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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写出了圣女传,他是从哪儿知道这一切的

帕斯哈利斯让自己沉没在城市里,到傍晚时分他几乎走遍了所有的街道。他的双脚还一直期盼着去罗马旅行,而且已经准备上路了,因此他必须不停地走,走,让脚习惯于长途跋涉。在返回女修道院之前,这天夜晚他还能去主教的府邸,那里会给他提供住宿和晚餐。但他不想去。

修士把传记和小十字架递给了帕斯哈利斯。

“狗屁!”他平生第一次对自己说这样的话。就在这时,他发现自己来到了一条滨河的街道。从河上飘来阵阵寒气和水的气味。帕斯哈利斯站在一家小酒店前面,人们进进出出,关门开门,那时一阵阵憋闷、令人窒息的、发酸的人体热气向他扑面而来。

“所有这些实例都来自生活。”修士又开始说了起来,但声音要轻得多。他开始小心地从桌子上收起文件。“谁捍卫信仰并且诚实地为信仰殉难,他的痛苦就有意义,他所受的折磨虽说令人震撼和触目惊心,却包含在正当、健全、赢得广泛赞同的范围之内。可这里都有某种不健康的东西,我想说的是,十字架上这个赤裸的身躯有一种亵渎神圣的大不敬的东西。十字架使人想起救世主耶稣基督。而这里是赤裸的乳房,我们的主的面孔安放在赤裸的乳房上方……你受到这幅模拟像的诱惑,阿涅拉嬷嬷也受到了哄骗……这件事得经过详细研究,然后才能作出最后的决定。你的工作还没有完结。”

有人触了触帕斯哈利斯的衣袖,他环顾四周,见到一个姑娘正站在自己身旁。她是那些姑娘中的一个,她们的红嘴唇与红脸颊白天在灰色的石头墙壁的衬托下显得分外鲜艳。她望着他的眼睛,她的红嘴唇逐渐抻出一丝笑意。她扯了扯自己的胸衣,转瞬之间两个洁白的乳房朝着帕斯哈利斯的脸膛跃将出来。它们给他的印象是完美的,是应该有的那种样子。姑娘拽着他走进邻近的一幢房子。他们经过一个发臭的、低矮的门廊,爬上几级木头阶梯进入一个类似房间的地方,那地方很暗,但他感觉得出很小。

主教霍地抬起头,朝修士投去责备的一瞥。沉寂笼罩了接见室。

“你有钱吗?”她问他,同时点燃了蜡烛。

“我们赏识你在写这个女子生平时付出的艰苦劳动。我们也衷心信赖阿涅拉嬷嬷,但是尽管有良好的意愿,我们不理解这个故事对于善男信女们究竟有何意义。你也看到,我们生活在动乱的时代。人们丧失了对上帝的敬畏,他们以为,他们自己能向上帝提出条件,把信仰拉进自己浊世的、偶然发生的不幸之中。我无须对你一一列举我们这个大地上众多的各种叛教者。我们的任务是捍卫信仰的纯洁性。我们有许多得到承认的女圣徒,她们坚守纯正的信仰,为此她们不惜自我牺牲,勇于殉难。圣阿加莎拒绝了异教徒西西里岛国王的求婚……被割掉了乳房。亚历山大的圣凯瑟琳受到五马分尸和斩首的酷刑。或者,阿波罗尼娅,她在宗教迫害时期曾是信仰的支柱。有人把她绑在柱子上,一颗接着一颗拔掉了她所有的牙齿。又或者是圣菲娜,她瘫痪了,却自己强化自身的痛苦,睡在石头床上,直到最后给大老鼠吃掉了……”

他抖了抖系在修士服下面的小钱袋,硬币叮当作响。屋子实在太小了,一张用干草填充的床垫搁在墙脚的地板上。帕斯哈利斯将自己装文件的褡裢放在门边,而姑娘则躺到了床垫上,把裙子撩到了下颏。他站立在她的上方,凝视着她伸开的两条穿着满是破洞的长袜的腿,看到两腿之间的一片黑乎乎的暗影,却不知该怎么办。

他带着明显的厌恶情绪用两根手指夹着小十字架交还给了帕斯哈利斯。

“喂,小兄弟,你还等什么?”姑娘笑着说。

“这算个什么乏味的古怪东西!”修士做了个鬼脸,“人们不知自己都在干些什么。”

“我想趴到你身上去。”他从紧缩的嗓子眼儿里挤出这么一句话。

他把小十字架放在写满文字的纸张上。主教和修士都俯身去看。

“真没见到过这等人!什么叫你想趴到我身上!”姑娘叫嚷着,佯装惊诧。

不知怎么地,帕斯哈利斯理解为一切都完了,都丢尽了,彻底无望了。于是他从衣袋里掏出自己最后理由的凭据——木制的小十字架,上面是个有副基督面孔的女子半裸的身子。“这十字架到处都能买到。”他说,“为了得到她的祝福,善男信女们到阿尔本多尔夫朝拜。”

帕斯哈利斯跪了下来,轻柔地趴倒在她身上。他就这么趴了片刻,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太阳和月亮!”主教蓦然重复了一遍,这是他此次接见时说过的唯一的一句话。

“喏,接下来怎么办?”姑娘问。

“‘我知道,你就在我心中。我在自己心中看到你——你在我内心以一切我能信赖的形式向我显现,你显现为节律、涨落和盛衰。我属于太阳和月亮,因为我属于你;我属于动植物世界,因为我属于你。当月亮每个月将我体内的血液搅动一次,我知道,我是你的,知道是你邀我坐上你的餐桌,好让我尝尝人生的味道。每到秋天我的身体就丰满起来,重量增加,我变得像只大雁,像头狍子,它们的身体对世界天性的了解比任何一个最聪明的人都多得多。你赋予了我巨大的力量,让我能熬过黑夜。’”

他拿起她的双手,将其朝两边分得很开。他的手指触到她的手心——又硬,又粗糙。他的脸触到她的头发,嗅到了一股煎过的肥肉的气味。姑娘一动不动地躺在他下边,他感觉到了她均匀的呼吸。

写满了帕斯哈利斯工整手稿的纸张飘落到地板上。

“这里也许不太暖和,不过你最好把衣服脱掉。”她忽然说道,语气平静。

“我明白,这可能是诗化的隐喻。但你得承认,小伙子,这样的隐喻有点冒失。女修道院院长理应更加谨慎、更加敏锐,更有辨别力。这不是精心之作,我的儿子……再看这儿,‘无论我做什么,都是出于对你的爱,而在爱你的同时,我也必须爱自己,因为在我的心中,所有充满生机的力量、所有爱的力量——都是你。’这听起来几乎是异端邪说……‘无论我做什么’……我简直就像听到了某个叛教者说的话。或者,请阁下听听……”

他考虑了一下,然后爬了起来,动手脱衣服。她迅速脱掉了连衣裙。现在他们相互接触到赤裸的皮肤。他专心倾听她的呼吸。他能感觉出她用粗硬的毛逗得他腹部的皮肤发痒。

“这是在讲上帝。”帕斯哈利斯说,但主教没有作出任何反应。着黑白双色修士服的修士却说:

“你这个人有点不太对劲。”她套着他的耳朵悄声说,同时有节奏地颠动她的臀部。他没有回应,一动不动。她抓住了他的手,轻柔地将其引到自己的两腿之间。他摸索着通向她身体深部的洞,但一切都与他经常想象的情况大不相同。

“例如,这样一些话意味着什么呢?‘我看到了这一点。这是无穷无尽的也是强大无比的,但并非到处都是一样。有些地方离他近一点,有些地方离他远一点。在郊区的地方,它就冻结了,凝固了,像铁水一般。’”

“对了,就是这样。”姑娘说。

“这一切都是很有教育意义和很振奋精神的。你把这位不平凡的女子的生活故事描绘得很优美,但是在她的文字中有许多东西令我们感到不安。”身着黑白双色修士服的人这样说。然后他将文件在自己面前铺开,目光沿着那些文字凝视了良久。主教转过身去,背冲着他们眼望着窗外。

突然他的指尖受到了惊吓,他赶紧把手缩回,试着爬起来,但她用双脚又把他钩住,把他钩向了自己。

终于他被召唤去见主教。

“你是这么美,你有一头秀发,像个女人!”

在沿河的一条街上他发现了一幢房子,房前经常站立着一些年轻的姑娘,她们身上的连衣裙经常撩到膝盖以上。她们衬衫领口的束带仿佛无意地松开了,裸露出瘦得皮包骨的胸口。帕斯哈利斯一天要从那里走过好几遍。其实他甚至并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在他陷入沉思默想的时候,他的双脚会自动地把他带到那里,带进了河岸上那些潮湿、发臭的小弄堂,那些永远浸透了水的湿漉漉的街区。姑娘们不断轮换,并非总是相同的那些人,但最终他学会了辨认她们所有的人。她们也认出了他,像对待一个老相识那样冲他微笑。有一天,就在他从她们身边快步走过的时候,她们中的一个悄声对他说:“来吧,小兄弟,我给你看点你从来没有见过的东西!”这句悄悄话对于他不啻是猛然一击。帕斯哈利斯瞬间停止了呼吸,热血涌上了他的面颊。但他甚至没有停住脚步。在这同一天,他在货摊上见到一些木制的小十字架,上面带有库梅尔尼斯的雕像。“这是个忧伤的圣女,”摊贩说,“她是一切事变的守护神。”帕斯哈利斯用从女修道院院长那儿得到的钱给自己买了一个这样的小十字架。

那时他伸手去拿她扔在一旁的连衣裙,站了起来。她惊诧地望着他怎样一本正经地把连衣裙穿到自己身上。她跪了起来,帮他束紧紧身胸衣的束带。

然而最令他心醉神迷的是妇女。这儿,在城市里她们显得更加亮丽、具体和真实,伸手即可能触摸到。他在教堂祈祷的时候,凭衣裙的窸窣和鞋后跟柔和的敲地声,就能判别出她们在场。于是他便偷偷观察她们服装的每一个细节,暗中打量她们一缕缕头发和辫子的编织式样、她们肩膀的线条、她们在胸前画十字时手的流畅动作。没有人看到的时候,他就自个儿重复这些动作,仿佛是在练习复杂的魔术符咒。

“长袜。”他说。

他见到数量庞大的人。他觉得简直难以置信,这么多人怎能生活在一个地方。使他感到惊愕的是,并非所有的人都彼此相识。他们在街上冷漠地擦肩而过,相互都不看一眼。他在这座奇怪的城市从清晨走到傍晚,直到他那双木屐的皮带磨伤了他脚上的皮肤。他在市场上见到许多做买卖的人,他们的售货摊摆满了各种货物。简直难以记住这些东西都有些什么用途。他见到孩子们无人照料地在街上玩耍,见到被噪音和酷热弄得精疲力竭的动物,见到教堂里彩绘鲜明的塑像,这些塑像的样子使人产生一种误以为是真人的错觉。

她从脚上脱下袜子,递给了他。长袜勉强达到他的膝盖。他闭上了眼睛,双手抚摸自己的胸部和臀部。他的身体动了动,连衣裙也随之飘动起来。

第二天依然是那个神学院学生前来通知他,说主教正在阅读他的文件,因此他的谒见定在明天进行。过了一天,来人对他说的是同样的一番话。又过了一天,仍旧如此。于是帕斯哈利斯就在主教的府邸住了下来,也就有时间参观这座城市。

“你像先前一样躺下,伸开两手,那时我就睁开眼睛。”他说。

某个年轻的天主教神学院学生从帕斯哈利斯手里拿走了所有的文件,吩咐他傍晚再来。他再来时,那人又一声不吭就把他引到了一个房间,要他待在那里等候神父会议的决定。这个房间昏暗、潮湿,从窗口他能看到一条河,以及沿河岸边的一些贫寒、低矮的小房舍。在某些方面这个房间使他想起了修道院的修室——一张狭窄的床,床对面一张桌子和一把椅子,而代替绵羊皮小毛毯的是拜垫。他立即跪到了拜垫上试图做祷告,但库梅尔尼斯不愿来到拜垫跟前。帕斯哈利斯心里想的与其说是圣女,不如说是家具光滑的装饰细节,最后他试着跪到石头地板上。可他仍然无法集中思想全神贯注地祈祷。窗外传来河里潺潺的流水声、街道上的嘈杂声、车轮转动的辘辘声和人的喊叫声。格拉兹不是个对祈祷有帮助的地方。他多年来第一次没做祷告就去睡觉了。

她按照他的吩咐做了。他站立在她的上方,久久地望着她,然后提起裙子的皱褶,跪倒在她两腿之间。他慢慢倾身到了她的身上。毫无错差地蠕动着,仿佛实习过几百遍似的,然后就缓慢而有条不紊地将她钉到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