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圣地亚哥启程后三个月,我们终于来到海上。黄昏,在摇曳的金光中,可以看到对岸的陆地,那就是火地岛。乌斯怀亚就在火地岛最南边的五百公里处。
就快到乌斯怀亚了,大家为了到世界尽头而聚到这里来,就像有某种集体意识似的。这么一想,我的心情又振奋了起来。
航行三个半小时后,到达岛上。
公车扬起一片沙尘渐行渐远,诚司大哥的笑脸也越来越小,最后车子也被吸进灰褐色的地平线彼端,只有荒原中扬起一片尘烟,不久后也消失了,周围再度归于寂寥。
火地岛也是片狂风呼啸的荒野,可是到了目标的一百公里远处,景色丕变。
我想,大概因为这里是巴塔哥尼亚吧?举目四望只有辽阔的荒野,强风呼啸的世界尽头,可以和骑自行车的同好相遇,夸张点说,就像在战场上遇见好友……
南极山毛榉的红叶艳如烈焰,如隧道般覆盖整条道路。透过工笔画般层层叠叠的红叶,可以看到雪山矗立,画出尖锐的棱线。我们沿路赞叹,边踩自行车。在南美洲大陆的最后一程,上天竟为我们准备了这样美妙的奖赏。
就这样大声喧闹了一阵,他又跳上姗姗来迟的公车。我们两人拼命挥手,目送他离开,诚司大哥也满脸笑容灿烂,从车窗探出身子挥手,看起来就像个小孩。不管刚刚讲话的样子,还是我们大闹的模样,都和平时判若两人。
一口气爬上最后的上坡路,可尽览街景,整座城市干净明亮,和我对“世界尽头”的想象截然不同。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缘故,还是别的理由,我没有泪眼婆娑,情绪反而十分平静。不过,在激情之外,的确有深刻的满足感。
诚司大哥为了欣赏这一带的山景,把自行车寄放在另一座镇上,坐公车过来。我们三人连呼吸都嫌浪费似地开怀畅谈:怎么被狂风吹得东倒西歪、钓到了多大的鳟鱼、哪条河特别适合钓鱼、看到过没有、遇见怎样的自行车骑士……
从阿拉斯加出发已一年九个月,虽然发生不少事,我终于靠自己的双腿抵达这里。感觉很充实,还不坏。
在南美洲旅行的自行车骑士,不管是哪个国籍,数量都相当多,而且几乎每个人都以最南端的乌斯怀亚为目标,路线难免会重叠,不知不觉形成某种人际网络,交换传闻。比如说,“某某处来的某人很强”、“那家伙不但差劲,笑话又无聊毙了”等,常会发生就算初次碰面,讲两三句话就发现“啊!就是你啊,常听说……”这样的事。
我们一边盘算着今晚要吃什么大餐,一边并肩骑下山路。
清田君也是同样的反应,他们之前已经在南美洲见过面。
每次我目光一落在图画纸上,
“啊啊,诚司大哥!”
萝贝塔就把脸遮起来,
此时清田君也钓鱼回来了(最近他拿起我的钓竿开始学钓鱼,但技术非常差)。
十秒后又露脸微笑。
我们忍不住兴高采烈地一把抱住对方。
在第二十次,
“啊啊,诚司大哥!”
还是笑得和第一次
“喂!”听到有人大喊,我一回头,看到有人正满脸笑容地向这边跑来。
一样开心。
那时,我正在巴塔哥尼亚南方某村庄的露营区准备晚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