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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吕西安把内地的荣誉当真

“好啊!好啊!”

他说:“为青年诗人干杯,为我们的首座客人干杯!他除了彼特拉克的蕴藉的诗意,还擅长鲍阿罗称为最难的文体,散文。”

团长站起来说:“诸位,为保王党员干杯!因为我们庆祝的英雄有胆量保卫正确的原则。”

德高望重的中学校长站起来了。

“好啊!”州长带头喝彩。

“王上万岁!”桌上的人一齐叫起来,政府派叫得更有劲。

柏蒂·格劳起来说:“我代表吕西安的全体同学,为庆祝安古兰末中学的光荣干杯,为我们敬爱的校长干杯,我们的成就一部分是他的功劳……”

“诸位,”州长起来说,“我们为王上干杯……为正统主义干杯!波旁王室不是替我们恢复了和平吗?不是有了和平,我们才有一代又一代的诗人和思想家,让法兰西执掌文艺的大旗吗?”

老校长没防到祝酒祝到他身上,抹了抹眼睛。吕西安站起身来,屋内寂静无声,诗人脸都白了。坐在他左手的老校长替他戴上一个桂冠。大家一齐鼓掌,吕西安含着泪水,声音十分感动。

入席的时候,军乐队按着我王万岁,法兰西万岁的谱子奏起变奏曲来,这支歌在民间始终不曾流行。那是下午五点。到八点,端上六十五盘点心,最耀眼的是一座用糖果堆成的奥林泼斯山,顶上有一个巧克力做的法兰西女神。上了点心,大家开始祝酒。

未来的纳凡检察官对柏蒂·格劳说:“他醉了。”

卜斯丹的老婆也来听音乐,卜斯丹对她说:“我真弄不明白。怎么!州长,税务局长,团长,火药局局长,本州的议员,市长,中学校长,熔铁厂厂长,法院院长,检察官弥罗先生,所有的官员都到了……”

代理人回答:“可不是酒醉。”

柏蒂·格劳站在窗口一望,说道:“整个安古兰末都来了!”

吕西安说:“各位同乡,各位同学,今天的场面,我真想叫全国都看到。我们这地方抬举人,培养伟大的作品和事业,用的是这个方式。可是我小小的成就获得这样大的荣誉,觉得很惭愧,以后只能加倍努力,不辜负诸位的雅望。将来回想起这个时刻,可以使我在新的战斗中增加勇气。请你们允许我建议,向我的第一个诗神和保护人致敬,同时向我出生的城市致敬:让我们为美丽的西克施德·杜·夏德莱伯爵夫人干杯,为高贵的安古兰末城干杯!”

在法国,热情一经煽动,谁也没法阻拦。驻军的团长派了乐队来。酒席由乌莫有名的大钟饭店承办,他们的鸡萘火鸡,装着精致的瓷器一直销到中国。饭店主人在大厅上张起幔子,幔子上挂着桂冠和鲜花,好不庄严。五点钟,客人到齐了,一共有四十位,个个穿着礼服。屋外还有一百多个市民代表吕西安的同乡,主要是被院子里的军乐队吸引来的。

检察官点点头说:“应付得不错,我们的祝辞是事先准备的,他是临时想起来的。”

吕西安只有一桩事情在本乡是真正成功的,就是那派漂亮哥儿的款式轰动一时。钦佩令人沉默,妒羡引起议论。女人都为吕西安颠倒,男人都说吕西安坏话。他大可引用通俗歌曲中的两句话,叫做:我的衣服,我真要谢谢你!他上州长公署投了两张名片,又去拜访柏蒂·格劳,柏蒂·格劳没有在家。下一天是公宴的日子,巴黎所有的报纸都在安古兰末的标题底下登着一段消息:

十点钟,客人三五成群的散了。大卫·赛夏听见平时听不到的音乐,问巴齐纳:“乌莫镇上有什么事啊?”

“好妹妹,难道你以为我无聊透顶,要人寄这些东西来,在安古兰末卖弄吗?安古兰末的人才不在我心上呢!”吕西安说着,拿余球柄的手杖在空中一挥。“我是闯了祸想挽救,所以先武装起来。”

巴齐纳回答:“他们在欢迎你的舅子吕西安……”

夏娃说:“看你这样孩子气……叫人恼也恼不起来。”

大卫说:“没有我参加,我想他一定很懊恼。”

他说:“现在我可以上菩里欧去散步,没有人说我衣衫褴褛的回来了。这只表的的确确是我的,将来给你做赔偿;它也同我一样,出了毛病。”

半夜里柏蒂·格劳把吕西安一直送到桑树广场。到了那儿,吕西安对代理人说:“好朋友,咱们现在是生死之交了。”

不卫生的地方或是我们受尽苦楚的地方,往往有些气味近乎天堂上的香味。在平淡的生活中,回想过去的痛苦有一种难以形容的快感。夏娃看见哥哥穿着新衣服下楼吃了一惊,认不得了。

代理人说:“明天我同法朗梭阿士·特·拉海小姐在她的监护人特·塞农希太太家立婚书,希望你到场;特·塞农希太太要我请你同去,你可以见到州长夫人;你的祝辞准有人告诉她,她必定很高兴。”

“可怜这些人竟为着我进赌场!”吕西安非常感动的想着。

吕西安说:“我有我的打箅。”

吕西安一看几个包裹的形状,知道他要的东西都有了,私下想:“啊!罗斯多,你出卖朋友的罪过,我都原谅你了。”他在帽笼内发见一封信。

“噢!你可以救大卫了!”

吕西安在家乡出过风头,在信里又流露出自大的口吻,同时也想起巴黎。在内地安安静静过了六天,又怀念那些挺有意思的苦日子,隐隐然感到遗憾了。整个星期他想着夏德莱伯爵夫人,把重新露面的事看做十二分重要;那天傍晚走到乌莫,向驿车公司去领巴黎的包裹的时节,他心神不定,焦急得了不得,好比一个女人的最后一些希望都在服装上,唯恐到不了手。

“当然罗,”诗人回答。

吕西安上楼回到自己房里,写信给罗斯多。

正在那个时候,大卫好象有魔术一般的出现了。原因如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