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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大鲸之白

完全不是使大教堂倾颓崩塌的大地震的记忆,不是海浪对它的疯狂的冲击,不是从不下雨的干旱无泪的天空,不是大片大片倾斜的尖顶,扭曲的墙帽和弯曲的十字架(就像泊满船只而倾侧的船坞),以及郊区大道边散乱纸牌一样互相倚靠的屋墙—不仅仅是这些东西使得欲哭无泪的利马成为你能见到的最奇怪最悲惨的城市。而是因为利马披上了白色的面纱,这片悲悼的白色中有着更强烈的恐惧。这片白色像皮萨罗一样古老,让它的废墟历久弥新,不允许一片腐朽中生出悦人的绿色,蔓延在它残破壁垒之上的是害中风病般的那种扭曲僵硬的苍白色。

还有,除了在地牢里囚禁武士和国王的传说(这并不能解释一切),是什么东西促使一个甚少出门的美国人对伦敦的白塔产生如此强烈的想象,大大超过了附近其他历史建筑—拜沃德塔,甚至血塔?而那些更巍峨的塔,如新罕布什尔州的白山山脉,在特定情绪下,只要一提到它的名字,就会让灵魂罩上庞大的魅影,而一想到弗吉尼亚州的蓝岭山脉,就会满心充溢着一种遥远的柔和如露的梦幻之感?或者,为什么,无论在什么经度和纬度上,白海的名字都会给人的想象力施加鬼魅般的压力,而黄海的名字却能让我们安静下来,回想起波光摇曳中那些柔和如漆的漫长下午,以及随之而来的绚丽至极但也让人昏昏欲睡的落日?或者,选择一个完全没有事实根据的例子,纯粹是面向耽于幻想的人说的,为什么,在读中欧的那些古老童话时,哈茨森林的那个“脸色苍白的高个子男人”,他那一成不变的苍白身影无声无息地飘荡在绿树丛中—为什么这个幻影要比布洛克斯堡所有吵闹不休的小鬼都更可怕呢?

我知道,人们一般会认为,这种白色现象并不是使本就可怕的事物更加恐怖的首要因素。对于缺乏想象力的人来说,那样的外观并没有什么可怕,而在另一个人看来,其可怕仅仅是源于这种白色现象,尤其是当它以近乎无声无息或无所不在的形式出现的时候。这两种说法的含义也许可以由下面的例子分别加以说明。

为什么对于当今奇人奇事只有偶然和粗浅认识、具有无师自通的想象力的人,只要提到圣灵降临周,在他的想象中就会出现漫长、沉闷、不言不语的朝圣者队列,他们步履缓慢,沮丧消沉,浑身落满了新雪?或者,对于美国中部各州那些目不识丁、不懂世故的新教徒来说,为什么略微提及白衣修士或白衣修女,就会在他们灵魂中出现一个没有眼睛的雕像呢?

第一,船在靠近异乡的海岸时,如果一个水手在夜里听到巨浪的呼啸,他会开始警觉起来,他感觉到的惊恐恰好让他的机能活跃起来;但是在完全类似的环境下,半夜把他从吊铺上唤醒,让他看看船正行驶在乳白色的海洋上—仿佛从周围的海岬冲过来一群群白熊,围着他打转,那时他就会感觉到一种悄然无声、充满迷信的恐惧了。发白的海面,这裹了尸布的幽灵,在他看来就和真正的鬼魂一样可怕。铅锤不能使他安心,大海依然深不可测;他的心和舵柄一起转向了下风头;直到脚下再次出现湛蓝的水面,他才会安下心来。可是有哪个水手能够告诉你说:“先生,撞上暗礁的恐惧也不及这可憎的白色让我胆战心惊!”

我们不妨来试一试。但是在这样的事情上,微妙之事得诉诸微妙之道,没有想象力,谁也不能跟随另一个人登堂入室。虽然,毫无疑问,下面要提出的想象性的意念,至少有一部分是大多数人都曾有过的,但很少有人当时就完全意识到它们,因而现在可能也想不起来了。

第二,对于秘鲁的土著印第安人来说,连续不断地看见顶着雪轿的安第斯山脉并不能带来恐惧之感,除了他或许对那终年积雪的荒凉高处产生奇想,并很自然地设想到,要是有人孤身一人迷失在如此荒无人烟的地方,那该有多可怕。这一点,对于那些西部边远地区的人也大致如此,他们会用相对无动于衷的心情面对无边无际、白雪覆盖的大草原,没有一棵树、一根树枝的影子来打破那一成不变的恍惚的白色。水手的情况则不同,他满眼都是南极海的景色,在那里,有时风雪交加,耍起可憎的把戏,让他不由得发抖,好像就要船毁人亡一般,没有彩虹来唤起希望,安慰他悲惨的处境,眼前出现的恍然是一片无尽的教堂墓地,只有结了冰的倾斜的纪念碑和破碎的十字架,在一起向他狞笑。

但是,即便毫无异议地将这一点确定下来,凡人又对此作何解释呢?要去分析一下,似乎又不可能。那么,我们能否引述一些例子—暂时完全或大部分剥离有意使白色带上恐怖色彩的直接联想—却终究发现,无论做出怎样的改变,它向我们施展的都是同样的魔术,我们能否由此期望发现某个偶然的线索,引导我们找到隐藏不露的原因?

但是听着,我认为你写的关于白色的这苍白沉重的一章,不过是一个胆小鬼挂出的一面白旗;你,以实玛利,你向疑神疑鬼的妄想症屈服了。

因而,无论人类在其他情绪下,用白色象征多么庄严仁慈的东西,没有人能否认,在白色最为深奥的理想化的含义中,它向人的灵魂唤起的是一个异乎寻常的幽灵。

告诉我,这头强壮的小马驹,生在佛蒙特某处和平的山谷,远离所有捕食的野兽—为什么在阳光明媚的日子,你只是在它身后抖动一块生野牛皮,它什么都没有看见,只是闻到了那动物的麝香味,就会惊跳起来,喷着鼻息,睁大了眼睛,惊恐万状地用蹄子刨着地面?在它的记忆中,在它北方绿色的家园,没有任何野生动物用角把它刺伤,所以,它闻到的陌生麝香味不可能让它想起与以前的危险经历相关的东西;因此,关于遥远的俄勒冈州的黑野牛,这匹新英格兰小马驹,又能知道些什么呢?

在某些事情上,全人类共有的世代相传的经验也为这种颜色的超自然性质提供了见证。无可置疑,死者面貌中最让人害怕的一个明显特征,就是那徘徊不去的大理石般的苍白;仿佛那苍白真的就是人在阴间惊愕失色的标记,同样也是阳间凡人惊恐战栗的象征。从死者苍白的脸色,我们借来了裹尸布富有表现力的色彩。甚至在迷信中,我们也没有忘记给鬼魂蒙上同样雪白的斗篷;所有鬼魂都是在乳白色的迷雾中升起的—而且,还要补充一点,当这些恐惧攫住我们,甚至那恐怖之王,也被福音书作者拟人化了,骑的也是白色的坐骑。

不,由此你可以观察到,即便在一头哑巴畜生身上,也存在了解世上妖魔的本能。尽管离俄勒冈州有数千里之遥,可当它一闻到那野兽的气味,那头角峥嵘嘶叫着的野牛群就如在眼前,这大草原上被遗弃的野马驹,似乎就要被它们践踏成泥了。

在很多其他方面,大自然在它最难察觉但同样恶毒的作用中,并没有忘记把这统御一切的可怕属性列为它的力量之一。南海上那戴着铁手套的鬼怪,因其雪白的模样而被称作白旋风。在某些历史事件中,人类作恶的手段也没有忽略如此有效的一种辅助。当年孤注一掷的根特白帽党人,就是在他们团体雪白标志的掩盖下,在市场上刺杀了地方长官,这给傅华萨注12文章增添了怎样生动的效果啊!

那么,乳白色大海沉闷的波涛声,高山上霜花凄凉的瑟瑟声,草原上干草堆般的积雪那荒凉的移动声,所有这些,对于以实玛利来说,都如同抖动的野牛皮之于惊骇的马驹!

白化病人为什么特别让人厌恶,往往令人震惊,有时连他的亲友都会嫌恶!那就是他身上的白色在作祟,白化病这个名字就是从它而来。白化病人的身体和别人一样健康—没有任何实质性的畸形—但是仅仅全身皆白的外貌就让他成了比最丑陋的流产胎儿还要奇怪可怕的东西。为什么会这样?

尽管不知道由那神秘信号所指示的无名之物在什么地方,但是对于我,对于小马驹,都是一样,那些事物一定在某处存在着。尽管在很多方面,这个有形世界似乎是由爱组成的,那些无形的领域却是由恐惧组成的。

但是,也存在着其他的情况,这种白色虽能赋予白驹和信天翁以额外的奇异的荣耀,但有时也会失效。

但是,这个白色魔咒的问题我们还没有解决,还没有洞悉为什么它对灵魂具有如此强大的吸引力,而且,更为怪异不祥的是—就像我们已经看到的,它是精神事物最富有意义的象征,不,它简直就是基督徒神祇的面纱;正因为如此,它同时也是在人类最为恐惧的事物中得到强化的力量。

在我们西方编年史和印第安传说中,最著名的莫过于大草原的白驹了;那是一匹雄赳赳的乳白色战马,大眼睛,小脑袋,陡峭的胸脯,它那睥睨一切的高傲举止中有着一千位君王的威严。它是大群野马拥戴的薛西斯王,当年它们的牧场仅是以洛基山脉和阿里根尼山脉为界,它像火焰一般率领它们向西奔驰,就像上帝选定的星星每晚引领众星归位。它的鬃毛如闪光的瀑布,它的尾巴如弯曲的彗星,为它赋予了金匠银匠都不能提供的更为辉煌的装饰。它那尚未堕落的西方世界最为庄严的天使般的形象,在古代猎手们眼中,复活了远古时代的光荣,那时,亚当像神一样庄严地行走,像这良驹一样眉头舒展,无所畏惧。无论是在它的副官和将帅们的簇拥下,率领着无数军团川流不息地行进在俄亥俄一样大的平原之上;还是置身于漫山遍野啃食青草的臣民当中,这白驹总是奔驰着检阅它们,温暖的鼻孔在冷冷的乳白色衬托下越发显得发红;不管从哪个方位看去,对于最勇敢的印第安人来说,它始终是令人颤抖和敬畏的尊崇对象。无可置疑,根据这匹高贵白马的传奇记载,主要是它那精灵般的白色给它披上了神圣的外衣,这种神圣虽则令人崇拜,同时也强化了某种无名的恐惧。

当我们仰望银河的白色深渊,它那不确定性掩盖着宇宙无情的空虚和广阔无垠,由此从背后捅我们一刀,让我们想到灭绝?或者说,从本质上讲,与其说白色是一种颜色,不如说是显而易见的无色,同时又是所有颜色的混合体;是不是由于这些原因,在一片白雪茫茫的广袤风景中,才有着这样一种沉默而充满意义的空白—一种无色而又全色的无神论,让我们为之退缩?

请你想一想信天翁,当那白色幽灵飞翔于所有想象中,围绕着它的那些精灵般神奇的云彩和苍白的恐惧从何而来?首先施展魔法的并不是柯勒律治,而是大自然,上帝这个伟大而耿直的桂冠诗人。注11

而当我们考虑到另一种自然哲学家的理论时,所有世间其他的色彩—各种或庄严或可爱的装饰—夕照天空和树林的美妙色彩,啊,还有金丝绒般的蝴蝶,以及年轻姑娘蝴蝶般的脸颊,这一切都只是巧妙的骗局,并不是事物内在的本质,只是从外部堆砌上去的;因此,整个神化的大自然绝对是个涂脂抹粉的娼妓,其诱人的魅力下面什么都没有,掩盖的不过是停尸房;我们更进一步,想一想那调出各种色调的神秘化妆术,即光的伟大法则,它自身永远是白色或无色的,一旦不经任何媒介而作用于物质,就会将它所接触到的所有对象,哪怕是郁金香和玫瑰,都染上它自己的空无一色—每每想到这里,那瘫痪的宇宙就像一个麻风病患者躺在我们面前;而且也像拉普兰任性的旅行者一样,他们不肯戴上有色或变色眼镜,于是这些悲惨的不信神的家伙,整天凝视着周围被白色裹尸布覆盖的一望无际的风景,从而弄瞎了自己的眼睛。

正是这种难以捉摸的性质,导致有关白色的联想一旦脱离了比较亲切的关联物,与本身便很可怕的东西结合起来,就会将恐怖提高到极限。看一看那南北极的白熊和热带的白鲨,除了它们光滑的一片一片的白色,还有什么使得它们显出超乎寻常的恐怖呢?正是那幽灵般的白色赋予它们无声无息而洋洋自得的外貌以如此可恶的温和假象,它们不但让人恐惧,甚至还令人恶心。所以,一身纹章、满口利齿的老虎,也远不如浑身雪白的熊或鲨鱼更让人胆寒。注10

那头患了白化病的鲸鱼就是所有这些事物的象征。那么,你对怒火熊熊地追击它还会感到奇怪吗?

然而,尽管有这些累积起来的甜美、荣耀和崇高的联想,可在这白色最内在的意义中,依然潜藏着一种难以捉摸的东西,它给灵魂带来的恐慌要超过鲜血的猩红。

注10 涉及极地熊,愿意就此事深入钻研的人士可能会极力辩驳,单独而论,使那畜生难以忍受的可怕大大提高的并不是它的白色;因为,经过分析,那被大大提高的可怕,可以这样说吧,仅仅是环境引起的,这种生灵的不负责任的凶残正是来源于它那神仙般纯洁可爱的绒毛;因此,这两种相反的感情在我们心中汇合在一起,极地熊就以如此极不自然的反差让我们惊骇不已。但是即便承认这一切都是真实的,如果不是因为那种白色,你恐怕不会有那么强烈的恐惧感。

在最为令人敬畏、最神秘的宗教中,白色甚至成了神圣无瑕和力量的象征;波斯拜火教徒把白色分叉的火焰当成祭坛上的至圣之物;在希腊神话中,雪白的公牛被认为是主神朱庇特的化身;高贵的易洛魁人,在仲冬时节祭献神圣白狗是他们神学中最为神圣的庆典,那忠诚无瑕的生灵被当作最纯洁的使者,可以把他们忠诚的信息一年一度带给他们的大神;尽管白色这个词直接来自拉丁语,所有基督教教士都把他们穿在法衣里面的圣衣的一部分称作白麻布圣职衣或是白麻布短祭袍;罗马天主教的豪华圣礼上,专门用白色来纪念我主基督受难日;在圣约翰的《启示录》里,白袍是给被救赎者穿的,还有二十四位长老身穿白衣立在那白色的大宝座前,宝座上坐着基督,白如羊毛。

至于白鲨,如果你是在它情绪正常时看见它,这生灵滑行时幽灵般的白色竟然有着某种悠闲之意,与那极地四足兽秉有同样奇怪的品质。这一特性最为生动地体现在法国人对鲨鱼的称呼上面。罗马天主教为死者做的弥撒以“永恒的安息”开始,因此“安息(Requiem)”指的就是弥撒本身,以及其他的哀乐。现在,法国人以白色来隐喻这种鲨鱼死一般的沉静及其温和而致命的习惯,称之为Requin。

除此以外,白色甚至被用来象征快乐,在罗马人中,一块白色的石头代表着一个快乐的日子;在人类的其他感情和象征之中,这种颜色被用来象征很多感人的高贵事物—新娘的纯洁无染,老人的宽厚慈祥;在美洲的红人当中,赠送贝壳串珠做的白腰带是荣誉的最高承诺;在很多地方,法官貂皮袍上的白色代表着正义的威严,奶白色的骏马为国王和王后的御乘增添了气派。

注11 我记得我第一次看见信天翁的情景。那是在大风刮个不停,接近南极的海面上。我从下面的午前值班岗位上,来到云雾笼罩的甲板;在那里,我看见一只浑身洁白无瑕,有着罗马人庄严弯钩鼻一样的喙,具有帝王气度的鸟,撞到了主舱口盖上。时不时地,它向前拱起大天使的巨翅,好似要拥抱一只神圣的约柜般。它令人惊奇地拍打翅膀,浑身震动。尽管身体没有受伤,它却像一个帝王的阴魂在超自然的灾难中发出叫喊。透过它难以描述的奇异眼睛,我觉得自己窥见了上帝掌握的秘密。就像亚伯拉罕面对天使一样,我躬下身去;这白鸟如此洁白,翅膀如此宽大,在那些永远流亡的水域,它让我忘记了对于传统和城市的悲惨而扭曲的记忆。我久久地凝视着那带翅膀的奇迹。我无法说清,只能提示当时贯穿我的念头。不过,我最后还是苏醒过来,转身问一个水手,这是什么鸟。他回答说,Goney。Goney!以前从未听说过这个名字,可以想见,这种辉煌的生灵对于岸上的人是极其陌生的!他们从来都不知道!但是过了一段时间,我了解到Goney是水手们对信天翁的称呼。因而,当我在甲板上看见那只鸟时,它给我的神秘印象,与柯勒律治狂放的诗歌绝不可能有任何关联。因为那时我既没有读过那首诗,也不知道这种鸟就是信天翁。而且,我这样说,也只不过间接地为那首诗和诗人的高贵价值增添了些许光彩。

尽管在很多自然物中,白色能够使之优雅,增强它们的美感,仿佛使它本身增加了某种特殊价值,就像大理石、日本山茶花和梨子一样;尽管各个国家在某个方面上都承认白色有一种高贵杰出的性质;甚至古代勃固的伟大蛮王们也把“白象之王”这个称号置于所有其他显示统治权的夸张称号之上;现代的暹罗国王则把同样雪白的四足兽展示在王旗上;汉诺威公国的国旗上绣着一匹雪白的战马;那继承了恺撒而称霸罗马的奥地利帝国,也把同样威严的色彩当作王室的色彩;这种尊贵的色彩也适用于人类,赋予白人以统治一切有色人种的理想的主人身份。

因此我断言,那魔力的秘密主要就藏在这鸟浑身神奇的白色之中;下面的事实更加证明了这个真理,由于误用了术语,有些鸟被称作灰信天翁,我经常能看见这样的鸟,但从来没有在我身上激起我看见那只南极信天翁时的那种感情。

关于莫比·迪克,除了那些难免偶尔在人的灵魂中唤起惊恐之感的较为明显的因素,还有另一种想法,或者说一种相当模糊而无名的恐惧,不时地以其强度而彻底压倒其他的一切。它是如此神秘,几乎难以言喻,要把它用可以理解的形式表达出来,这几乎是令我绝望的。白鲸之白比任何东西都让我惊骇。我如何能指望在这里把我的意思说个明白呢,不过,以某种模糊而随意的方式,我必须为自己做一番解释,否则前面的所有章节可能就会毫无价值了。

但是这神奇之物是怎么被捉到的呢?你不必窃窃私语,我会告诉你的;当这飞禽漂浮在海上时,它被人用狡诈的弯钩和线钓了上来。最后船长用它做了邮差,在它的脖子上系了一块皮革标签,上面写了船所在的时间和地点,然后把它放走了。但是我毫不怀疑,那给人看的皮革标签结果却被带到了天堂,这洁白的飞禽飞进了小天使的行列,和它们一起折叠起翅膀,发出祈祷和赞美!

亚哈对白鲸的看法,前文已经提及;我又是怎样看它,则还没有说到。

注12 傅华萨(1337—1410?),法国宫廷史官和诗人。著有《闻见录》,记述百年战争的“业绩和武功”及欧洲大事;诗作有《含情脉脉的钟》及谣曲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