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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的由来

以澳大利亚乡镇边缘的一座战俘营为背景,我想试着书写的是一个相似的故事,或者说,一个受1944年考拉镇事件启发的故事。我将类似的事件纳入一个名为加韦尔的虚构所在,为此,我要向考拉镇的民众,向那晚暴乱中死难者的灵魂请求原谅。我的故事就像考拉镇事件的兄弟或姐妹——两者因DNA而紧密相连,在诸多层面相似,但采用了不同的名字,在一些方面具有不同的特征。

但事实上,我并没有严格再现1944年8月4日至5日,考拉镇暴动中发生的诸般事件。我不想冒犯那些在当晚、之前以及之后几天中幸存下来的人,而最重要的原因在于,我想试着尽可能精确地去解读那场灾难的双方所处的文化环境。这并非一部“隐去真名的纪实作品”——那种作品的每个角色,都反映着现实中的人,有的依然在世,有的已然去世。但我的角色在设计上,并不追求对美德、罪行、愚昧、狂热或英勇之举的反映,尽管在考拉镇暴动事件的真实“角色”身上,这些都有着明显的体现。无论如何,我们掌握的细节都不足以充实所有角色。小说家要做的是,组合并放大这些细节——写小说的部分任务就在于此。诚可为此致歉,却是在所难免。

例如,在加韦尔战俘营的暴动事件中,满月扮演了应有的角色,正如在考拉镇事件中一样。不论在真实还是虚构的小镇里,那个高潮迭起的夜晚都异常寒冷。不过爱丽丝·赫尔曼确是虚构人物,仅仅存在于本故事的叙事范围之内。詹卡洛·莫里萨诺也是如此。(但我们知道,两人间的情感关系的确曾在那个时代发生。)现实中,考拉镇意大利战俘区的指挥官是E. V. 蒂姆斯少校,一位小说家。然而虚构人物萨特少校,那个撰写着鼓舞人心的电台节目剧本,掌管加韦尔战俘营C区的指挥官,绝非用来影射E. V. 蒂姆斯的生活、行为、动机,或他的所思所想。指挥官艾博凯尔上校这个角色,也绝非用来描绘现实中指挥官的性情或他生活中的事件。考拉镇战俘营里的确有个韩国告密者,但并不是本故事中的郑恩屋。有名日本战俘曾试图向守备队示警,但不是本故事中那个叫作本恩的人。

渐渐地,越狱战俘的动机显露得愈发清晰,通过结尾处致谢部分提到的专家、书籍以及文献,可以搜集到相关证据,拼凑起一幅更为精确的画面。

即便如此,我却希望这个故事具有真实的一面,在动机的想象方面、角色的行为方面——在感受上,能够切实再现那个时代发生过什么。小说往往试图用谎言,用杜撰来表达真实。通过虚构的加韦尔战俘营,我试图用自己的方式去解读考拉镇现象,阐释意念的强大力量,诠释这场越狱事件揭示的、我们所表现出的迥异观念。

为了挫败这歹毒的阴谋,民众自发地武装起来。我的一位姑婆住在离考拉镇不远的一个镇子里,因为男人们不在家,她每晚都傍着斧头入睡。农夫不得不暂离农舍时,会把步枪留给妻子,以此保卫家庭,保护自己。

以上“免责声明”常见于小说之中,因而,指责小说家“只对现实世界和虚构世界中最好的部分负责”可谓恰如其分。如果真的如此,我希望这部小说的读者能够感受到,他们得到了两个世界中最好的部分。不管经过如何冒昧的改动,这都是一个绝好的故事,我只塑造了其中一部分,更重要的部分,由1944年8月发生的事塑造——这些事发生在那个远离战争前线,远离世界主流话语的小镇里。

那场日本战俘暴动事件,发生在新南威尔士州中西部地区的考拉镇——在小镇边缘的一所战俘营里。当时我九岁,父亲正在海外服役,不在我身边。家门口缺少他的把守,无法依靠他抵御暴乱,即使在悉尼郊区似乎也会感到,这是异常恐怖的事情:一场源自腹地的入侵。事件的动机令人不解,超出了我们的文化视域与想象的边界。据我们判断,种种动机之中,应该包含这样一种企图:向妇女、儿童以及男人,按照这个顺序,施加难以言说的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