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
此时玛尔塔突然听见阳台上出现的一阵哄然。我们发出狂喜的叹息,一个女人的声音叫嚷道:
玛尔塔调过头来,看到的景象跟我们看到的一样——地平线上方一条稀薄但很强烈的血红色光带,就在两棵云杉的正中央。照相机咔嚓一声按动了快门,双筒望远镜碰着衬衫的塑料纽扣发出轻微的声响。红色的光带开始增长,变成了一个圆屋顶——地平线上迅速长出一个其大无比、光华灿烂的大蘑菇。它在人们的眼前不断长大,变成了半圆,然后就已看得非常清楚:从世界的边缘升起了一轮明月。两棵云杉将它像婴儿一样捧在中间。照相机有分寸地一次又一次发出咔嚓的声音,直到最后月亮把自己从地里解脱出来,弹出了地平线的黑线,摇摇晃晃,冉冉升上高空。那时它很大,很大。
玛尔塔扣上了毛衣的纽扣,因为一阵阵寒冷的气浪已从森林的方向袭来。夜已深沉,万籁俱寂,蟋蟀尚未出现。
我们当中有人开始一本正经地鼓掌,其他人的手也纷纷加入鼓掌的行列。月亮一旦离开两棵云杉之间的安全空间,它的颜色便逐渐发生变化——起先是黄色,然后是白色,再后略呈绿色。它高悬于树梢之上,此时已能清晰地看到它颜面的轮廓。
有人越过另一些人的头顶递给其中的某个人一只有耳的小杯或一个碟子,有人回到门廊拿毛衣。R拿来两瓶葡萄酒,放在花园里的小桌子上。他脖子上挂着一个双筒望远镜。一个妇女靠在木栏杆上,检查照相机的焦距。一个蓄络腮胡子的年轻人在看手表,突然所有的人也都开始查看时间。门廊里的电灯蓦地熄灭了,房子像往常一样一片漆黑。只有星星点点的香烟的红色火光有如显出老态的萤火虫那样忽上忽下地移动,在黑暗中划出人们的手漫游到嘴巴的线路。
但玛尔塔看到的是阳台上的人。那里觥筹交错,推杯换盏,香槟酒开瓶时砰的一声把她吓得一阵哆嗦。过了片刻人们开始交谈,起先是悄声说话,后来声音越来越高,直到一切都恢复了常态。
玛尔塔看到我们把椅子搬到阳台上,一张接一张排成两三排。我们端着装满玻璃杯或酒杯的托盘从门里挤过去,瓷杯里晃动的小茶匙发出清脆的响声,挪动凳子摩擦阳台的地面也沙沙地响。我们中有些人已经就座,正用一种低沉、单调的音调悄声交谈,那声音就跟充斥着剧院观众席的声音一个样。谈的是什么,啥也听不清。只能勉强听得见其中的只言片语。人们自以为在发表见解,却像撒下的蒲公英籽那样扰动着空气。随后我们从瑟瑟作响的小包里抽出白色的香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