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事通二话不说,上去一下子掐住了菲克斯的脖子。这一下,一些爱看热闹的美国人可开心了,他们马上分成两派赌他们两个谁会赢。万事通狠狠地把这个倒霉侦探揍了一顿,法国拳术果然比英国拳术高明得多。
他拿定主意后,立刻登上了“格兰特将军号”。当福格和阿妩达夫人上船的时候,菲克斯已经在船了。他万万没想到会看见穿了一身奇装异服的万事通。他马上就躲到自己的舱室去了,免得引起争辩,会把事情搞砸。幸亏船上乘客多,他以为一定不会被对手认出来。可是这一天他却在前甲板和万事通撞了个正着。
万事通打完后,长出了一口气,心情平静多了。菲克斯从地上站起来,他的样子糟透了,他看着他的对手万事通,冷冷地说:
“算了!”菲克斯在生了一阵闷气后说,“我的逮捕令在这已经没用了,不过一到英国就有效了。福格这个流氓看来真要回去,他还以为他已经摆脱了警察呢。好吧。我会一直跟到底。至于赃款,天知道还剩下多少!旅费、奖金、诉讼费、保释费、买大象以及其他的各种开支,他在路上已经扔了五千多英镑了。管它呢,反正银行有的是钱!”
“打完了吗?”
其实,这个侦探一到横滨就离开了福格,当天他就马上跑到了英国领事馆。在那里,他终于拿到了逮捕令,这个逮捕令从孟买一直跟在他后面转寄了四十天。警方以为菲克斯一定会乘“卡尔纳蒂克号”到横滨,所以就把这张逮捕令交给这条船从香港一直寄到横滨。可以想象这么一来这个侦探有多失望!这个逮捕令已经没用了!福格已经走出了英国管辖的范围!要想逮捕他就必须申请引渡!
“是的,暂时完了。”
可是,菲克斯现在在哪里呢?
“那么过来谈谈。”
可是,即便菲克斯可以从物理学方面准确地解释这一点,毫无疑问,万事通也不能明白,即便他能明白,他也不会接受。不管怎样,如果这个侦探现在真的登上船的话——当然这是不可能的——那么对他恨之入骨的万事通对他的态度准会不同以往,绝不会同他谈论表的问题。
“我……”
可是,万事通不知道:如果他的表和意大利的钟一样分为二十四个刻度的话,他就一点儿也不会感到得意了。因为假如船上的钟的时针指着早上九点的话,他的表针实际上指的是晚上九点,也就是说是二十四个小时中的第二十一个点钟,他的表和船上的钟之间的时间差也就是伦敦时间和180度子午线地区的时间差。
“对你主人有好处的事。”
“这个滑头给我说了一堆什么子午线、什么太阳、什么月亮的,”万事通不住地说,“哼!这些人!要是听他们的,还不知会做出什么样的钟呢!我就知道早晚有一天,太阳会和我的表保持一致的!……”
万事通好像被这个冷静的敌人降服了,他跟在这个侦探后面,两个人来到船头甲板上坐下。
万事通之所以高兴,还有一个原因。他现在很想知道如果菲克斯在的话会说什么。
“你打了我一顿,”菲克斯说,“好了。现在听我说。我一向和福格先生作对,但是现在我要帮他。”
11月23日这天,万事通非常高兴。我们一定记得这个固执的小伙子那块宝贝的祖传大表一直保持着伦敦时间,以至于和沿途每个国家的时间都不一致。但是,这一天,尽管他既没有拨快也没有拨慢他的表,他的表指示的时间却和船上的大钟完全一样。
“啊!”万事通喊道,“那么你终于相信他是个正人君子了!”
格兰特将军号正是在11月23日这一天穿过了180度子午线,恰恰和北半球同一条纬线上的伦敦处于地球直径的两个端点。按照福格的八十天环球计划,他已经用了五十二天,还有二十八天多一点的时间。但是要知道,虽然按照子午线计算,他现在仅仅走了一半的路,而实际上他已经走完了全程的三分之二。因为,从伦敦出发后,他不得不绕几个弯先到亚当,再到孟买,然后从孟买到加尔各答,接着到新加坡,然后才能到横滨!如果他沿着伦敦所在的50度纬度线走的话,环绕地球一周的直线距离只有一万二千英里左右。可是由于受到交通条件的限制,他却不得不走二万六千英里。而现在也就是11月23日,他已经完成了一万七千五百英里。不过从现在开始,回伦敦的路就都是直线了,而且菲克斯也不在旁边制造麻烦!
“不,”菲克斯冷冷地说,“我认为他是个流氓……嘘!别动,让我说完。福格在英国管辖的地方时,我拖住他,因为我要等逮捕令,抓到他会对我有好处。为此我想尽了一切办法。我在孟买唆使僧人告他,在香港把你灌醉就是为了把你和你的主人分开,使他误了去横滨的船……”
在离开横滨后的第九天,福格刚好环绕了半个地球。
万事通听着,不禁握紧了拳头。
此外,阿妩达夫人对福格的环球计划也极其关心。她总是担心有什么意外会破坏这次旅行的成功。她总是和万事通交谈,而万事通早已从阿妩达夫人的话中猜透了她的心思。这个忠诚的小伙子现在对他的主人的崇拜就像当年烧炭党徒一样狂热,他不停地夸赞主人如何的诚实、如何的慷慨、如何的乐于助人;然后,他告诉阿妩达夫人这次旅行一定会顺利完成的。他反复地说旅行中最困难的阶段已经过去,已经走过了迷人的中国和日本,马上就要到美洲了,他们只需要坐上旧金山开往纽约的火车,完成从纽约到伦敦这段路,就可以在预计时间内万无一失地完成这次不可思议的环球旅行。
“现在,”菲克斯接着说,“福格好像要重回英国?好的,我会跟着他。但是,从现在起,我会帮他扫除路上的障碍,我会拿出以前给他制造麻烦的细心和热情来帮他。你明白了吧,我的立场变了,因为这对我自己有利。我还要告诉你,你的利益也就是我的利益,因为只有到了英国,你才知道你是在给一个罪犯服务还是在为一个正人君子服务!”
航行中没有任何海上事故发生。轮船依靠巨大的轮机推动,加上全面展开的风帆,十分平稳地向前行驶。太平洋真是和这个名字一样太平。福格十分镇定,依然很少和别人说话。他那位年轻的旅伴阿妩达夫人现在感到她和这位绅士之间的关系越来越紧密了,已经不是简单的认识而已。福格如此安静的天性、在金钱上的慷慨,都给她留下了意想不到的深刻印象,甚至可以说,她不知不觉地在跟着自己对福格的感情历程走,而那个谜一样的福格却丝毫没有感到这一点。
万事通听得非常认真,他看得出菲克斯说的都是真心话。
船上的乘客非常多,有不少英国人、美国人,以及要移民到美国做苦力的人,还有一些趁着假期周游世界的印度军官。
“我们是朋友吗?”菲克斯问。
从横滨开往旧金山的轮船属于“太平洋轮船公司”,叫格兰特将军号。这是一艘带有轮机的二千五百吨巨轮,装备先进、速度极快。轮船甲板前部竖着一根杠杆,两头一上一下地晃动着;这根杠杆的一端连着活塞柄,另一端连着轮机上的曲臂,杠杆把活塞的直线运动转换成了轮机曲臂的圆周运动,直接推动轮轴转动。格兰特将军号是一艘三桅船,有着巨大的帆,这就更增加了蒸汽机对船的推动。轮船保持着每小时十二海里的时速,估计用不了二十天就可以横渡太平洋。福格对12月2日到达旧金山很有信心,然后他就可以在12月11日到达纽约,20日到伦敦——这样就可以在12月21日这个最后期限之前提前几小时到。
“朋友,不,”万事通回答,“是同盟才对,而且合作是有限度的,只要有一点对我主人不利的苗头,我马上扭断你的脖子。”
福格冷静地听着万事通的叙述,一句话也没有说;听完后他给了万事通一笔钱,足够他在船上买一些更合适的衣服。不到一个小时,万事通就去下了他那个长鼻子、拆掉了那对翅膀,他身上没留下一点儿会让人想到“泰古神”信徒杂技演员的东西。
“可以。”菲克斯平静地说。
听到菲克斯这个名字,万事通一点也不奇怪。他觉得现在告诉主人这个侦探和他之间发生的事还不到时候。所以在讲他自己经历的时候,万事通只是自责,都怪自己在横滨[1]大烟馆醉倒了。
十一天以后,12月3日,格兰特将军号驶入了金门港,到达了旧金山。
万事通从阿妩达夫人的口中得知了他主人的事,知道了他们怎样和菲克斯一起乘坐”唐卡德尔号”从香港到了横滨。
福格一天也没有提前,一天也没有迟到。
福格必须当天晚上乘船去旧金山,他决定马上去找他的仆人。他到处寻找万事通,但是都没有找到,他还去了法国领事馆,在毫无收获地逛遍了横滨大大小小的街道后,他对找到万事通已经不抱希望了。出于偶然,或是一种预感,他走进了尊贵的巴图卡尔先生的马戏帐篷。他一点也没有认出穿着古怪的中世纪士兵服装的万事通,但是万事通虽然是躺着的,却一眼认出了观众席上的主人。他再也无法用自己的鼻子支撑上面的演员了。于是整个罗汉塔就失去了平衡,发生了之前我们讲过的事。
注释
11月14日早上,按照预定的时间,福格准时登上了“卡尔纳蒂克号”,菲克斯留下来处理自己的事情,没有上船。上船后,福格得知,那个法国小伙子万事通在前一天已经到横滨了。阿妩达夫人知道后非常高兴,可能福格也很高兴,但是表面上一点儿也看不出来。
[1]原文如此,估计应为香港。
我们已经知道福格和阿妩达夫人乘坐”唐卡德尔号”要到上海,途中遇到风暴耽误了时间,他们向已经离港要开往横滨的轮船发出了求救信号。大船上的人听到了信号,船长也看到了他们降下的半旗,大船急忙朝福格乘坐的小船开了过来。几分钟之后,福格结清了他的船费,付给了约翰·班斯比五百五十英镑。然后,这位可敬的绅士就和阿妩达夫人以及菲克斯一起登上了汽船,这艘船马上朝长崎和横滨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