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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寒意森森

龚媚儿仍没抬起头,“陆哥,我知道你想看看那书,我给你看就是了呗,但是却不可以拿走的喔,那书真的很重要……”

陆乘风窘然道:“我说媚儿,你……你不会怀疑是我偷了吧?”

陆乘风有些哭笑不得,解释道:“好媚儿,陆哥承认自己对那几本书很是好奇,但总不至于去偷啊!你看陆哥像那样的人么?”

陆乘风想都没想就点头说道:“是啊,就咱俩在那,没见到其他人。”刚说完,他忽然感觉龚媚儿这语气有些不对,似乎话里有话。

龚媚儿不说话,只是双眼充满哀求地望着陆乘风。

这时,龚媚儿忽然低着头小声说道:“陆哥,今天我去晒书时,就咱俩在那吧,而且,你还看过的……”

看她那表情是认定陆乘风是小偷了,陆乘风心中大喊冤枉,自己这次真比窦娥还冤了,他将自己身上所有的口袋都掏了出来亮给龚媚儿看,“媚儿呀,我可真没偷那书啊,我对天发誓,不信你在我身上搜搜,去我房间里看看也可以!”

陆乘风说着便跟随龚媚儿来到先前晒书册的那个竹筐旁,果然里面空空如也,连书影儿也不见。两人几乎翻遍了整个宅院,仍是没有丝毫线索。

龚媚儿咬着双唇,哀怨地望了陆乘风一眼,良久才蹦出一句话:“好了,陆哥,我相信你,这事我和宝山再想想办法,反正离交接还有几个月时间呢。”说完便急匆匆地回房间去了。

“别哭别哭。”陆乘风见龚媚儿掉眼泪,有些慌了,他平生最看不得女孩子哭了,“别着急,陆哥再帮你找找看!”

陆乘风知道她心中并没有释怀,还是认定自己就是罪魁祸首,只是碍于情面不去撕破脸皮而已。陆乘风心里感觉怪不是滋味儿的,被人冤枉,尤其是被自己中意的女孩冤枉,真比割下自己一块肉下来还要难受。

龚媚儿跺着脚急道:“四处都找遍了呢,连个影子都不见,这下可怎么办,长辈们会责罚我的,呜呜呜呜……”

秋风乍起,已是渐渐有些凉意。陆乘风这几天感觉左眼皮子跳得特别厉害,心里面不踏实,总感觉像有什么灾祸要发生似的。又是往常的一天,伙伴们在林子里猎了只野山猪,回家让龚媚儿给烹调了,高高兴兴地在院子里摆了张八仙桌,和宝山一家子围坐在一起吃山猪肉,宝山把家中陈了七八年的老谷子酒也拿出来了,一个个的都喝得兴致勃勃,红光满面,一向不胜酒力的龚媚儿也在几个老酒鬼的怂恿下也唑下了一大口,立时呛得两腮酡红,逗得一桌子人哈哈大笑。

“会不会是风给刮走了?四处找找看没?”陆乘风推测道。

谈笑间,陆乘风不经意地朝门外一望,蓦地发现古榕树背后竟藏着一个黑影,黑影只露出了小半边身子,蓬乱不堪的长发随着微风僵硬地摆动着,虽将双眼遮挡得影影罩罩,但仍遮不住他目中的阴森寒光。

“这可奇怪了,好像除了咱俩,没人去碰过那书啊,怎么莫名其妙地会不见呢?”陆乘风也有些疑惑道。

醉意熏熏的陆乘风立时清醒了一大半,头皮仿佛触电一般,一阵阵地发麻。

“是啊!”龚媚儿急得快哭了出来,“我只不过离开了一下子,再来看就不见了呢!”

老柯等人发觉出了陆乘风的表情不太对劲,当扭头看到那个黑影时,也都是暗地里打了个寒颤。

“族谱?”陆乘风愣了一下,随即恍然道:“哦,你说的是上午晒在院子里的那几本书啊,怎么了?弄丢了?”

“我他妈受够了!”老柯猛灌了一口谷酒,喝完将嘴一抹,忿忿然道:“管你什么牛鬼蛇神,老子倒要看你怕不怕我这恶神!”

约摸将近傍晚的时候,太阳渐渐隐没在了山谷里,只留下一片血红色的余晖萦绕在天际。陆乘风这时正和几个伙伴们在后院帮着沏土砖,龚媚儿却急匆匆地将他拉到了一旁,满脸焦急地问道:“陆哥,你有没有见到那几本族谱啊?”

所谓酒壮怂人胆,果真没错,老柯借着一股酒力,气势汹汹地朝着那榕树下走去。那黑影见到老柯过来,仿佛有点害怕,一下子整个身子都缩到了榕树后面。

“傻丫头,陆哥知道的,嗯……”

其他几人都不禁咽了咽口水,这些天来一连串诡异的事件已经让他们变得胆小而敏感了许多,谈鬼色变。

“陆哥,对不起,不是我不让你看,是长辈们……”

“唔……”榕树后传来一阵撕斗声,伴随着几声吃痛的呻吟。陆乘风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不知道这榕树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陆乘风见她一脸担心状,便合上书册,递还给了她:“好了好了,陆哥不看就是了嘛,嘿嘿,别愁眉苦脸的啰!”

没多久,便看到老柯一脸得意地走了出来,双手像提着死猪般地将一个蓬头垢面,披头散发的陌生人扔在了院中央的泥地上。

“可是我给你看了族谱,不知道他们会怎么责罚我呢……”龚媚儿还是有些不放心地说道。

陆乘风这时已经急不可耐了,忙跑过去想一看究竟。

陆乘风忍俊不禁道:“傻丫头,不就一本族谱吗,我家的都直接摆在桌子上的,没什么大不了,长辈们是吓唬你来着。”

老柯抓着那人的头发把他埋下的头给拽了起来,只见眼前之人一脸胡茬,几根浓密的鼻毛大摇大摆地伸出鼻外,眼角处几坨浓绿的眼屎已经结成了痂状,衣衫更是褴褛不堪,看得令人恶心不已。

“喔!对了!”龚媚儿忽然像想起了什么似的,担心地说道:“长辈们还说,千万别给村子以外的人看到,不然会大祸临头的!”

“哪他妈来的叫花子!”川子捂着鼻子,一脸厌恶地瞧着他说道。

陆乘风总觉得这本族谱稀奇古怪的,心中也藏着许多疑问,问问龚媚儿,她也是表示毫不知情,这族谱据说是村里人共有的,每年都由长辈们发给村民轮流保管护理,今年刚好轮到了龚媚儿家,长辈们也只是再三提醒她妥善保管,并未提及秘密之事。

龚媚儿远远地看着那人长相,对着身边的宝山讶然道:“咦,那不是……”

还有一点奇怪的是,书中所记之人并非全是吴姓,而是每隔几代便重新易名,成了他姓,似乎很有规律。陆乘风大惑不解,难道撰书者连这点常识都没有,将他姓的也加入到了族谱里来?但见那整齐排列与严谨的描述,又似乎不是出自一个外行人之手。

宝山一下子抓住了龚媚儿的手,点了点头,显然他也看出来了,只是示意不让她继续说下去。

这族谱最早记载到了清朝,置顶的三人生卒年都写得很详细,均是卒于昭武年间,可令陆乘风感到奇怪的是,三人的姓名栏里确是空白的,撰书者为何要刻意将先祖姓名隐去呢?难道其中有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老柯这时也松开了揪他头发的手,只感觉手中油腻腻的,似乎还带着几股猪粪味,边骂边扯下一大片叶子不停地擦着手。

陆乘风见书册上全是一些人的姓名以及年代和事件等等,展开封面一看,只见从上至下依次写着四个大字“吴氏族谱”,陆乘风不禁恍然大悟,原来是本家族的族谱。

那叫花子打扮的陌生人忽然像磕了药般,头不停地摆动着,脸上表情十分恐怖,口中喃喃说道:“她回来了,她回来报仇了,你们一个也跑不了,一个也跑不了……”

“陆哥什么时候骗过你啊。”

川子一愣,皱着眉问道:“他说啥来着?谁回来了?”

龚媚儿一听来了兴趣,高兴道:“真的?你可得说话算话喔!”

“她回来了,你们都得死,都得死,一个也跑不了,哈哈哈哈……”那人癫狂地笑道。

陆乘风颔首说道:“当然啰,中国文化博大精深,不是三两下能说得清,道得明的,有时间陆哥教教你好不?”

老柯骂道:“别听那神经病胡说八道,扰了老子酒性,看老子怎么收拾你!”说着一抬脚将那陌生人踢着连翻了几个跟斗。

龚媚儿眨巴着水灵灵的眼眸说道:“不是很懂……汉字怎么这么复杂啊……”

“等一下!”陆乘风阻止道,“我觉得他不像是在危言耸听,让我来好好问问他。”

陆乘风边翻阅着那书册边解释道:“哦,篆体就是书法中的一种,在原有文字上稍作变化而得,是一种艺术体吧。”

陆乘风走过去扶起那人,问道:“你能不能说明白点?她是谁?谁一个也跑不了?是……是指我们么?”

“篆体?”龚媚儿满脸好奇地问道,“篆体是什么意思?怎么媚儿听不懂呢!”

那陌生人额头上肿起了一个小隆包,仿佛没听到陆乘风的问题似的,只是一个劲地重复:“她回来了,谁也阻止不了她的,你们一个也跑不掉,跑不掉……”

“哦?”陆乘风接过书一看,不禁笑了起来,“这是篆体字,和陆哥教你的有很大的不同呢,看不懂也很正常嘛。”

陆乘风见他疯疯癫癫的,有些急了,说道:“你倒是说明白点啊!”

龚媚儿亮了亮手中的书册,有些委屈地说道:“媚儿会认字了,本以为可以看看书了,可这书上的字怎么媚儿一个都看不懂啊,媚儿……媚儿是不是很笨啊?”

那疯子这时双眼移向了陆乘风身后,脸上表情变得极其怪异,双手抱着头骇然地大叫着逃走了。

陆乘风见她一会儿面带微笑,一会儿又愁眉苦脸,不住地用手比划着,十分可爱,心中觉得好笑,便凑过去问道:“媚儿,你在看什么书呢?”

与此同时,一双沉着有力的大手搭在陆乘风的肩膀上。

收持好了家务,龚媚儿便坐在大竹筐边,随意拿起一本发黄的书册津津有味地翻阅了起来。

“啊……”陆乘风回过头去,见是宝山,忙拍着胸脯道:“是你啊,吓死我了,拜托!以后先打声招呼好不好,人吓人会吓死人的!”

阳光之下的龚媚儿全身上下洋溢着温馨的光晕,显得娇媚无比,陆乘风看得不禁有几分沉醉,勤劳的女人是最美丽的,想来这句话果真没错。

宝山抱歉地笑了笑,说道:“刚才那人是村里头的古疯子,老神经病一个,别去理他。走,咱们继续喝酒去!”

近日接连的潮湿天气,已让那些书受潮发黄了,书的边缘都是用白线缝合着,显得破旧而古朴。龚媚儿小心翼翼地将那些书一字型铺展开来,放置在平时晾晒玉米棒子的大竹筐里,完全暴露在太阳之下暴晒。

陆乘风望着古疯子离去的方向,心中充满了一百个疑问,总觉得那疯子应该知道点什么事,便随口问道:“这古疯子是怎么疯的?”

这时,龚媚儿怀里兜着几本破败发黄的旧书,也兴冲冲地跑出来享受这片难得的温暖。

宝山抿了一口谷酒,脸色微微有些异样,淡淡地说道:“被青儿吓疯的。”

成天在这阴湿潮冷的小村庄里呆着,一向身子骨强健的陆乘风竟也染上了风湿,一遇上刮风下雨的天气,膝盖便会酸痛无比,幸亏龚媚儿灌了几袋子热水给敷着痛楚才有所缓解。好不容易给盼来了几个艳阳高照的好天气,虽说有了山体的遮挡,阳光并不显得明媚,但在这阴霾的小村庄里也很是难得了。陆乘风早早地便搬了条木凳子坐在院中晒太阳,浑身感觉暖融融的,惬意无比。

陆乘风心中的不祥之感越来越强烈,其他几个伙伴们虽表面上没说什么,但看得出来,对古疯子提到的那件事还是相当介怀的,还有宝山和龚媚儿,经常在一起神神秘秘地长谈,面色极为忧虑,但一看到其他人接近,便马上离开了。这种状况是陆乘风从没见过的,他们究竟都在想些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