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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耳朵的功能

我一直想,上帝在伊甸园里制造亚当和夏娃时,对于面部五官的安排,是经过深思熟虑的。给人两只耳朵、两只眼睛、一只鼻子(可是有两只鼻孔),显然其用意,无论是看、是听、是嗅,都应该正面与负面兼顾;而嘴却给一张,当然是要人做到心口如一。假如给了两张嘴,一张在前,一张在后,一张说好话,一张说坏话,天下岂不大乱乎?但久而久之,原意尽失,耳朵、眼睛、鼻子都变得只能接受与自己有利的信息,相反,则百般排斥,千方百计地拒绝。而嘴巴呢,虽只有一张,却变成多用途,无论真话假话,愿意怎么说就怎么说,都能从这一张嘴里出来,上帝也没辙了。

这就要谈到正题了。从这些到怀来县参观者的不满意反应上,便可了解到耳朵的功能,能做到兼听者少,而常常是偏听者多。上至达官贵人,下至平民百姓,无不喜欢听顺耳的话,而不是逆耳的话;喜欢听爱听的话,而不是不中听的话;喜欢听希望听到的话,而不是压根不想听的话。这也是社会产生许多毛病的根源。

韦先生说:“我们还瞎吹得不够。”这算抓住了1958年浪漫过了头后的全部问题的实质。然而,这位老共产党员,也有其不明白的天真之处。“吹”还加之以“瞎”,并不完全是嘴巴的过错,而应该受到责备的是耳朵。倘非耳朵需要听到这些“当惊世界殊”的高产纪录,嘴巴没有了市场,自然会闭嘴的。在中国,在有皇帝的年头里,很长时间是上面的耳朵想听什么,决定下面的嘴巴该说什么。虽然孟老夫子说过:“故声闻过情,君子耻之。”但为了说得上面的耳朵开心,也就顾不得了。

所以,耳朵的功能,是听觉。但听觉中的选择性、主观性、抗拒性的特点,则构成了人类共同的弱点。同是一种声音,而耳朵的接受程度,却是大不相同的。愿意听则听,不愿意听则掉头而去;即使走不开,必须听,非得听,他也会这耳朵进,那耳朵出。也许,他会以“听蝲蝲蛄叫唤,还不种地”的逆反心理,来个充耳不闻;也许,“有如东风射马耳”,只当你放屁,压根儿来个置之不理。

所以,当第一张嘴将产量夸大,也就是韦先生所说的瞎吹,没有被打屁股,甚至获得嘉奖。那么,受到鼓励的第二张嘴,就会迫不及待地把数字加倍。第三张嘴,必然不甘落后地跟着翻番。这也是那一年夏秋两熟季节里奇迹不断涌现的基本原因。如今,在大一点的图书馆里,还能找到当年的旧报纸或缩印本,很容易看到在头条位置,并加以套红大字刊登出来的“放卫星”高产纪录。根据台海出版社《老照片——二十世纪中国图志》一书中的一则资料,也可看出那些基层干部的嘴巴,为了满足县里的、地区的,或者省里领导耳朵听觉上的需要,在“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的精神蛊惑下,是怎样理直气壮地瞎吹,一直吹到完全不可信的程度的。

韦先生哪里知道,参访者的耳朵想听的是神话,而不是真话。这些来自北京作协的参观者,他们满心希望韦先生语出惊人。那是一个吹牛皮不上税的年代,说亩产量一万斤或十万斤,哄哄耳朵开心,有何不可?可他却不肯这样做,报出来这样小儿科的产量,自然要被参观者嗤之以鼻了。

从下列表格中,也可看出胆量渐渐加大,数字逐步攀升的状况。

在这部书的《“大跃进”要改变中国面貌》一章中,韦先生回忆道:“我看见了作家菡子同志的文章,说她去参观的那些丰产田,用自来水笔向田里的稻子中间插,竟插不下去。这密到了何等程度!我所在的怀来县还不能算太坏,我们没有搞这种自己骗自己的移植丰产田。北京作家协会来人参观,我领着他们去,他们问:‘你们这稻田亩产多少?’我答:‘能达到700斤,最好的800斤。’这是了不起的数字,过去这里种粮食作物低的100多斤,顶高的才300斤。但是参观者现出不满意的神色,‘这么低!你们有没有一万斤的?’我没有说什么。显然我们还瞎吹得不够。”

这则资料,到9月25日为止,其中小麦卫星放得最高者,为遥远的青海柴达木盆地的赛什克农场的8586斤;稻谷卫星的冠军,当数边陲的广西环江县红旗人民公社的130435斤。若是闭起眼睛一想,将这6万公斤的金黄稻谷平铺在一亩地里,也会是厚厚一层,那该是怎样一个壮观场面!稍有理智的人,很难相信这样的事实。

近年来,我偶尔还能写几句白涛式(王蒙语)的打油诗,恐怕是那一时期打下的基础。现在回想起来,当然好笑,上班作诗,下班作诗,吃饭作诗,就差上厕所也要作诗了。然而当时,大家都一本正经,不苟言笑,每天电话向上级汇报日产诗歌若干若干。社会的狂热,一旦渲染开来,便形成一股不可抑制的力量。这力量能够挟持着大多数混混沌沌者,搅进泛滥的浊流中去。而且,即使有头脑者,也不可能于赫赫扬扬的声势下,立刻就能弄清楚是非曲直的。从《思痛录》,我们知道韦先生也是后来才明白:“荒谬和冤枉并不只发生在文艺界里。文艺界挨的骂是多一些,但真正残酷的事情并不在文艺界。工农业生产一点也不是淳朴无邪的桃花源。”

韦先生在《思痛录》里写道:“老百姓无法可想,只好把几亩地的庄稼拔下来插在一亩地里,于是亩产万斤、六万斤以至十万斤的报道全登出来了。”这就是那一年大放卫星的常规做法。所以,作家菡子说钢笔都插不进,确非虚言,我还记得有照片为证,一个小孩坐在稻田里的庄稼上面而掉不下去。因此,将上述一系列数字看作是弥天大谎,也似乎不当。谎言是草尖上的露滴,照例在太阳出来以后,就会消失。可这些东西却能正儿八经、煞有介事地在报纸上登出来,你不得不信。因此,这些与最基本、最起码的科学常识相距得太离谱、太玄乎、太不可思议的高产卫星,只能看作是出于人们创造奇迹的浪漫主义,而设计出来的让耳朵听了以后高兴的小手段。大家心里明白,不过是几亩试验田的事,无伤大雅,也就没有遭到安徒生童话里那位皇帝,穿上那袭骗子的新衣后,招摇过市,而被一个小孩指出他光屁股的尴尬。

现在,已记不起当时何以一时心血来潮,展开这次浩浩荡荡的全民诗歌运动,而居然成为政府行为。全世界大概也只有中国人,才有这种敢想敢干的勇气。当时,好像作为指标,每一个县团级单位要出一个郭沫若。任务下达后,我劳改所在的工程队,那位老工人出身的队长,把我叫去。此人说话直率,要我将功补过。“你给我们弄一个郭沫若出来!”我听了以后,怀疑自己耳朵是不是有问题,诗人是可以批量生产的吗?正如时下长篇小说可以量身定做,命题作文,添加作料,爆炒出锅一样,稍有文学常识者,都会感到滑稽突梯。但戴罪之人,岂敢异议,也就奋力为之。结果,虽造不出大诗人,但给工人老大哥代写了不少顺口溜、四六句、快板诗。一时间里,写诗成了我的正业。于是,我得以脱产,专事诗歌生产的批发业务。

所以说1958年是个充满神话的年头,更近乎那个膨化了的革命浪漫时代的真实。这一切,要是追根寻底的话,都是耳朵的功能在起作用。有人要讲,正是有人爱听。历史学家乔纳森·斯彭斯在他的一本著作里,讲到西方人对于中国的偏见时,认为:“秘密就在耳朵里,耳朵既听它想听的,也听它希望听到的。”这句话,可谓一语中的。讲,得有人听;听,决定讲。虽然古罗马的大演说家西塞罗对着大海高声宣讲,但那是一种练习,如同京剧演员吊嗓子一样。如果没有耳朵,任何一张嘴巴,都不会对着墙壁干讲的。所以,耳朵比嘴巴更重要,没有耳朵,嘴巴便无用武之地。

那本经郭沫若、周扬编订的满是豪言壮语的诗集,如今几乎不大被人提起,即使提起来,也有一点羞答答的感觉。虽然,泡沫经济是近年来才出现的现象,可大呼隆的泡沫文学,则是早已有之的事,直到现在也难断根,还有乐于此道者津津有味地搅肥皂沫。但《我来了》这首民谣,你不能不承认,还是比较典型地反映出大跃进时代的狂热色彩的。作为历史的一个注脚,即使是笑柄,这首诗也将具有一定的生命力。如今那些浮躁之作,邀宠之作,粗制滥造之作,商业炒作之作,恐怕连当笑话的“光荣”也说不上的。

最令人匪夷所思的是,甚至相当负责的人写出文章来,鼓吹粮食增产是无止境的。连毛主席到徐水视察以后,也为粮食太多发愁。他对徐水县委书记张国忠说:“你们夏收才拿到了9000多万斤粮食,秋季要拿11亿斤(徐水县提出全年产粮12亿斤),你们全县31万多人口,怎么吃得完那么多粮食呢?你们粮食多了怎么办啊?农业社员自己多吃嘛,一天吃五斤也行!粮食多了,以后就少种一些,一天做半天活儿,另外半天搞文化,学科学,办文化娱乐,办大学中学。世界上的事情是不办就不办,一办就办得多!过去几千年都是亩产一二百斤,如今一下子就是几千上万。”(引自《老照片——二十世纪中国图志》)

如果说上一年,也就是1957年,是以“反右派”载入史册,整人的和被整的,在总人口中终占少数;而1958年的大跃进,则是一个把亿万人都卷进来的运动。行程一路,红火一路。尤其到了夜晚,半边天都烧得红彤彤,炉光烛天,热焰熊熊,钢花飞舞。那份狂欢节式的热流,确如那部《红旗歌谣》里的第一首诗写的,中国大地上涌动着“喝令三山五岳让路,我来了”的声势。1958年的中国人,恨不能一个晚上,就在神州大地上,跑步进入共产主义。哪怕是常识上认为绝不可能做到的,甚至是超出科学极限的奇迹,也要一一地创造出来。

从这番“浮想联翩”的谈话里,也不难看出这位诗人的浪漫精神。作为领袖,希望老百姓吃得好些,吃得多些,余下来的时间可以做别的有益的事,这份真诚还是能够体会的。但实际上,报纸上登出来的高产数字,全是嘴上功夫,真正落到实处,便成了镜花水月。所以,到了这一年的冬季,还是他,在湖北武昌主持的中共中央政治局扩大会议上,提出要“压缩空气”,反对浮夸,反对作假。于是,那些吹破天的嘴巴闭拢了,这股热潮开始冷却下来。

而这一年,几乎把全体中国人,都裹入了近乎集体无意识的狂热之中。我在豫西北的深山区劳动改造,亲眼目睹那些山民,挑灯夜战,大炼钢铁,炉火熊熊,烧红了半边天的宏伟场面。再往山巅远眺过去,尤其那些包括小脚老太太组成的穆桂英班,裹着羊肚子毛巾的老黄忠班,还有小娃娃们的罗成班,从山坳里到山巅的羊肠小道往外搬动铁矿石。那真是一个浪漫主义过度泛滥的年头。至于随后才认识到的盲动、浮夸、吹牛皮、放卫星、吃食堂、赶英超美,人民公社化的大跃进,从此“彪炳千秋”。

在五官中,眼有神色,鼻有动作,嘴有声音,但耳朵是个奇怪的家伙,永远保持沉默。除了到高老庄做乘龙快婿的猪八戒先生,能摇晃那双蒲扇般的大耳朵,表示出快乐无比的心情外,耳朵本身,是很难看出喜欢听或不喜欢听的任何蛛丝马迹的。因此,揣摩耳朵爱听什么、不爱听什么,然后,满足耳朵爱听的,从而能牢牢地把握住这双耳朵,便是历来做下属者对上司的一门顶尖学问。

那时,我已定右派,已属五类,已被劳改,已不成人民一分子。这种全民的想所非想、为所欲为的热潮,似应与我无缘。但我随工程队转移工地,由河南而湖北,看到京广铁路沿线的炼铁盛况,我为那满天红的盛况,激动得泪水都流出来了。哇!如果有外星人的话,一定会为地球上中华大地的几千万只炼钢炉而吓得心惊胆破。所以,别看我是化外之民,也禁不住被这如火如荼的景象所感动。后来,我了解到每一只炉子,都在把好钢炼成废铁,得消耗大量能源,我才知道那自作多情的眼泪,全白搭了。

在这方面,侍候过唐代后期敬宗、文宗、武宗的大内总管仇士良,可算一位佼佼者。他在宫廷斗争中,总是处于胜算的上风。他的敌手们始终也未能扳倒他,就是他这张嘴巴,对于皇帝的耳朵,十分管用。但年岁不饶人,到了不允许他再玩政治游戏的年纪,便求一个告老还乡。虽然权力这东西很诱惑人,可是他扶起来的武宗,翅膀硬了,未必会再买他的账。与其到那时落个身败名裂,玩火者有几个不被火燎着的呢,还不如趁皇帝未翻脸前,功成身退。

回顾往事,难免嗟叹。但那一年的热火朝天,可以说是五千年历史上都少有的浪漫岁月。老实说,中国人的想象力,不算十分丰沛,但这一年却是亘古未有的驰骋飞扬,达到异常发挥的程度,不但敢想,加之敢干,人之能动性超常发挥,是中国五千年史上的第一次。

这个老滑头历仕三朝,将皇帝玩在手心里,重权在握,树敌无数,最后能平安降落,也让所有人艳羡不已。那些他的同道,自然要来给他送行,免不了向他求教固宠之术。老公公对众宦官宣传他的耳朵哲学:“列位兄台,恕老身直言,天子是不可以让他闲下来的。你们要经常想办法弄一些声色犬马,甜言蜜语,满足他的耳朵的需要,而且要花样翻新,日新月异,让他没工夫顾到国家大事。这样,诸位才可以得志发达。尤其不要劝皇上读书,接近知识分子。他一看到前代兴亡的历史,忧国忧民,那我们就会被皇上疏远。一旦如此,大家也就没戏了!”这番临别赠言,说得一个个心服口服,拜谢而去。

现在一些发思古之幽情的人士,常常感叹20世纪50年代多么多么好,很像古人总爱憧憬宇宙洪荒时期,葛天氏民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简朴而又快乐的日子。50年代确实有一些值得怀念的革命浪漫主义,但回忆者通常不大提1958年这种全民的膨胀得十分过头的浪漫。如果说,上一年可用“打右派”三个字加以总结的话,那么这一年则是用“大跃进”三个字载入史册的。凡年过半百的中国人,都会留有深刻的印象,因为,倘非制造膨胀者,也必是参与膨胀者,谁也不能说自己是局外人。“文革”期间有逍遥派,但“大跃进”却是一次无任何死角的政治运动。

鲁迅先生总结过,中国人作为草民的历史,无非两者,一是当顺民的年头,一是想当顺民而不得的年头。中国人非常之不敢造反,到最后官逼民反,无法不铤而走险,落草为寇,还是一心一意等着招安。中国人的顺民思想,对于暴政压迫的承受能力,达到惊人的麻木不仁程度,才使得皇帝稳坐江山,才使得中国在经过三百多个皇帝的痛苦磨难以后,爆发辛亥革命,结束封建制度。

耳朵这东西,挺有意思!

任何一个西方国家,往上数,在他们的历史上,找不出这么多朝代,这么多皇帝。这说明了一点,在中国,最容易做的一件事,就是当皇帝。“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再没有比中国人听话、驯服、好领导、安分守己、不敢造反的了,还用耳朵干什么?所以,无论摊上多么混账的帝王、白痴的天子,实在撒烂污的统治者,以及自以为英明无比却折腾得老百姓无法安生的领袖之类,无论他们怎样蹂躏作践糟蹋摧残,老百姓只要想到自己不过是予取予夺、悉听君便的草民,都会匍匐在地,山呼万岁的;只要不杀头,便皇恩浩荡了。

韦君宜的《思痛录》问世,其中写到大跃进的1958年,她下放河北怀来的情况,提及有的耳朵想听她的浮夸之词而不得,表示失望,有的耳朵压根儿只听它想听的,而不听它不想听的,颇引起过来人的一些思索。

所以,长在皇帝脑袋两边的耳朵,可就对老百姓的祸福利害,成了性命交关的事情了。假如是好皇帝(如果有的话),能听到老百姓痛苦的万分之一,也许多少体恤一些下情,他的子民能生活得不那么受罪。假如是个不好的皇帝,那双被仇士良等蒙蔽了的耳朵,肯定听不到一丝老百姓于水深火热中的哀鸣,那么他统治下的中国,就别想有一天安生日子过。

从理论上讲,耳朵的功能是听,但听什么、怎样听,听了以后又是怎样一个反应,却是很不一样的。

怎样使皇帝的耳朵不管用,除了仇士良的“娱其耳目”外,无非两术,一曰隔离,二日包围。我们到故宫走一遭,便会从紫禁城严密的内向性结构看到,那由高墙重重套叠起来的皇宫,其终极目标就是隔绝一切外来的声音。因此,“上达天听”,在封建社会里,要比中六合彩是更难碰上的好运。任何一个国家,任何一个朝代,在最高权力的周围,除了这种物质的墙,隔绝与外界的联系,更可怕的、紧紧围裹着统治者的,还有一道简直是水泄不通的精神上的墙。所以,指望皇帝的耳朵能听到两道墙外老百姓的声音,那根本是不可能的。

第一,你说我听见了,我说我没听见,你查无实据;第二,你以为我没听见,其实,我耳听八方,早就把耳朵竖起,你毫无所觉;第三,中听的我则丝丝入扣,甘之如饴地听之,还不能从我耳朵上看出我爱听;第四,不中听的则不听之,任君说破嘴,有如东风射马耳,你并不知道我其实没听;第五,不得不听的,必须要听的,听烦听腻之后,干脆罢工,什么也不听,所谓视而不见、听而不闻,所谓闭目塞听、蒙蒙聩聩,就是这个意思了。

当然,皇帝究属少数,五千年来的中国,也就三百多位。何况,有皇帝的封建社会,早就“落花流水春去也”。但这种会被隔离,会被包围,会被“娱其耳目”的现象,却是在任何时代都会出现的事情。所以,一个单位、一个部门、一个地区担任领导工作的同志,“两耳不闻窗外事”,固然不好,“一心只听奉承话”,那就更不好了。怎样使自己的耳朵破墙而出,能听见各式各样不同的声音,特别是听得下去不那么爱听的声音,也就会避免重蹈韦君宜先生在《思痛录》里所说的那些覆辙了。

在面部五官里,耳朵闪在两边,不突出,不显眼,不出声,不表情,你不知道它在干什么、在想什么,这使它占了很大的便宜。

慎哉,耳朵的功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