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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一失一得

然而,在古董铺的内外同时发生了如下的一幕。

“就转而去找小市民女子吧,”他自言自语,想起了玛纳弗夫人,她是那么可爱,十全十美,“这个小女子准能让我很快忘记贪婪的若赛花。”

男爵正打量着他的新美人儿家的窗户,不料瞥见了那个女人的丈夫,只见他一边在刷自己的衣服,一边显然在窥探着什么,好像在等广场上的某个人。

奥丹丝带着父亲,来到了正对南特旅馆、沿旧卢浮宫长廊修建的那片房子拐角处的一家铺子前,她走进了铺子,让父亲独自在那儿出神,望着那位漂亮的小女子的窗户。前一天,小女子给老俊男的心中留下了深深的印象,仿佛知道他即将遭受创伤,要给他抚慰似的。这时,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迫不及待地要将夫人出的主意付诸实施。

多情的男爵怕被撞见,让人认出来,连忙转过身,背对杜瓦伊纳街,但身子只侧过四分之三,以便能时不时地瞟上一眼。没想到身子这一转,几乎与玛纳弗太太打了个碰面,她凑巧从沿河马路走过来,绕过房子的拐角,正准备进楼。

“你想要干什么?”男爵问,这时,他站的位置离玛纳弗太太的窗户约有三十步,突然想起了她。

瓦莱莉碰见男爵惊诧的目光,心中像受了电击一般,连忙故作正经,朝他瞟了一眼。

“我知道;可不能让她看到我们……”

“多漂亮的女人啊!”男爵高声道,“为了她,什么荒唐事都会做得出来!”

“你姨母就住在那边……”

“呃!先生,”她转过身子,像是突然打定了主意,答道,“您是于洛先生,对吧?”

“我们就装着去博物馆的样子吧,那边,”她说着指了指杜瓦伊纳街拐角处几间沿墙搭建的小木屋,“瞧,那儿有几家古董铺,有卖画的……”

男爵愈发感到惊讶,点了点头。

“到这儿来逛?……”父亲开玩笑似地问。

“那好!既然我们有缘分两次相见,我有幸能让您感到好奇或有兴趣,那我就对您直说,不要做什么荒唐事,而应该主持公道……我丈夫的命运拜托给您了。”

“爸爸,我们装着一起逛街的样子,”奥丹丝走进铁栅栏,准备穿过巨大的广场……

“您能否说得清楚一点?”男爵献殷勤地问。

约九点半,依照女儿的请求,男爵把胳膊让她挽着,父女沿着河畔马路,走过罗亚尔桥,一起去卡鲁塞尔广场。

“他在陆军部,是您手下的一个职员,处长是勒布朗先生,在高盖先生的科里做事,”她微笑着说。

晚上睡觉时,奥丹丝把万塞斯拉斯的银印藏在枕下,须臾不离,第二天早早醒来穿好衣服,差人请她父亲起床后就到花园去。

“我想可以效劳,太太……贵姓?”

男爵以深切的目光来报答妻子这一奇特的感情,这使阿德丽娜更加坚信,温柔和顺从是女人最有力的武器。然而,在这一点上,她却错了。崇高的感情若推向极端,就会结出苦果,导致罪恶。波拿巴当上了皇帝,是因为他在路易十六丢掉了王国和脑袋两步远的地方枪杀无辜群众,而路易十六丢掉脑袋,却是因为他没有舍得让一个叫索斯的先生流血……

“玛纳弗太太。”

这番率直的表白令可怜的阿德丽娜大为感动,她说道:“那个女人真是趣味太低了,竟然不要我的艾克托尔,喜欢别人。啊!即使把世上的黄金全给我,我也不会把你让出去。有你的爱,多幸福啊,怎么就能抛弃你呢!……”

“我的小玛纳弗太太,为了您这双漂亮的眼睛,即使不公道的事,也会去做……我的一个姨妹住在这楼里,我这两天要抽空尽早去看看她,您有什么要求,到她家去跟我说。”

“约瑟芬比不上你,”他说,“来,我来跟我哥哥和孩子打牌;我得担当好家长的责任,把我女儿奥丹丝的婚事办好,让风流之徒见鬼去……”

“请原谅我如此冒昧,男爵先生;可您肯定会明白,我能这样斗胆提出请求,实在是因为无依无靠。”

“我只不过是为我的拿破仑做一个约瑟芬罢了,”她带着悲戚的味道说。

“啊!啊!”

“噢!多么善良多么好的女人啊!”他高声道,“我是个老疯子,我不配有你这样的天使做我的伴侣。”

“噢!先生,您听错了我的意思,”她垂下双眼,说道。

“我的朋友,”阿德丽娜拿出最后一点勇气说道,“如果你非想要情妇,为什么不像克勒维尔那样,到那种有点小小的满足就会快乐半辈子的女人中间找几个便宜的?这样对大家都有好处。你需要,这我理解,可那种虚荣心,我可一点也不明白……”

男爵仿佛觉得太阳突然间消失了。

“当然,要是德·埃鲁维尔公爵没有财产,在他和我之间,决不会有丝毫犹豫的!”男爵说。

“我已经到了绝望的地步,可我是个正经的女人,”她继续说道,“六个月前,我失去了我唯一的依靠,蒙特科纳元帅。”

男爵夫人刚刚在自尊心血乎乎的伤口上敷了一层止痛膏。

“啊!您是他的女儿。”

“我亲爱的阿德丽娜!”男爵喊了一声,一把抱住妻子,紧紧地拥在怀里。

“是的,先生,可他从来没有认我。”

“可是,我的朋友,”可怜的女人悲壮地说道,“那种女人根本不知道什么叫爱情!根本不知道你理应得到的那种纯洁、忠贞的爱;你凡事看得都那么透,怎么会硬要跟百万富翁去斗呢?”

“那是为了能给您留下一笔财产。”

他喷射出满腔的怒火,发泄了整整十分钟。

“他什么也没有给我留,先生,因为没有找到他的遗嘱。”

“噢!请原谅我;那些可卑的事情,让我都跟你说了吧。”

“噢!可怜的孩子,元帅是中风突然离世的……哟,不要绝望,太太,帝政时代贝雅尔式的一代骁将的女儿,应当得到照顾。”

“你怎么了?”她惊恐不安地问。

玛纳弗太太风度优雅地行了个礼,同时对自己的成功感到得意,男爵也同样在为自己的收获而暗自庆幸。

一看到丈夫的那副模样,可怜的阿德丽娜马上觉得可怕的灾难就要临头,出了什么丢人的事情;她连忙把牌递给奥丹丝,把艾克托尔拉进小客厅,五个小时前,克勒维尔就是在这个房间,对阿德丽娜预言他们家即将遭受极大的不幸与羞辱。

“她这么一大早打从什么鬼地方来呢?”他心里想,一边在细细打量那波动的衣裙,她投入其间的那份情致,也许太过分了些。她一脸疲惫,不可能刚刚从外面洗澡归来,再说她丈夫还在等着她。这一切都难以说清,不免让人生出几多想法。

于洛一路上自言自语,怒气冲冲地往回走,回家一看,家里人正在静静地玩着惠斯特牌,跟刚开始打牌时他看到的一样,还是两个法郎的输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