系列道德宣教或者说布道的第一次,以后打算在天气晴朗的每个星期天下午,在这同一个地方进行。

“这是给将要成家的那一对新人儿的一件礼物,”克里斯廷说,他站在一旁一点插不上手,同时对这件宏大的工作大为赞叹。

居高临下的雨冢高地被选中有两个原因:首先,在四周的农舍中,它处于一个中心位置;第二,只要布道者一站到他的位置上,所有邻近地方都能看见他,这一来他的出现对那些三三两两在远处而希望走近的人来说,便成了一个很好的信号。讲道者没戴帽子,每阵微风吹过便拂起了他的头发,对一个像他这样还不到三十三岁年纪的男人来说,他的头发显得太稀少了些。他戴了一副遮眼罩,脸色忧郁,线条分明;不过尽管身体上的这些缺陷表明一种虚弱,但却一点没有影响他的声音。他中气十足,铿锵有力。他对人们进行的布道所讲的都是现世的东西,有时讲到宗教,但是没有主观武断的说教;他的讲述全都引自各种书本。这天下午他讲了如下一番话:——

费厄韦应答了一声,一点没松劲地继续上着蜡。“瞧瞧这褥套,就知道这张床准错不了,”在一阵沉默后,萨姆接着说道。“这该是给谁的啊?”

王起来迎接她,向她下拜,就坐在王位上,吩咐人为王母设一座位。她便坐在王的右边。然后她说,我有一件小事求你,望你不要推辞。王说,请母亲说,我必不推辞[1]

“是的,萨姆,”坎特大爷说,就像一个正忙着的人不想多说话一样,“蒂摩西,要我把这只角再抻紧一点么?”

事实上,在公开巡回布道和完美道德问题的演讲中,约布赖特找到了自己的职业;从这天起,他辛勤地为此而工作着,他不仅在雨冢顶上和四周的小村庄里,用朴素的语言进行宣讲,而且还在别处以高雅的语言进行演讲——在市镇厅的台阶上和廊柱下,在广场和码头市场十字架下[2],在渠道上,在桥梁的护墙上,在谷仓和附屋里[3],以及韦塞克斯附近的各个城镇和村庄的这类场所里。他不照搬宗教教条和哲学体系,他发现所有有品行的人的言论和举止就足够,而且远远足够他去进行宣讲了。有些人相信他所讲述的,有些人不信;有人说他的话通俗易懂,有人却埋怨他的话缺乏理论依据;与此同时,另有一些人还认为对一个别无其他事可做的人来说,这么做是相当好的事。不过无论他到何处,总是受到很好的接待,因为他本身所经历的故事已经为众人所知晓。

“伙计们,在给褥套上蜡么?”新进来的人问道。

[1] 见《圣经·旧约·列王纪(上)》第2章第19节至第20节。原文与《圣经》略有不同。

里面的情景跟习惯的做法并不完全一样。站在屋里的是一小批男人,他们是埃顿荒原经常来往的那些人,费厄韦本人也在场,还有坎特大爷,汉弗莱,克里斯廷,以及一两个挖泥煤人。这天天气很暖和,在场的男人理所当然都穿着衬衫,只有克里斯廷除外,他是个神经兮兮的人,除了在自己家里之外,他在别人家里是从来不脱一件衣服的。屋子当中那张结实的橡木桌上放了一大块条纹亚麻布,坎特大爷拉着一头,汉弗莱拉着另一头,而费厄韦则用一块黄东西在布上面擦着,由于用力过猛,他的脸上油光光湿漉漉的。

[2] 旧时市场中心常建有十字架或十字形建筑物,用以张贴告示和宣读命令等。

在定下来举行婚礼的那天上午十一点,凡是经过花落村的人都会发现,这当儿,约布赖特家相对倒十分安静,而表明欢庆活动正在举行的喧闹声却来自离他家最近的蒂摩西·费厄韦家。主要是从里面的沙地上发出的吱嘎作响的欢快的脚步声。在门外面只看见一个男人,看起来他好像有事,因而比原来约定的时间晚到了些,因为他匆匆走到门口,抬起门闩,不打一下招呼就走了进去。

[3] 即农村房屋的附属建筑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