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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灾难

兵营里来的士兵叹了口气,说道:“但愿这一切都结束吧,就算我们被打败,奥地利也会最终获得安宁。”

“他彻底完蛋了,”帅克很内行地说道,“屎尿都不能自理,连吃饭也要像小孩一样被人喂。近来,酒店里有个家伙说,皇帝陛下有两个奶妈,每天要吃三次奶。”

他们就这样谈论着,最后帅克对奥地利大加声讨:“这种愚蠢的专制王朝根本就不应该存在!”那个兵营来的士兵为了给这句话补充个实例,又加了一句,“我一上前线,就会使它快速玩完。”

“他的确精神失常,”兵营来的传令兵带着肯定的语气说道,“他那么愚蠢,可能还不知道现在这场战争。也许人们羞于告诉他。如果百姓在宣战书上看到他的签名,那一定是骗局!肯定是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印上去的,因为他已经完全没有什么思考能力了!”

当他俩接着说起捷克老百姓对战争的看法时,兵营里来的士兵重新提起他有一天在布拉格听到的消息,说在纳科德城都能听到枪声,俄国沙皇很快就要打到克拉科城了。

“现在,皇帝陛下肯定是发疯了,”帅克说道,“他一直就很蠢,这场战争会使他彻底玩完。”

随后他们又谈起粮食是怎样成车地运往德国,德国兵又是如何弄到香烟和巧克力。

他们煞有介事地大谈特谈,其中有很多话要是在法庭上都会以叛国论处,因而他俩都得被判绞刑。

接着,他们还一起回忆了古时的战争。帅克郑重地指出,古代将一些臭气熏天的罐子扔到被围困的城堡,在那种臭味中打仗可不是件愉快的事。他还在一本书上看到过这样的故事:有一座城堡被困三年。在此期间,敌军什么也不做,天天把臭罐子扔进城中,拿被困者开心。

帅克给他泡了杯咖啡,两人一起谈论着奥地利将会被彻底打败。

若不是卢卡什上尉的归来打断了他们的谈话,他们还会发表一些有趣的让人长见识的观点。

此时,好兵帅克和从兵营来的传令兵谈得正起劲。那个士兵给上尉送来一些公文,正等着他签署。

上尉用凶狠的目光打量了一下帅克,签署了公文,打发了传令兵,然后示意帅克跟他到房间去。

“我要杀了他!狗崽子!”他一边自言自语地说着,一边上了电车。

上尉两眼露着凶光,坐到椅子上,两眼盯着帅克,琢磨着如何开始这场“屠戮”。

“我该怎样对付帅克呢?”上尉思忖着,“我要打烂他的下巴!那还不够。就算是把这恶棍的皮一片一片撕下来也不解恨。”他已经忘了要和一位女士约会的事,气冲冲地朝家走去。

“我先给他几个大耳光,”他想,“然后打断他的鼻梁,揪掉他的耳朵,看结果会怎样。”

上校亲自把他带到兵营去受罚,骂他是一头蠢猪,是畜生。

但是他却看到帅克那善良无辜的眼神真诚而又和蔼地望着他,竟然还敢打破这暴风雨来临前的寂静:“报告,上尉先生,您的猫死了。它吃光了鞋油,结果死掉了。我把它扔到附近的地窖里了。再也找不到这样既可爱又漂亮的安哥拉猫了。”

卢卡什上尉刚走到街对面的人行道,又听到一声“停下”!这次上校拦住了一个倒霉的后备步兵,他因为正在想念家中的妈妈而没有注意到上校。

“我该拿他怎么办?”上尉的脑海里闪过这个念头,“我的老天呀,你看他这副愚蠢的表情!”

上校大声地擤了一下鼻子,他极端愤怒时,总是做此动作。接着他说道:“你可以接着散步了。”然后他生气地用马鞭抽打了一下自己军大衣的衣角,扭头离开了。

帅克那善良无辜的眼睛继续流露出和善温柔的目光,他神色镇静,似乎一切正常,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即使有什么事情发生,也会再次井然有序,没什么大不了的。

“上尉,在前线可不能再做这种事了。在后方带着偷来的狗散步固然可以。如今,每天都有成百上千的军官在战场上阵亡,此时牵着上级长官的狗出来散步,可不合时宜啊。而且连报上启事也不看!我的寻狗启事也许会登上一百年、两百年、三百年!”

卢卡什上尉跳了起来,但却没有像他原本打算的那样打他一顿。只是在帅克面前挥舞着拳头,咆哮着说道:“帅克,你偷了那条狗!”

“你跟我来一下。”上校说道。于是他们一同溜达了起来,还进行了一次非常惬意的谈话。

“报告,上尉先生,最近压根儿没发生这事。长官,请容我解释一下:您今天下午亲自带着麦克斯出去散步,我不可能偷它啊。我发现您回来时,狗并没跟回来,准是出了什么事。这就是人们常说的‘有情况。’斯帕雷纳大街有一个叫古内斯的做手提包的师傅,他从来不敢带着狗出门散步,因为他每次带狗出门散步都会把狗弄丢。他通常不是把狗落到酒吧里,就是被人偷掉,或是被人借去不还了……”

卢卡什上尉看着上校脸上那像猩猩一样的络腮胡子,心里暗想:“你这老糊涂,我真想抽你几个大耳光。”

“帅克,你这畜生,给我闭嘴!你这个狡猾的无赖,要么就是一个十足的大白痴。你真够典型的了。但我告诉你,你最好别跟我玩这一套。你到底是从哪儿弄来的这条狗?是怎么抓住它的?你知不知道这是我们上校的狗?今天我们碰巧遇上了,他把它带走了。你有没有意识到这是天底下一大丑事?你现在说实话,是不是你偷的?”

“哎呀,这些年轻军官,哪有纪律可言?上校刊登启事,上尉读也不读!”

“报告长官!我没偷!”

上校拍了拍手。

“那你是否知道这条狗是偷来的?”

“上尉,”上校接着说道,“你觉得骑着偷来的马也是对的吗?难道你没看过《波希米亚报》和《布拉格日报》上刊登的关于我丢失杜宾犬的启事吗?你连长官在报纸上登的启事都不看?”

“报告长官!我的确知道这狗是偷来的。”

“上尉,带着从别人那里偷来的狗出去散步与军官头衔可不相称!你难道连这都不知道?一个军官如果事先无法确定买的狗是否会带来不良后果,就不应该买狗。”克劳斯上校一边抚摸着“福克斯”,即“麦克斯”,一边继续大发雷霆,而那条狗也卑贱地对着中尉咆哮,龇牙咧嘴,就好像受到上校的指使:“逮住他!”

“我的老天!帅克!我要毙了你!你这杂种、畜生、呆子、猪猡!你真是笨的要死!”

这条名叫“麦克斯”或“福克斯”的狗记起了他原来的主人,就把新主人完全忘了。它挣开绳索,扑向上校,高兴得就像一个热恋中的人得到恋人的谅解一样。

“报告长官!我真的很笨。”

“是我的,上尉!”上校粗暴地打断了中尉的话,“这是我的‘福克斯’。”

“那你为什么把一条从别人那里偷来的狗送给我?你为什么把这畜生送到我房间里来?”

“上校先生,这条狗……”卢卡什上尉辩解道。

“为了使您高兴,上尉先生。”

“上尉先生,”克劳斯上校以令人生畏的口吻说道,“下级见了上级必须要敬礼,这一条仍然有效。第二,打什么时候起军官可以牵着偷来的狗满街散步?不错,我说的就是偷来的狗。本来属于别人的狗就是偷来的狗。”

帅克那双善良、温和的眼睛盯着上尉的脸,中尉坐了下来,叹道:“老天爷为什么让这样的一个畜生来惩罚我?!”

他常说:“一名士兵,必须能从人群中找出他自己的上司,并一心想着履行军队法纪中所规定的职责。倘若他在战场上倒下,临死前也要行军礼。不会行军礼或是假装没看见我,或是随便行礼的人,都是军队里的害虫。”

上尉满脸沮丧地坐到椅子上,觉得自己连卷烟的力气都没有,更不要说有什么力气扇他几耳光了。他鬼使神差地派帅克去弄来《波希米亚报》和《布拉格日报》,以便帅克给他念一下上校的“寻狗启事”。帅克将报纸带了回来,把登有启事的那一版露在上面。

他埋伏在那儿,注视着从他身旁经过的每个人——从步兵到陆军中校。如果有步兵行礼随意,就像说句“你好”一样漫不经心地碰碰帽边,他便会把他们送到兵营里去接收惩罚。对他来说,“先生,我没看见您”这种借口根本不管用。

他喜笑颜开、兴高采烈地报告道:“这是启事,长官!上校先生把他那条丢失的杜宾犬描写得十分英俊,读读可真让人开心。他还悬赏一百克朗给帮他找回狗的人。赏钱真是不少,一般来说,给五十克朗就够了。在科希勒有个叫博策特赫的小伙子专干这事。他先偷狗,然后查看报上的寻狗启示,看有没有人找丢失的狗,如果有,立刻前往。有一次,他偷了一条漂亮的黑波美拉尼亚狗,由于狗的主人没有在报上登启事,他就自己登了一则招领启事。他花了十克朗登启事。最终,有个先生认领了这条狗,还说,他原以为找也是白找,因为他不再相信有什么好人。但如今他看到总有好心人存在,这使他感到非常欣慰。他说,他反对回报诚实人,但作为纪念品,会给他一本关于室内、室外植物养殖的书。博策特赫抓住狗的两条后腿,向那位先生的头上砸去。自那时起,他发誓绝不再登启事了。如果没人登启事寻狗,他宁愿把狗卖给养狗场。”

他还会确保那些行军礼的人根据军规的最小细节,准确而庄严地行军礼。

“去睡觉吧,帅克!”上尉命令道,“你会像这样地胡言乱语到明天早晨。”他也径自去睡了。夜里,他梦见了帅克,梦中帅克把皇太子的马偷来送给他。后来,在阅兵式上,当不幸的卢卡什骑着马走在连队的最前头时,皇太子认出了这匹马。

“军人的军礼要有灵魂。”他常这么说。军礼是最精妙的一种神秘。

第二天早上,上尉感觉就好像是放荡了一夜,满脑子混乱。一场噩梦萦绕在他的心头。这场梦使他筋疲力尽,直到清晨才睡着。不料却又被敲门声吵醒。帅克那张和善的面孔出现在他的面前,问什么时候该喊他起床。

他认为行军礼关系到战争的输赢,也是树立军威的基础。

上尉在床上呻吟道:“滚出去!你这该死的!这真是地狱!”

军官们都知道克劳斯上校喜欢拦人。

上尉起床后,帅克给他端来早餐。帅克的一个新问题使上尉又是吃惊一场:“报告长官!您想让我再给您找一条漂亮的狗吗?”

克劳斯·冯·齐勒古特上校站在上尉的面前。卢卡什上尉向他敬了个军礼,并向上校道歉,说没有看见他在这里。

“帅克,你知道吗?我真想把你交到军事法庭,”上尉叹了口气,说道,“但他们只能宣布你无罪,因为他们一生中从不会见到像你这样的超级白痴。你自己照照镜子吧。看到你自己那副喋喋不休的模样,你难道就不觉得恶心吗?你是我见到过的最愚蠢的怪物。帅克,你告诉我实话,你真的喜欢你自己吗?”

随着这声“停下”,那条狗尽力地想要摆脱套索,高兴地吠叫着向那喊叫的人扑去。

“报告长官!我不喜欢自己。在镜子里,我看到自己长得不匀称。可是,这镜子割得不太好。在斯坦内克的中国人店里曾放着一面凸面镜,任何人看到镜子里的自己,都会想呕吐。嘴巴这样咧着,头像烂泥桶,肚子像喝得烂醉的教士。一句话,看起来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怪物。后来,波希米亚省长恰好路过,看到自己在镜子里的模样,镜子被立刻挪走了。”

快到潘斯卡大街时,一声严厉的“停下”打断了他的思考。

上尉转过身,叹了叹气,觉得最好还是专注他的咖啡,而不是帅克。

他们来到大街上。卢卡什上尉带着它朝普日科皮大街走去。他要到潘斯卡大街街角去与一位女士相会。他满脑子盘算着公事,想着明天在志愿兵课堂上该讲些什么,怎样确定某座山峰的高度,为什么高度都得从海平面来测量,怎样从海平面确定一座山峰的高度。该死的!军政部为什么要把这些内容编进课程里来呢?这明明是炮兵部队才需要的嘛。况且,这里还有总参谋部的地图。如果敌人占领了“三一二”高地,根本没时间计算它究竟有多高,也来不及考虑为什么要根据海平面来测量其高度。只要一看地图就清楚了。

帅克正在厨房里瞎忙活,卢卡什上尉听他唱道:

麦克斯高兴地四处蹦跳,围着上尉的脚跑来跳去,其索套还缠绕上了他的军刀。因为它知道要出去散步,所以显得格外高兴。

格雷内维尔大步行军走进粉尘门,

“长官,我可得提醒您,”帅克热心地说道,“您必须看好这条狗,千万别让它跑了。说不定它还在思念它的老窝,您如果松开它的套索,它就会跑掉。我建议您不要带它去哈夫利什克广场,那里的圣母肖像店养了一条恶犬,特别好斗,爱咬人。只要一看见它的地盘里有别的狗,就醋意大发,生怕会吃光本属它的什么东西。它简直就像哈什塔教堂乞讨的那个叫花子。”

腰间刺刀亮闪闪,漂亮的姑娘泪闪闪……

卢卡什上尉在为一年期志愿兵授完课后,带着小狗麦克斯出去散步。

接着,厨房里传来另一首歌:

积成高山,直冲云隙……

我们是嘈杂不休的男孩,

让成堆的尸骨和燃烧的躯体,

赢得了所有花姑娘的爱,

他和德国诗人维罗特是一路货色,那家伙在战争期间写下诗句,要德国人怀着钢铁般的意志去仇恨和杀戮千百万“法国恶魔”:

取出工资,可要抓紧时机。

每当在报纸上看到新的一批战俘运来时,他总是非常气愤。他会说:“抓俘虏有何用?该把他们都枪毙,一个不留!然后在尸体上面跳舞。应该把塞尔维亚的老百姓都烧死,小孩都用刺刀挑死!”

“你当然要抓紧时机,杂种!”上尉心里骂道,并吐了一口痰。

他虽然愚钝,但极度虔诚。他家里有一个家用祭坛。他还常去圣伊格内修斯教堂忏悔、祈祷。战争爆发后,他就为奥地利和德国军队的胜利祈祷。他将基督教与日耳曼称霸世界的梦想混为一体,认为上帝应该帮助他们去掠夺战败国的财富和土地。

帅克的脑袋又出现在了门口:“报告长官,兵营里来人叫您立刻去上校那里。他的传令兵还在这里呢。”

他静下一会儿,接着又说道:“小汽车的汽油用完后,它就不得不停下来。昨天,我就亲眼看到这样的事。对此,人们还胡扯上什么永恒运动。诸位,车子不走,停了下来,一动不动,因为没汽油了嘛。你们看这滑不滑稽?”

他还推心置腹地加了一句:“可能是因为那条狗的事。”

他俩说起话来都同样的庸俗,用词同样的幼稚。有一次,在军官俱乐部的宴会上,当大家谈起了席尔勒时,克劳斯·冯·齐勒古特上校却突然说道:“诸位,我昨天看到一个蒸汽犁,由火车机车带动。各位,请注意,不是用一台火车头带动,而是两台。我看到那有烟,走到跟前一看,原来,这台火车头的另一边还有一台。诸位,你们说这有多可笑?要用两台火车机车来拉,好像一台还不够似的。”

中尉沮丧地说道:“我知道了。”此时,传令兵正在大厅里等着向他下达指示。上尉临出去时恶狠狠地看了帅克一眼。

假如分析一下他的智力,我们就会得出以下结论:他的智力和大家所熟知的、长着一张大嘴巴的白痴弗朗茨·约瑟夫·哈布斯堡不相上下。

这可不是一个普通的军团指示,这件事更加凶险。上尉走进上校办公室时,上校坐在沙发上,一脸不悦。

他的左耳掉了一半。那是他年轻时候,在一次决斗中,其对手为了向世人证明弗里德里希·克劳斯·冯·齐勒古特是个彻头彻尾的笨蛋而把它割掉的。

“上尉,两年前,”上校说道,“你请求调到布杰约维采的九十一团。你知道布杰约维采在哪里吗?在伏尔塔瓦河边,是的,就在伏尔塔瓦河边。在奥赫热河还是别的什么河汇入伏尔塔瓦河的地方。那个城镇很大,可以这么说,还讨人喜欢。若是我没说错的话,河边还有一道堤。你知道河堤是什么吗?就是在水中建起的一堵墙。是的,不过,这些都不相干。我们曾在那里演习过。”

因此他在团里得了一个“曼利舍尔傻瓜”的绰号。他有极强的报复心,经常迫害那些他不喜欢的下级军官。要是他们想结婚,他就在他们的申请报告上签下很坏的意见。

上校停顿了一会儿,看了看墨水瓶,又马上转到另一话题:“我那条狗在你那里被毁了,它什么都不肯吃。瞧,墨水瓶里竟然有只苍蝇。真奇怪,冬天怎么会有苍蝇掉到墨水瓶里,真是无法无天。”

在团队阅兵式时,他常和士兵聊天,而且总是问他们同一个问题:“为什么部队中使用的步枪叫‘曼利舍尔’枪?”

“你这老不死的,有话快说!”上尉心里暗暗骂道。

他和将军以及旧奥地利其他同样愚蠢的军官们私交甚好,这使他荣获了各种头衔和奖章。对此他感到无上荣耀,并且自认为是天下最出色的军人,是战略上以及所有军事科学方面最好的理论家。

上校站起身,在办公室里来踱了一两个来回。

在军事演习时,他率领他的团常会做出一些奇事。他从来不会准时到达指定阵地,却把整团分为几个分队,向敌人的机枪火力点进军。几年前,有一次皇家军队在波希米亚南部演习时,他自己和整个团完全迷了路,一直前进到了摩拉维亚。演习结束后,各部队都已回到兵营了,他们还在那瞎逛了好几天。但他还是未受任何惩罚,躲过一劫。

“上尉,我考虑了很久,该如何处置你,确保此类事情以后不再发生。我记得你曾要求调到九十一团去。不久前,最高指挥部通知我们,九十一团急需军官,因为原来的军官都被塞尔维亚人打死了。我以我的人格向你保证,三天之内你就可以调到布杰约维采的九十一团。那正在组编奔赴前线的先遣营。你不必谢我,军队需要这样的军官……”

令人惊奇的是,这样的蠢货虽然在军事上一无是处,却能够飞黄腾达,而且受到权贵的人物,比如最高统帅部将军的庇护。

上校不知往下该说什么,便看了看表,说道:“十点半了,我该去听团部汇报了。”

然后,他会饶有兴致地就这一趣事给大家进行现场演示,还恰好被车撞个正着。此后,他更是发了疯。常常在街上拦住军官们,喋喋不休地跟他们谈论着诸如鸡蛋饼、太阳、温度计、炸面圈、窗户和邮票之类的事情。

这场惬意的谈话就这样结束了。上尉走出办公室,感到一阵轻松,随后就到了志愿兵军校,并告诉大家他很快就要开赴前线了,因此打算在内卡赞卡举行一场告别晚会。

上校愚蠢至极,军官们都离他远远的,否则就得听他解释人行道是把大街划分为步行道与车行道,人行道是房子正面所修建的高出路面的一长条平整道路。而所谓的房子正面就是我们从大街上或人行道上看到的那一侧。从人行道上,我们看不到房子的后面,对此,我们只要退远点到车行道上就明白了。

回到驻地,他意味深长地对帅克说道:“帅克,你知道先遣营是什么吗?”

“诸位,书就是由许多裁成各种样式、并印有字的方形纸片装订粘贴而成的。对了,诸位,你们知道什么是粘胶吗?粘胶就是黏合剂。”

“报告长官,先遣营就是率先派往前线去的营。先遣连就是率先派往前线去的连。我们总是用简称。”

他有一种爱解释的癖好,作起解释来的那般热情就像是发明家阐释自己的发明一样。

“很好,帅克,”上尉郑重地说道,“既然你喜欢这些简称,那么我告诉你,你随我一起跟先遣营走。但是到了前线后,别想像在这里一样胡说八道。你高兴不高兴?”

有名的呆子弗里德里希·克劳斯上校还有个附加头衔:冯·齐勒古特。冯·齐勒古特本是萨尔茨堡附近的一个村庄的名字,他的祖先早在十八世纪就在那里靠剪羊毛为生。克劳斯上校总是讲些陈词滥调的东西,即使是最明白易懂的事情,他也要问问大家是否明白他的话。比如:“诸位,这是窗户。对了,你们知道什么是窗户吗?”再比如:“在两边各有一条沟的道叫作公路。对了,诸位。你们知道沟是什么吗?沟就是由几个人挖出来的一条凹下去的渠道。嗯,是用镐头挖的。你们知道镐头是什么吗?”

“报告长官,我太高兴了,”好兵帅克答道,“要是我们能为皇帝陛下和王室一块儿战死沙场,那该有多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