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匿和隐藏现在已经变得和土豆锅(必须放在炉子前)一样寻常了。有很多像“自由的荷兰”这样的组织。他们伪造身份证,给藏匿者钱,为他们找藏身地,给藏匿的基督教青年男子找工作。这很令人惊讶:这份工作是多么高贵和无私,有多少人冒着生命危险去帮助和拯救其他的人。
克莱曼和扬一直谈的一个话题就是藏匿。他们知道,当藏匿者被抓起来的时候我们会感同身受,当犯人被释放时我们也会跟着开心。
那些帮助我们的人当然是最好的例子。是他们让我们活到现在,他们还希望能将我们送上安全的彼岸。他们从来没说过有负担,尽管我们肯定是他们的负担。没有人抱怨过一次,我们给他们带来了多少麻烦。每天他们都会来,跟男人们谈论商业和政治,跟女人们谈论食物、抱怨战争时期,跟孩子们谈论书籍和报纸。只要可以,他们都会带着快乐而来,每逢生日和节日时还会带来鲜花和礼物。他们时刻准备着为我们提供任何帮助。这是我们永远都不该忘记的一点。其他人在战争中或是在对抗德国人的过程中表现出英雄气概,但这些帮助我们的人在快乐和爱中证明了他们的英雄气概。
这倒还可以忍受,但大人们都有一个爱好,总爱复述克莱曼、扬或是梅普讲过的故事,每次还会用自己的主观想法稍加修饰。每次听到这些我都在桌下按住自己的手,以免自己忍不住去给兴致勃勃的讲述者泼冷水。小孩子,就比如安妮,不允许在任何情况下纠正大人,无论他们犯了哪些错误或是编了哪些谎言。
最近,有一些疯狂的故事流传开来,大部分都是真实发生过的。例如,这周听克莱曼讲,在海尔德兰两个足球队进行了一场比赛。其中一队都是由藏匿者组成的,另一队是宪兵。在希尔福塞姆,分发了新的种族卡,这样很多藏匿者也能获得食物卡了(食物卡仅绑在种族卡上,或是60盾可以获得一张)。分发处的官员让所有住在周围的藏匿者在指定时间内去取他们的卡。
可惜我知道,这个年纪对你来说很无聊。但你想想,听着那些老掉牙却一再复述的故事,我得有多无聊啊。一旦饭桌话题不涉及政治,那么在美好的就餐时间妈妈或范达安太太就又开始追溯她们年轻时的故事了,但这些她们早就讲过了。或是杜赛尔先生开始胡诌他老婆那丰盛的冰箱、英俊的赛马、漏水的划艇、四岁就能游泳的少年和最害怕的病人。一旦这八个人中有人开了口,其他七个人都能接下去把故事讲完。每个故事的笑点,我们早都一清二楚了,只有讲述者自己在笑。不同的送奶工、食品商和那个以前是家庭主妇的屠妇……他们一直都被提到,在我们的印象中都长出了胡子。一旦成为隐秘屋茶余饭后的话题,就没什么新鲜的了。
但大家都必须很小心,不要让这样的小伎俩传到德国人耳朵里。
今天早上,我自问自己是不是像头牛,所有旧事儿都得反刍一遍,最终打着哈欠,躺着想搞点新鲜事儿。
安妮
亲爱的凯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