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然真的能……竟然一个矿工也能行巫…这是怎么回事?”他们喃喃。
但身边的谢家老爷们都神情呆滞。
“他们被人蛊惑了!”谢柔惠喊道,伸手指着高台上,“被谢柔清蛊惑了,快去烧死她!”
“你们快去啊。”谢柔惠看着身边的人喊道。
谢家的众人神情微动,看向高台上安坐挥鼓的女孩子,日光在她身上似乎也变得刺目。
一声声的高呼盘旋,将她的声音卷走。
她……
吼!呵!
“看!”有人忽的尖叫,伸手指着天空,“瘴气退了!瘴气退了!”
“点火!”她尖声喊道。
所有人都抬头看着密林上空。
都是鼓,都是因为那鼓声,把她烧死,让鼓停下来。
原本凝聚的浓雾的瘴气似乎被越来越刺目的日光炙烤的蒸发散去,以明显可见的速度消退。
看着民众们如同潮水一般向山林中涌去,谢柔惠咬牙向前疾走。
真的…做到了…..
于赫子孙,穆穆而歌。
谢柔惠身子发软后退几步。
踏过山林里的清泉水,点燃雄黄苍术,举起赶黄草。
不可能,不可能的,他们什么都不是,他们是贱民,他们什么都不是,怎么可能做到行巫!
我们一同去驱赶。
是谢柔清,是谢柔嘉,是谢柔嘉在背后搞鬼!
跟我来,跟我来,人进瘴退,林开气散。
谢柔惠的视线乱转,却只看到安然而立的东平郡王,谢柔嘉的身影依旧不见。
伴着耳边的鼓声吟唱声,安哥俾似乎又回到了适才的山林。
你出来!你出来!
那瘴气何所惧,我们鼓渊渊,我们声磐磐,显赫的巫清后人,一同去驱赶。
谢柔惠转身向高台奔去,一把夺过呆滞的护卫手里的火把。
我们是巫清的后人,我们奏请神明,顾予蒸尝,绥我思成。
烧死她!我看你出来不出来!你出来,把你们一起烧死!
谢柔惠的声音如同石入大海悄然而没。
她扬手将火把向柴堆上扔去,耳边却嗖的一声,疾风袭来,剧痛袭来,她整个人也被带的向后倒去,火把掉在地上,几乎燃着了她的裙边。
伴着激扬的鼓声,伴着安哥俾的高喊,一片喧腾。
谢柔惠蜷缩起身子握着手发出一声尖叫痛呼。
吼!呵!
她的手!她的手!
“来人!”
手腕上扎着一只短箭,血涌涌而出瞬时与大红的衣服相融。
让他们停下!让他们停下!
水英放下手臂,看着密林上空退散的瘴气,继续挥手跳起来。
这些人怎么会被一群矿工们可笑的舞迷惑,那甚至根本就不是舞。
“于赫子孙,穆穆而歌!于赫子孙,穆穆而歌!”她高声的唱着。
这不可能!
………………………………………
谢柔惠已经站了起来,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
歌声越来越近,谢柔嘉举着手里的火把在山坡上疾奔而过,所过之处,早已经堆积好的被侍卫们倒上烈酒的药草瞬时燃起,腾起浓浓的烟雾。【注1】
看着面前一排一排的民众挥动着手跳动着身子,不分老幼不分男女,甚至他们的动作都不一样,但却偏偏营造出万人同舞的气势来。
随着人群原本被格挡在密林外的山风卷着烟雾扑向山林深处。
我们把最丰盛的猎物,一起烹享,巫清的子孙啊,唱着快乐的歌。
散步与林间草木中的大大小小的团雾瞬时被吹散。
围在四周的民众们挥动起手。
笼罩在密林上空最后一团瘴气也在日光下化为无有。
我们敲打着鼓,我们万众一起舞动。
“散了!”
我们这样恭敬上天。
“散了!”
矿工们起身跟随他一起跳动,我们这样恭敬上天。
欢呼的声音如同山风一般席卷山林。
我们恭敬上天。
于赫子孙!于赫子孙!
他转过身看着跪地的矿工。
我们做到了!我们一起做到了!
后来巫清娘娘出现,教授我们恭敬上天。
安哥俾高高的举起双手,飞快的跳跃而起,一把抓住眼前垂下的藤蔓,高高的荡起。
自古从昔,我们这样劳作狩猎求生。
“这还没完。”
安哥俾跳起来,跺脚迈步。
谢柔嘉站在林间喊道,一把扯住一棵树上垂下的绳子。
我们是巫清的后人啊,现在来祈求护佑。
“开路!”她喊道,用力的将身子滚在地上。
啊,打起我们的鼓啊,声简简,神明先祖啊,可听得到。
被锯断一半的大树发出咯吱的声音倒了下来。
而与此同时高台上的谢柔清的鼓声陡然拔高。
而同时一旁十几个侍卫们也同时拉扯更多的绳索,一棵棵大树倒下,从高处看就如同稻田被收割一片,显露出一条路。
在他身后呼啦啦的跪倒一片。
“一二三四五,金木水火土,度朔山门,桃木断让,何来何去,何来速去。”【注2】
噗通一声,安哥俾跪在地上,举起双手。
谢柔嘉高声喊道。
神啊!
随着她的喊声,众人只觉得眼前一团亮光闪过,向山林外而出。
往哪里去?往哪里逃啊?
“瘴母逃走了!瘴母逃走了!”
快躲起来,快逃啊。
安哥俾大声的喊道。
谢柔惠的视线转向四周,民众们的笑声不知什么时候散去了神情变的凝重,看着那边一群矿工在惊恐的蹦跳着,随着他们的动作,民众们的神情也一同变的惶惶不安,战战兢兢。
“追啊!”
跳的毫无章程,乱七八糟。
站在山林里才回过神,有些不知身在何处的民众被这一喊打个机灵,也想明白怎么回事了。
是他们说好的吧?
他们竟然能驱赶瘴气了!
他,他怎么让这些人都跟着跳起来了?
瘴母还跑了!
这是怎么回事?
瘴母竟然被他们吓跑了!
现在已经不是安哥俾一个人了,几十个老弱病残的矿工们也跟着跳起来了。
没什么可怕的!没什么可怕的了!
谢柔惠握紧了扶手,脸上也没有了笑意。
追!追啊!
好可怕!好可怕!
所有人都跟随安哥俾向外跑去。
瘴气来了!瘴毒来了!
谢柔嘉从地上爬起来,看着欢呼涌涌而去的民众露出笑脸。
而人退避,瘴气就会更加滋养,它们会扩大,侵袭更多的地方。
……………………………………………..
瘴气将要把这里全部吞噬,再也不见天日,不见天日啊,没有了生灵,没有了矿石,没有了耕地,大家对这里退而避之,离开自己的家园。
谢柔清停下了鼓,高台四周已经没有民众拥围,只有谢柔惠的尖叫声充斥。
好可怕,好可怕。
“我的手。”她反复的喊着。
那边还有呢,你们看着头顶上,都是瘴气啊。
谢家的众人围上前焦急的询问是谁干的又安抚着谢柔惠。
是啊,是啊,好痛苦的。
喧嚣声远远的传来,让众人愣了下。
几个年长的矿工们跟着点头。
谢柔清抬起头看向一个方向,再看向台下。
好痛苦,好痛苦。
“瘴来了。”她说道。
身上还会起一层层的烂疮。
台下的众人都愣了下。
瘴气来了,他们先肚子痛,然后发热头疼,然后上吐下泄。
不是说驱散了吗?所以那矿工根本就做不到驱厄的吧。
“你要说什么?”水英喊道,跟着他动作起来,“是胳膊上痛吗?是肚子痛吗?”
“瘴已经被人们驱赶的无处可逃,所以来寻找滋养它的人庇护来了。”谢柔清说道,居高临下的看着众人。
安哥俾拍打自己的身子,跳动着身子。
滋养它的人?
昨晚那些逃来的村民,他们的样子多么可怕,更可怕的是大家还不敢接近。
谢家的众人神情更加惊愕,什么意思?
你们知道吧,你们不是亲眼看到了?
“谢柔惠!是不是你养的瘴!”谢柔清厉声喝道。
安哥俾奔到水英带来的矿工面前。
什么?
瘴气会死人的。
谢柔惠抬起头,神情愤愤的看向谢柔清。
不要笑,真的不可笑。
“你胡说….”她喊道。
围观的民众不时的响起笑声。
话音未落,就被谢柔清打断。
场中安哥俾的动作更夸张,互动这手脚,晃动的身子,脸上神情变幻夸张。
“瘴来了,谁养的它会找谁,不想死快躲开!”她喊道。
谢柔惠再次笑起来。
伴着这句话围在谢柔惠身边的人轰的散开了,与此同时空中一团浓雾跌落将谢柔惠笼罩。
真亏你想得出来。
尖叫声划破了山谷,盖过来奔来的民众们的喧嚣。
谢柔嘉啊谢柔嘉,你是疯了吗?自己不敢出来了,竟然让这个矿工来跳舞。
奔来的民众、谢家的诸人都停下脚,不可置信的看着在高台上滚倒的女孩子。
“如此沉重的时刻,搞笑就搞笑呗。”她笑道,“也算是尽了他的心意。”
她大红的礼服蒙上了一层污秽,随着她的滚动散发出恶臭。
谢柔惠笑着摇头。
救命!救命啊!
“大丹主,把他赶走吗?”有人问道,“这太搞笑了。”
谢柔惠尖声叫着,冲着众人伸出手。
大家也都看着笑。
没有人上前,人们随着她的伸手面色惊恐厌恶的四散逃开。
“他在干什么?”谢柔惠看着场中爬起来没有逃走,反而手脚如同抽搐的安哥俾,笑着说道,“中了瘴气迷幻了吗?”
谢柔惠身子如同着了火,烧的她的眼都花了,却清楚的看到所有人都向高台上站着的那个瘸子涌去,向那个低贱的矿工围去。
安哥俾冲着众人挥手,特别可怕,是这样,是这样的,特别可怕。
混帐,你们干什么,我是丹主,我是大丹主,我是谢家的大丹主,我能护佑你们的,只有我能护佑你们的!
他刚才随着柔嘉小姐看到瘴气滋生的地方了,那里沼泽恶臭,特别的可怕。
都回来!都回来!都回来!
舞,是人生而为人的本能,巫,只要有心人人都能敬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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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有猛兽来的时候,他们跳舞让别人知道,当有猎物的时候,他们跳舞让大家一起去围猎,当开心时他们跳舞同乐,悲伤时他们跳舞倾诉。
注1:瘴,这一巫术故事中所用取材于诸葛亮孟获,破瘴的泉水赶黄草等等。
柔嘉小姐说,上古的人就不会说话,他们就是这样互相交流。
注2:《论衡•订鬼》引《山海经》云:“沧海之中,有度溯之山,上有大桃木,其屈蟠三千里,其枝间东北曰鬼门,万鬼所出入也。”,谢柔嘉这咒语的意思就是打开了鬼门,让被人养出来的恶瘴放出,去寻找滋养她的人。
柔嘉小姐说,舞就是说话,只是这个话不能用嘴说,而是要用身体说。
PS:七千字大章拆分两章完成了。
安哥俾从地上一跃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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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笑,别笑了,现在怎么还笑得出。