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我。“非去不可的时候,我会去的,”他冷冷地说,“我不打算提前。”
我没有理会他严肃的语调。“我的丈夫,你现在是否要去你的国王身边尽忠?第一场战斗已经打响,而我们处于劣势。你该明白,他们很需要你。每个有荣誉感的人都应该去那里。”
“英格兰每个真正的男人都会去,只有你除外!”我激动地反驳道。
“啊,贞德,”他疲惫地说,“是啊,如果我们以贞德为榜样,就该尽快赴死。伟大的殉难等待着我们。你说得对,还会有更多的战斗,这点可以肯定。如今有两股强大的势力彼此对峙,互不相让。还会有战斗发生,并且一场接着一场,直到一方认输或是死去为止。”
“那儿有很多真正的男人,不需要我这样的胆小鬼。”在我继续说下去之前,亨利爵士便离开了这间临时病房,追随加斯帕的那名佃户正在那儿奄奄一息。
“还会有更多的战斗吗?我们可以重新部署兵力吗?贞德夺取巴黎失败的时候,并没有投降——”
从此以后,亨利爵士与我的关系冷淡下来,所以当我从加斯帕那儿接到那张皱巴巴的纸条的时候,也并没有告诉他。纸上是他错误连篇的寥寥数语:
“没错,但其中一位领主已经死去,另一位被俘虏。我想这足以断定,敌人已经赢得了第一回合的战斗。”
别害怕。国王本人已经上了战场。我们正在向敌方进军。
“如果约克军堂堂正正作战,我们的两位领主肯定会取得胜利。”我坚持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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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上,我们遇到的也只不过是个衣衫褴褛的修士。”我丈夫指出。
等到晚餐结束,只剩下我们两人,而丈夫开始随意拨弄鲁特琴的时候,我才开口问道:“你父亲那边有什么消息吗?他是不是在国王身边?”
“他们并没有遭遇国王本人,”我说,“毫无疑问,换成国王一定会打赢。他们遇到的只是两位领主,并不是统帅全军的国王。”
“他们把约克家赶回了位于勒德罗的城堡,”他说着,弹奏起一段不成调的曲子,“我父亲说,又有超过两万人加入了国王的军队。看起来大部分人都觉得我们会赢,而约克公爵会被俘虏并处决,虽然仁慈的国王说过,如果他们投降就会既往不咎。”
“这么说,两军已经交锋,”我丈夫语气阴沉,“而我们失败了。”
“是不是还有一场仗要打?”
夜幕降临在我们惨败的战场之上,尚未撤退的士兵也只能等死。约克军的指挥官索尔兹伯里伯爵在我方主力到来前溜之大吉,还狡猾地把大炮留在战场上,又雇了个修士开了一整夜的炮。等到王家军队在黎明时赶到,满以为会看到约克家的军队守卫着大炮。但当他们准备屠杀这些叛徒的时候,却发现战场上只剩下一个醉醺醺的修士,在大炮之间轮流点火,他说,约克军已经撤退到了勒德罗,为战胜两位兰开斯特领主而庆祝。
“除非约克公爵认为自己无法面对亲自上阵的国王。杀死自己的朋友和表亲是一种罪,而命令长弓手向国王的旗帜射击则是另一种罪。万一国王在战场上被杀呢?万一约克公爵用他的阔剑砍下国王神圣的头颅呢?”
但约克的军队耍了个花招,这种花招是索尔兹伯里最拿手的,因为他的部队对他言听计从——他下令撤退,像是要放弃作战。我们的骑兵顺势追击,以为他们想要逃亡,一直到涉水而过,却发现自己已经中计。敌军突然转身迎战,就像纵身捕食的蛇那样迅疾,而我们的人被迫突围上山,穿过越来越泥泞的土地,同时还要拖着马匹和大炮前进。约克的弓箭手在高处向我们的士兵射箭,马匹纷纷倒地,士兵们在泥泞、混乱和密集的箭雨中不知所措。约翰说,河水都被死伤士兵的鲜血染成了红色,涉水逃出的人也浑身浴血。
我惊恐地闭上双眼,想到了国王,那位圣徒,在曾经宣誓向他效忠的臣民手下殉难。“约克公爵肯定做不出这样的事吧?他肯定想都不会去想吧?”
我一直都没有加斯帕的消息,直到跟他前去的一名佃户在九月中旬归来。那名佃户把自己绑在一匹矮种马上,一条断臂仅余的部分已经化脓,他面色惨白,奄奄一息。他的妻子——是个比我大不了多少的女孩子——看到他被抬到门口的时候尖叫着昏了过去。她无法照顾他,不知道该怎样处理这个与她为爱结合的年轻人逐渐腐烂的躯体,于是他们带他来了我的宅邸,这样总比在那座肮脏的农舍得到的照料要好。我将牛奶棚里一间闲置的小屋用作医护室,不知道加斯帕匆匆雇佣的人马里有多少能够回到家中。那人告诉我的丈夫,说沃里克伯爵的父亲,索尔兹伯里伯爵当时正带领军队赶往勒德罗去与约克公爵会合,而我方的两位领主,达德利与奥德利率兵埋伏在他前往威尔士途中的德雷顿市集。我们的军队规模是索尔兹伯里伯爵的两倍,我们的人说,约克军的士兵甚至跪地亲吻着战场的土地,认定那里会是他们的葬身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