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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爸爸,它们为什么要来这儿?”孩子们问道。

又过去了好些年。房顶上都长了草,甚至后来晚几年才修建的谷仓,顶上也是一片绿草。原本住在森林的老鼠,现在也搬进了仓房里。山雀和其他小鸟也四处飞来飞去。山坡半腰上的鸟更多,甚至连乌鸦也来凑热闹。最惊奇的是,从前年夏天开始,就有很多海鸥飞过来了,它们从海边沿着山坡一路飞到田野里,安下了家。艾萨克的农场现在引来了大批生物。艾勒苏和小赛维特看到海鸥时是什么反应?噢,这是从很远很远的地方寻过来的奇怪鸟儿;倒不是很多,只有六只,全身白色,看起来简直一模一样,在田野里摇摇摆摆地走来走去,有时俯下脑袋啄食青草。

“因为海上有了风暴,所以它们来这里避难。”他们的父亲回答。噢,能看到这些海鸥是多么神奇和惊喜呀!

奥琳的诡计没被看穿;他还以为事情都解决了,很是满意。他居然没想到去把绵羊也数一数。他根本不关心牲口的总数。不过,奥琳倒也没有坏透;不管怎样她毕竟帮他管好了家,还有牲口;她只不过是个蠢女人,这是她自己最大的缺点。所以也不用赶她走了——让她在这儿生活吧——不必跟她一般见识。但是,现在的情况真是让艾萨克开心不起来,他整日郁郁寡欢,毫无欣喜之色。

平时艾萨克还会把一些有用或者好的东西告诉他的两个儿子。他们已经到了上学的年纪,只不过学校在好几英里以外的村子里,太远了。因此,每逢周日,艾萨克自己教他们开始识字,从最简单的二十六个字母开始学,但是,对于这个纯粹的庄稼汉来说,也仅限于此,让他传授更多的知识明显不太可能;所以《教理问答》和《圣经》也只能像奶酪一样,被他放在一边。从他对儿子的教育方式看,艾萨克明显觉得男孩子最好不用有太多学识。两个孩子是他快乐的源泉,也是上帝赐给他的财富,他时常想起孩子们小时候的日子,他们的母亲因为他手上沾了树脂,因此不让他碰两个孩子。噢,树脂,这个世上最干净的东西!虽然柏油、羊奶和骨髓都是上好的东西,但是这干净无比的松脂——更不用说啦!

奥琳倒像受了伤似的,问道:“既然一只都没少,感谢上帝,你再也不能认为是奥琳吃了它,可怜的人啊,总算没事了。”

所以两个小孩就在脏兮兮又天真无知的乐园里长大了,但他们有时也会洗得干干净净的,这时候他们又变成了漂漂亮亮的小伙子;赛维特健康可爱,而艾勒苏则文静懂事。

“你还真会数数啊。”

“那些海鸥怎么能料到坏天气要来了?”他问。

“嗯,行,那好吧。”

“它们对天气很敏感,坏天气会让它们恶心难受。”他的父亲回答。“但它们的症状没有苍蝇那么严重。苍蝇会怎么样我是不知道,不过我想,应该会发痛风,或者头昏什么的。但是别打苍蝇,那样会让它们更严重的——孩子们,记住了!另外还有一种马蝇不一样,它们会自己死掉。到了夏天,它会突然出现,但是某一天,又突然消失掉,消失的时候意味着它的末日到了。”

“对。”

“它会怎么死掉呢?”艾勒苏问道。

“总共十六只?”她居然无辜地问道。

“它体内的脂肪会硬化,然后它就躺着死了。”

艾萨克松了一口气。但这又是为什么呢?这个可恶的奥琳,难道连十六只羊都数不清吗?他怒声责问她:“你在搞什么?明明就是有十六只羊。”

每一天他们都能学到新东西。比如,怎么从高处的石头上往下跳,怎么保持舌头在嘴里的位置才不会咬到它。当他们长大了一点,想在去教堂做礼拜的时候让身上闻起来有香味,就会到山上采来艾菊,往身上轻轻擦拭就可以了。他们的父亲简直聪慧过人,教他们辨认各种石头,打火石什么的,还告诉他们为何白色的石头比灰色的更坚硬;不过当他捡到打火石的时候,他要用它们做成打火机并用它打火。他还告诉他们有关月亮的知识,解释为什么当你能左手紧握拳头遮住月亮的空缺处,它就是上弦月,而用右手能做到的话就是下弦月;记住,孩子们!很多次,艾萨克讲得越来越偏门,神秘十足。某一个星期五,他宣布跟人类穿针眼儿相比,一匹骆驼死后进天堂的难度更大。又有一次,他告诉他们天使的荣耀,说星星点缀在天使的脚后跟上,而并非镶嵌在她们的平底靴子上。艾萨克的教学简单又实用,刚好符合一个远居山林的庄稼汉的身份;村里的教师估计会对这些很不屑,不过艾萨克的孩子们却觉得这大大充实了他们的精神生活。他们受教育和训练就是为了了解他们自身的小世界,还有什么比这更好的呢?到了秋天宰牲口的季节,两个小家伙异常好奇,同时又万分惊恐,为即将被宰的牲口感到难过不已。艾萨克一手抓着牲口,一手准备打下去;奥琳在一边搅拌鲜血。长满胡须又聪明的老山羊被放出来了,两个孩子站在角落里偷看。“可恶的冷风,吹得好痛。”艾勒苏说着,转过身去擦眼睛。小赛维特则是直接大声哭了出来,叫道:“可怜的山羊!”杀死了山羊,艾萨克过来告诫他们:“杀牲口的时候,千万别站在旁边,也不要同情它们,更不要说‘可怜的东西’,不然这样的话它们会更挣扎,也就更难杀死了。记住这个!”

艾萨克彻底迷惑了。那天晚上,牛羊都回到家,他跟以前一样数了数羊——十六只。他又数了一次,甚至数了五次。还是十六只,没有丢。

又过去了几年,春天快到了。

“没有。什么山羊?”

英格尔写信回来,告诉他们,她自己过得很好,还在那边学了不少东西。她的小女儿也已长大,十一月十五日是她的生日,生下来第二天就取了名字,叫丽奥波尔丁。小女儿会各种手艺,刺绣编织都不在话下,很是心灵手巧。

“她走的时候没有带着一只山羊吗?”

尤其让艾萨克惊讶的是,这封书信完全出自英格尔本人之手,拼字书写全都由她自己执笔。信上的字艾萨克认不太全,只得带到村里去,叫店里的人读给他听;但艾萨克听了一遍就记住了,回到家之后,信的内容已经牢记在脑子里。

“没有。”兄弟俩回答,“一只山羊?”

这个时候,他严肃地坐在桌子一端,铺开信,朗声给孩子们念。那时候他恨不得奥琳也在旁边,听到他轻而易举就可以流利地念出信里的每一个字,不过他倒不会那么直白地去叫她来听呢。念完信,他对两个儿子说道:“看看,艾勒苏,还有你,赛维特,这封信是你们的母亲亲手写的,她在那边学了不少知识,还有你们的小妹妹,她也比我们当中的任何一个都懂得多。可都好啦!”两个孩子坐在那儿,一声不吭,陷入了沉思。

“她有没有带着一只山羊走?”

“噢,真是了不起啊!”奥琳说。

“看到了。”

她说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她怀疑英格尔在讲假话,还是她根本就不信任艾萨克的读信能力?奥琳心里究竟在想什么,谁也搞不懂,此刻她面无表情地坐在那儿,满口恶话。艾萨克懒得搭理她。

“那个女人是从下面那地方来的。走的时候你们看见了吗?”

“等你们的妈妈回来以后,孩子们,你们也得学着写字了。”她向两个孩子说道。

“没错。”

奥琳把挂在炉子边要烘干的衣服移开,又移了移一只水壶,又把衣服移到一边。她不停地忙着,同时心里也一直不知道在想什么。

“昨天这儿来了个女人。”他们的父亲开口说道。

“这儿样样都不可挑剔了。”她最后说道,“我想该买包咖啡回来了。”

两人扫了一眼,不见工程师。现在两个惴惴不安的心终于可以放松下来,刚才的紧张一扫而光。

“咖啡?”艾萨克脱口问道。

原来,工程师落下了一段彩色铅笔,被艾勒苏捡到了,他跑在后面追他们,想要把铅笔还回去,但那个大人物带着那一行人已经大步往前,消失在森林中。艾勒苏于是没再追上去。他突然冒出了一个想法——只要他不告诉别人,那么这段铅笔他可以自己留着!他找到了赛维特,这样至少有个人来帮他分担赃物了,于是两个人带着捡来的铅笔头爬到地板下躲了起来。噢——就这么一小段铅笔头,在他们眼里就是一件宝物,一个奇迹!他们找到刨木头剩下的刨花,在上面画了一堆;他们还发现铅笔一端是蓝色,另一端是红色的,于是两头换着用。后来听到他们的父亲急切不停地叫他们,艾勒苏小声道:“准是那些人回来要铅笔了!”他俩刚才的喜悦一扫而光,开始胆战心惊起来,两颗心脏跳到了嗓子眼儿,紧张不已。两兄弟爬了出来,艾勒苏伸手把铅笔递出来:“给,我们没弄坏。”真希望刚才没见过这支笔。

奥琳平静地答道:“这么久以来,每次我都是拿自己的钱买的,但……”

艾勒苏去哪儿了,这两个孩子跑哪儿去啦?他们的父亲急需找到他们问清楚一些事情;他们不小了,有些事都知道个大概。两个小孩子远远爬进谷仓的石板下,想要躲起来,不过最后唧唧喳喳的低语还是出卖了两个小东西,艾萨克发现了他们。最后两兄弟像罪人似的爬了出来。

对艾萨克来说,咖啡是梦和童话里的东西,像彩虹一样有些遥不可及。奥琳简直是异想天开。不过他倒也没对她发飙;不过想起她之前和拉普兰人做的那些交易,于是恨恨地说道:“行,我给你买,会给你买的。要一袋咖啡,是不是?怎么不干脆买一磅?直接给你买一磅好了,你应该想要。”

“艾勒苏!”他大声叫。

“没必要用这种口气,艾萨克。我的兄弟聂耳,他那儿有咖啡;下面的布里达布立克,他们家也有。”

现在真是好时机——他可以对她下手:双手把奥琳抓起来,使劲一捏,就能把她捏死。他是可以这么做,但是他最后没有,而是向门口走去,大声说道:“我现在不跟你废话。”然后他走了出去,好似在向奥琳表明,她下次再这样,艾萨克绝不客气。

“没错,那是因为他们没有牛奶。他们那些地方一滴牛奶都没有。”

“正是我说的。”奥琳轻声细语,“但你最好自己数数,这样就明白了。”

“可能如此。但你既然能看书识字,读起信来毫不费力,你应该知道咖啡是家庭必备的物品吧。”

但他不可能一直傻站在屋子中间,什么都不说。“嗯,”他说,“嗬!所以现在只剩下十五只山羊了,你刚才是这意思吗?”

“你这可恶的东西!”艾萨克说。

现在,要是艾萨克要给奥琳点颜色看看,或者干脆揍她一顿,这不失为一个好机会——简直是天赐良机。现在屋里只有他俩,那几个人走后孩子们也出去了。艾萨克站在屋子中间,奥琳坐在火炉旁边。艾萨克清了清嗓子,好像要说什么,但是又一声不吭。只是因为他从性子里不想要计较。他家有几只山羊他自然比谁都清楚——这个女人疯了吗?他每天都要跟每一只羊私底下说说话,一直都是十六只,难道是丢了一只不成?他记得有一天有个女人从布里达布立克上山来,估计就是那天,奥琳把一只山羊卖掉了。“嗯,”艾萨克说,这段时间他一直是欲言又止。奥琳到底对它们做了什么?她应该没有把它们杀掉,但应该和屠杀差不多,他多少能猜出那十六只山羊的下场。

看到艾萨克发火,奥琳坐了下来,一声不吭。

工程师带着那些人扬长而去。

“说到你家的英格尔,”她开口道,“恕我直言……”

“嗬!”艾萨克轻声叹道。艾萨克扯了一绺胡子,放到嘴里咬着。

“你尽管说,我洗耳恭听。”

“不是。”她答道,然后转而用无助的眼神看着那一行人,好像想说这人是多么的不可理喻。

“她早晚会回来的,又在外面学了一身本事。没准会戴着挂珠子插羽毛的帽子,是吧?”

“不是十六只山羊吗?”他说。

“没错,是有可能。”

艾萨克看着她,奥琳倒也不怕,直直盯着艾萨克的脸。

“嗯。”她继续,“她可以用她高雅讲究的方式来答谢我,既然她现在已经是这么时髦又讲究的人。”

“你刚才说什么了,艾萨克?十六只山羊?明明是十五只。”她说。

“你?”艾萨克脱口问道。

奥琳从艾萨克的话里听出来他还是那么固执而不讲理,现在她正好抓住这个机会了。

奥琳恭顺地回答:“对,当时正是我在中间略施小计,她才走的呀。”

“你不用解释了。”工程师说,“我叫你家下面的那个人来做好了,就是那个布理德·奥森;他会很高兴接受这份工作的。”他转身向后面几个人简单说道:“好了,同志们,我们继续。”

艾萨克惊得哑口无言;他所有的话都堵到了嗓子眼儿,却不知道说什么,他坐在那儿盯着奥琳。他没幻听吧?可是奥琳却坐在那儿,完全若无其事的样子,好似刚才什么都未曾说过。不,准确地说是艾萨克自己完全迷惑了。

“所以,我怎么能在农忙季节放着他们不管,然后去忙活电缆的事情呢?”

他摇摇摆摆地走出了屋子,脑子一片空白。奥琳,那个老巫婆,满身肥肉,一肚子坏肠子的丑婆子——为什么第一年他没有把她扭断?他百感交集,极力让自己恢复平静。可最后还是没办法静下来,即使是一向处变不惊的他,遇到这样的情况也很难冷静!换作别人也一样。

“是的,是的,你说得很在理。”工程师打断他。

接下来的事情比较讽刺。艾萨克进了牲口棚,数了数山羊。山羊,还有羊羔,一个都没少。又数了母牛、猪,还有十四只母鸡和两只小牛。“啊,我居然忘了数绵羊。”他自言自语。于是装出一脸担忧,唯恐又少了绵羊的样子去数了数绵羊。艾萨克心里很清楚绵羊少了,实际上他很早就知道了;但他为什么还装着完全不知情的样子呢?其实是这样的:上次奥琳骗他说少了一只山羊,虽然事实上根本没有少;他也闹了一场,但无济于事。每一次和奥琳的战争都是以他的失败告终。一直到了秋天宰牲口的季节,他这才发现少了一只母绵羊,他当时本可以叫奥琳来解释,但他没有那个勇气,甚至那次之后他也依旧不敢叫奥琳来给他个交待。

听到这句带威胁的话,艾萨克倒是松了一口气。他也不想让这个大人物失望,于是开口解释道。“是这样的,”他说,“我现在有一匹马、五头母牛、一头公牛。除此之外,还有二十只绵羊、十六只山羊。这些牲口能给我们带来吃的,还有羊毛和皮鞋。我们得养它们。”

但今天,艾萨克,他决定把这事给捅破了。这次奥琳已经叫他忍无可忍,他来来回回数了好几遍,伸出食指大声地数数——如果奥琳刚好在外面,那让她听见正好。他说了奥琳不少坏话,说得很大声;她这个奥氏喂羊法还真是奇特啊,居然能把羊给喂没了,唉,这不还刚丢了一只母绵羊吗。她这个彻头彻尾的贱女人,她自己心里有数!噢,艾萨克真希望她就站在外面,听到他骂她,给她点颜色看看。

“你要是不做,自然还有人愿意做。”工程师说道。

他从牲口棚走出来,又到马厩里数了数马;数完这批他就要进去了——进屋去跟奥琳好好算账。他走得很快,以至于好像满心怒气把衣服都吹起来了。透过窗子看到奥琳依旧若无其事,好似什么都不知晓。她从屋子里走了出来,出现在门前的石板上,脚步稳健而丝毫不慌乱,正拿着一个袋子朝牛棚走去。

“这个,我不清楚。”艾萨克回答道,“这就是我的生活,你知道的——这块地是我的全部。我还有一家子人,还有牲口要养——全都得靠这块地。这已经是我们的生活了。”

“那只扁耳朵的母羊,你把它怎么样了?”他问。

“是不是你在地里干活赚的钱比给我们干赚得更多?”

“母羊?”她问。

“赚钱更多?”艾萨克不解。

“没错,若是现在还在的话,应该已经产了两只羊羔了。你拿它们怎么了?它本来能生两只羊羔的,你现在让我损失了三只羊,懂吗?”

工程师看了他好一会儿,然后问了一个他始料不及的问题:“你干那些赚的钱是不是更多?”

奥琳完全呆住了;这种情况让她措手不及;她一直摇头,好似随时会瘫软下去——差点就摔倒弄伤了。她现在脑中转得飞快;她一向可以急中生智,解除麻烦;这次应该也不会例外的呀。

“恐怕不行。”艾萨克答道,“除了冬天,其他三个季节我都有自己的工作要忙,没时间干其他的事。”

“我是偷了山羊和那头母绵羊。”她最后平静地说道,“但你觉得我能拿来干什么?你觉得我自己能把它们一下子吃了吗?”

“这没用。必须全年工作,不管夏天还是冬天。”

“你能拿来干吗,你自己很清楚。”

艾萨克权衡了好久。“冬天的话倒是没什么问题。”他说道。

“哟!说得好像在你们家连饭和肉都吃不饱,还要偷吃才行。不过,我想声明,这么些年,我还不至于饿到这个地步。”

“随时保持线路通畅,必要的时候要修理修理,在通线的地方要把旁边的树枝都清理掉。到时候会有人带机器过来的,挂到墙上去,到时候你就能知道什么时候需要处理了。到时候不管你在忙什么,都得马上去解决。”

“那么,你把我的羊弄到哪里去了?是不是拿给奥山德尔了?”

“是。”艾萨克回答,“我要做什么呢?”

“奥山德尔?”奥琳放下桶,抱着双手,“但愿我不用承担更多的罪责!你在说什么呀,什么母羊、羊羔?你说的那只山羊,就是那只扁耳朵山羊吗?”

“每年会付给你二十五块的薪水。”

“你这可恶的女人!”艾萨克气结,转身要走。

“嗬!”艾萨克惊讶道。

“哎呀,艾萨克,你也真是奇葩,我说你什么好呢——你看,你家里应有尽有,这么一大群绵羊、山羊,棚子里都挤满了,你从没知足过。我怎么知道是哪只羊,又是哪两只羊羔呢?你应该感谢那世世代代慈悲的上帝,你该谢谢他。现在是夏天,过不了多久就是冬天,到时又是产羔季节,还要多出三倍来呢。”

“这个地方,”说话的是那个工程师,“刚好处在穿过峡谷的两条线路的正中处,他们很可能请你当这两条线路的接线员。”

噢,奥琳这个女人!

这次又有一队人马来到了赛兰拉;一个工程师、一个工头,带着两个工作人员,他们又是来选定电报的路线的。根据选好的路线,电线得架过房子屋顶,还要开出一条路,笔直地穿过山林。这对艾萨克一家当然没什么坏处,能与外面的世界连起来,这地方也不至于再像从前一样冷寂。

艾萨克像一头被激怒的熊一样哼声走了。“我当初怎么那么笨,居然没在第一天就把她杀了!”他嘴里骂骂咧咧的,骂自己是蠢货。“白痴,我简直是废物!不过现在也还算太迟;不过再等等,今晚还不是时候,明天吧……等到明早就可以下手了。到时候一下子丢了三只羊,看她还有没有脸提咖啡!”

一晃又过去了好几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