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 那你 多交一些朋友啊 朋友多了就好了 不过 你话太少了 你这样很难交朋友 不过也有人喜欢 安静的
我点头 发现他 没在看我 于是点头说 嗯
他说 你也可以经常去 旅行啊 澳大利亚有很多好玩的地方 我的一些朋友 回国以前 就租一辆车 绕着 澳洲开 road trip 开到哪里就玩到哪里 我之前 去过一次墨尔本 大洋路 那里很美 布里斯班也很漂亮 是田园风光 有一次 我们开到一个 田野 满地都是 小黄花 然后我们躺到草地上 衣服被染了颜色 不过 很爽
等 红灯的时候 杰瑞说 那挺没劲的啊 很寂寞吧
这时候 又是 红灯 他的手臂伸直 握在方向盘 十点钟和两点钟的 位置上
他摘下了 墨镜 说 这么暗还戴墨镜 就有点儿装逼了 我笑了笑 他转头来看我说 你在墨尔本 朋友多么 我说 还好 可是有些毕业以后 选择回国了 有些 来悉尼读研究生 所以剩下的 不多 加上我 住得 偏僻 大部分 时候 都一个人在 官邸
不知道 为什么 我突然 伸过脑袋 咬了他的胳膊
杰瑞说 可能快要下雨了 他说 不知道 后面的云会不会赶上来 然后他用 手指指了一下说 你看 我们去的那个地方 看起来 还是晴天
他有些惊讶 又 装作镇定地看着我 笑说 这是你表达友好的方式么 你该不会是 澳洲土著吧
天色开始变得 阴暗 车子的后面 有厚重乌黑色的云
我有点儿 尴尬 看着他 不知道要说什么
【五】
【六】
更远处是一个很大的 牧场 因为天气炎热 草都变黄 零零散散的 有几头牛在上面 不时地发出 mer……mer……的叫声
第一天搬到 官邸的晚上 多少有些害怕 有一点点 声音我便竖起耳朵仔细听 晚上 一点的时候 外面忽然有喷水的声音 我以为是下雨 跳下床 往窗外看 原来是 花坛里的 自动喷水
官邸 其实以前更大 大概占地 3300百平方米 不过现在 其余的部分被 改造成了一个 私立天主教 中学 我的窗户正对着 一个 被教室包围着的 小型篮球场 因为是 假期的关系 整个学校都 显得很冷清
窗户外面 芙蓉树上的 树熊 晚上会发出 人类睡觉时候一样的 打呼噜的声音 早上 天棚上 发出 哗啦哗啦的 声响 是白色金刚鹦鹉在上面打架的声音
浴室的门 是铝合金 包裹的 打磨过的毛玻璃 分成三个长条 拉把手的时候 它们便一个一个 在各自轨道上 分开 变成一扇门 冷水和 热水 分别由 墙上的两个龙头控制 蓬头 又圆又大 水量如 暴雨一般充足
有的时候 老板不在 我一个人住 半夜被热醒 于是穿上短裤 光着身子 在官邸里走 把所有灯都打开 一个人 坐在早茶室 打开空调 深夜里的三点一刻 坐在早茶室的藤椅上 只是坐着而已 手里 握着手机 按出了你的号码 这时候 你那里刚刚过 午夜 你应该还没睡 只是我想了一想 把手机翻了过去 放到桌子上 蓝色的 喇叭向上 用八角杯喝瑞宾娜 觉得应该 想一些事 可是 所有的事都不往脑子里来 于是 坐了一会儿 又回去睡觉
洗手间 被一道 木门隔开 抬头向上看的时候 是高高的 天井 白天的时候 阳光和微风肆无忌惮地 从上面下来
因为 没有网络 我的生活 就成了 看电影 看书 打网球 和工作 晚上 屋子里闷热的时候 会走到学校 翻过 两米多高 贴着 不经允许不得入内的 告示的 学校游泳池栅栏 游泳池 比我想象的要深 在里面踩不到底 月光映在水面上 顺着涟漪 投射出一道道光亮波纹 有的时候 我平躺在游泳池里 伸展四肢 把脑袋往水里仰 看天
我住在 官邸的一个 隔层里 这里 可以称做一个 密室 来官邸的陌生人 绝对不会找到这个房间 整个房间都是 木头建造的 地上有 羊毛颜色的 长毛地毯 房间很简单 一个很大的king size双人床 一张书桌 和一个 古董皮质沙发
星星很低 多而明亮 我找到 小野教我认识的 猎户星座 看到它由 三颗闪亮星星组成的腰带 空气里有鸟 和不知道名字的动物的叫声 这时候 我心里没有一丝害怕
官邸 建于 1874年 是座有 意大利风格的英式建筑 是第一批移民到 澳大利亚的 英国伯爵 克拉克的住处 它占地1100平方米 时过境迁 现在它已经成为 被 澳洲政府所保护的历史文物之一 主要 用于 庆典 婚礼 和会议 二楼有 十多个 复古套房 对外开放 每天的费用 大概是 2000元到3000元人民币 我在这个地方当厨师 工作了 已经一年多
有天晚上 官邸 来了 十几个欧洲人 我一个人 在厨房里工作 晚上十点多左右 他们走了以后 我在厨房洗碗 老板走进来说 别洗了 到外边来坐一坐
【四】
长满常春藤的院子里 老板在喝 红酒 我开了一瓶啤酒 倒在杯子里喝 我们有一句 没一句地聊天 老板说 客人们都吃得很满意 我喝第二瓶的时候 就有一些醉了 直接对着瓶子喝 老板笑着说 你这样 更像澳洲人了 哈哈
后来 在一个 气温高达四十多度的 中午 我给老板打了电话 说 我想搬过去
我和老板说 我已经找到新的房子了 等二月底 我朋友从国内回来以后 我就搬出去 是一个 三室一厅的 刚建好的新townhouse
我说 这样太添麻烦了 老板说 不会啊 这样你上班也 方便 反正就我一个人在 那里住
老板说 你走了以后 我一定会想你的 这房子太大了 你知道 我一个人住
后来有天上班的 时候 老板问我在家 都做什么吃 我说 我都不做饭 天天吃 raw food 后来 老板又听说 我住的地方很热 且没有空调 然后 她就和我说 安东尼啊 你干脆就 搬来官邸住好了 也不用付房租 只是看到 哪里灯泡 坏了 你就把灯泡换换
后来 我和老板都喝高了 老板就开始 honey honey地叫 她说 还记得 你第一次来这里么 骑一辆自行车 英语又不怎么好 当时我说 我们不缺人 后来 过了几周 你又来 我就 想 我一定要给 这个男孩一份工作
十一月末的时候小野考试结束 准备回国住三个月 因为 暑假开始 学生村很多的 学生都 陆陆续续地 搬了出去 整个一层 也只有两三个人 因为 学生村的人越来越少 管理员 关闭了 一半以上的 卫生间 浴室 和厨房 其中包括我使用的几个 于是 每次做饭的 时候 我都要 拿着我的厨具 跑到新楼做饭 这样过了几天 我就厌倦了 于是 去超市买了很多的水果和沙拉 装满了我的整个冰箱 实在饿了 就开车下山 吃麦当劳 或者 Subway
我就在那里笑 我说 对呀 对呀 那时候 我刚来 Sunbury 骑着自行车 到处找工作 能找到这份工作 真的是很 幸运
我觉得 我人生巅峰的时刻 就是 每一次被你喜欢的时候 就好像 莫文蔚 歌词里唱的那样 过去我哪有 明眸烁烁闪耀 全靠你说 爱我 让我自觉紧要
老板 说了些 什么 有几个 单词 我没听懂 但是 听到她说 that’s all mean to be(这些 都是命中注定的)
看电影的时候 被装在塑料球里的 金丝熊对闪电狗 说 遇见你 以后的 每一秒 都是我人生的 巅峰
后来 到半夜 满桌子都是酒杯 我和老板 似乎反反复复地 对彼此 喊着 night night 摇摇晃晃地 回到各自的房间
十月月的时候 我回国了一次 因为发生的 一些事情 让我多少有些 怀疑自己 心情很不好
【七】
【三】
大概一个半小时以后 我们到达了 目的地 是半山腰 杰瑞说 这里是 悉尼的最东边 你看 下边就是 太平洋
我说 不是 我住在官邸
山的那一边是 波涛汹涌的 礁石海岸线 海水是 蔚蓝的 打在礁石上以后 形成巨大的 白色泡沫 杰瑞 扶着海边的 扶栏 踩在上面 小孩子一样地 探出身子 大声喊 他说 每次来这里心情都很好
他问 你住在 墨尔本哪里?也是和朋友 合租的房子么?
山的那一边 风平浪静 是悉尼的全景 能看到 整个darling harbor 上面有 成群结队的帆船迎风起航 杰瑞说 今天是阴天 否则的话 这个时候 刚好落日 整个海面都是金色的 天也是金色的 很好看 好看得刺眼
杰瑞戴着 大小适中的黑色 墨镜 他问我 饿不饿 我说不怎么饿 他说 那好 那我们先去海边吧 途中我们很少讲话 杰瑞对我说 你和照片上一模一样 只是鼻子上 多了一个包 我说之前本来是一个很小的包 结果前天 去 fish market 吃了一大盘子龙虾 结果 第二天就成了这个样子 沉默了 一会儿我问 你的脚好点儿了么 他说 只是不能跑 走路或者 开车什么的 都没有问题 我顺着他踩油门的 地方看去 包扎的样子 好像是 小脚指头上 长了一个春卷
后来 我们来到山脚 在海边的沙滩 坐下 他拿出烟 问我抽不抽 我摇头 他熟练地 点上一支 看着远处 他说 其实这里也不错 如果有 喜欢的人在身边的话 也蛮好的
下午五点的 时候 我在师傅家厅里 看卫星转播的 《星光大道》 电话忽然响了起来 杰瑞说 我已经在门外了 出来吧 我和师傅说再见 师傅从屋子里跑出来 说是要看小帅哥 结果 杰瑞没有下车 师傅只是笑着和我点头说 车不错 车不错
我赞同地 点头
我和杰瑞 之前只是在网上断断续续地聊天 他是上海人 长得有点儿像 五月天的阿信 话不多 狮子座 曾经他 邀请我来悉尼玩 他说 我家离机场很近 我可以开车去接你 三分钟就到了 我知道一个很 秘密的地方 看悉尼的 夜景 很美 如果你来了 我可以带你去
他 看看我 笑了一下 说 你挺奇怪的 不过很 高兴 认识你
但这次的 悉尼之旅玩得很开心 临回墨尔本的 前一天 在师傅家 接到 杰瑞的电话 他说 我上楼的 时候 不小心撞到了脚趾头 喷出来很多血 脚趾盖也歪了 如果明天好些了 我就去接你 我说 好 get well soon
我也是 我说 有机会 来墨尔本玩 那时候 我有了自己的房子 你可以住我家
我之前 对悉尼的 印象总是不好 觉得节奏很快 人没有墨尔本的人 淳朴 公共交通工具服务差 消费又高
好呀 好呀 他说
一月末的 时候 去了悉尼 来澳洲 快三年了 还是第一次去 悉尼
【八】
【二】
这就是 2008年底 到 2009年初的夏天 我住在官邸
有的时候 我觉得 自己活在别人的 生活里 感觉上 好像 不知不觉地 一点点地 脱离了 所谓的 自己的世界
有的时候 看到心底的寂寥 也有 内心真实沉着的时刻
【一】
坐在官邸的 阳台上 看着云朵 在天空 随着风 快速流动 我开始想明白一些事
住在官邸
原来 情感和思念 不会随着物理空间和时光更换而 损坏 它们只是慢慢败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