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我举起了手,拿着一把国产矛枪,假装要刺向他,然而我只是大吼着返回了田野。
“我也不知道。”
我不想再回到小时候,但是有时候我又希望自己能回到儿时。我想成为过去的自己,也享受当下的自己,更喜欢将来的自己。除了自己,我不想成为任何人。我想变得像月亮一样疯狂,像狂风一样野蛮,像大地一样从容镇定。我希望成为这世间的任何一样东西。我在长大,但其实我不知道怎样长大,我在生活着但其实我还没有真正开始学习如何生存。有时候我会自我封闭,从凡尘中消失一段时间。有时候我会觉得自己不属于这个世界,就好像自己从来就没有存在过一样。有时候我几乎不能思考。我的大脑时常会一片混沌,然后产生很真切的幻觉。马克斯还是会偶尔来我家花园跟我一起露营,但是我们已经失去了对彼此的耐心。
“可能是吧。但是为什么呢?你想再次成为小孩子吗?”
有天晚上,他在跟我讲起吉姆的时候说道:
他耸耸肩。
“你应该找个女孩跟你玩。”
“作为一个小孩子,一直被保护着。”
“我不想要女孩子陪我玩。”
“什么?”
“但是你应该这么做。”
“这很简单,不是吗?”我说道。
他甚至说:
有一天,我发现马克斯就站在我身边,跟我一起趴在教室窗户上往里看。吉姆就在距离我们几码远处,就像马克斯刚刚离开,现在她等着马克斯回到她身边一样。
“你应该剪掉长发,或者至少应该把头发打理得整齐利落一些。”
有时候,在田野里玩耍的时候,我经常会在学校教室的窗户上寻找自己。我趴在窗户外面,望向我第一次来学校时坐着的教室:矮小的课桌和椅子,墙上的绘画,插图书。我记起来我们在炎热的下午身体发出的气味,我们唱过的歌,我们表演过的话剧,美味的午餐,慈爱的老师。目前我在赫克瑟姆读高中,而且此时此刻我很享受趴在教室窗户上,回望过去,我仿佛看到自己正在跟马克斯还有其他一些小家伙一起画画的场景,还看到郁郁寡欢的纳特拉斯因为做错事而在角落里被罚站。
“什么?”
我们就这样永无止境地玩着游戏。我全情投入其中,变得越来越疯狂。在这个过程中,我也不断地长大,变得强壮,头发也留得更长了。有时候会带着“死亡交易者”出门,它就在我的臀部随着我的步伐,有节奏地摆动着。我们会锯掉一些树的枝干,制成剑和弓以及弹弓和长矛。在酷暑的时候,我们会赤膊上阵,搏斗,打架。低空飞行的无人机依然在我们上空呼啸着,我们不再捂起耳朵,而是冲着它大喊,咒骂:“把它们炸回石器时代吧!”我们用油漆在脸上画条纹,把染料涂在身上。虽然我们浑身青一块紫一块,布满了结了痂的疤、刀口,但是我们不觉得疼。有时候,我看到马克斯远远避开这些,他看着我,就好像我们之间隔着十万八千里。他最近突然跟一个叫吉姆·希尔兹的女孩很好,总是会到对方家里玩,而且出去玩也在一起。我感觉自己已经跟他渐渐疏远了。有时候我觉得自己疏远了一切事物,就像我已经被卷进了外太空。
“那才是人们喜欢的样子,利亚姆。”
“嗨,”他说,“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是一个顽固保守派,就像一个来自欧洲中世纪黑暗统治时期的人。但是你知道吗?兄弟,我对此乐此不疲。”
“什么?你多大了?四十七岁了?”
接着他又对我咧着嘴阴笑着。
“当然不是,”他说道,“但是我在学着成长。”
“我一直在通过网络跟进这件事情,或许过不了多久,我们就能在网上看到他被砍头的视频了。”
他躺在那儿,注视着我。可能我们都认为不应该挑起这场“战争”。我们是如此默契的朋友,我们在一起做了那么多的事情。之后大家都缄默了一会儿。然后他打开了话匣子,只是这次他说的话题就像以往我们的聊天一样,他说他最近都在思考一些很重要的事情,比如有关我们的庇护所、隐匿点,比如有关我们的“宝藏”,再比如说诱捕兔子的新方法啊之类的。
接着他大笑起来。
“我最近一直在想很多事情,”他开始说道,“而且也跟爸爸和老师都进行了沟通。”
“是的,利亚姆,像我这样的人过去一直做的那样。如果我们一直在我们出生的地方待着,或许会省去很多的麻烦。”
“真的?”
他停顿了片刻,直勾勾地盯着我的眼睛。
“是的,关于未来的一些事情,关于我将来的事业规划、发展方向之类的。”
“就像你这样的人做的那样?”我问道。
“真的?”
“我指的就是我说的那样,老兄。伊拉克那边会怎么处理他?为什么他不留在他出生的地方——诺森伯兰郡,而出去到处惹事呢?”
“是啊,当然是真的。我觉得我将来应该会从事类似农业工程师这样的职业。”
“你是指什么?他在那儿做了什么?”我问道。
“什么?”
“我爸爸跟他一起在学校上课,”他说道,“大家都说他就是一个非常势利的‘皮条客’,他肯定是在巴格达打听和窥探了一些本不该染指的事情,他不值得我们为他掉一滴眼泪。他在那儿究竟做了什么啊?”
“是的。我爸爸一直从事这个领域,而且说这个领域存在着很多的机会。”
有一天,戈登·纳特拉斯开始讲格雷格·阿姆斯特朗。
然后他又讲了许多关于这个职业的具体工作是什么以及它会给生活带来怎样的变化,之后我们不久就进入了梦乡。
我们在学校旁边的田野上跟其他的孩子一起玩耍,那些小孩一边嘲笑我们在电视里看起来有多么愚蠢,一方面又总是让我们一遍又一遍地讲着那个故事。“你们当时真的没有顺手拿走一些钱吗?”他们总是在这么问。“你们简直太蠢了。”得到了回答后他们又会这么挖苦我们。
我认为他的梦乡应该是跟吉姆结婚,跟拖拉机和收割机打交道,在各个国家很漂亮的会馆里开各种学术会议。然而我的梦想里充满了战争、蛇、血淋淋的伤口,灾难和死亡。我一直都能感觉出有一股血在我的皮肤上缓缓流淌。
天气渐渐热起来,水的使用也开始受到了限制。之前湍急的河流现在开始变成了缓缓的小溪,河里的水位也下降了。马克斯跟我在花园里踢足球、爬树,在小径上漫步。在那些热得让人喘不过气来的晚上,我们总喜欢在花园里扎帐篷露营。我把短刀抛光磨利,把刀鞘弄软。我梦想着它能在我的手上得到舒适的休息。我们还谈论着那个弃婴。我展开了关于她的身世的无限遐想:她是一个仙女,那些钱是仙女黄金,她穿越时空时,被时光隧道送到我们这里;另外,她也可能是某个农夫跟女巫的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