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现在要回病房了，真是个好消息，不是吗？让我把这些电极摘下来。”护士温柔地把多莉丝的衬衣拉上去，取下黏糊糊的小圆片。裸露的皮肤让她打了个寒战，浑身一阵疼痛。
“不会再活很久，无法再承受一次手术。”当护士进来打包床头柜里的东西时，一阵寒战直达她的四肢，她咬住了舌头。
“可怜的人儿，你冷吗？等一下，我再给你拿一条毛毯来。”护士走开了，很快便拿来了一条厚厚的绿白色条纹的毛毯，帮她盖好。多莉丝感激地笑笑。
“她已经96岁了。很遗憾，她不会再活很久，她显然无法再承受一次手术了。”
“我还想要我的电脑。”
“真的可以吗？她的情况足够稳定吗？”
“你有电脑吗？我没见过，一定还在病房里，我们回去找找。别担心，你很快就能拿到了。”
“把她送回病房吧，她不需要留在这里。”
“谢谢。你觉得我的侄孙女可以跟医生谈谈吗？我知道她想跟医生谈谈。”
她冷得发抖，把毛毯一直拉到下巴。她的手指又冷又硬，她把手伸到嘴边，向手上哈气，微弱的热空气让手暖和了一点。她听到医生在外面的走廊里跟一个护士讲话。他的声音很小，但她仍然可以听见。
“我们可以安排。我会跟你病房的医生说。好了，咱们走吧，你准备好了吗？”护士把制动踏板松开，推着摇摇晃晃的床走了出去。她把床向右转，沿着空荡荡的走廊慢慢走向电梯。护士一直在说着话，但多莉丝并没有听。医生的话仍然在她的脑海中回荡。她的思绪已经被淹没了。别怕。别怕。别怕。要坚强。电梯的嘀嘀声是她最后听到的声音。
别高兴得太早。
“多莉丝，我们可以跟谁联系吗？家人？好朋友？”一个没见过的护士坐在她床边的椅子上。她已经回到病房了。这是一间新的病房，旁边都是新的病友。她的黑色电脑包就在床头柜上。
“考虑到你的年纪，你确实算是很强壮了。我必须说，你这个岁数能有这样的数值已经相当好了。你只需要休息休息，仅此而已。”说完，他便转身走了。
“可以，詹妮，我的侄孙女。她想跟医生谈谈。现在几点了？”她问。
“强壮？你觉得我现在看上去强壮吗？”她慢慢抬起还插着导液管的手。塑料管下面的皮肤已经瘀青，她的手一动，针头周围的皮肤就被拉扯地疼。
“已经晚上五点了。你回来一直在睡觉。”
“是的，心脏问题会让人伤元气。但我觉得你应该不需要再做更大的手术了。你仍然很强壮，血管成形术的效果也很好。你会康复的。”他伸手拍拍她的头，仿佛她是个孩子。多莉丝摇摇头，挣开他的手。
“太好了，”她边说边指着电脑，“你能把它递给我吗？我给詹妮打个电话，我有一个电脑软件可以跟她通话。”
“很累，昏昏沉沉的。”她有气无力地说。
护士把电脑从包里拿出来递给她。多莉丝在网络电话里点击詹妮的名字，红色的图标显示她并不在线，尽管如此，她仍然试着打给她，但没有接通。奇怪。现在是加州的早上，只要没什么事，她都会开着电脑。她希望临死前能有机会跟詹妮告别。她把电脑推到一边，但仍然开着网络电话的窗口。
她微微摇了摇头。
“还有其他人吗？如果能有朋友来看看你多好。”
“你感觉如何？”
她点点头，把头歪向了一边。她的脸颊碰到枕头时，感觉就像碰到了硬邦邦的水泥。身上的毯子也很重。
“你的数值看上去在好转。”他翻着前三页，看里面的图注和检测结果。最后，他摘下眼镜，放进白大褂胸前的口袋，从进门起第一次看着她的眼睛。
“你能把毯子往下拉一点吗？”她轻轻说，但是护士已经走了。她扭了扭身子，让毯子稍微滑下一点，透点气。电脑屏幕就在她面前，她盯着詹妮的图标，等着它变成绿色。最后，她终于忍不住闭上眼睛，睡着了。
医生的眼睛盯着深蓝色塑料文件夹里的文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