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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动物们停止叫喊,出现了暂时的宁静。穆瑞尔开始拼读车身上的字,但是本杰明把她扯到一边,在一片沉寂中他读道:

“傻瓜!傻瓜!”本杰明在这伙动物周围又蹿又跳,一边用他的小蹄子在地上踢打着一边喊:“真是一群傻瓜!你们就没看到马车上写的是什么字吗?”

“‘阿尔弗里德·西蒙兹,威灵顿屠马人兼熬胶工。经销皮革、马肉和骨粉,并供应犬舍。’你们难道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吗?他们要把拳击手拉到屠宰场去啦!”

动物们围着运货的马车大声叫喊:“再见,拳击手!再见啦!”

动物们迸发出一阵恐惧的叫喊。就在这个时候,赶马车的人把手中的鞭子一挥,驾车的马一溜小跑,已经把车拉出了院子。动物们跟在车后边,力竭声嘶地喊叫起来。苜蓿挤到所有动物前面。马车这时已经加快速度,苜蓿也拼命迈动她那粗大的四条腿,尽力把步伐加快。“拳击手!”她喊道,“拳击手!拳击手!拳击手!”就在这个时候,拳击手好像听到外面的叫嚣,从货车背后的小窗户后面探出他那鼻子上生着一道白条的面孔来。

但是本杰明和苜蓿只能在干完活儿以后给拳击手做伴,而一辆运货的大马车却在白天他们干活的时候就把拳击手拉走了。动物们这一天正在一口猪的监督下在胡萝卜地里锄草。突然,他们吃惊地看到本杰明从农场住房方向飞快地跑过来,一边跑一边扯直了嗓子喊叫。这还是动物们第一次看见本杰明这样激动,而且,说实在的,也是他们第一次看见本杰明这样拼命奔跑。“快点,快点!”本杰明喊道,“快点儿来!他们正要把拳击手弄走呢!”动物们不等监督他们的猪下命令便撂下手里的活儿,急忙向农场的棚舍跑去。一点儿不错,院子里正停着一辆两匹马拉的带货柜的马车,车门已经关紧。马车车身上写着一些什么字,坐在赶车的位子上的是一个相貌狡猾的家伙,带着一顶低顶的圆礼帽。厩舍里已经不见拳击手的踪影了。

“拳击手!”苜蓿惊惧万分地喊道,“拳击手!出来!快点出来!他们要拉你去送死啊!”

以后两天,拳击手一直卧在马厩里。农场里的猪送来从浴室的药柜里找到的一大瓶粉红色药水,苜蓿每天饭后都叫拳击手服用两次这种药。到了晚上,她躺在拳击手的厩舍里同他聊天,而本杰明则在一旁为他驱赶苍蝇。拳击手说,对这次发生的事他并没有感到难过。如果身体恢复得好,他还可以再活三年。他盼望着退休以后能在大牧场的一角度过安静的晚年。那将是他一生中第一次享受闲暇。他可以进行学习,提高自己的智力。他说,他准备在一生最后的日子里学会另外二十二个字母。

所有的动物也都跟着大喊大叫:“出来,拳击手,快点出来啊!”但是运货马车的速度越来越快,渐渐把一伙动物抛在后面了。谁也说不准拳击手是否听懂苜蓿对他说的话。但是过了一小会儿,他的脸已经从窗口消失了,接着货车里面传出马蹄踢打板壁的巨大轰鸣声。拳击手正在拼命从马车里挣脱出来。如果在过去,他只要扬起巨蹄,几脚就能把货车像个火柴盒似的踢碎。但是可惜啊,他现在已经没有这样的力气啦。又过了一会儿,车棚里的踢打声越来越弱,最后一点儿声音也听不到了。动物们气急败坏地向两匹驾辕的马哀求,叫他们把车停下来。“同志,同志!”他们喊道,“请不要把你们的亲兄弟送去屠宰吧!”可这两个愚笨的畜牲,冥顽无知,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相反的,他们抿起耳朵,越跑越快了。拳击手的脸再也没有从窗户后面显露。有的动物想跑到车前边把五根栏木的大门关住,可惜已经太迟了。一眨眼工夫,货车已经冲出大门外,迅速消失在大路上。拳击手从此就无影无踪了。

其他动物都立刻跑回住宅去告诉尖嗓这个消息。只有苜蓿留下来没有走,另外还有本杰明。他卧在拳击手身旁,默默无言地用自己的长尾巴给他轰苍蝇。过了大约一刻钟,尖嗓跑来了,满脸流露着同情和关怀。他劝动物们说,拿破仑同志听到农场里一位最忠诚的劳动者发生不幸的消息极其悲痛。他正在做安排,准备把拳击手送到威灵顿的医院去治疗。动物们对此感到有些不安。除了茉莉和雪球外,还没有任何动物离开过农场呢。他们不愿意见到一位生病的同志落到人类手中。但是尖嗓没有费什么力气就把他们说服了。他说,把拳击手送到威灵顿兽医那里,会比留在农场得到更有效的治疗。又过了大约半个小时,当拳击手的力气稍微恢复了一点儿以后,他挣扎着站起来,一瘸一拐地走回马厩。这时苜蓿和本杰明已经用稻草为他铺好了软软的床铺了。

三天以后,动物们被告知,尽管威灵顿医院对他作了精心的治疗,他还是病逝了。这个消息是尖嗓通知大家的。他说,拳击手临终时刻,他一直守在病床边。

“咱们得马上去叫他们来帮忙,”苜蓿说,“快,谁跑去告诉尖嗓一声,说这里出事了。”

“这是我见过的最叫我感动的景象了!”尖嗓抬起一只蹄子,抹去脸上的一滴眼泪说,“我守在他的床边,直到他咽了气。在他生命的最后时刻,他已经虚弱得讲不出话来。他在我耳边说,他唯一的遗憾就是没有看到风车重新建成。‘前进啊,同志们!’他嘶哑地说,‘以造反的名义向前进!动物农场万岁!拿破仑同志万岁!拿破仑同志永远正确!’这就是拳击手同志最后说的几句话,同志们!”

“是我的肺出了毛病。”拳击手声音微弱地说,“没关系,我想就是没有我你们也一样能把风车建好。石头已经搬来够多的了。反正我再干也不过干一个月。说老实话,我一直盼望着退休。本杰明年纪或许也够岁数了,他们会让他同我一起退休,给我做个伴儿呢。”

说到这里,尖嗓的脸色突然变了。他首先沉默了一会儿,又用两只小眼睛猜疑地左右扫视了一遍,才接着往下说。

“拳击手,”她喊道,“你觉得怎么样?”

他说,据他所知,在拳击手被送走的时候曾经流传过一个愚蠢而恶毒的谣言。有的动物说他们看到运走拳击手的货车上写着“屠宰场”字样,因之匆忙作出结论,认为拳击手是送去被屠杀了。这真是令人难以置信,尖嗓说,居然有这种愚蠢透顶的动物。尖嗓越说越气,一面甩动着尾巴,一面左蹿右跳。他尖声大叫:动物们居然这样不了解他们敬爱的领袖,拿破仑同志!这件事解释起来其实也非常简单。运货的马车原来是一个屠宰商的财产,后来被兽医买去,还没有来得及把车上的旧名称涂掉。误会就是由此引起的。

农场里大约有一半动物急急忙忙地向屹立着风车的小山丘跑去。只见拳击手倒在地上,身子卡在两根车辕中间。他挺着脖子,却无法抬起头来。他的目光已经迟滞,腰身被汗水浸湿,皮毛粘连在一起,一小道鲜血从嘴里流出来。苜蓿在他身旁跪下。

雪球成了一个隐形的恶魔,渗透到他们周围的空气里,随时随地对他们制造各种祸端。

夏天的一个黄昏,农场里突然传说,拳击手出事了。当时他不在马厩,又到风车工地拉石头去了。但这次传闻并不是无中生有。拳击手真的出事了。几分钟以后两只鸽子匆忙飞回来,带来的消息是:“拳击手倒下了!他侧卧在地上,起不来了!”

只剩下那四只小猪还在浑身发抖地等着发落。

拳击手的蹄子痊愈以后干活儿比过去更加卖力。其实每个动物这一年干活都跟奴隶没有什么两样。除了例常的农活和重修风车之外,他们还要给新生的小猪盖校舍。这项工程从三月份就开始了。由于吃不饱肚子,劳动时间又过长,动物实在无法忍受。但是拳击手却从来没有松懈过。他在言语同行动上,从来没有流露出自己的体力已经大不如前。只是从形态上才看出他发生了一些变化:他的皮毛不像过去那样光泽闪闪,他的巨大的后胯也好像抽缩了。别的动物都说,等春天长出牧草以后,拳击手就会强健如初了。但是春草生长出来,拳击手却仍然没有肥壮起来。有时候他走在斜坡上往采石场顶端拖一块巨石,他必须绷紧全身肌肉才能拖住那沉重的石头。看来支撑住他使他没有卧倒在地上的只剩下他的意志力量了。只见他的嘴唇索索抖动着,似乎仍在默念自己的格言:“我要更努力工作!”他已经没有力气发出这几个字的声音了。苜蓿和本杰明再一次警告他要注意身体,但拳击手却根本不听。他的十二岁生日很快就要到了。只要在他开始领抚恤金之前,能见到积累起大量石块他就心满意足,其他任何事他都不放在心上了。

拳击手伸过鼻子嗅了嗅,那一沓薄薄的白玩意儿在他呼出的气息里抖动着作响。

夏天过了一半的时候,摩西在销声匿迹几年之后,突然又在农场里出现了。与过去相比,他的变化不大。他仍然像从前似的任何劳动也不参加,继续高唱糖果山的老调。摩西栖在一个树桩上,扑扇着黑翅膀。只要有动物愿意听,他一谈就谈个把钟头。“同志们,在那上边,”他煞有介事地说,一边用他的嘴指着天空,“在那上边,就在你们能够看到的那块黑云的另一边,就是糖果山。咱们可怜的动物有一天将不用再干苦活儿,咱们都将永远在那个幸福的国土里安歇!”摩西甚至宣称,有一次他飞得很高,曾经去过那里,亲眼看到过那上边的四季常青的苜蓿地和挂着亚麻子饼同糖块的树篱。有不少动物相信他说的话是真的。这些动物想到他们当前的生活饥苦难熬,在另一个地方确实应该存在着一个更美好的世界,这不是合情合理的事吗?但有一件难以判断的事是,那些猪对摩西是什么态度呢?所有的猪都轻蔑地不屑说,摩西的糖果山故事是编造的谎言,但他们却又允许他留在农庄里,不参加劳动,每天还领取四分之一品脱的啤酒津贴。

拿破仑出现在公共场合时,不只有一队狗组成的扈从,而且还有一只像喇叭手似的小黑公鸡走在前面开路。

四月里,动物农场宣布成立共和国了。建立共和国就必须选举总统。总统候选人只有一个——拿破仑。他自然得到全体动物的选票,当上了总统。也就在拿破仑被选作总统的这一天,有消息传出说,最近又发现了新材料,揭露了雪球勾结琼斯的更多细节。看来雪球并不像动物们过去想像的,只是阴谋挫败牛棚战役,而是公开站在琼斯一边,同动物们进行战斗。实际情况是,在这次战役中是他率领人类侵略军发动进攻的。他高呼“人类万岁”的口号带头冲锋陷阵。少数动物在记忆中看到过的雪球脊背上的伤痕实际上是拿破仑用巨齿咬伤的。

尖嗓似乎一时晕了过去。

尽管动物们要忍受各种困苦,但同过去相比,他们今天的生活有了更大的尊严,这就部分抵消了他们受的艰辛。农场里有了更多的歌声,更多的演说,也举行了更多的游行集会。拿破仑下令,动物们每星期都要举行一次所谓的“自发式的游行集会”,目的在于庆祝动物农场的各种斗争与胜利。在指定的游行时间,动物们都要放下手里的活儿,在农场的界限内一圈圈地列队走步。猪走在队伍的最前面,接着是马,接着是牛,再以后是羊同家禽。狗走在游行队伍的两侧。走在大队动物的最前面的是拿破仑的那只黑公鸡。拳击手同苜蓿总是横抬着那面画着兽蹄和兽角的绿色旗帜。旗帜上今天又添了一行字“拿破仑同志万岁”游行完毕以后,就要朗诵歌颂拿破仑的诗句。之后尖嗓发表演讲,详细列举最近一段时间粮食增产的数字。有时候还要鸣一声礼炮。绵羊对参加自发式游行集会热情最高,如果有的动物对这种游行发出怨言(当猪狗都不在跟前的时候,个别动物还是要发发牢骚的),抱怨游行是浪费时间,要他们在寒冷中站大半天,这时绵羊就大声高叫“四条腿好,两条腿坏!”把怨声压下去。但是,总的来说,动物们还是喜欢这种庆祝仪式的。他们需要时不时地被提醒,自己已经成为真正的主人,所作的工作都是为了自己的利益。这些话对动物来说是很大的安慰。就这样,在嘹亮的歌声中,在浩浩荡荡的游行队伍里,再加上尖嗓罗列的增产数字,礼炮轰鸣,公鸡啼叫,旗帜招展,动物们倒也真会忘记他们的肚子还空着,至少暂时把饥肠辘辘抛到脑后去了。

拳击手倒在地上,身子卡在两根车辕之间……一小道鲜血从嘴里流出来。

这一年农场的收成是比较成功的,但却缺乏现金。建造学校课堂须要购买砖、沙和石灰。为了以后添置风车的机械也必须从现在起就开始积累资金。此外,还要购买房舍照明用的灯油和蜡烛,拿破仑自己食用的糖块(他禁止别的猪吃糖,理由是吃糖会使他们发胖),农场经常要补充的工具、钉子、绳索、煤、铁丝、铁块、狗食饼干等等。一垛干草和收获的一部分马铃薯已经卖出去,原定的出售鸡蛋合同每周供应数目增加到六百枚,因之这一年孵出小鸡后鸡的总数仅仅能维持原来的水平。动物的口粮十二月已经减了一次,次年二月又一次降低。为了节省灯油,棚窝里晚上已经禁止点灯了。但是猪的日子好像过得仍然很舒服,不说别的,他们的体重都在不断增加。二月底的一天下午,一股动物们从来没闻到过的令人馋涎欲滴的浓浓香味从小酿酒房飘到大院来。这间酿酒房位于琼斯住房的厨房后边,在琼斯时代就已经停止使用了。有的动物说,这是煮大麦糊的气味。动物们贪婪地闻着阵阵香味,猜测是不是正在为他们准备一顿热乎乎的大麦糊。但是热麦糊他们并没吃到。第二天动物被告知说,今后所有的大麦都供猪专用。不久,消息仍然透露出来了。原来从这时起每头猪每天可以得到半品脱啤酒,拿破仑的啤酒定量则是一加仑,每次都用德比生产的王冠牌大汤碗盛给他。

拿破仑走到皮尔京顿先生面前同他碰了杯。

现在农场要喂养的牲口数目比以前增加了许多。秋天,四口母猪差不多同时下了崽,一共生了三十一头小猪。这些猪崽都是黑白花的;既然拿破仑是农场里的唯一种猪,这些猪崽是谁的后代也就毋庸推测了。过了不久,动物们被告知,等到购买了砖瓦和木料以后,在庄园的花园里就要盖一间教室。目前小猪暂由拿破仑亲自教育,在住宅的厨房里授课。小猪在花园里游戏运动,不许同其他小动物嬉戏。大约也就在这个时候,农场又制定了一条规则:当一头猪同任何别的动物在路上碰头的时候,别的动物必须站到路边。另外就是,所有的猪,不论任何等级,在星期日都有权利在尾巴上系一条绿色飘带。

争吵的原因看来是拿破仑和皮尔京顿先生同时亮出一张黑桃A来。

这一时期,动物们的生活异常艰苦。这一年冬天像去年一样寒冷,而谷物却更短少。除了猪和狗的口粮未变外,其他动物的食物定额又一次降低了。尖嗓解释说,在粮食定量上不加区分地平等划一是违反动物主义原则的。在任何情况下,他都能毫无困难地向其他动物证明,不论表面现象如何,实际上他们的粮食一点儿也不短缺。当然了,目前调整(尖嗓永远说“调整”而不说“降低”)一下定量还是必要的,但与琼斯时代相比,生活的改善是巨大的。尖嗓接着就用刺耳的声音很快地读了一大串数字,非常细致地为动物们证明,比起琼斯时代他们占有更多燕麦,更多干草,更多胡萝卜,他们的工作时间已经减少,饮水的质量有很大提高,他们活的寿命更长,幼仔成活率也很高,他们的圈棚里铺上了更多稻草,跳蚤也比从前少多了。尖嗓说的这一套,动物们都深信不疑。说老实话,琼斯本人和琼斯所代表的一切这时差不多已经都从动物的记忆里逐渐消失了。他们知道,当前的日子又辛苦又拮据,总是吃不饱,总是受冻,只要不是睡觉的时间,一天到晚都在劳动。但过去的日子毫无疑问比现在更坏。他们愿意相信这些。再说,当初他们是奴隶,而今天他们自由了。这是本质上的不同。尖嗓自然没有忘记指出这一点。

动物们听了尖嗓这番解释,都松了一口气。这以后,尖嗓又继续描述了一些拳击手临终的细节:他受到如何关怀备至的疗理,拿破仑如何慷慨大度地支付巨额医药费用等等。动物们听了这一番叙述,心中最后的一些疑虑也都消失了。想到拳击手是在幸福中死去的,他们对失去这样一个同志就不那么悲痛了。

开始的时候,当动物农场最初制定庄园法规时,把马和猪的退休年龄定在十二岁,牛十四岁,狗九岁,羊七岁,鸡同鹅五岁。此外,退休后不同动物所得的老年抚恤金也都做了规定。直到这时,还没有哪个动物退休靠抚恤过活,但最近一段时间动物们却越来越热烈地讨论起退休的问题来。果园一侧的一小块地既然已经用来种植大麦,所以大家传说,大草场的一角将被圈起来作为年老体衰的动物啃吃青草的场地。据说,马的养老津贴是一天五磅谷物,冬季每天十五磅干草,节日还可能另加一根胡萝卜或一只苹果。到了明年,一过夏天,拳击手的十二岁生日就要到了。

下一周星期日上午的动物集会,拿破仑也出席了。他为悼念拳击手的逝世发表了一篇简短的演说。他说,虽然他未能把他们已经亡故的同志的遗体运回来,在农场安葬,但他已做了指示,用农场花园中的月桂树枝编制了一个大花圈,运送过去安放在拳击手的墓上。另外,再过几天,农场的猪还准备举行一次追悼性的宴会。拿破仑最后以再次引证拳击手生前最爱说的两句话——“我要更努力工作”和“拿破仑同志永远是正确的”结束了他的发言。每个动物最好也把这两句话当做自己的座右铭,他说。

拳击手蹄子劈裂,很久一直没有痊愈。在庆祝活动结束后的第二天,动物们就已开始了风车的重建工作。拳击手连一天也不肯休息就投入了劳动。他在暗中发誓,绝不叫其他动物觉察,自己在忍痛工作。只有到了晚上,他才私下对苜蓿说,他的蹄掌实在疼得厉害。苜蓿把一些草药嚼烂,敷在他的伤口上。她和本杰明都劝他干活儿别那么卖命了。“马的肺是经不住永远这么干活儿的。”苜蓿对他说。但是拳击手根本不听。他说,他现在只有一个愿望,那就是在到达退休年龄以前能够见到风车顺利建造起来。

在预定举行纪念性宴会的那一天,一辆杂货商的货车从威灵顿驶来,把一个大木箱送交农场的住宅。这天晚上农场住宅响起震耳欲聋的歌声,接着又传来阵阵喧哗吵闹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发生了激烈的争吵。直到大约十一点钟左右,在一阵打破玻璃的哗哗啦啦的巨响中,住宅中的喧嚣才停止。第二天直到中午,住宅里一丝动静也没有。流传着一种谣言:猪不知从什么地方弄来一笔钱,又给自己买了一箱威士忌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