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达夫作为一代人小学时听过的民国文学家中的代表人物,他的散文无一例外是极为坦诚、露骨的自我表现。所以看到贫寒窘迫却一心向学的沈从文后,才能说出“大学毕业,大学毕业以后就可以有饭吃,你这一种定理,是哪一本书上翻来的?”(《给一位文学青年的公开状》);在福州纵享口腹之欲后写下“所以红烧白煮,吃尽了几百个蚌,总算也是此生的豪举,特笔记此,聊志口福。”(《饮食男女在福州》);徐志摩故去后,思及昔年同接泰戈尔之事,尤生感概“现在志摩是死了,但是他的诗文是不死的,他的音容状貌可也是不死的,除非要等到认识他的人老老少少一个个都死完的时候为止。”(《志摩在回忆里》)。在郁达夫的笔下,他将自己的所有不幸,所有烦恼,所有悲苦,所有情感,一齐向造就了自己也折磨着自己的这个黑暗的时代发出了一个哀鸣着的青年的控诉。
郁达夫身为中国新文学史上第一位在世时就已出版日记的作家,他的生活更像是那个时代文学青年的缩影。他常常把个人的生活经历作为散文的创作素材,在作品中毫不掩饰地勾勒出自己的思想感情和人生际遇。在郁达夫的笔下,我们感受到即将归国的青年作家的感伤,对性的敏感和苦闷,与他共同经历痛失爱子的悲苦;也与他分享作为吃货在福州的幸福,回忆上海茶楼内的趣谈,寻访故都北平的四季之美;更能体会到与鲁迅饮酒高歌志同道合的快乐,向郭沫若絮叨家常仿若家人的友谊,对徐志摩遗憾哀婉无限缅怀的离殇。而在他旷世雄文《给一位文学青年的公开状》中,初到北京,因生活所迫向素不相识的郁达夫寻求帮助的青年沈从文,对他,对自己,更为了千千万万在当年报国无门于己无用的“文学青年”发出了盖世雄音。
郁达夫的生死之谜多年来一直是文学史上的焦点。较为流行的一种说法缘于1946年8月8日,邵宗汉先生从棉兰苏门答腊联军总部情报处所获取的消息。该消息证实,联军当局在日本战犯口中得知郁达夫于1945年9月17日被日本宪兵枪杀,同时被害者尚有欧洲人数名,遗骸埋在武吉丁宜附近的丹戎革岱。然而,这一说法却有个重大的疑点难以解释,即有研究者曾翻阅棉兰法庭的审讯记录,却完全寻觅不到有关郁达夫(赵廉)的蛛丝马迹。如果此说成立,那么郁达夫和同时遇害的几位欧洲人的被埋地点也应该很清楚。可是,郁达夫的遗骸至今未见踪影,让人不禁为这位不能魂归故里的一代才子黯然神伤。
郁达夫年少时家境贫寒。十四岁时与徐志摩一同考入杭州府中学堂,不久便转学到嘉兴府中学和美国教会学堂等校学习,自此开始了他不断转学求学的学生时代;十八岁时考入日本东京第一高等学校医科部,并开始尝试小说创作,两年后便改读法学部政治学科;二十一岁时进入东京帝国大学经济学部学习。直到二十五岁他才找到为之贡献一生的事业,与同为留日学生的郭沫若、成仿吾等组创文学团体“创造社”。同年,他的首部短篇小说集,亦是中国现代文学史上第一部白话短篇小说集《沉沦》出版,轰动国内文坛。归国后辗转于北京大学等各大高校授课,先后在鲁迅支持下主编《大众文艺》,发起成立中国左翼作家联盟,加入中国民权保障同盟等,为抗日救国奔走一生,直至四十九岁被日本宪兵杀害于苏门答腊丛林。
本书精选了郁达夫在不同时期创作的二十六篇散文——包含了所有耳熟能详的代表作,并特别整理了每篇文章的出处背景附于结尾处。这些作品以真实的笔触展现了一位“曾因酒醉鞭名马,生怕情多累美人”的民国浪子郁达夫。正如当年的“文学青年”沈从文所说:“(郁达夫)成为一切年青人最熟悉的名字了。人人皆觉得郁达夫是个可怜的人,是个朋友,因为人人皆可以从他作品中,发现自己的模样”。
中国现代作家郁达夫原名郁文,字达夫,1896年12月7日出生于浙江富阳。他是新文学团体“创造社”的发起人之一,与鲁迅、郭沫若、林语堂等相交莫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