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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屈服

母亲转过身,慢慢地跑回营地。白牙蹲在一棵白桦树下,轻声哀叫着。强烈的松树味儿和淡淡的森林的芳香,让白牙想起了以前那种自由自在的生活。可是,在短短的生命中,白牙一直依靠着母亲,况且它还没有长大独立,母亲的呼唤比荒野或人的呼唤更有吸引力。于是,它站起身,悲伤地尾随母亲跑回了营地。

母亲也听到了旷野里有什么东西在呼唤它,可是它还听到了另一种更强烈的呼唤,那是火与人的呼唤。

不过,白牙并没有一直与母亲生活在一起。格雷欠了三鹰的债,三鹰又要沿着马更西河向上走,到大淖(nào)湖去。为了还债,格雷把一块红布、一张熊皮、20颗子弹和基切都抵押给了三鹰。看见母亲被带上三鹰的小木船,白牙也跟了上去。三鹰一下子就把白牙打回地面,接着开船走了。白牙立刻跃入水中跟着船游去,全然不顾格雷让它回去的大声喊叫。对白牙来说,没有什么比离开母亲更让它恐慌的了。

第二天,白牙把母亲领到了营地附近的树林边上。白牙觉得那小溪、洞穴和静静的树林都在呼唤着它,想让母亲跟它一起离开这里。它向前跑了几步,而母亲却一动不动地站着。白牙跑回母亲身边,舔着母亲的脸,接着又向前跑去,可母亲仍然没有动。白牙停下来注视着母亲,热切地渴望母亲走过来,母亲却回过头去,深深地凝望着营地。

格雷怒气冲冲地划起另一只船追赶过去,追上白牙后,一把就将它提出水面。格雷一只手提着白牙,另一只手狠狠地揍它。

有一天,格雷断定基切不会逃跑了,就放开了它。白牙很高兴母亲获得了自由,愉快地跟着母亲在营地里四处走动。只要白牙偎依在母亲身边,嘴嘴就站得远远的。白牙故意对着嘴嘴竖起毛发,发起挑战。但嘴嘴根本不予理会,它知道,要报仇的话,得等到白牙单独出现时才行。

白牙遭到雨点般的重击,不由自主地晃动着身子,像钟摆一样剧烈地摇摆。刚开始,它很吃惊,然后是一阵畏惧,疼得叫了一会儿后,它很快就发怒了。它狂放不羁(jī)的本性暴露出来,龇牙咧嘴地朝着格雷狂叫起来。这让格雷更生气了,他打得更快、更重、更狠了。

最后,嘴嘴翻滚着挣脱了,弄得浑身乱糟糟的,好多地方都被咬伤了。它站在原地,张大嘴巴,发出悲痛的长鸣。它还没叫完,白牙又冲了过来,狠狠地咬住它的后腿。此时,嘴嘴毫无反抗之力,转身就逃跑。白牙反而对它穷追不舍,一直追到了它呆的帐篷里。这时,女人们跑出来救了嘴嘴。可是白牙仍不依不饶,直到看见雨点般的石头向自己打来,这才跑开了。

格雷不停地打,白牙不停地叫。这时,白牙心中充满了恐惧。以前它也挨过打,可与这次相比,那些树枝和石头的击打简直微不足道。它越来越害怕,叫声也变得断断续续,与格雷有节奏的重击很不合拍。它第一次真正被人控制住了。

嘴嘴在后面穷追不舍,眼看就要追上白牙了,不由得兴奋起来,竟忘记自己跑到什么地方了。等它反应过来时,已经晚了。它飞快地绕过一个帐篷冲了过去,却一下子将自己送到了基切嘴边。它惊愕(è)地叫了一声,就被基切死死咬住了。虽然基切还被拴着,可嘴嘴仍无法轻易挣脱。基切把它甩翻在地,用牙齿狠狠地撕咬它。

格雷终于住手了。白牙像泄了气的皮球,不停地哀叫着。格雷好像得到了满足,狠狠地把它甩到木船底部。小船顺流而下,格雷拿起了船桨。白牙挡住了格雷的路,格雷凶狠地把它一脚踢开。这时,白牙狂放粗野的本性再次爆发出来,它用力地咬住了格雷穿着鹿皮鞋的脚。

在刚开始被嘴嘴欺负的时候,白牙就耍了一个高明的花招,第一次尝到了报仇的滋味。母亲基切和狼群在一起时,曾把狗从营地里引诱出去并吃掉。白牙也采取了类似的办法来对付嘴嘴。它在嘴嘴面前一步步后退,迂回地逃跑,引着嘴嘴在各个帐篷里转来转去。白牙比嘴嘴跑得快,但这次它并没有竭尽全力地跑,而是始终与嘴嘴保持着一步之遥。

格雷变得怒不可遏(è),白牙也觉得异常惊恐。他这次不但用手,还用木桨打它。它感到先前挨的打和此时比起来都算不了什么了。等到它又被丢到船底时,小小的身子已经遍体鳞伤,疼痛难忍。格雷故意去踢它,白牙却不再咬他的脚了。从此,白牙明白了,无论在什么情况下,都不能咬主人,否则自己会得到一顿毒打。

虽然白牙每次都被打败,但它没有被吓住,更没有屈服。不过,一次次的战败,让它变得凶狠乖僻起来。嘴嘴不许白牙与营地里其他的小狗一起玩耍,白牙一接近小狗,嘴嘴就向它扑过来,吓唬它,直到把它赶走。这使白牙丧失了很多作为小狗的天性,小狗温和、滑稽和可爱的一面,在它身上几乎很难看到。白牙逐渐变得精明狡猾,行为举止过早地老练。它有足够的空闲时间想一些诡计花招。它学会了在营地里偷偷摸摸地行动;它知道每一个地方正在发生的事情;一看到或听到什么,它就能立刻作出推测,成功地逃过敌人的伤害。

等船靠岸后,格雷凶狠地将白牙从船上抛了出去。白牙重重地落到地上,撞疼了身上的伤口。它哆哆嗦嗦地爬起来,呜呜直叫。岸上的嘴嘴看到了,觉得这是报复的大好时机,于是猛扑过来,撞翻白牙,低下头就咬。此刻,白牙毫无还手之力,眼看就要被嘴嘴咬到了。在这危急关头,格雷飞起一脚,狠狠地将嘴嘴踢了出去。白牙再次感受到人类的公正,心里产生了感激之情。它温驯地紧跟着格雷,一瘸(qué)一拐地回到了帐篷。

这些都不算什么,对白牙产生最大威胁的则是嘴嘴。嘴嘴身体强壮,生活经验丰富,而且总爱与白牙作对。只要白牙一离开母亲,嘴嘴就紧紧地跟在后边,朝白牙不断地吼叫。看到附近没有人类,嘴嘴就瞅准机会扑过来,逼着白牙跟它打架。嘴嘴每次都能取胜,因此总是一副洋洋自得的样子。欺负白牙成了嘴嘴生活中最大的乐趣,而白牙却吃尽了苦头。

那天深夜,白牙想起母亲,非常伤心,忍不住呜呜地叫起来。它的叫声太大,吵醒了格雷,于是,它又挨了一顿打。以后,只要主人在旁边,白牙就低声地哀叫。只有独自游荡到森林边时,它才敢尽情地发泄,高声嚎叫。

白牙很快了解了营地的生活情况。当人把肉或鱼丢出来喂它们吃时,大狗最贪得无厌,而小狗也不能轻易招惹。白牙有两三次试图接近小狗,结果被狗妈妈咬得满身是伤。于是,它知道了:要尽可能离小狗们远点儿。

白牙想起那条小溪和自己的洞穴,便向荒野中跑去,可它又想起了母亲,只好停了下来。它看到出去打猎的人会回来,就觉得母亲什么时候也会回来。于是,它乖乖地呆在营地里,等待着母亲。

即使这样,白牙还是没有立刻放弃与生俱来的野性,也没有忘记荒野世界的生活。有些日子,它悄悄来到森林边上,站在那儿,好像在倾听远方的呼唤。然而,最终它还是返回营地,在基切身边忧愁地低鸣,显得焦虑不安。

但白牙并不是每天都很苦恼,让它觉得有趣的东西也很多。它总是津津有味地看着人类不停地做一些奇怪的事情,学着如何与格雷融洽相处。格雷有时会亲自扔给它一块肉,还不让其他的狗来抢。由于格雷从不对猎狗表示宠爱或爱抚,所以,格雷这样的举动让白牙感到他对自己很特别。它之所以会被格雷驯服,可能是因为格雷的公正、权威和手中的棍棒,此外,还有它对格雷的依恋。

在白牙眼里,人类是有血有肉的神。他们站在那儿,手里拿着棍棒,有时高兴,有时难过。母亲基切听到人类叫它的名字,就对他们俯首帖耳;白牙现在也像母亲一样,对他们毕恭毕敬。人类走过来时,白牙就靠到路边,给他们让路;人类叫喊它时,它就立刻跑过去;人类吓唬它时,它就缩回身子。白牙知道,如果不服从人类,它就会遭到拳头、棍棒、石头和鞭子的击打。

虽然营地生活有很多痛苦,白牙还是不自觉地喜欢上了这种生活方式。

这些天,白牙经历了很多事。当基切被拴在树上时,白牙在营地里四处跑动,观察各种情况。很快,它就熟悉了人类的生活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