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你别说了！”司各特在黑暗中叫道，“你可真啰唆！”
司各特的毯子又被拱得动来动去。
“你说对了，我就是啰唆。”马特回答。
“上次你出去，它就不吃不喝的。这次，你要走那么久，我真担心它会死掉。”
第二天，白牙显得更忧虑了。主人一离开屋子，它就寸步不离地跟在后面。主人走进屋去，它就在门前转来转去。马特正在整理主人的毯子和皮衣。白牙焦急地看着，呜呜地叫了起来。
司各特咕哝了一声，钻进被窝，在毯子下不安地翻着身。
过了一会儿，来了两个印第安人。白牙看到他们抬起箱子，马特抱起被褥，然后，三个人就一起下山去了。白牙没有跟过去，主人还在房间里呢。没多久，马特又回来了。主人走到门口，呼唤白牙进去。
“它又不肯吃东西了。”马特不无忧虑地说。
“你这可怜的家伙。”司各特亲切地抚摸着白牙的耳朵，轻轻地拍着它的脊背，“我要出趟远门，老伙计，你不能跟着去。给我好好地叫一声吧，就当是再见好了。”
此刻，屋内的两个男人刚刚爬上床，正准备睡觉。
白牙没有叫。它满怀忧伤地看了主人一眼，向主人偎依过去，一头钻进主人的怀里。
这天晚上，白牙发出了令人心碎的、长长的狼嚎。小时候，有一次，它从荒野回到格雷的村子，发现一个人都没有了，只剩下一堆废弃物，它就伤心地嚎叫了很久。这一次，它又忍不住对着寒冷的星星嚎叫，诉说自己的哀痛。
“时间不多了，船鸣笛了！”马特喊道，育空河上传来轮船沉闷的汽笛声，“别再耽搁了，记得一定要锁上前门。我从后门过去，赶紧动身！”
不久后的一天，白牙看见小屋的门敞开着，地上放着一个旅行包。主人正在往包里放东西，马特也在帮主人收拾东西。两个人来来回回地穿梭着，打破了小屋的平静。事实就在眼前，白牙明白，主人又要离开了。上一次，主人出门没带上它，这次肯定还会将它留下。
两扇门同时被关上了。司各特听见门内传来低微的啜泣似的呜呜声，还有焦急的嗅鼻子的声音。
“我也不知道。”司各特无奈地摇摇头。
“你一定要好好地照顾它，马特。”司各特叮嘱说，“写信告诉我它的情况。”
“可我弄不明白的是，它怎么知道你要走？”马特百思不得其解。
“放心好了，包在我身上。”马特拍着胸脯保证，“哎，你快听听！”
“是这样。”马特赌气似的回答。他的语气再次让司各特感到不满。
白牙又在长嚎。它发出痛苦的哀叫，声音一阵阵地涌向天空，随后颤抖着消失了，紧接着又再次响起、升高。
他稍停了一会儿，忍不住讲出了自己的苦恼，“我知道，你想让我带上那只狼，可这真是荒唐透顶了！”
司各特乘坐的船名叫“曙光号”，是今年第一艘开往加利福尼亚的船。船上满载着冒险者和淘金者，当初他们疯狂地赶来道森地区，现在又要疯狂地赶往加利福尼亚，因为人们在那里发现了新的金矿。当与马特握手道别时，司各特发现，白牙竟然坐在不远处的甲板上，它正在热切地望着自己。
司各特想了一会儿，平静下来，温和地说：“你说得没错，马特。我真的不知道我要做什么，问题就在这儿。”
马特带着诧异的语气，小声骂了一句。司各特惊讶地看着白牙。
“可是……”马特温和地说，可转念一想，他也生气了，“你用不着发那么大的脾气。看着你现在所做的事，你知道你自己到底要做什么吗？”
“你有没有锁好前门？”马特问。
“可是什么？”司各特厉声问道。
司各特点点头，反过来问他：“后门呢？”
“可是……”
“我打赌，绝对关上了。”他急不可耐地回答。
司各特烦躁地瞪了他一眼，说道：“伙计！我知道自己该做什么、怎样做最好！”
白牙讨好似的耷拉着耳朵，安静地呆在原处不动。
“看来，它把你看得很重要。”马特道。
“我得带它上岸。”马特一边说，一边朝白牙走过去，白牙马上跑开了。马特生气地冲了过去，而白牙就在一群人的腿中间钻来钻去，巧妙地避开马特。
司各特听了，高兴地点了点头。这时，门口又传来了轻轻的、像是哭泣的呜呜声，接着是一阵探询的嗅鼻声。
这时，司各特叫了白牙一声，白牙立即主动朝主人走过去。
“是不行。”马特表示同意，“不过，你可以雇个人专门照看它。”
“这几个月我一直在喂它，它却不跟我。”马特抱怨着咕哝，“自从你买回它之后，就没有喂过它。我真不明白它是怎么知道你是老板的？”
“我明白你的心思，可是不行。”司各特说。
司各特抚摸着白牙，突然发现了它口鼻上的伤痕，还有两眼之间的一道口子。他一眼看出这些都是刚划伤的。
司各特满脸疑惑地看着他。
马特俯下身，摸着白牙的腹部。
“它是个厉害的杀手，这我知道。不过，也不是一点儿办法都没有。”马特说。
“我们忘了关窗户。它肚子上的伤口可不小，它一定是撞破玻璃跑出来的，我的天哪！”马特惊叹道。
“白人的狗根本斗不过它。”司各特降低了音调，有些担忧，“它一定会咬死那些狗，还会咬烂人的衣服。即使我不会因为它而破产，它也会被当局弄走处死的。”
司各特根本没有听见马特的感叹，他的脑子正在飞快地思考。曙光号又拉响了汽笛，这是最后一次通知，轮船马上就要启航了。送行的人听到笛声，急忙回到了岸上。马特从自己的脖子上解下一块印花大手帕，要给白牙系上，想带它回去，但司各特抓住了他的手。
“我正想问你呢!”马特也高声回答，“你为什么不能带它去加利福尼亚呢？”
“再见了，马特。你不用写信告诉我它的情况了。因为我已经决定……”司各特说。
“真是的，我为什么要把这只狼带到加利福尼亚呢？”司各特反问马特。
“什么？”马特大叫，“你是说……”
“我敢打赌，那只狼知道你要干什么。”马特 自信地说。
“没错，就是这个意思。我会给你写信，告诉你它的情况的。”司各特笑了笑。
司各特停止咀嚼，仔细听着。门口传来轻微的、焦躁的呜呜声，就像人的啜（chuò）泣声，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过了一会儿，他们又听到一阵嗅鼻声，原来是白牙。白牙嗅出主人还在屋里，没有扔下它悄悄跑掉，这才放下心来。
马特转身走下跳板，可走到一半时又停下了。
“快，你听听！”一天晚上吃饭时，马特喊道。
“它受不了那儿的气候！”他冲司各特叫道，“除非你把它身上的毛都剪短！”
白牙预感到不好的事情即将发生，因为它模模糊糊地觉得主人会有什么变化。果然，没过几天，司各特要回一趟家乡——加利福尼亚。这次，他要在那里呆很长一段时间。他担心带着白牙会惹出乱子，想一个人回去，又生怕白牙看出他的意图，因此他和马特尽可能小心地行动，但最终还是泄露了秘密。白牙整天围着小屋前的台阶转悠，虽然没进小屋，但也知道他们在想些什么。
跳板收了上去，曙光号渐渐离岸了。司各特向马特挥手告别，接着转过去俯下身抚摸着白牙，白牙就站在他旁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