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号码揣着,回到女友身边,把蒋大的事,跟女友说了。女友大喜,又隐隐不安:这么晚,叫醒人家不好吧?我们站在凌晨清寒的风里,面面相觑,颇是踌躇了一会。到底没别的办法可想,于是拨通那个电话。
那人笑了,说:没事没事,比这更晚的,蒋大也会出来的。上次,都到凌晨三点了,有个人的车在高速出口那儿坏掉了,一个电话打给他,他也立即起床,赶过去了。
电话只响了一声,便接通了。还未等我们说话,那边先说了:车子坏了吧?是司空见惯的样子。紧跟着又来一句:告诉我,你在哪儿,我马上就到。
我将信将疑:这么晚,人家不是早睡了么?
他果真很快就到了。一件沾满油污的工作服,套在身上,头上戴一顶同样沾满油污的帽子。我们过意不去,说:这么晚了,却来打搅你。他说:没事的,我手机一天 24小时都开着,能打我手机的,肯定都有急事,不能耽搁。一边说着,一边已蹲下身子,拿起工具卸轮胎。轮胎破掉的地方,很快被他找到,一个小小的洞眼。我们笑:这么小的洞。他也笑了:别看这么小的洞,它就会让你的车走不了。
那人翻出蒋大的号码给我,说:你只要拨打这个号,他马上就出来了。
趁他修车的当儿,跟他随便聊,知道他干这行,近 30年了。全城修车的,他都熟,只要他一个电话,所需零件,都有人给送来。
这才得知,小城有个修车人,叫蒋大。天天推着他修车的家当,在大街上呆着,白天守在一家报亭旁,晚上移到一交通要道的边上。大街上踏三轮车的,跑出租车的,没有一个不认识他。
我们随口道:都是你的徒弟吧?
偏偏的,女友的电瓶车的车胎破了,寸步难行。凌晨的大街上,我们守着那辆“庞然大物”真有点叫天不应叫地不灵的感觉。我走了很远的路,帮着去寻补车胎的,明知不会有希望的,但还是抱着试试看的心理。一连寻过两条街道,也没寻到。正在泄气间,一晚归的踏三轮车的路过,以为揽到生意了,热情地问我:去哪里?我送你。我说:是车子坏了,走不了了,正找补车胎的呢。那人一听,乐了,说:打电话给蒋大呀,他会帮你修好的。
“嗯。他头不抬,语气淡淡的,浑身却洋满骄傲。”
有幸目睹他的手艺,是在一个深夜。我和女友在咖啡厅闲坐,不知不觉,竟聊到凌晨。出门,风寒,星稀。街上的店铺,差不多都关门了。我们互相取笑,傻了傻了,怎么就坐到这么晚呢。这时,心里的渴望,只剩下一个,就是赶紧回家,躺到温暖的床上去。
十来分钟后,车胎补好。我们问他:多少钱?心想着,这么深的夜,这么寒的风,他多收点钱,也是应该的。他却让我们先把车子启动好了再说,当看到我们的车子能顺利行驶了,这才说:好了,车没问题了,你们就给五块钱吧。
修车人姓蒋,人称蒋大。50岁出头的年纪,瘦小的个子,看上去,不像是个干得动重活的人。他却能在眨眼之间,把坏掉的轮胎卸下来,修好了,再安装上去。
我们很意外,要多给他,他不肯要,只收下五块钱。以后若车子坏了,随时可以打电话找我。他跟我们挥挥手,走了。瘦小的身影,依然瘦小,却那么让人感动。风吹在身上,再不觉寒。
他跟我们挥挥手,走了。瘦小的身影,依然瘦小,却那么让人感动。风吹在身上,再不觉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